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裡。在幾道鄙夷的目光下。蕭笑戰戰兢兢。坐如針氈。擔心自己會被隨時趕下車去。
王姓的女記者。手指撥弄着一頭風情的金色大波浪捲髮。聲音譏誚道:“蕭記者。我們一個往南。一個往西。你這是搭的順風車。等下到了路口。你還是自己打車去吧。彼此的時間都耽誤不起。”
“能不能麻煩你們繞一段路呢。用不了太長時間的。我一個人扛着這些東西。打車太麻煩了。”
“呵呵。蕭記者可真是奇怪的人。明明那麼長袖善舞、左右逢源。還跑到電視臺來累死累活。隨便撒個嬌發個嗲就有跑車供你驅使。第一時間更新還跟我們這些窮人擠什麼車嘛。”
“誤會。真是誤會……”蕭笑只能乾巴巴地訕笑着。連爲自己辯解的那份心都沒有了。估計越是解釋越會讓自己陷入漩渦中心。還不如保持沉默呢。
開車的那個司機眼神就一直不太正經。老往蕭笑的領口下掃。聲音也帶着猥瑣。“送你肯定會誤了我們的事。我看蕭記者一個人也不太方便。乾脆等我們到了採訪地後。車子你就自己開去。不過要記得早點送回來給我們。要是耽誤了我們的事。責任你來擔哦。”
“行。這樣也可以。那謝謝你們了。”
蕭笑雖被他目光看得很不舒服。但人家怎麼說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說句感謝還是應該的。
只是呢。她還是高估了別人的人品。等她開到採訪地。獨自將任務迅速地完成。就接到王記者的電話。讓她立刻將車子開過去接他們。只是她上了車。卻發現車子怎麼也發動不了。以她的經驗。這輛車子的毛病可不只一點兩點。之前匆忙沒顧得上想這個問題。這會兒才知道要糟。車子一時半會兒是修不好的。
無奈之下。她打電話給那司機。道:“車子暫時開不了。發動機有點問題。第一時間更新我去找熟人給修修。但現在肯定是沒辦法開了。”
那司機的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這怎麼行。我們現在就要用車。怎麼車子一到你手裡就壞了。你到底會不會開。弄壞了你得負責……”
蕭笑將手機稍拿離了耳邊。語氣盡量地平靜。“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愛好就是玩車。車子的毛病我都門兒清。就我剛剛開的那半個小時。是壞不了車的。至於現在壞了。我剛也說了。會給你修好的。所以你彆着急……”
“喲。說的好象我在坑你一樣。蕭小姐可不能心眼這麼小啊。第一時間更新再說。我跟王記者的時間都很寶貴。你耽誤得起嗎。”
“我覺得。有給我打電話的時間。你也差不多攔到出租車了吧。”
“喂。你怎麼說話的。”
“……我只是想提醒你趕緊打車回電視臺。要找人告狀也罷。趁機宰我一頓也罷。我都無話可說。”
這年頭的想跟別人和平共處怎麼就那麼難。蕭笑深深體會到夾縫生存的滋味。受到排擠還不算。還時不時得遭到經濟上的壓榨。拜託。她也是窮人好不好。哎。有誰能理解她呢。
吃了個暗虧的她。打電話給田雨。讓他找人把車子給拖走。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她扛着攝像機。又還餓着肚子。站在路邊看着夕陽一點點沉入地平線。那種落幕的影像在她看來。無一點美感。想的只是第二天醒來又要承受多少壓力的焦慮感。
下班的高峰期。打車並不容易。她已經眼觀八方。耳聽四路。還是一輛空車也攔不到。扛攝像機扛得她胳膊發酸。恨不得砸掉一切發泄心中的憋悶之氣。
深呼吸告訴自己要理智。衝動是魔鬼。要真的做出點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又要給八卦的人們提供笑料了。
最終攝像機戰勝了她的體力。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使得她完全脫力。乾脆蹲在路邊。形象相當地不雅。不過沒人在又累又餓的時候還顧得上形象的。何況她從來就不是個在意形象的人。誰有意見誰有意見。
兩下嘀嘀聲傳至耳邊。她撩了眼皮。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在面前停下。車裡的男人。一手撐着車窗。一手握着方向盤。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她的窘境。如同臺下的觀衆。看着臺上表演的馬戲一樣。看得高興的時候賞兩個錢。或者象徵性地拍兩下手。
他妹的。看毛啊看。本姑奶奶天下無敵。不能叫任何人小瞧了去。以爲看輛跑車了不起啊。第一時間更新背景強大、有靠山了不起啊。她還不稀罕呢。
蕭笑將攝像機扛起。擡腳往他的車頭上重重踹去。然後大搖大擺地轉身就走。雖然走得很艱辛。但面子大於一切。爲了不被看扁。她也要挺直腰桿。大踏步向前進。
