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殿門外。

看莫存豐出來,數名內侍立刻迎上,“總管大人。”

“快去檢查馬車物什,皇上和娘.娘很快就出來。另外,此事勢必不能走漏風聲,懂了嗎?”

“是!”

郎莫存豐眼色一鷙,衆人自是明白這是殺身之禍,即噤了聲,躡了手腳迅速散去。

旁夏海冰讚道:“莫總管轄下可謂謹嚴。”

莫存豐一揖到地,笑道,大人過譽了。他直腰之際卻見夏海冰微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韻夜色四下向人逼來。

*****

宮牆側,衆內侍檢點馬車安全,其中一名喚六子太監“喲”的一聲,旁人問倒是怎麼了,他呸了句,只道“小爺內急”,衆人笑罵,讓他快去,沒得臊了皇上的馬車。

六子嘻嘻笑着小溜跑了。

到得一處花木叢外,他卻突然站定。很快,一個宮女急急走了出來,六子臉色微沉,低道,莫總管讓告訴麗妃娘.娘,皇上前去天香閣,請她設法通知寧王。

宮女神色亦是深凝,一點頭即刻離去。

待得那宮女遠去,六子嘴角浮上絲冷笑,這時,側方林木後轉出兩人。

卻是曹昭南和王莽。

六子向二人恭身一躬,曹昭南頷首,六子方循原路折回。

王莽輕笑,“螳螂捕蟬……”

曹昭南的眸光隨着漸漸黑下來的天亦慢慢而深,“狡兔三窟,殿下早便囑下。睿王……是可惜了。”

*****

燈火如白晝,酒醉燻人醉。

樓下臺上熱鬧正酣。

天香閣二樓,碩大的柱子後,莊敏有些不安的不動聲色睇了皇帝一眼。皇帝目光在樓下的夏王身上有意無意的掠了一下,眸光竟透着絲詭厲。

夏王此刻正和太子夫婦、七皇子十皇子及西夏一行等人一桌,竟標已經開始!

莊敏心驚膽顫,她害怕皇帝看夏王的這種眼光,這讓她有種秘密被窺破的感覺。

便在這時,皇帝的聲音又淡淡過來,“敏兒啊,老九近日來性情越發穩斂,朕甚是喜歡,然我東陵雖不懼它西夏,但他既將大婚,聲色犬馬亦該一收了,你這當母妃的也自當對他教誨一二,你說……是嗎?”

莊敏玲瓏,此時竟也不明白皇帝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越發心驚,卻又聽得樓下吆喝、笑談、驚叫各種聲音大作,她看了眼樓下臺中那個一襲單薄翠裙肌膚曲線姿顯卻臉色發白、眉眼顫抖的醜顏花魁,一環百十桌來客,知道竟標已到緊張時刻——

眼角微揚,也果見皇帝已冷冷盯在睿王身上。

她也不由得開啓了新的緊張,標銀已從方纔的起始的一萬兩去到十三萬兩,竟標的人也已只剩兩桌。

本來,客人之中,不論權貴,都只是圖個熱鬧,怎麼敢真跟太子一桌標搶,若只和睿王競爭反而不同。再說,誰會腦子發熱花十萬兩上去買一個歌姬回去,又並非真的傾國傾城。

“十五萬兩。”淳豐啖了口酒,眼梢斜斜向鄰桌上官驚鴻挑過。

“十六。”

駕車的小廝驚慌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他們這桌勢孤力弱,只得上官驚鴻一個。上官驚鴻大病不愈,在榻.上躺了五天,幾乎沒有任何進食,今晚卻突然掙扎起來,方總管等人要制止,卻讓他令人困在府中。這種地方,郎妃、翹妃和林姑.娘又不好跟過來,否則平白折損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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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樓

往日便罷,今日這位爺已是千不該萬不該與太子鬥——他又驚又怕的想着,只見太子和夏王偶爾碰盞施然喝酒,太子妃和彩寧銀屏兩位公主輕聲說着什麼,偶爾,那彩寧公主看過來,勾脣笑笑,帶起絲淡淡的嘲弄。

“十七萬……”

“二十。”

上官驚鴻咳嗽着又一聲啞啞落下,人們頓時“呀”的一聲叫出來,便連崔明霜都不敢置信驚喜難抑的看過來,旁邊鴇.母笑如花顫,隨之卻又有些駭怕的悄悄看向眉眼含笑的太子。

太子一按淳豐,笑道:“這買賣當是講究價高者得,但同時也還得看賣的人願不願意,是嗎?”

天子腳下營生,宮中的消息鴇.母自不會遺漏,當下立即笑道:“都說咱們這些人只看銀子最是無情,這話可將咱們屈苦了。老身將姑.娘們養着,一來二去怎會沒有感情。如今兩相爭持不下,淳豐皇子和八爺都是大貴客,老身看,不如由姑.娘自己挑選好了。”

她話音一落,人們立下撫掌,只說好,一時又將樓裡的聲色璀璨了去。

崔明霜聞言,渾身一顫,慘淡着臉色,緩緩指向淳豐,她別無選擇,除非她狠心不顧家眷。她真傻,之前竟還生了幻想來着,這不過是一場以她爲餌的遊戲,那位皇八子是被遊戲的人。

樓裡默了一默,掌聲翩然而徹,比方纔更犀利十分,直指向那坐在桌上眼眸低垂的男人。夏王道:“二哥,這價也竟完了,咱們也撤了吧,不妨礙淳豐皇子**一刻了。”

“孤還想吃兩盞酒。”太子嘴角輕揚,婉言拒了。

淳豐一拍他肩膀,起身大步向崔明霜走去。

夏王略一檸眉,只道:“那臣弟先告辭了。”

聽得四周調笑指點之聲此起彼落,崔明霜絕望的閉上眼睛,手驟然被握住,對方手心之涼,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猛地睜開眼來。

卻見竟是上官驚鴻拉住她,他的眸光暗冷,便像那天一樣。但與那天不同的是,他眼裡血絲遍佈,看去孱弱而衰敗,但瞳深處卻又有抹近乎矛盾的決絕的狠色。

她知道,他要帶她離開。

這一瞬,她心情激.蕩,竟想不顧一切隨他而去。

然而,他拉着她方走下臺子,淳豐已一拳打過來,他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崔明霜知道這個男人曾經打過仗,打的便是這淳豐的國家!這些日子更曾私.下打探過他的事,知道他會武,雖不知武功如何,但皇子不比尋常百姓,自幼便要熟習騎射,若非在病中,他怎麼都能抵禦一下。

他的小廝上前勸阻,卻立下被淳豐的隨從打翻,一腳狠踹在心口,血水從口中噴出,隨即凸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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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似乎也是驚住,微一遲疑,對太子道:“殿下勸一勸吧,睿王縱有不是,畢竟是殿下弟……”

太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國以法治,買賣便要遵守買賣的規矩,強取豪奪之風不可長,皇子犯之與庶民罪,更何況,是他自己不肯知錯放手。”

……

此時二樓,莊敏也是大驚,顫聲問,“皇上,這……你不阻止嗎?那淳豐皇子也未免太過了,驚鴻指不定被他活活打死。”

皇帝本一直冷眼看着,聞言一聲冷笑道:“被打死也是活該,難道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在這裡?”

