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擎軒皺起眉頭,他很意外,靈玉這個時候突然承認身份,用意在哪,但他還是順着靈玉的意思,溫和喚了聲,“師妹。”
鳳擎軒的承認,仿若一道驚雷,劈的衆人徹底呆滯。
三朝元老,當朝國師,寂空,這輩子只收了四個徒弟。
皇帝鳳擎軒,沐親王鳳擎簫,吳向文以及眼前的靈玉。
只是所有的人,都沒見過那個從來都沒有露面過,寂空最小的弟子,連名字都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以爲是個少年,未曾想,竟是一個女子。
更未曾想到,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子,竟然進了宮。
可奇怪的是,怎會是如此低的品階?
朝臣心中開始翻滾起了大浪,總有種風雲變動前的徵兆。
“師兄,說來也諷刺,邵淑妃自以爲做事天衣無縫,卻忘了,只要是犯罪,就一定有漏洞。”靈玉從懷裡掏出針包,展開,捏起一根細如牛毛,寒光熠熠的針,把純嘉坐席上所有的吃食,一一的試了遍。
最後,只剩下那個酒杯了。
靈玉把針一沒入殘餘的酒漬裡,瞬間便全黑了。
“酒裡有毒。”
靈玉抽回針,篤定道。
負責酒這一塊的老太監頓時就慌了,“這,這怎麼可能,酒都是一罈罈備好的,若是酒裡有毒,怎會只是純嘉皇貴妃一人中毒呢!”
“只讓一杯酒有毒的辦法有許多,佈置酒的時候,都有誰,經過了純嘉皇貴妃的坐席?”
靈玉犀利的掃了全場的太監一眼,繼續道,“能下毒的人,首先必須在所有嬪妃到達之前下毒,否則,容易暴露身份,不好下手,其次,這個人一定是負責備酒的,趁衆人各自忙碌的時候,偷偷下的毒。”
這話一出,老太監便變了臉色,“可是,負責備酒的小太監,足足有三十餘人,這如何得知是誰?再說了,準備瓜果糕點的宮娥以及上菜的宮娥都是有可能趁人不備,下毒不是?”
蘅碧汐聞言,不由得多看了眼老太監。
看起來慌慌張張,實際上每一句話都沉穩得很。
“試問,手裡端着瓜果糕點的宮娥要怎麼下毒?好,如果有共犯幫忙另當別論,可如果是如此,定會停頓的時間很長,難道就不會引起備酒太監的懷疑?所以,上菜的宮娥以及準備瓜果糕點的宮娥不可能有機會下手,只有備酒的小太監們,最有機會,不過是拿着酒壺倒酒,本就單手可以完成,那麼,空閒下來的手,簡直輕而易舉,不動聲色。”
靈玉冷冷的盯着老太監,彷彿在看一個巨大的笑話一樣。
老太監一噎,心下微微慌亂,面上卻不顯,“若是如此,三十餘個備酒的小太監,又如何得知是誰下的毒?”
靈玉不再理會老太監,徑直走到備酒的三十餘個小太監們的面前,淡淡道,“伸出你們的雙手,手背朝下,手心朝上。”
小太監們聞言,紛紛照做,可唯獨最後一個小太監,遲遲沒有伸出雙手。
衆人的目光紛紛所在那小太監身上。
這一刻,邵淑妃真的慌了。
她不明白靈玉要做什麼,同樣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心腹太監不敢伸出手。
靈玉走到那個低頭顫抖的小太監面前,聲音清冷,“你爲何,不伸出雙手?”
那小太監死死地抿着脣,顫抖的伸出手。
那雙佈滿繭子的手心,乍看之下和其他小太監沒有區別,可靠近的人一看,就看出區別了,十指的指腹上,有着淡淡的青色。
靈玉眸子一厲,抓住小太監的手道,“下毒之人,必定是來不及戴手套去下毒,因爲時間緊迫,只能選擇赤手下毒,當然,就算來得及戴手套,也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無論如何,下毒的人,都只能選擇赤手,然而赤手碰了長相思,哪怕隔着牛皮紙,或者油紙,都一樣會有輕微的中毒,指腹會留下淡淡的青色,這,就是鐵證。”
老太監面色難看的瞪着那小太監,嘴巴卻依然在狡辯道,“兇手也很有可能是用藥瓶下毒。”
話音剛落,“碰”的一聲,老太監的腦袋便落地了,鮮血賤了一地,那顆腦袋在地上滾了一圈後,停了下來,五官扭曲,表情仍停留在說話時那樣。
衆人嚇得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
大殿的柱子上,赫然是一枚象徵着帝王的金色梅花。
鳳擎軒不過是一瞬,便要老太監人頭落地。
“朕,絕不容許,任何一個背叛朕的人,活着,垂死掙扎,也不可以。”
森冷的語氣,暗紅的瞳仁,此時此刻的鳳擎軒,殺氣騰騰。
衆人紛紛同情的看着那顆地上的腦袋,真是個愚蠢的背叛者啊,如果是藥瓶下毒,那不就等於把證據留在身上麼,如果是赤手,就算指腹淡青色,但只要沒有人清楚長相思的具體屬性以及操作手法,是不可能引起別人注意的,可藥瓶,就大大不同了。
這老太監,愚蠢如此啊。
或許是老太監的死,又或許是鳳擎軒這句不容質疑的憤怒,那小太監再也扛不住壓力,癱軟在地,苦着求饒道,“奴才招,奴才全都招!”
靈玉勾起嘴角,這招殺雞儆猴實在是用的妙。
“你爲何對純嘉皇貴妃下毒,動機是什麼!是誰指使的你!從實招來!”
