097、潤物細無聲
一種甘甜的歡喜像在風玲瓏的心中播了種,一點點的生根發芽,極速生長,開出一朵顏色絢麗的花兒來。
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若有似無的弧度讓風玲瓏微微有些不自覺的迷惘,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想要的嗎?
感覺到她呼吸平順,歐陽景軒的表情也慢慢的平緩下來,只化作嘴角的一點輕揚。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歐陽景軒走到桌子前面倒了一杯茶,來到風玲瓏的面前:“身體是自己的,自己小心纔是……”
風玲瓏接過茶盞,溫熱的感覺從指間傳來,迅速的在身體裡傳遞着,漸漸蔓上了雙頰,風玲瓏輕聲說了聲“多謝”,倒惹得歐陽景軒邪邪一笑,道:“王妃今日怎麼這樣客氣了。”
這幾日雖然見到風玲瓏恢復的不錯,但是淺紅的臉上依舊有着些許氣虛的模樣,想到那時候她將整瓶的凝香丸都給了他,不由得有些窩心……而出門前蝶兒的一次發病讓他將所有的凝香丸都留給了福東海。
看着風玲瓏的樣子,歐陽景軒暗暗喟嘆了下,她身體孱弱的主要原因還是她小的時候中的蛇毒……他兩天心裡總是放不下,每日金針爲她疏導氣息,卻始終無法尋到門路將她體內的毒素完全導出。
風玲瓏不由得一笑,彷彿是一朵花開爆裂的聲音,那雙眼睛貓一樣的眯起來,長長的睫毛交叉在一起,“從前王爺嫌棄妾身不懂規矩,如今妾身知恩言謝,王爺倒挪揄起來。”
聲音恰到好處的動聽,歐陽景軒略微一探身,鼻尖幾乎要和風玲瓏碰觸到一起,沉穩而戲謔的問道:“難道王妃不是因爲太過‘貪心’而如此嗎?”
他輕緩的呼吸着,隔得那麼近……風玲瓏甚至看清楚了他眼瞼上細密的睫毛,第一次發現原來歐陽景軒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有着淺淺的棕褐色,琥珀似的,盈盈的笑意蔓延在眼底,龍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吸進四肢百骸,頓時讓她的身體開始發軟無力,她的心,不可抑制的加速起來。
她有些忙不迭的想要收起自己的情緒,避開歐陽景軒有些微涼的鼻尖,要緊下脣輕輕開口:“王爺不是也曾經說過不會再管妾身了嗎?”
歐陽景軒的的笑容稍稍有些一滯,但還是繼續展開一個邪佞的笑容:“本王也許諾過這一個月過後必將遂了你的願望,王妃不是也信誓旦旦的說道一定會等到那天嗎?”
對上那雙琥珀似的狹長的丹鳳眼風玲瓏彷彿被他的氣息所蠱惑,由着他這樣凝視着自己,他眼中穩而清澈的映射出自己有些微微出神的面孔,心底有種感覺,好似要情不自禁的沉溺在他的眼神中。
這種磨礪被突如其來的響聲所震碎,帳篷內的人皆是一僵,歐陽景軒的目光率先看向門口,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風玲瓏微微失神的表情。
“主,主子,”丫頭端着木托盤站在門口,臉上的神色有些尷尬道:“奴婢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無妨,”歐陽景軒收斂起那種邪佞的笑容,只是一臉淡然的走到桌邊,“說了這會兒話本王也有些餓了,王妃要不要一起來用膳?”
轉向風玲瓏的眼中驀地多了抹戲謔,他調笑的神情躍然於臉上。
*
粉色的帷帳內,蘇頤面的慍色的聽着身邊的侍婢彙報着信息,眸中的戾色越發深重,聲音淺冷的問道,“蒼軒王一直待在她的帳內嗎?”
“是……侍婢面無表情的說道,“受傷那晚是由二皇子包紮的,連太醫也沒用……之後的這兩天,王爺每天都會留在王妃的帳篷內。”微微一頓,“方纔聽膳食房的宮女說,蒼軒王今日在帳內和王妃用膳……”
眸光一沉,蘇頤藏在水袖下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道:“知道了,下去吧!”
