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富貴看了夏銅柱一眼,繼續說:“這段日子,沒錯,一家人都很辛苦,特別是你整日跟着我做莊稼活,你以前沒做過,突然讓你一下子這麼猛做,是有些受不住,但是你也知道這些日子家裡比之前卻是好過多了,不只是不再愁着沒飯吃,一家人的關係也好了很多,你是個聰明的,想想,爲啥會這樣。”
聰明如夏銅柱,他當然知道這段日子家裡的變化是因爲一家人努力做活的結果,他也知道自己爹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他輕點了點頭,頓了會,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衝着夏富貴撓撓頭,說:“爹,我知道,我不是說不願意做活,不過……”夏銅柱說着,突然停住沒再說下去,眼神卻是極其不好意思的瞄了夏富貴和夏菲兒一眼。
夏菲兒看夏銅柱突然頓住了,知道他有話要說,沒插嘴,只是朝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想必夏富貴也看出了夏銅柱有別的話想說,他催促了一句:“你想做什麼,說啊,就咱們家裡的人在,還有啥事不好說的麼?”
寶柱看着爹和大姐都在催,他也學着夏富貴的語氣催了一句:“三哥,是啊,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說的。”
夏銅柱看着寶柱人小鬼大的樣子,他咧嘴笑了起來,夏富貴和夏菲兒也摸了摸寶柱的頭,笑了起來,這會氣氛輕鬆些了,夏菲兒也沒再沉默,笑看着夏銅柱,一副隨意的口吻問到:“三哥。你有話就說,一家人說話沒什麼好忌諱的,說出來要是有理咱們就按着你說的辦就是。”
夏銅柱這會也沒猶豫了,他把自己心裡想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爹,菲兒,說心裡話,我也不是說不願意做活,只是我也有我的心思。我想跟老二和老四一樣。找個自己喜歡的活做,要是那樣,我肯定不會偷懶的,我原本也想跟着老二他們學一陣木工活,看以後能不能跟着他們學會這個手藝,但是我去到那裡,看着他們不是刨木就是鋸木。要不就是敲敲打打的,我一點都不中意,到了那裡就想睡覺,但老二和老四卻做的津津有味。”
“本來跟着爹種田也是不錯的,但是種田賺不到錢啊,你看,村裡那家裡稍好的人都不是種田種出來的。還有我着實也不會種田,這就跟着爹在田裡,爹手把手的教,我好多都學不會,整日被爹罵,這幾日我都煩死了,我就想找個自己喜歡的活做。”
夏銅柱的話一說完,夏菲兒沒立即出聲,她看着夏銅柱一會,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不否認夏銅柱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但夏菲兒心裡並不認同。
覺着他說的有道理是因爲夏菲兒當然也知道一個人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是何等的令人期盼,那樣做起事情來確實會輕鬆很多,寓工作於興趣,又能掙錢,多好啊,夏菲兒自己也一直盼着能有那樣一份工作。
但那樣的又有多少人能選擇呢。不說別的,就夏菲兒前世的時候,每年有那麼多大學生畢業找工作,又有多少人最後得到的工作是自己想做的呢。但每個人還不是照樣工作,照樣養活自己,養活家人。
雖說在前世,到夏菲兒這個年紀的,大學生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但畢竟人家辛辛苦苦讀了那麼多年書,比古代的什麼十年寒窗苦讀還要久,到最後人人還不是隻能被生活所迫,大部分人都做着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而夏銅柱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之下卻說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別的活他不願意幹,他說自己不喜歡種田,不喜歡做木工活,自己也身無長物,他到底想做什麼呢,又有什麼是他能做的了的呢?
夏菲兒覺得,其實說來說去夏銅柱的心裡還是那俗稱的懶惰因子在作怪,做什麼都嫌辛苦,最好是讓他像以前那樣什麼都不做,天天到處亂逛,然後回來又可以像現在這樣,有飯吃,有錢用,什麼都不用操心。
家裡每次說要做什麼事情,別的人都是二話不說的聽從安排,他就總是挑挑揀揀,挑揀完之後沒做幾天又開始出爾反爾了,總是找這樣那樣的藉口不想做,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大概過不了多久,他再也找不出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他喜歡做的了。
不過夏菲兒並沒有直言把這些說出來,雖然夏銅柱平時老是和自己嘻嘻哈哈,每個正形,但好歹夏銅柱已經十六七歲了,肯定也是好面子的。她思索了一會,看着夏銅柱問:“那三哥你說說,你想做什麼,什麼事情又是你喜歡做的,而且你保證能做好的?”