皇帝眼裡竟無半點舐犢之情,莊敏一震,他已拂袖轉身,“莊敏,你最好認清,朕亦是有底線的。他死不了,驚灝自有分寸。”

……

崔明霜聽着聲音隱隱約約而來,四周人們卻無半點同情之色,更無人阻止,有的只是輕笑譏諷,這是個什麼世道?權勢便這麼霸道,他好歹是名皇子……

她渾身冰涼,立在原地驚恐地看着鮮血從地上男人頭臉涌出,淳豐和他手下卻猶不住手,只對着他心口,頭臉,腿腳的地方踢去,他不吭一聲,亦不討饒,好幾次手足並用撐起身子站起來,奮力揮打近身的人,卻終是體力不支,又被打翻在地,但他很快又站起。

血水將他的鐵面染得紅紅的,她只看見鐵面下,那雙沾着血紅的眼睛在她眼前一下一下晃動,暗暗的,緊緊的,他這時神識似乎都已不清,僅憑着本能想去靠近她。

她心裡大慟,終於忍不住哽咽着嘶喊出來,“淳豐皇子,別打了,我這就跟你走……”

淳豐卻置若罔聞,教人抓着她,率着手下打的越發狠厲,爾後,上官驚鴻在地上沒有再怎麼動,一身的紅,鐵面下兩眼都是黏糊。

“驚鴻。”

她痛哭着,突聽得一道低低的聲音從人羣裡過來,很輕很輕,地上的上官驚鴻卻猛然一聲低吼,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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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樓

334

他不應該起來的。

崔明霜驚住,卻見一名女子從人羣裡飛快的奔了進來。

數步之外,那女子驀然停住腳步,怔怔看向上官驚鴻。

然後,她看到太子那邊好些人都變了臉色,包括太子。

“翹妃?”

不知誰這麼一說,她心頭驀然一震,原來翹妃是這個模樣。

一身蘭色衣裙,髮髻簡梳,僅以三兩支玉簪子簪着,眉鎖煙籠,臉上甚至帶着些不健康的蒼白,唯獨一雙眼睛剔透晶瑩。

頰上還有道疤痕。

那道痕跡比自己的尚大,她原本也不甚美,這道傷疤讓她看起來有些醜陋。

也許是這樣,反讓人們好奇打量,還有謔笑嘲弄。

一時,毆打的人也都住了手。

崔明霜不由自主看向上官驚鴻,卻見他大盛的眸光很快淡下去,他撫着心口,冷冷道:“回府去。”

……

他是把她當作是王府裡的假翹楚了嗎。

三天緊趕慢趕,翹楚從沒想到再見會是這麼一副光景。哪怕老鐵說,爺現在的情況很糟糕。

她卻真的沒有想到,他形如枯鎬,任誰都能欺侮。

她看了崔明霜一眼,雖拼命忍着,淚水還是從眼裡一顆一顆滾下來,她凝着他,卻輕笑答着:“不,我不回去,因爲我自己一個人學不會種花養草。”

上官驚鴻本咳嗽着佝僂了腰,聞言,猛地擡頭,灰暗的眸像瞬間被什麼撕開,透出一股霽然光亮。

崔明霜不知爲何心底一剎突然就涌出那麼一陣悲慟,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又似乎全然不懂。

只能怔怔看着上官驚鴻飛快伸袖使勁擦了擦血污的眼睛,隨即一動不動如獵人盯着獵物一樣盯着翹楚,彷彿不認識她一般。

不必太子微帶厲色的目光遞來,淳豐看到翹楚早就沉了臉色,這時只命人去抓翹楚。翹楚本想走到上官驚鴻身邊去攙他,兩名西夏男子卻狠狠向她肩手抓來,她一驚,想叫美人,卻見橫裡一抹青袖揮來,那兩人已被摜摔出到丈外的人羣之中。

人羣裡即刻有人嚇得厲聲叫出來。

那力道竟是極大,比方纔這些護衛對待睿王府的小廝更慘.烈數分,那兩人方一落地,已血沫橫濺,將鄰近幾個人噴濺了一身,兩人在地上蠕動了幾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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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樓

這一下驚乍了所有人,連崔明霜也不敢相信地看向翹楚身邊的男人。他明明已經沒有還手的力氣了,怎麼會——

上官驚鴻動了大勁,傷上加傷,一口血沫咳出,身子不穩,又輕輕搖晃起來,他將兩腳稍稍分開,撐立着高大的身.體,凝眸看了她一眼,再看翹楚時,眸光已變得極是冷漠,脣一張,冷冷說了個“滾”字。

四周一下變得很靜,人都彷彿被什麼掐住了喉嚨似的,視線被定格在中間兩人身上。

翹楚鼻子一酸,反上前一步,和上官驚鴻靠得更近,近到她的鼻尖幾乎要貼碰到他的衣衫,用兩個人才聽得清的聲音,輕輕道:“好,我走。只是,這次走了,我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永遠永遠。你……保重吧。”

一路長途跋涉,老鐵顧慮着她的身子,雖讓暗衛將馬車趕得極慢,她卻不敢稍有停歇,晚上也不投棧,只囑咐下去繼續趕路,她就在馬車裡睡,顛簸一路,嘔吐一路。

如今,看他負傷頹衰,她心裡疼慟,肚腹也隨之悶痛起來,她伸手掩住腹部,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咬牙緩緩走出天香閣。

老鐵、四大和美人本隨她而進,這時竟奇詭的不知都到了哪裡去。

門外小廝守門,街道熱鬧,燈紅酒氣香濃,人羣往來。他們的馬車就停在那裡,馬兒低頭啃着地上的不知什麼東西,趕車的暗衛卻也古怪的不見了。

翹楚轉身看了眼裡面,只覺一個個人影在眼前躍動,她撫住微微暈眩的眉頭,想閉眼養養神。

眼睫剛闔,一陣血腥之氣猛然鑽進鼻孔,她一怔睜開眼來——

男人一身青袍,那殘跡紅透的臂膀已攬過來,看着那雙痛苦混濁的眸,那隱隱流瀉在眼底的熾烈,她沒有一絲猶豫,用力靠了過去。

偎進那個溼漉漉的懷抱,將淚水也摁過去,用力摁幹。

大手落在她的發上,一下一下輕柔的順着,卻又帶着她能清楚感覺到的僵硬和微顫。

彷彿回到那個飯後雨時,那各有所思的依偎,偷了浮生半日清閒,不問情由,不說愛恨,相依彷彿只是一種姿勢,只因爲旁邊是那個人。

腳步聲密密集集,她知道,人都跟了出來,還有街上熙攘往來傳來的響聲。

可她只知道,他站得筆直,緊緊抱着她。

嗅着他身上濃重的汗血味道,她胃部一陣緊搐,卻沒有退縮回避。

更不管人們是諷刺還是嘲笑。

她不在乎。

她不怕被看輕,被嘲笑。

她願意和他一起承擔。不求同福,只願共艱。

“翹楚。”