“喏。”
那侍婢走後,蘇頤臉上的慍色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
因爲風玲瓏,哥哥蘇子駱也沒能來參見這次的狩獵,而是被父親關了禁閉,整日在裡面生氣大罵,搞得家裡雞犬不寧。本想在第一天的比賽上贏了風玲瓏讓她出糗,沒想到到最後竟然是自己輸得顏面盡失,還沒皇后姑姑斥責了一頓。
恨恨地咬住下脣的嫩肉,蘇頤的臉色十分難看。
原本那晚聽到風玲瓏遇襲,她心下高興地不得了,恨不得風玲瓏立馬去死,但是當聽說歐陽景軒爲了救她而受了傷時,她心裡又心疼又憤恨……不過是個蠻族女子,真的值得他這樣奮不顧身的去救她嗎?聯想起那日在狩獵場上他不顧規矩的衝上去抱起受傷的蝶夫人,心中更是一陣苦澀難當,到底是他名正言順的妃子,他這樣做難道就不怕傷了她的心嗎?
心裡難過之餘禁不住再次回想起宴會那晚,她本以爲蝶夫人會說出是誰傷了她,沒想到她竟然說記不得,事後她特別問了那日的情況……原來她身邊的侍婢還未傷到蝶夫人就被隨後趕來的風玲瓏追趕,然而蝶夫人還是受了傷,她雖然疑惑但是看到風玲瓏那晚的神情便猜到這其中一定是蝶夫人自己搗的鬼,必然她和風玲瓏只見也是有嫌隙的,不然她不會如此。
想到這裡不禁冷嗤一聲,原來這個蝶夫人也心機如此之重,爲了爭寵竟然能夠狠心將自己劃傷,當真是風玲瓏樹敵太多,活該落得被這麼多人算計的下場。
這時門口的侍婢小步走了進來說道:“主子,老爺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到蘇牧天走了進來,由於上次玉璽丟失一事,他也憔悴了許多,人越發顯得老了。
“爹,你怎麼來了……”蘇頤急忙站起身來扶他坐下,蘇牧天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慌忙,徑自坐下問道:“頤兒,蒼軒王妃受傷一事,你是否有去探望?”
聽到父親張口就是關於風玲瓏的事情,蘇頤不禁心中不悅的蹙起眉頭道:“還沒有……”
“頤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能不去探望一下呢?”蘇牧天有些不高興,聽着蘇頤不滿的開口:“我去看她做什麼,難道還嫌那日狩獵場上出的糗還不夠嗎?”
說話間一綰羅裙坐下,賭氣似的將頭瞥向一邊。
蘇牧天見女兒滿心的委屈有沒有辦法發作,聲音緩和了一些道:“爲父知道上次狩獵的事情你受委屈了,可是自從玉璽丟失一事之後,爲父和你姑母的在皇上那裡的信任已經大不如前……”說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你哥哥無能,總是做出這樣敗家的事情來讓我憂心,你妹妹資質平庸,唯有你心思聰穎,上得了大雅之堂,爲父有心栽培你,你可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使小性子……”
蘇頤聽到自己的父親說的這樣謙卑,不由得心頭一軟的說道:“父親,頤兒自知身上肩負着蘇氏一族安危的重任,可是女兒也不是您和姑母用來拉攏勢力的棋子。”微微一頓,到底心裡添堵着,不吐不快,“您明知道我心只向他……他的兩個王妃這樣出風頭,我怎能忍氣吞聲?”
輕嘆一口氣,蘇牧天沉聲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爲父已經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若再不拉攏勢力,恐怕將來你表哥難以繼承大統,如若不然爲父也是萬萬不願意你去討好蒼軒王妃的……”
蘇頤只是咬緊嘴脣緘默不語,半晌,就聽見蘇牧天說道:“你姑母已經將那日的事情與我說了,你也不要吃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收斂鋒芒,重新博得皇上的歡喜。”
蘇頤抿了抿嘴脣,略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道:“父親可知道是誰偷走了玉璽?”
蘇牧天的眉頭也蹙起,說道:“爲父也問過你姑母,她只說自己也不清楚,並不向我說。”
聞言蘇頤不禁冷笑一聲道:“我們這樣幫她,她竟然還時時刻刻的防着我們……”
“頤兒!”蘇牧天急忙出聲制止她,只見他老臉上滿是愁容,眼睛裡有着氣惱卻又不能發作,只能規勸道,“此話萬萬不可再在第三個人面前提起了,你要記得……若無你姑母也就沒有今天的蘇家!”