夏銅柱被夏菲兒問的愣住了,他想做的事情他倒是想好了,他想最好是能學着人做些小買賣,或者像村裡的玲玉他爹一樣,做個貨郎賣東西也行,但至於能不能做的好,他就不敢保證了。
夏菲兒看夏銅柱愣住不說話了,她長長的嘆了口氣,出聲:“三哥,你剛纔說的那番話我聽懂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曾經說過你想做買賣,其實你想說的是你打算尋些小生意做做,你覺得那是你喜歡做的事情,是不是?”
夏銅柱從未對人正兒八經的提起過這事情,他聽夏菲兒一出口就猜中了他心裡所想,當時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夏菲兒看着她,輕笑了聲,頓了會,夏菲兒又接着說:“三哥,我跟你說實話,不要說現在家裡的也沒有足夠的銀錢給你做買賣,就是有,你現在這樣也是做不好買賣的。”
夏銅柱看了夏菲兒一眼,沒說話,但滿心滿臉的卻盡是濃濃的不服氣,夏菲兒見罷,又繼續說:“你不要以爲做買賣真的就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每天就挑着東西在外面賣,賣完了就收錢,好似一點煩惱都沒有,但其實做買賣遠比種田要辛苦,不說別人,就你經常提到的玲玉的爹,他是個貨郎是吧,你知道人貨郎一天要走多少路,要說多少話才能賣出一件東西麼,你又知道人家進貨要去多遠的地方麼,然後那些賣不出的東西,人家又要怎麼做麼,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如果生意不好,人又是怎樣的一種煩惱嗎,這些你都仔細考慮過沒有?”夏菲兒說完,緊盯着夏銅柱問到。
不用說,夏銅柱是從來沒考慮到這些的,他想的東西很簡單,只要有銀錢就能做買賣,賣完了就能賺錢,反正比種田好,至於要付出什麼,他真是不知道,自然就被夏菲兒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只是愣愣的看着夏菲兒。
夏菲兒看着他,微微嘆了口氣,語氣放軟了些:“三哥,我們只是一般的窮苦人家,很多事情是不是自己喜歡做的,不由的我們選擇,如果真是可以選擇,我想在家裡做個大小姐,每日想出去的時候,就讓幾個丫環陪着去街上逛,不想出門就呆在家裡做做針線活,繡繡花,不需要爲生活奔波,像二哥,四哥他們,你看着他們整日不停的在那茅屋裡做木工,你以爲真是他們喜歡做的麼,那茅屋裡冬天冷,夏天熱,不信的話,你現在去看看,保證他們任何時候絕對都是滿身大汗,如果可以選,相信他們也有自己喜歡的事情要做,但爲啥我們還是任何時候都要毫無怨言的在做這些事情呢?”
夏菲兒看似在問夏銅柱,但是沒一會,她自一字一頓的說出了答案:“三哥,因爲我們沒得選,一大家子要過日子,對於我們來說,喜不喜歡不重要,能活下去才行。”
夏菲兒的話一說完,夏富貴也緊跟着說了句:“是啊,老三,你妹妹說的對,別成日的異想天開,做什麼自己中意的事情啊,我還不中意殺豬種田呢,我還想做趙地主那樣的地主呢,在家有丫環長工伺候着呢,那也要我做的成才行啊,你以後就跟你兩個兄弟一樣老老實實的做活,家裡有什麼讓你做,你做好就是,至於能不能賺到錢以後再說,先要能養活自己纔是。”
嗯,夏富貴這番話和夏菲兒的是大同小異,夏菲兒點點頭,表示認同。其實夏菲兒並不反對做買賣,她最近一直也在籌劃着要是存了錢做什麼買賣好,而且她還打算要是家裡的買賣做起來了,到時就讓這個三哥去看着,家裡雖有這麼多人,但要說到出去做生意,這個三哥是最合適的。
但夏菲兒卻覺着這個三哥的性子確實有必要磨練一下,一個男人如果吃不了苦,受不了累,那麼他將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所以她沒有立即同意夏銅柱說要做生意的事情,而是趁機跟他說教了一番。
夏銅柱被夏菲兒和爹說完之後,倒是也沒頂嘴,但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是人就不想吃苦受累的啊,哪裡錯了呢,不過他不敢說出口,這會就只是耷拉着腦袋在一邊坐着,神情極其萎靡,心裡還是有不服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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