頭頂沉沉啞啞的聲音傳來,帶着疼惜又有些無奈,她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擡手想揩去他發上鐵面上的血跡,手纔上到他的鐵面,他已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眼中方纔的冷漠已被一股狠意取替,他狠狠盯着她,雙眸詭光近乎殘厲,一字一字道:“我放你走,是你自己要回來,是你自找的,那就莫要怪我,以後,不論你生還是死,不論你愛還是不愛我,我都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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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自問不是個愛哭的人,翹楚聞言還是重重一震,淚水在輕笑中又滾了下來。

她咬着脣瓣,點了點頭。

愛還是不愛,恨又應該怎麼恨,她早已說不清,也算不來。

回來的時候,她心裡只是想,人生不怕無常,只怕遺憾。

“醜八怪。”上官驚鴻有些粗魯的往她臉上用力一搵眼淚。他低聲斥道,卻掩不住眸中狂喜,只是,看她定睛看他,迅速將眼瞼一垂,輕輕哼了聲。

翹楚學着他輕輕哼了聲,空着的手去給他搵汗和血,上官驚鴻卻突然將手從腕中放下,沉聲問道:“你是不是見有不適?”

翹楚一怔,他已將她橫抱起來,她聽得他又低低哼了聲,明白他弄到傷口了,剛說得一句,“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他足下一點,已然帶着她旋身落到馬車駕座上。

翹楚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已一手攬着她,一手執繮,駕起馬車馳跑了起來。

“崔姑.娘她……”

“她不會有事的。”

“可誰還能救她?”

“皇……帝。”

“這怎麼可能?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說,今晚,只有你是我的意外,致命的意外……”

“啊……”

她的聲音湮散在馬車揚起的風塵裡。

*****

三道人影從牆側轉出來。

卻是老鐵、四大和美人。

美人若有所思,道:“嗯,鐵……叔,我知道你方纔爲何不讓我出去幫忙了。”

“可萬一上官……睿王制不住那兩個死西夏人怎麼辦?”四大盯着馬車消失在街角,嘀咕道。

老鐵輕聲道:“爺病勢雖重,但憑這些人還傷不了他,只是他自己下意識不去還手罷……也許該說,他心底沒有還手的力量和欲.望。”

四大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意的咬着嘴脣,她還是不願意翹楚回來,美人拍了她肩膀一下,“主子開心就好。”

她說着微微皺眉看向天香閣大門前。

人還沒散去。

但上官驚鴻既然罷手,沒有再與淳豐爭搶,淳豐也不能再動手,他神色陰沉,他旁邊的彩寧亦緊緊着抿脣。太子眯眸淡淡笑着,眼末劃過一絲狠鷙。

崔明霜怔怔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卻突然被淳豐狠狠抄進懷裡。

美人雖覺得她可憐,但目光卻被人羣裡一個紫衣男子吸引住視線,那人模樣並不出衆,雙目溫瑩,加之奇怪的是,方纔他們隱在人後,緊張的看着前面的情況,西夏人要抓翹楚的時候,老鐵製止她出手,她知道老鐵是老行尊,眼色不會錯,遂反稍放了心,便是那一下,她留意到這個紫袍男人,當時,男人在他們稍前的地方,也在看熱鬧,只是他手裡扣着半截筷子,似乎隨時便要出手相助,只是後來上官驚鴻擊倒了那兩人,他纔沒有動靜。

他到底是什麼人?誰還願意在這時相助失去聖寵的睿王?

她正疑慮,突聽得四大低嘆道:“那崔姑娘怎麼辦?”

2011-4-29 18:2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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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樓

老鐵道:“四大姑.娘,這事只能到這裡,人都有定數,最重要的是現在我們睿王府不能再出一點差池,情勢對我們來說越來越難……”

“嗯,我們回府吧,”美人頷首,“八爺和主子也差不到了。”

四大笑了笑,說好,隨即又有些好奇,撇撇嘴,問道:“鐵叔,今晚這等情況,怎麼沒見郎妃和那什勞子林姑.娘過來?”

“她們到底不便過來。”

“你老人家騙誰呀,東陵民風雖不如那西夏開放,這太子都帶着他女人來了,那兩隻……兩個怎會不過來?”

老鐵一怔,倒露了個笑,這多天來也沒有一刻如現在稍鬆一下了,“約莫是景平設法阻擱了那兩位主子。”

美人點點頭,認真道:“景先生是個好人,我見過除主子以外最好的人,他給了主子很多幫忙。”

四大嚎,“喲,美人,你不會是喜歡上景平吧?”

美人賞了她一掌,面無表情道:“你給我滾。”

四大吐吐舌,卻見美人又朝天香閣的方向凝眉看了幾眼,不知在看什麼。老鐵道:“兩位姑.娘辛苦了,隨老鐵來,咱們回府吧。”

……

然而他們回府以後,卻驚愕地發現,上官驚鴻和翹楚並沒有回去——

*****

“上官驚鴻,這裡是哪裡?你擅闖民宅……”

翹楚被男人雙臂鎖死在門板上,二人之間吹息可聞,她臉上一熱,心跳立時加劇,微微啞聲問道。

方纔她累極,竟然枕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卻是被他從馬車抱下來的時候醒了過來,卻見二人已置身在一所村屋門前。

四周星星火火的,她好奇的放眼看去,只見隱約是一片村落。

他一言不發扔抱着她,擡腳暴力的將門踹開,她給他嚇了一跳,他已抱着她進了門,他極快的將她放下地,極快的關上門。

隨即又一言不發的微微粗喘着將抵在這片門板上。

兩人落入滿室黑暗中去。

“你還沒回答我……”

翹楚低道,輕輕打了他一掌,她顧忌着他的傷勢,也只是作勢不敢真用力氣。

上官驚鴻卻啞啞笑出聲來,聲音裡不難聽出有絲得意意味。

翹楚往他腳上一踢,罵道:“死瘸子。”

上官驚鴻笑得越發狷狂,很快又收住笑聲,將低頭抵到她臉上,隨之慢慢滑到她耳廓,她有些緊張起來,他的舌猛地含住她的耳垂,模糊又低沉的聲音送進耳裡,“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我要你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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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樓

336

雖說兩人孩子都有了,但翹楚還是聽得面紅熱赤,眼前那麼黑,她也看不清他的模樣,四下俱寂,只能聽到彼此心跳的聲音。也許……只有她的。

她雖是回來了,但心底深處卻還沒能一下接受這種親暱。

“你不願意說就別說了,我也不想聽……”

她反駁着,但不可否認,她還是會爲他的話羞.澀,又想起他如今處境,心裡一軟,顫抖着在黑暗中伸手摸上他埋在她頸窩側的頭,將他稍稍挪離自己,然後慢慢摸索上他的鐵面。

也是那一下,他的呼吸又急促了不少,她清楚感覺到他鎖在她兩側肩膀的手臂又緊了幾分,將她的臂膀也勒得有絲生疼。

她擔心壓烙到他的傷,趕緊道:“你放開一些……”

他卻有些惡狠狠的道:“你怎麼這麼會折磨人?快。”