“父親……”蘇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蘇牧天,眼神中夾雜着慍色和不解,“難道不是這樣嗎?父親從何時開始竟然這樣卑微於她?”
蘇牧天絞緊了神情,半晌子也是無力道:“爲父何嘗不知道你姑母的爲人,只是若無她在東宮的勢力,也無你我父女的立足之地啊!”
諮嗟間也是沉了目光,蘇頤有些明白這些年父親的隱忍了,被自己的妹妹凌駕於頭頂還要任她擺佈,實在是種屈辱。暗暗思忖,終有一天她一定要將凌駕在她頭頂的人踩在腳下!
*
蘇婉儀正在綰髮,然而卻見一個小宮女急匆匆的趕了進來,低聲在她的耳邊言語了幾句,頓時眸光一緊。
捷報的宮女是她故意安排在歐陽若琪身邊監視她的,不料今日她今天一大早和歐陽玉琮一起去看了風玲瓏……只是,這路上遇到霂塵是怎麼個說法?!
驀地將手中的簪花扔到桌子上,墜稍圓潤的珍珠在桌子上轉了幾轉:又是霂塵!若琪這丫頭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嗎?整日這樣與一個蠻族的世子混跡在一起算什麼樣子!
“皇后娘娘,”身後的桂嬤嬤見蘇婉儀的臉色不好看,關切的叫了一聲道,“娘娘切勿動氣,小心傷身……”她眼角一挑示意剛來的小宮女退下。
蘇婉儀憤憤的開口說道:“本宮倒是想不動氣,可是若琪這丫頭就是這樣不省心……”
“可是公主又和那個世子出去了?”看了一眼蘇婉儀的神情,桂嬤嬤心中已經知道了大半,禁不住也暗暗嘆了一口氣。
“桂嬤嬤,”蘇婉儀皺了眉,一臉的傷神的輕撫了下額頭說道,“你去傳本宮的話,讓陽爍公主禁足!”
“娘娘,使不得啊!”桂嬤嬤一聽便瞪大了眼,聲音顫顫的說道,“娘娘若是此刻禁了公主的足,若依公主的性子鬧了起來,可不是要讓鄰國的人看了熱鬧……”
“不必說了,你即刻去傳話吧!”蘇婉儀面色陰沉打斷桂嬤嬤的話,不容她再爲歐陽若琪分辨。
果不其然,午膳剛過,歐陽若琪帳篷中的人就急急忙忙前來回話,說歐陽若琪因爲皇后的禁足,此刻正鬧着脾氣絕食。
“越來越不像話了!”蘇婉儀摔掉了手中的筷箸,站起身來叫着桂嬤嬤道,“本宮倒要看看她能鬧成什麼樣子!”怒氣的說完,她一甩鳳袍就往帳外走去。
“啪!嘩啦……”
剛到了歐陽若琪的帳篷前就聽到裡面摔砸東西的聲音,蘇婉儀擰緊了眉頭走了進去,只見到滿地的碎片和打翻了的午膳,禁不住厲聲喝道:“若琪,你在幹什麼?!”她怒不可遏的凝眸,“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母后,您爲什麼要禁我的足?”歐陽若琪也不管不顧的喊着,身後的白芷急忙軌道了地上扯着她的裙襬。
“本宮只不過禁你的足你便這樣無理取鬧了,竟然連禮儀都不顧了嗎?”蘇婉儀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個音階。
“母后,兒臣做錯了什麼要被你禁足?”歐陽若琪滿心委屈,“母后可知道霂塵他……”
“爲的就是不讓你見他!”蘇婉儀厲聲的打斷歐陽若琪的話,“本宮說了不允許你再見他,看樣子不禁足你是不會聽的!”
“什麼事情這樣吵鬧?!”帳外突如其來的威嚴之聲將母女倆都嚇了一跳,陡然擡頭便看到歐陽梟雲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參見皇上!”
“參見父皇!”
顧不得剛纔的爭吵,兩個人都急忙福身請禮,歐陽梟雲有些面含不悅的問道:“老遠就聽到你們母女倆吵架,爲了什麼事情這樣不顧禮儀規矩?!”
“皇上……”蘇婉儀的神色瞬間一冷,嚅囁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犀利的目光略過地上的一片狼藉道:“平身吧,若琪這是發什麼脾氣了?”
“父皇,”歐陽若琪滿不在乎的站起身來,頓時有了人撐腰似的說道,“母后禁了兒臣的足!”
