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瞧見廚娘,十分吃驚。
“怎麼回事?”蘅碧汐看到廚娘被紅秋和橙喜狼狽的押着進來那一刻,心裡最後的僥倖也沒了。
紅秋看了眼牀上臉色蒼白的蘇蘭,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倒是橙喜,心直口快道,“主子,方纔的毒菜,是廚娘下的毒,方纔我和紅秋巡邏時,發現她鬼鬼祟祟從偏門離開,然後去了張敏公公的房間門口........”
說到這,橙喜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因爲,蘅碧汐的眼淚,早已溼了臉。
秦隨風不輕不重的看了眼紅秋,紅秋咬牙,硬着頭皮道,“主子,這是一個陰謀,容我細說。”
“今早的毒粥,是小蘇子和小李子下的毒,但廚娘是知道的,從一開始就沒有廚娘所說的破碎聲,都是編出來的,廚娘故意走到小園裡,等二人下好毒後,再佯裝什麼都不知道,把毒粥端了進來。後來,我和蘭姑姑暗中查真相時,查出了小蘇子和小李子,可正當小蘇子和小李子準備說話的時候,廚娘用毒鏢毒死了小蘇子和小李子,死無對證,廚娘纔有了機會,今晚重新下毒。”
“或者說,從一開始,小蘇子和小李子就知道自己是會被查出來的,所以故意露出倪端,讓我和蘭姑姑查出來,只是,小蘇子和小李子是將死之人,他們分別用左手和右手留下了證據,廚娘並不知道。”
“小蘇子的左手指着廚房的方向,右手藏在袖子中,而小李子的左手捏成蘭花指,右手則是握成拳頭。那個時候,我們就已經懷疑,是廚娘的毒鏢毒死了原本就在計劃中要死的小蘇子和小李子。男左女右,加上指着廚房,小蘇子和小李子指正了廚娘以及,張敏公公。”
“當然,這只是猜測,畢竟能在紅秋在場的情況下,不動聲色用毒鏢,武功一定不俗,也正因爲如此,纔沒有懷疑廚娘,這一招十分的兇險,對方贏了沒錯,卻漏算了小蘇子和小李子會用手指正。”
“於是,蘭姑姑和我便不動聲色,暗中等待,果然,廚娘趁毒發混亂,去了張敏公公那裡。”
說完這一番話,紅秋垂下了頭,不忍看此刻,蘅碧汐支離破碎的表情。
張敏公公只效忠一人。
此人,便是鳳擎軒。
一旁的秦隨風冷冷笑了起來,“這就是你的原諒帶來的下場。”
蘅碧汐身體一僵,無聲的眼淚落得愈發洶涌。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廚娘眼裡飛快劃過的一縷得意。
蘅碧汐再擡起頭的時候,眼淚已經擦乾,連聲音都那樣平靜,“殺了她。”
橙喜飛快的抽出腰間軟劍,貫穿了廚娘的心臟。
廚娘死的那一刻,竟然是閉上了眼睛,似乎完成了什麼任務一般。
蘅碧汐顫抖着身體站了起來,面對着秦隨風道,“你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活該,咎由自取。”
秦隨風靜靜地和蘅碧汐對視,目光冰涼而平靜,“現在明白,還不晚。”
蘅碧汐一個人回了寢殿,不讓任何人進來。
偏殿裡,躺在牀上的蘇蘭鬆了口氣道,“總算是結束了。”
秦隨風收拾好藥箱,不動聲色道,“她遲早會明白這一切,是你們故意自己給自己下毒引發的一場戲。”
紅秋聞言,皺着眉頭道,“今晚的毒的確是我們自己下的,但是早上的毒粥事件,的確是真的,而廚娘,的確就是張敏派的奸細,我們只不過將計就計,讓主子明白這一切罷了。”
“還以爲這個冬天會是個平靜的,如今看來,還真是未必。”秦隨風拋下一句話,施施然離開。
橙喜目光復雜的望着紅秋和蘇蘭道,“主子若是知道,恐怕不妙。”
蘇蘭揚起一抹苦笑,“這一切本來就是真的,只不過我的毒是我自己下的罷了。”
紅秋贊同蘇蘭的說法,“是啊,若不這麼做,主子遲早也會被鳳擎軒給不聲不響弄死。”
橙喜張了張嘴,不知爲何,其實她總覺得今天這一切,透着一股子怪異,卻又說不出是什麼。
鳳棲宮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一下子傳遍了前朝後宮,頓時又引起了一連番人的動作。
而鳳擎軒的心,也隨着朝堂的變化,越來越冷。
他恨不得去死。
真的。
他好累。
那件事情後,鳳擎軒再也沒有去過一次鳳棲宮。
敏感的人嗅到了不對勁,可鳳擎軒雖然已經是傀儡,但畢竟名分還在,誰也沒有輕舉妄動,多說什麼。
蘅碧汐則是把所有的粉色宮裝,全部燒的一乾二淨,連同宮裡所有的桃樹,一夜之間,全部砍伐完畢。
鳳擎軒聽到後,只是閉上眼睛苦笑,沒有說什麼。
阿蘅,你終於忍不住了嗎?