那聲音裡倒有七八分的潮啞之意,翹楚咬了咬脣,心裡縮得緊緊的,終是摘下他縛得緊緊的鐵面,踮了腳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下。

來她一碰之下,正待離開,一股冷風遽然從她手上擦過,“啪”的一聲,她手中柔柔扣着的鐵面被他用力揮跌,她一聲驚叫,脣已被被他抵個嚴實……

一陣口舌交纏,她由開始的抗拒被他的猛烈逼得任他勾吮掠奪,突然只感到胸.前一熱,她被他吻的昏昏沉沉,歪歪的任他大手扣託着腰臀壓向他,這時打了個激靈,方有些小清醒過來,他的手卻已隔着布料不懷好意的重重揉捏起來。

她被撥弄得忍不住輕輕呻.吟出聲,聲音卻被他嚥進嘴裡,他越發狷狂了去,大手從背脊緩緩探到她的下身,探進褒褲裡,她又羞又急,打了他幾下,卻也只能像先前一樣顧慮着他的傷勢,只能讓他施爲……

那處酥麻火熱宛如灼燒的感覺,讓她顧不了羞澀,舌尖在兩人纏舔的舌上一頂,退開絲許來,他如影隨形而至,她狠心用力一咬,他吃痛稍頓之際,她從他嘴裡抽出脣舌。

他身上血腥的氣味雖衝激着她的嗅覺,但她沒有辦法,急急將臉伏到他肩上,耳邊只聽得他重重一哼,身下已被他粗糙的指腹一陣猛然抽刺,到要緊處,她嗚嗚一叫,身子軟軟癱伏在他懷裡。

他緊緊扶着她的腰,方纔在她身.體裡狂肆的手將她環在他腰上的手扯下來,和他五指緊扣,將從她身上抽帶出來的溼意帶到她的手上。她羞惱的不行,終於忍不住兇狠的往他身上捶了兩記。

他卻粗嘎着聲音又緩緩吮住她的耳垂,“你吃飽了,該到我了……”

她心頭一跳,又是一陣羞急,他已飛快將她再次打橫抱起,大步往屋子深處走去。

被他小小折騰了番,她也開始生了絲睏意,一時也忘了抗拒,偎在他胸.膛裡,有些昏昏欲.睡的打量着四周。

無奈視野實在太黑看不分明,只隱約看到這是一個廳子,四周有些傢俱。

他抱着她走進一條通道,未幾似乎就折進了一個房間。

2011-4-29 18:22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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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樓

這人摸黑走起來,竟神奇的沒有碰到廳上任何一件東西。

她伸手去揉他的眼睛,“獸眼。”

他低聲回罵她一句,隨之將她放到一.牀柔軟的被褥之中,他高大的身子也隨之覆上來。

說是覆,卻並沒有壓到她一絲一毫,他兩手撐到她肩側,小心不碰擠到她的肚子,方拉下她的衣衫,扯了肚兜,脣舌勾起她的柔軟狠狠舔吸起來,她身子如電漫,一顫推他,急道:“小心孩子……”

他騰出嘴來,道:“那小怪物命硬,不怕。”

她頓時目瞪口呆,“那你是大怪物。”

他低咒了聲,突然伸手拉過她的手,將之覆到他身上某處。

他怎麼那麼……她登時大羞。

他卻忽而低頭,一句話擲到她耳蝸,“方纔在天香閣看到你,我便想那樣對你了……可現下還不行,只能……”

翹楚心頭亂跳,雖是羞澀卻終是輕顫着握住他碩大的堅硬……

……

事後,他倚在牀.欄,拿出帕子替她擦手,隨之將帕子甩到地上,一手將她抱住,拉高被子蓋到兩人身,伸手將她身上早已凌亂的衣服拉高,在她腹上輕輕摩挲起來。一股暖流頓時從他掌心傳到她肚子上,她舒服地在他懷裡蹭了蹭,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方纔在馬車上也這樣替我運功治療?”

“嗯,”他慵懶的應了聲。

翹楚又享受的蹭了下,卻突然一驚,他身上竟是如火燙熱。她暗罵自己,他二,怎麼自己也二了,他身上傷勢不輕,又還發着高燒。她一掙,便想從他身上爬跨出去。

“你又想去哪裡?”

她才動了下,已被他嚴厲的按了下去。

“我去點燈,我要看看你的傷,你還發着燒,這些都要處理。咱們還是趕緊回睿王府吧。”

……

這些傷病還要不了他的命,她不知道他寧願這樣和她靜靜呆在一起嗎。

她心裡對他還是有些牴觸,他知道。

只是,他不會再放。

不會了。

伸手不見指,黑暗中,上官驚鴻黑暗的眸亦消融在濃黑裡。

看她執拗,怕她擔心,也享用她的擔憂,他在她脣上狠狠吻了一下,終於放開她下了.牀,捻亮了燈火。

就着火光,翹楚看清房內佈設,牀.榻外,只有一桌數椅,還有一張簡陋的梳妝檯。想起來時所見,她微惑,這裡真的是農家村落?

2011-4-29 18:22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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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樓

337

當然,翹楚的注意力並沒有太多在這個房間裡,上官驚鴻身上的傷病不淺。

他身上袍子血跡斑駁,都是毆鬥的時候傷到臟腑咳出的血水,頭上破了幾處,血沿着額際而下,臉上也是數處血污。

翹楚心裡一疼,恨恨道:“總有一天,要那西蠻子好看。”

上官驚鴻本走到梳妝檯,聞言轉身看了她一眼,他脣角微微揚開,嘴上卻淡淡道:“哦,你要怎麼給他好看?”

翹楚看他有意取笑,輕輕哼了聲,卻見他從梳妝檯上拎起個東西。

是個箱子……

方纔沒注意這梳妝檯上竟放了個箱子,看模樣是個藥箱。

她大喜,有工具藥物就好辦了!

既然有藥箱在這裡,那這個農舍很可能就是他的。

按他的身份,有別莊、農田、佃戶這些並不奇怪,但這個簡陋的農舍……

她還未及問,上官驚鴻突然看了她一眼,將藥箱往桌上一擱,已快步向門口走去。

她一怔,“你要去哪裡?”