小太監哆哆嗦嗦的連連磕頭,聲音抖得不像樣子,“奴才是小柯子,原先一直在瑾萃宮當差,後來,淑妃娘娘把奴才安插進了備酒裡,讓奴才把一包藥粉倒進純嘉皇貴妃的酒杯裡,皇上饒命啊,這都是淑妃娘娘指使奴才的啊!”
衆人聞言,紛紛倒抽了口冷氣,邵淑妃和純嘉皇貴妃,自小一同長大,如親姐妹一般,誰不知道,可衆人萬萬沒想到,讓純嘉皇貴妃死的這般慘烈的幕後黑手,竟然會是邵淑妃!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見衆人鄙夷的看着自己,邵淑妃大驚失色,明明是這個奴才說,在民間有一個偏方,無色無味沒有知覺的讓一個人死的無聲無息,也是他慫恿自己下毒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毒是如此厲害霸道的長相思,當她看到純嘉慘死那一刻,就已經慌了,她恨純嘉搶走了吳向文沒錯,但多年姐妹,她只是想要純嘉安靜的死去,從未想過會死的如此慘烈!
如今,這最初的慫恿者,竟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邵淑妃恍然驚醒,這是圈套!
另外,這個小柯子來瑾萃宮當差不過三日,只是看他機靈,才提拔成心腹,不想,這竟讓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她猛然明白,自己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這個幕後的人,不僅僅要純嘉死,還要她死!
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的,只有一個人,蘅碧汐。
邵淑妃怨毒的瞪着蘅碧汐,再不顧那麼多,“不,不是本宮,這一切都是蘅碧汐的圈套,是她,不是本宮!”
證據確鑿,竟然還打算賴在淑皇貴妃身上!
衆人厭惡的看着邵淑妃,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女子!
這藥粉是唐門的,唐門和淑皇貴妃向來不對盤,又怎麼會給她長相思呢。
渝明和嶽惠妃失望透頂的望着邵淑妃,昔日那個賢淑溫婉的邵伊寧,早就死了,眼前這個是魔鬼,是魔鬼啊!
“伊寧,縱然你再恨純嘉,可那畢竟是十幾年的姐妹,你如何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啊,竟然用上了長相思,哪怕你用一個無聲無息,體體面面死去的毒,都不至於讓人這般痛恨!”
嶽惠妃崩潰的蹲了下來,抱着手臂嚎啕大哭。
邵淑妃哪受得了這個刺激啊,頓時就雙目噴火道,“嶽紫搖,你給我閉嘴!你表面上說你保持中立,實際上一直偏袒蘅碧汐,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蘅碧汐嘲諷的望着邵淑妃,死到臨頭,還誣陷到她身上,嶽惠妃從未動搖過,可她竟這般的指責嶽惠妃,可想而知,此時此刻的嶽惠妃,是如何心痛難當。
純嘉的死,在她的意料之外,原本以爲,邵淑妃會趁這個晚宴,對自己做點什麼,卻不料,竟然會是純嘉。
然而,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有股陰謀的味道,在悄無聲息的包圍了自己。
純嘉一死,邵淑妃落網,這個後宮,徹底的成爲她一個人說了算。
就是因爲看起來好處全都是她一個人全佔了,所以她才覺得不安。
“來人,拿下邵淑妃,明日午時凌遲處死,邵氏一門,連同九族,貶至邊疆,永不得回京。”
鳳擎軒火冒三丈的下令,門外的禁衛軍們紛紛入殿,拿下了邵淑妃。
“皇上,蘅碧汐心懷不軌,圖謀這大楚江山,此女不能留啊!她和......”邵淑妃被拖下去之前,撕心裂肺的大叫着,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禁衛軍點了啞穴,這個小動作,沒有任何人看到,邵淑妃驚恐地望着那個禁衛軍,這個人,一定是蘅碧汐的人,不然,爲何不讓她把話說完就點了她的啞穴!
殿內靜的可怕。
方纔邵淑妃那句驚人的話,彷彿在所有人的腦袋裡回放一般。
蘅碧汐垂下眼簾,她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幸好,禁衛軍裡有她的人,及時的阻止了邵淑妃接下來那句要命的話。
可雖然如此,方纔邵淑妃那句話,怕是已經在衆人心裡留下疑點了,尤其是,鳳擎軒。
邵淑妃和純嘉皇貴妃一死,這後宮裡,最有利益的可就只有一個淑皇貴妃,不少人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後,結合方纔邵淑妃所言,紛紛低下頭,心裡翻江倒海,驚濤駭浪。
鳳擎軒僵硬着後背,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爲何阿蘅要對自己下毒。
恐怕不只是想廢了他的武功那麼簡單。
呵,好冷。
鳳擎軒大步的離開了大殿,什麼話也沒有留下。
蘅碧汐望着那個背影,莫名的,心竟然撕扯了起來。
秦隨風察覺到蘅碧汐面色的蒼白,忙上前,掏出護心丸遞給了蘅碧汐,“娘娘,身子要緊。”
衆人看到蘅碧汐吃藥,面色蒼白,心想,淑皇貴妃體弱多病,素來賢名,怎會有奪大楚江山的想法?就算奪了,這膝下沒有皇子,難不成,自己做女皇帝?可看看她的身子,可不像是能坐皇位的人。
靈玉擔憂的望着蘅碧汐,總該有這一天。
從她和邵淑妃反目成仇開始,就必然有這一天了。
只是可惜,她原本以爲,她會最快的除掉邵淑妃,卻不曾想,她的心,竟是如此柔軟,始終未曾出手,未曾真的打算要了邵淑妃的命。
她的心軟,終歸害了自己。
今夜所發生的事,明顯就是一個陰謀,一個計劃許久的圈套,步步緊逼。
只是,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