“哦?”歐陽梟雲眸光一轉向着蘇婉儀,“皇后,怎麼回事?”
蘇婉儀急忙一沉首,聲音低低的說道:“回皇上……”她輕倪了眼歐陽若琪,“若琪這兩天總是聽話,所以臣妾禁了她的足……”
“母后胡說,她不讓兒臣去見霂塵!”歐陽若琪一撅嘴向着歐陽梟雲告狀。
“皇后也沒有必要禁了若琪……”略一沉吟,歐陽梟雲舒展開眉頭看着歐陽若琪說道,“不過,你堂堂一國公主,還是未曾指婚的,怎麼能整天和一個番邦的世子黏在一起?”就算西蒼人風還算開放,一個公主整天和一男子糾纏始終不妥。
“父皇,兒臣……”歐陽若琪見到歐陽梟雲也不幫她,嘴角一撇道,“霂塵不是蠻族,兒臣……兒臣喜歡和他在一起……”說完,臉上已經是遍佈紅霞,小女孩兒的害羞之色躍然於臉上。
歐陽梟雲的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悟的表情,突然爽朗一笑道:“原來朕的若琪有了心上人了!”
歐陽若琪的臉更紅了,彷彿染上了山間紅葉的顏色。
“是……”蘇婉儀在一旁應聲道,“所以臣妾纔不讓公主見他,畢竟是堂堂一國公主,這樣……”
“無妨。”歐陽梟雲大手一揮,來到桌邊坐下道,“狩獵期間,本也沒有那麼多規矩……”歐陽若琪的眼中綻放出光彩,直直的望着歐陽梟雲。
“不過……”歐陽梟雲目光轉向歐陽若琪道,“朕並沒有說同意你們在一起……若琪,你先下去吧,朕和你母后有事商量……”
原本光亮的眸光頓時暗了下來,歐陽若琪有些失落,但還是忍住了,微微的一行禮,小聲說道:“是,兒臣告退!”
轉身走向帳外,連晚上的神情漸漸從失落變成了難過,身後的白芷緊隨其後,見她這樣的神色,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歐陽若琪心中難過,卻又不好向風玲瓏去說,畢竟她現在有傷在身需要靜養,正思忖間就見到歐陽凝玉的侍女正端着午膳向她的帳篷走去,心頭一亮,便跟了上去……“若琪?”剛剛坐下的歐陽凝玉見到歐陽若琪站到了自己的帳篷口,不禁有些訝然,但隨後便淺笑着將她拉了進來。
“這是誰惹了我們的小公主了,”歐陽凝玉佯裝說笑的將滿臉難過的歐陽若琪拉到桌邊問道,“用過午膳了嗎?”見若琪搖頭,她偏頭吩咐道,“浣竹,去再添雙碗筷來!”
“是!”浣竹應聲出去了。
“來來來,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和我說說……”
歐陽凝玉體己的開口,就見到歐陽若琪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道:“大姐,爲什麼他們都不同意……”
“什麼不同意?”歐陽凝玉被她的樣子說的一頭霧水,急忙拿了手絹爲她拭去淚水道,“誰不同意?同意什麼?”
“是……父皇和母后……”歐陽若琪抽抽抽搭搭的說道,“他們不同意我和霂塵在一起……”
“霂塵?”歐陽凝玉仔細的顰起眉頭回憶,慢慢說道,“是那天給你捉鳥的瞳部落世子嗎?”她好像聽鄭岱研提過幾次,稍微有點印象。
“嗯……”歐陽若琪小聲回答。
“你喜歡他是嗎?那他喜不喜歡你?”歐陽凝玉總算明白過來了,有些關切的問道。
“他……”歐陽若琪的臉色有着一瞬間的猶豫,歐陽凝玉見狀,便溫言笑道,“還是女孩子脾氣,連他喜不喜歡你都不知道還這樣魯莽的去找父皇,母后……”
“不,不是的……”歐陽若琪聲音小小的說道,“我知道他喜歡……”滿腔的心事沒有辦法說給而你聽,因着長姐,險些就脫口將話說了出來。
歐陽若琪輕輕抿了嘴,嬌俏的臉上有着從未有過的愁滋味……霂塵喜歡三嫂,她看得出來!
歐陽凝玉心思微凝,輕柔的誘導問道:“他喜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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