“燒水給你擦擦身子,我方纔是……”

他說着雖住了聲音,翹楚卻明白他的意思,哪怕他絕不會承認自己粗狂了去,一身血腥就……她臉上一燒,微微側了側頭,“我來燒,你躺一下,也燒些水給你,將傷口清洗一下好上藥。”

她說着下.牀穿鞋,之前凌亂中鞋子早給他蹬掉了。

腳掌才觸到繡鞋,腳掌卻驟然一暖,上官驚鴻已折了回來,握住她的赤足,將她塞回被裡,摸了摸她的頭,“我去。”

她沒有和他爭,哪怕在他從桌上拿起備用的火摺子升起火光走出、她悄悄下.牀從門口凝着他的身影微微晃着向廊道深處走去、一口鮮血咳出的時候,她也沒有多說一句。

男人啊。

……

農舍簡陋,卻一應俱全,浴桶,皁角,布巾都有。而原來在牀.榻側邊,還有個櫃子,裡面有乾淨暫新的換洗衣服,男袍女裙都有。

她越發奇怪,又問他是什麼地方,他看她好奇,反故意不肯說,翹楚氣道,你剛纔怎麼說來着。

親也親過了,還……

上官驚鴻笑的邪佞,說,爺伺候你沐浴代替,如何。

她一惱,不理他,腰間卻猝然一緊,被他一把抱起她,將她衣服三兩下剝了,將她放進浴桶裡。

他也當真替她清洗起來,只是洗到中半,他卻輕咳一聲,有些粗聲粗氣道:“你自己洗吧。”

翹楚本已從羞.澀到開始享受他的伺候,聞言一怔,回頭看去,卻見燈火下,他眸光炙熱,盯着她浸在水中半隱半現的身子。

她登時口乾舌.燥,趕緊快快洗淨身子。

上官驚鴻洗浴的時候,卻是她幫他洗,反正她又不會對他怎樣。

洗了很久。

某人說要洗乾淨。

她看着卻覺得他有點死活都不肯起來的趨勢。

最後她嘴一噘,說,我累了。

他一聽,倒是起的老快,帶起的水花將她濺了半身。

她一氣,用勺子往他頭上狠狠敲了個包。

……

然後,他讓她幫他包紮傷口。

他是最好的醫生,她知道即便傷勢不輕,他自己也能打理,但她還是心甘情願。他敞開單衣,大刺刺的枕到她膝上,她按着他的指示,替他用藥酒再次清洗傷口,用紗布裹了藥粉替他包紮好。

包紮完,他瞟了眼自己身上,卻皺眉道,這種不好看,你往日在圍場替我弄的,就按那個重新包一遍。

2011-4-29 18:22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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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一愣之下,想下牀拿勺子將他再敲幾個包。

那時他對她壞,她將他的傷口包成蝴蝶結。

想起從前種種,她心裡一緊,狠狠就往他身上揍了兩拳。

上官驚鴻看她模樣,猜到她心思,心裡也是一緊,即刻起了身,將她抱進懷裡。

耳畔一聲一聲的輕聲哄慰,翹楚聽得好氣好笑,返身盯着他,“什麼叫將你所有的家財給我?什麼叫允我晚晚陪你睡?”

她說着突然止住笑,沉默着枕靠到他胸.前,晚晚?

她這些天其實已經有種認知,他愛她不比清苓少,甚至……

可是,她雖是他的妻子,清苓到底和他多年感情,他們之間可能斷了嗎。

再說,他還有郎霖鈴。

若是在現代,她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他一對一,但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還有現在他所面臨的處境,他不能吧。

但在她心裡,她只能接受一和一的對等。

可現在,她又該以什麼立場對他說些什麼。

她微微閉上眼睛。

……

眸光落在翹楚發頂上,上官驚鴻心裡猛然一縮。

那種疼痛的滋味,遠比身上的傷更甚。

這些天來,他很清楚兩件事,其他女人勾不起他的欲.望,還有,他想她甘之如飴的跟着他,想她開心。

“聽不懂字面意思嗎,你好好養着身子,顧好你肚裡的小怪物便好,其他的都交給我,懂了嗎?”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劃過,帶着一絲不容反駁的強硬,翹楚一怔,一股帶着驚怔的喜悅卻從心底涌出,她閉上眼睛,輕嗅着他身上的藥香,緩緩說了個“好”字。

上官驚鴻,若這是你的承諾,那也是我的承諾。絕不負你。

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也不說話。

翹楚心情微鬆,雖記掛着上官驚鴻的前程,想仔細詢問他此時處境,但奔波一天,終是抵不住倦意濃生,慢慢合上眼睛。

“楚兒,你是真的累了,睡吧,我在這裡……”

大手輕輕撫上她的發,一股暖流從他另一隻手緩緩流進她的肚腹,聲音縈過耳蝸。

可不知道人在最疲倦的時候,某些意識是不是反而變得特別敏銳,翹楚突然又想起那件事,睡意立減,掙扎着從上官驚鴻懷裡起來,問道:“你之前說崔姑.娘應該會沒事,你父皇會救她,這到底怎麼回事?”

“嗯。”他淡淡應了聲,抱着她躺下,低斥道:“快睡。”

“可你父皇怎麼會救她?”

翹楚越發疑慮,卻見上官驚鴻眸光微動,良久,才道:“皇帝當時也在天香閣。姑不論他對我的想法如何,但對淳豐這個人,這個處處不將東陵放在眼裡的人,你認爲皇帝會由着他麼。首先,他便一定不會讓淳豐得到崔明霜。這口氣皇帝咽不下。當然,這事也許只會暗中進行。”

他說到這裡收住語鋒,聲音緩緩放柔,“睡吧。”

翹楚心裡卻驀然劃過一陣寒意,她猛地坐起身來,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燈火在他臉上抹上一層陰沉的暗影。

上官驚鴻很快坐起身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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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笑着緩緩道:“我之前果是傻,這也能忽略了。上官驚鴻,我在馬車上問起崔姑.孃的時候,你爲什麼不騙我到底?皇帝到那種地方會讓人知道?而且這知道的人還是一名失寵的皇子。你既然知道皇帝在那裡,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假的,都是假的,你從一開始就在做戲,你早有準備,包括早就知道皇帝會去那裡,包括對我……是我傻。”

*****

是夜,宮。

金鑾殿外。

“夏大人,咱家有一事不明,不知大人能否指點一二?”莫存豐疑慮道。

夏海冰微一沉吟,道:“莫總管請說。”

“恕咱家斗膽說句,今日淳豐皇子所爲已是太過,皇上就這樣放任咱他對付睿王,不管一管嗎?他即便不好出面,也可暗中使人傳信給太子殿下,讓殿下勸阻啊。”

*****

太子府,書房。

男人的聲音緩緩在房中響起。

“睿王此次的苦肉計算是徹底失敗了,他勾上莫存豐,以爲借莫存豐之口告訴皇上他在天香閣的荒唐行爲,日日賣醉,便可激起皇上的憐惜,可他哪知道,殿下你早已先一步告訴皇上,莫存豐已對睿王投誠,莫存豐所傳的消息都是睿王指使。他今晚必定收到莫存豐通知寧王傳給他的消息,以爲皇上去天香閣,他的計劃成功了。”

2011-4-29 18:23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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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說話的是王莽。

“皇上本因搜府之事睿王已然不滿,如今知睿王又營結了莫存豐,演了天香閣這一出,他會認爲睿王還是那個純良的八皇子麼。可笑睿王卻還不自知。殿下高瞻遠矚,早料到莫存豐會向睿王投誠,更一直留意睿王的動靜,從他踏進天香閣每天買醉起,就已防着他。”

他說着不見到上官驚灝出聲,看去卻見上官驚灝眼瞼微垂,淡淡盯着手中的荷包,似乎並沒有成功之後那種快意。

王莽看了曹昭南一眼,曹昭南亦是微微一凜然,道:“殿下?”