江山不緊不慢地駕着車。一路滑行地跟在她後面。要說這世上做什麼氣死人。就是像他這樣的有錢人。開着跑車。跟在累得像牛一樣的窮人後面裝逼。
蕭笑在心裡朝他豎中指。同時也在哀嚎。重死了啊重死了啊。她要被壓扁了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啊。還要裝得一臉輕鬆的樣子。她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啊。
她一直沿着路邊走。是爲了可以隨時攔下一輛的士。只是今天的運氣背到了家。足半個小時過去。回電視臺的路也被她走了三分之一。累到一身大汗。肩膀麻木。半邊身體的知覺盡失。竟然也沒有打到車。
蕭笑感覺自己隨時要暈過去。加上餓着。也沒有能量可以補充。她索性將東西往地上一放。然後就癱坐在路邊。一個指頭也不想動了。
而狡猾得像一個耍着猴兒的老道獵手。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江山從車裡下來。緩步向她走去。
看到出現在眼底的黑色皮鞋。油光鋥亮得能照得見人影。蕭笑順着他的腿一直往上看。然後對上他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一雙眼睛。那裡面藏着她所不喜歡的憐憫和同情。
仿似沒有看到她神態裡的不屑。江山朝她伸出手。道:“起來吧。地上涼。”
蕭笑無視他伸在半空中的手。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憐。而她從來不需要任何假惺惺的關心。因爲這個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一旦她接受了所謂的善意。那麼她勢必要回報一些什麼。自幼在現實和**的環境下長大。她看問題總是那麼直接而坦誠。這也是她性格上的弱點。不輕易在某件事上低頭。就算惹人嫌也好。不討喜也罷。她就是她。不需要變成別人所喜歡的那樣。
她仍癱坐在地上。倔強而擰巴。有強大的內心。無法輕易地憾動她。江山心想。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的女子。像草一樣頑強。又像樹一樣地堅韌不屈。可他又覺得。她和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有些相像的。認定一件事情。就會一條道走到黑。那麼既然明白這點。他爲何還要執着地追下去。她的心早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了啊。
只是卻又不忍心地看着她在人羣中被孤立。被排擠。還要裝得若無其事。樂呵呵地掩飾悲傷。再多的辛苦也是一個人承受。什麼委屈都忍得下去。她不累嗎。真的不累嗎。總會想要找個人依靠一下吧。而那個小命都隨時可能丟掉祁少。又如何給得了她安全感。
彎了腰。將地上的攝像機撿起。並拉開車門放進去。然後回頭對她道:“你可以把我當成路過的陌生人。順手幫了你一下。所以。不用有負擔。”
蕭笑連吱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對他說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江山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估計也是知道她的臭脾氣。便上前一把握住她的雙肩。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蕭笑終於清醒。聲音低弱地開腔嚷道:“混蛋。你幹嗎。放開我。”
她的反對沒有阻止到江山的動作。不由分說地把她塞進了車裡。然後關上車門。並迅速地繞到另一邊上車。道:“看來對你還是得強勢一點。”
蕭笑坐進溫暖舒適的車裡。倦意、飢餓感也同時襲來。全身痠痛的滋味讓她顧不上跟他嗆聲了。也終於對自己的處境認命。愛咋樣咋樣吧。大不了就是小命一條。反正活得那麼累。她也早受夠了。
在車裡不知不覺地睡去。夢裡夢到自己揹着一座大山。還套着枷鎖在艱難地徒步行走。而身後還有無數手持皮鞭的侍衛。像趕驢一樣地揮趕着她。他們時不時地放肆大笑。拿難聽的話語來羞辱她。拿石頭和雞蛋砸她。她想掙扎。想拋下一切。想讓所有折磨她的人都通通去死。只是壓在背上的山越來越重。枷鎖越來越緊。耳邊的笑罵也越來越響。而她只能陷入窒息。被卡住脖子。然後快要死去的頻危感。
江山的餘光裡。蜷在副駕座上昏睡過去的小女人。似墮入惡夢中被可怕的東西給纏住了。汗水淌了她一臉。嘴裡也一直喊着什麼。
終是不忍心再看她陷在夢魘裡。他低低地喊了她。“笑笑醒醒。你做惡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