你終於不打算對着我演戲下去了嗎?
你終於準備好,狠狠地把我踩到十八層地獄了,是嗎?
可是,阿蘅,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有半分恨你。
我只是想,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蘅碧汐開始喜歡上白色。
整個鳳棲宮,種上了梨樹。
來年春天,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景,便可以瞧得見。
內務府日夜趕工,終於趕出了白色的宮裝,由於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先例,所以一開始,內務府是糾結了很久,才心驚肉跳的趕了出來。
身子本就虛弱的蘅碧汐,穿上白色宮裝後,配上髮髻上的白玉簪,整個人透着一股子讓人害怕的冰冷和蒼白。
那種,讓人覺得同歸於盡的冰冷。
如那浩瀚的雪地,一眼望去,白色吞沒了天地。
沐親王府越開越熱鬧。
每日下朝後,一大半的官員都會上門拜訪,到了晚上,更是以不同的方式,偶遇在某個酒樓或者勾欄院裡。
所有的人,都察覺到了,江山即將易主的預兆。
而鳳擎軒就在這樣的關頭,罷免了早朝,整日待在御書房裡,不知在做什麼。
奏摺已經不再送去御書房,而是送進了沐親王府。
幾乎是同時,皇后蘅碧汐,就在罷免早朝的那一刻,帶着心腹消失在後宮,但沒人知道,因爲對外宣稱的是皇后病了,不見外客。
可鳳擎軒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默默的苦笑。
她,走了。
他,知道。
春天一來,他將會看到整個後宮飄着梨花的香,和那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的雪白。
春天一來,他將從龍椅上,無比狼狽的摔落在地。
他孤獨的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再孤獨的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
站在窗口發呆的鳳擎軒,完全沒察覺到,御書房裡多出來的一個人。
“皇上何必如此自暴自棄呢?”
甜脆的聲音,熟悉的靈氣,赫然便是靈玉。
鳳擎軒轉過身,淡漠一笑,“你什麼時候和她達成的聯盟?”
靈玉淡然一笑,自顧自的倒了杯梨花燙,輕抿一口道,“事已至此,便告訴你,也無妨。”
放下酒杯,靈玉的目光溫柔了起來,“其實這一切,是那樣的簡單,因爲她是你最愛的萬羽蘅,因爲我纔是真正的蘅碧汐。”
鳳擎軒身體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靈玉,連同暗處的張敏更是驚得呼吸都重了幾分。
“你...那靈玉呢,真正的靈玉呢!”鳳擎軒痛苦的追問着,那個從小就頑皮乖巧的師妹啊,那個他們三人都默默保護的師妹啊!
“靈玉早就在修仙渡劫那一夜,沒熬過天劫的雷,魂飛魄散了,於是,我的靈魂,便附在了她的身上。”頓了頓,靈玉目光平靜道,“你不必如此,因爲並不是我害死了靈玉,而師父,也一直知道我的身份。”
鳳擎軒痛苦的蹲在地上,心如刀絞。
師妹,死了,可笑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只有師父是清楚的,難怪師父不肯再當國師,突然地辭職離開。
想必一定是自責內疚,若不是他要求靈玉修仙,如何會有這樣的變故。
看到鳳擎軒痛苦,靈玉莫名的想起了自己深愛的鳳擎簫。
“你有什麼資格痛苦?你的龍椅,是簫哥哥讓給你的,可你,你讓我進宮,當你的妃子,我不得不和簫哥哥分開,你可知簫哥哥有多痛?你搶走了他的天下,搶走了他的女人,你有什麼資格痛苦?”
不知爲何,這一刻的靈玉,只覺得史無前例的恨,好恨。
多少年了,她忍這些多少年了。
她甚至忘了怎麼愛,怎麼恨。
可這一刻,看到鳳擎軒痛苦的表情,她便想起進宮後,自己絕望之下自殺的悲涼。
若不是自殺,她如何會成爲靈玉,萬羽蘅如何成爲她。
這一切,說到底,就是因爲鳳擎軒!
他爲了鞏固皇權,強行讓她進宮當什麼妃子!
他總是自以爲是的認爲所有的女人都迷戀他,都想要榮華富貴!
他總是這樣倨傲而質疑着身邊一切的真心和付出!
他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痛!
暗處的張敏再也聽不下去了,小跑出來吼道,“貴妃娘娘莫要刺激皇上了,你們已經得到了一切,還不夠嗎!”
靈玉聞言,似是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得到一切!我得到了什麼!我失去了簫哥哥,我和簫哥哥再也回不去了,我這輩子早就完蛋了!至於簫哥哥,這一切本來就是他的,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張敏一噎,隨即頹然的垂下頭,沒錯,這一切,的確,本來就是沐親王的。
先皇對沐親王的寵愛和期望,當時宮裡誰不知道呢。
“言歸於此,我走了。”
靈玉擦乾眼淚,似是把這麼多年的恩怨吐出來後,再也沒有束縛,運起輕功,消失在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