上官驚灝擡眸看向王莽,笑罵道:“你這御史,其他的沒見長進,這嘴上功夫倒日見所長。”

王莽笑回,“殿下確實遠慮,行動亦早在睿王之前,並非莽奉承之話。”

“那女子擅琴,臉有疤痕,和翹楚有幾分相像,可上官驚鴻既愛翹楚,怎還會對那女子迷醉至此,且每日在天香閣裡吃酒消沉,不是想引起父皇的注意和憐惜之情又是什麼。”上官驚灝目光從曹昭南身上一掠而過,“莫存豐這隻老狐狸,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孤這裡既容不下他,賢王已倒,他自是要另找大山,彼時睿王豈非最好的選擇?這個並不太難猜。想他是通過郎家搭上上官驚鴻,可惜不久之後上官驚鴻便失了勢,他現在亦是騎虎難下。”

“還被曹總管收下他最得力手下六子。”王莽輕笑,看向曹昭南。

曹昭南頷首,上官驚灝嘴角緩緩浮上一絲冷笑,“雙重身份,孤也是從八弟身上學的。”

“曹總管,王莽,你們也回歇吧。便讓他再喜悅數天,到他再被宣上朝那天,亦是父皇考慮清楚,作出廢置決斷的時候了。”

他說着推椅而起,冷冷將荷包扔在桌案上,出了書房。

……

他一直沿府中路走,走進一處院落,停駐在一個房間門前。

衆守門婢女忙納拜見禮,有婢女正要進房通傳,上官驚灝擺手,徑自推門進去。

“臣妾見過殿下,殿下怎麼過了來?”

房內,女子正從梳妝檯處起身,似是聽到門外聲響,準備迎出來,美麗的臉蛋上還隱隱浮着一抹驚訝之色。

卻正是太子妃翹眉。

上官驚灝勾了勾脣,淡淡道:“孤不過來坐一坐,怕太子妃忘了自己夫君是誰。”

翹眉一驚,明白他是爲天香閣裡她替上官驚鴻求情一事發難。

自從從圍場回來,不知爲何她對上官驚鴻的感覺變得越發奇怪起來,總感覺谷中遺失的那段記憶和上官驚鴻有關。後又經搜府之事,她聽到不該聽的秘密,她明白她是愛上上官驚鴻了。

同時也越加憎恨翹楚,憑什麼她能得到這個前途無量的男人如此對待。

她心裡對上官驚灝的不滿也到達極點,此刻聽上官驚灝如此說,她忍下心中怒意,只笑着上前,藕臂纏上官驚灝的手臂,“臣妾婦道人家,一時心軟,殿下莫腦。今晚……臣妾侍寢,好好向殿下賠罪。”

上官驚灝眸光緩緩落到自己手臂的白嫩上,眼中寒光驀然一閃,手掌一揚,狠狠扇了翹眉一記耳光。

翹眉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一股鹹腥從牙縫涌出,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顫然道:“上官驚灝,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倒是孤還怕你區區翹族?外面看來,父皇爲孤覓得這門親事,是爲孤以後鋪墊?”上官驚灝袖手冷笑,“哦,你以爲父皇真這樣想,你以爲孤真這樣想了?娶你,不過是孤喜歡摧毀上官驚鴻喜歡的東西,不怕實話告訴你,當年,出使北地的是孤這好八弟。”

他勾脣一笑,又緩緩道:“當然,孤知道,當年救他的也並非你,是翹楚。”

地上,翹眉渾身一震,彷彿被人朝心窩重重擊了一掌。

當年,那個翩翩白衣少年是上官驚鴻?

是,救他的確實不是她,但後來他們同處數月,那段日子,卻確確實實是她和他。

定下山盟海誓的,也確確實實是她和他……

2011-4-29 18:24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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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樓

昏沉的房間裡,惟有微弱的燭火在輕輕跳躍着。

雙手手腕被用力扣住,翹楚冷冷看着同樣冷冷看着她的男人。

“翹楚,你給我聽好了,”上官驚鴻眸光在光影裡越發暗沉,他勾脣一笑,一抹深刻的自嘲從嘴角蜿蜒而過。

“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但你認爲病能假,酒能假,傷也能假嗎,即便不在那裡在睿王府我亦一樣會喝酒。我當日放你走,是真心放你,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回來,當我看到你回來,我知道,我會惹上怎樣的麻煩,我卻一樣甘之如飴。只有慶幸。”

“若我有心瞞你,我認爲會如此犯.賤告訴你榮瑞那男人在天香閣的事嗎?不過是因爲我知道你必定擔心那個和你素不相識你根本沒必要理會的女人。”

“告訴我,翹楚,你是明白我的,懂我的。”

翹楚心中紊亂,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她雙手卻被他緊緊執着,他潮暗如深穴的眸裡燃着絲絲光芒,便似要噴出火來一樣,卻又慢慢黯淡下去。

“呵,不信是嗎。那自是的,我到底不是九弟,那個驕傲恣意、磊落大方的夏九,那個可以拋棄一切可以和你放羊牧馬、種花養草的夏九。翹楚,我們何必自欺欺人,你撫心自問,你回來是不是因爲……你可憐我。我卻犯.賤的做戲,只當作不知道。”

手,被狠狠一擲,晃落到牀.衾上,溫暖驀然從她身邊抽離,聲音從空中冷冷傳來,腳步聲已在數尺開外。

“但即便我如今的處境再難,我以後亦要如今天一樣像狗那般去活,我也不要你的同情施捨!你這個夷女!”

……

房間本來就簡陋,這時更加空蕩。

上官驚鴻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的話卻仍凌厲的縈繞在她耳邊。

翹楚伸手撫上眼睛,滿心酸澀。

是啊,她甚至在心裡已經許諾若他不相負,她無論如何亦絕不負了去,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些地方確確實實說中了彼此的心事。

原來,有些傷痕真的是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也許,只要他真的愛她,她也真的不必要去在意他的算計是不是也將她包括在內。

可是,人都害怕算計,哪怕以愛之名。

算計的愛情,誰也不敢保證以後會怎麼樣。

秦歌之後,她其實也早變的不敢去信任任何人。

這一刻,燈火薄弱,黑暗如潮水,新疤舊痕一起涌上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她閉了閉眼,飛快地下.牀穿鞋,擎起桌上燭臺,走出房間。

她突然害怕這樣自己一個人呆在這樣安靜不知名的房間裡。

靜得僵。

又或許想出去尋他,還是自己想出去走一走。

她不知道,卻很快出了房間。

循着燈火的光亮,走出甚長的廊道,到得廳子的時候,她下意識想去尋他方纔被他摘掉的鐵面,應該是在這廳子裡。

她走到門口,轉過身,拿着燭火仔細映照起來。

突然又想,他出去肯定將鐵面撿起戴上了。她輕輕笑了笑,這時,方好好看一眼這個屋子大廳的模樣。但方一照面,她驀然渾身一顫,一股冰涼從心底升起,八年前黑暗裡的記憶一瞬在腦裡掠過。

……

突如其來一陣女子的尖銳叫聲,令上官驚鴻差點將手裡的東西全部撒了。這地方偏僻,少人知曉,他只是折到隔壁農家討點東西,一直盯着這邊情形,並不見有人入侵。

她在裡面怎麼樣了?他不該扔下她的。他咬牙,一陣驚怕,早顧不得和農家大.娘小夥道別,幾個縱躍已回到屋前,推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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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門外星光漫天,綴在男人背後,翹楚坐在地上,看着上官驚鴻將手上的東西往門側窗前小榻一扔,便要將門掩上——

她拼命搖頭,“不要關門。”

上官驚鴻眸光朝她身旁物什一掠,很快便躍到她身前,將她抱進懷裡,撫上她的背,低聲哄慰,“莫怕。”

翹楚卻猶自顫抖,摟着他的脖子,又在戰慄中擡頭一點一點重新打量這個屋子。

雕花桌椅,香爐,木櫃,掛畫……這裡真的是第十九號墓室的模樣。

只不過,一千年以後,那邊是死的。

而一千年以前,這裡卻是活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廳堂當中還擺放着……一枚棺木!

就在她身旁。

按這樣看來,墓室裡的棺木根本並非東陵王的棺柩。

而是按照這個屋子設計的。

可是,爲什麼要弄這樣一個恐怖的屋子。

誰會在廳堂裡放壽木!

而他們方纔甚至還在這裡做那種事……

似是看出她的恐懼和疑慮,上官驚鴻將她打橫抱起,她以爲他會帶她離開,哪知他身子往後一躍,竟坐到那紅豔豔的棺木上面,她既幹得考古,膽子並不小,卻仍是驚得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

任他抱着坐在他腿上,不敢輕易移動一分,她實在不想落到棺木上。

只因這屋子,尤其是這枚棺柩讓她想起秦歌的死。

隔了八年,她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這時想起,卻清晰得一如昨日。

也清晰的看到上官驚鴻嘴角促狹的笑意。

他突然將她抱離雙膝,欲.往旁邊的棺木挪去,翹楚只得死死抱住他的腰,她又氣又惱,咬牙道:“你怎能如此嚇我,公報私仇的小人。”

“我又不是上官驚驄。”

“你——”

她快教他氣的吐血,他卻輕輕摘下鐵面,扔到棺木上,翹楚看到門外,院子籬笆處,與他們對面而居的農家幾口人都出了來,男女老少小孩的,好奇地盯着他們這邊。

但門小小半掩着,又隔着些許距離,他們也看不清屋裡的情景。

不然三更半夜的這棺木還不把人嚇壞。

何況他又摘了鐵面,讓人看到終究不好。

只是,這樣的情景,竟多少有點像天神村的時候。

“他們纔不像你膽小,這裡平日本就他們負責打掃的。我給錢他們,他們每天幫我打掃。”

上官驚鴻的聲音忽而在她耳邊幽幽響起,“你就只會忤.逆我的時候毛膽子。”

翹楚一怔,卻沒有反駁,在某個話題上,她和他有了隔閡。

他恨她不信,而她不知道她該不該信。

只是,對於那件事,誰都沒有再多說,各自小心避了。

她只驚疑的將疑慮問出來,“這屋子爲什麼會是這樣一個佈局?”

“是按我母妃的喜歡佈置出來的。”

這回答大出翹楚意料之外,微微失了聲,“不謝娘.娘?”

“嗯,”

“可她怎麼可能喜歡在廳中放枚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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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中的時候,我常常看她畫畫,她就是這麼畫的。皇帝以爲芳菲不愛繁華,若芳菲不愛,何苦要將自己住的地方佈置得那般華美?我母.親纔是真正不愛,這就是她夢想的居室,和夫婿孩子一起居住,簡簡單單的,這樣就夠。”

翹楚頓時明白,難怪這裡會有男女衣服和藥箱。

這樣想來,第十九號墓室裡深處,是不是應該有如這樣的房間、廚房?

但她永遠不會知道了,除非她能回去——

“這枚紅棺,是我加進來的。我母.妃說,若有一天她愛的人死了,她會陪他一起進棺槨。”

翹楚聽着驀然一震,她慢慢看向旁邊的紅色,突然想起在敦煌墓之前,A市出土曾出土的鳳棺也是用的硃紅之色,專業毛病發作,問道:“雲蒼這裡都興用紅色棺木?“

“難道……你不是雲蒼的人?”

腦勺後,上官驚鴻淡淡反問。

“你胡說什麼,”翹楚微微一慌,很快笑回,“我又不曾死過,怎麼知道這些風俗,想你八爺見多識廣——”

上官驚鴻聞言低聲笑了起來,笑的似是而非,笑的她有絲心驚。

“據古籍記載,若以紅棺紅衣入殮,在特定時辰裡葬入極陰寶地,人死可以復生,再續前緣。聽說,古西涼的國君龍非離便曾用此法將他當時業已死亡的最愛的妃子年氏用此法下葬,後來年氏復活,當然,另有一說是年氏被仙人救回。誰知道呢?”

這倒和中國傳說中的屍變大同小異,聽過常妃的事,翹楚本已對這枚棺木的驚怕減輕了不少,此時聽罷他所說,心裡卻不由得發秫,回頭盯着他,鄭重道:“你答應過我,死後絕不修陵寢,這事我對你一提再提,你必定要記住你的承諾纔好,別做你的什麼復活千秋大夢。”

上官驚鴻眼裡劃過抹微異之色,隨即笑道:“是傻子答應你吧,可和我無關。”

“你——”

上官驚鴻只是慵慵懶懶的笑,也不說話,淨看她焦急。

“騙子!你還蓋下印鑑的,你自己回去看看,你便當個失信的人好了。”

翹楚氣得發抖,別過頭不去理他。

他笑着,已伸手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着自己,眸光變得同樣鄭重,“爲什麼。”

“不爲什麼,”翹楚苦笑,那些事情根本不可能告訴他,前世今生,姑不論他信不信,若讓他知道是因爲秦歌,以他的脾氣,她實在說不準他會不會因爲嫉妒而不允。哪怕,那個是他的後世。

“你就當是我喜歡吧。”她仰起頭看他,遲疑了一下,輕輕吻上他的脣。

上官驚鴻沒有放過她……很久,才讓她氣喘吁吁趴在他懷中。

“好,傻子答應你,我也答應你。日後,我絕不爲自己修建陵寢。”

“說話算話?”

“你當我是什麼人?”

上官驚驚鴻陰陰沉沉說着,突然問道:“若你喜歡的人比你先死,你願不願意像我母妃那樣……”

翹楚實在不想他在棺木的事上多糾.纏,且她很清楚,她必定先他離開,她也絕不願他起這種心思,愛一個人總是希望他活的好好的,她不敢多想上官驚鴻帶她過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她心裡有絲喜悅又有絲不確定,是以心中雖有不同的答案,嘴上卻飛快道:“不會,能活着自是活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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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驚鴻似乎沒有想到她答得如此乾脆,怔了怔,淡淡“嗯”了聲,翹楚心裡一搐,隨之輕聲回問,“你呢?”

“我……當然不會。”

“嗯。”

一時,兩人無話,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院裡傳來,翹楚一怔,上官驚鴻挑了綹她垂在鬢邊的發把玩,“應該是鐵叔他們,從別院找到這裡來了。”

“爺,翹主子,你們果然在這裡。”

果然,進來的是老鐵、景平景清等人。

看到他們,都喜不自勝,卻又有些吃驚的看着他們晃悠在棺木上。

老鐵看了二人一眼,小心翼翼道:“爺,咱們回去吧。”

“我和翹楚在這邊住幾天,反正,我也不必上朝辦事。到哪天父皇傳召再回去罷。”

若非有這副棺木在,若非這裡宛然便是十九號墓室的模樣,翹楚其實也很是喜歡這裡,但她不希望他再留在這裡,她想起方纔兩人爭拗的時候他說過“即便我如今的處境再難”,他的處境現在似乎很不好。

是因爲他的計劃失敗了還是其他什麼?

但無論如何,他不該再留在這裡,該回府好好謀劃了。

不能再消沉下去!

但這些話怎麼當着他和老鐵他們的面說出來,她了想,輕聲道:“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這裡,我害怕這裡。”

聞言,上官驚鴻沒有答話,目光有些冷漠的落到窗前小榻的瓜果上,怕她餓,那些他方纔用衣服撈抱回來的玩意。

翹楚隨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有些怔愣,正想說句什麼,卻聽得他淡淡道:“你既然如此厭惡這裡,那我們回去吧。”

……

翹楚原來想,睿王府必定燈火通明,郎霖鈴和沈清苓應等着上官驚鴻回去,進去才發現裡面卻靜悄悄一片,景平告罪說,兩個主子之前想到天香閣去,他恐有不便,用了迷迭香。

這一夜,似乎自然而然,她跟上官驚鴻睡在一起。

她也累了,枕着上官驚鴻駕過來的手臂便睡,卻纔閤眼不久,方明在門外急急敲門,“爺,宮裡有旨意過來,讓你今兒個上朝去。”

翹楚一聽睡意頓時消減不少,睜開眼來,心裡怦怦的跳,這道旨意,是好是壞?

大掌撫過她的額。

“睡吧。你睡醒的時候,我約莫也下朝回來了。”

“我侍候你穿衣……”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身子被壓住,他忽而俯身下來,雙脣在她脣上輾轉了良久,才一撩帷帳,快步出了去。

翹楚雖然累,到底睡的不安穩,他的手碰上她額頭的時候,她清楚感覺到一手汗溼。

她從沒碰到過他這樣。

他到底在緊張什麼?是這早朝裡即將決定的命運嗎?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陣,猛地驚醒過來,透過紗帳一看,天已大亮。

“主子,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下下?”四大和美人不知什麼時候已進了來侍候,四大打着呵欠嘀咕道,美人將牀帳晾起。

翹楚匆忙下.牀穿鞋,“拿漱洗的東西給我。”

四大和美人對望一眼,美人皺了皺眉,問道:“主子,你這麼急是要做什麼嗎?”

“我要出門。”

*****

金鑾殿。

看着出列、站在大殿正中的男子,朝上各人各有各的心事,都大爲緊張。

太子府事隔多天,昨天又發生天香閣的事情之後,皇帝會怎麼處置睿王。

恢復原狀、降職還是如賢王當天的閒置?

所有人都悄悄往座上皇帝看去。

皇帝本支肘在椅上,微微闔着眼,似在思考着什麼,這時,突然猛地睜開眼睛來,緩緩道:“驚灝,老九,你們二人也出來吧。”

這話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宣這兩位出列到底是爲什麼?

太子不見慌亂,很是從容的站了出來,夏王微微擰住眉,上官驚鴻由始至終,低垂着眼眸。

“諸卿,今日朕在這裡宣佈一件事。”

2011-4-29 18:24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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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4樓

340

水珠子渾圓,從植物寬大的葉肉上緩緩滾下來,就着四處奼紫嫣紅的花枝招展,五彩琉璃般的宮牆檐壁,映着數名女子姣好的面容。

天空下着濛濛小雨。

幸虧出門的時候,景平看外面天氣陰霾,替她們備了傘。

翹楚緊緊盯着前面大殿,殿門口有衆多禁軍守殿,她們自是不能靠近,也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但沒有關係,她就在這裡等。等他出來。

突然,背後爲她撐傘的美人低聲道:“主子,你看那邊。”

翹楚一怔,卻見中間寬道的另一側,幾株碩大的花木下,站了數名女子。

餘人都作婢女打扮,另兩個女子卻是郎霖鈴和沈清苓。

她們也進了宮?!

上官驚鴻進宮的消息雖然突然,卻是迅速傳開來了。景平迷迭香用的又不多。

她知道,她們和她抱着一樣的心思。

郎、沈兩人也一剎注意到她,郎霖鈴朝她微一頷首,沈清苓眼梢彎過一抹似笑非笑。

她很快拿定主意,她在這邊看着就好,一會不出去,不可搶郎霖鈴的光,郎相看着也好看。

“丫頭們,咱們到那灌木後面去。”

四大撅嘴道:“爲什麼嘛,這株大樹好避雨。”

她抱歉一笑,“委屈一下。”

這樹高大,樹下空曠,一下就能讓人看見。她又有些奇怪,沒想到郎霖鈴會將沈清苓也帶過來。

若沒有元妃相帶,林姑.娘是沒有資格進宮的,她也是得景平相贈睿王令才能進來。

……

郎霖鈴看了沈清苓一眼,見她定睛看着殿門,心中冷冷一笑:一會好好看清楚,我纔是睿王元妃,在所有人面前,上官驚鴻第一眼看的只會是我。

倒是翹楚……

翹楚退避的動作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女子。

相處越久,疑問反而越多。

但也沒有時間讓她去思慮這些,前方,朝官已陸續從金鑾殿裡走出來。

郎相看到她,眉頭一皺,眸含厲色,走了過來。

“爺爺,皇上說了什麼?爺他可有望——”

“莫要再提他了!”

郎相冷冷看了沈清苓一眼,嚴聲打斷她。

郎霖鈴心頭一震,又聽得郎相壓低聲音道:“他是徹底完了,幸好今兒個還有個好消息……”

“爺爺,你說什麼?”

聽着寶貝孫女顫抖的聲音,看到不少走出的朝官投來的目光,郎相長長一嘆,眼中厲色卻絲毫不減。

2011-4-29 18:25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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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樓

金鑾殿上皇帝的聲音彷彿還盤響在耳畔。

“睿王所爲,實令朕痛心失望,原其所掌之兵刑二部,兵部交回太子執掌,刑部則交予夏王,另朕暫交太子所掌兵權,一半撥予夏王,特此以賀大婚。”

衆人雖費解皇帝突然提拔夏王,但都清楚明白睿王是徹底失勢了。

君心難測,當然,也是上官驚鴻自己作的孽障。皇帝是什麼人,哪容先挑釁後試探。

幸好,還有一個好消息。他提出讓賢王重返朝堂的事,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說會好好考慮。

皇帝沒有拒絕,便是說已有轉圜的餘地。

郎相緩緩說着,沈清苓止不住顫抖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郎霖鈴這樣失態,後者喃喃道:“難道我真的看錯了人?”

郎相狠聲道:“鈴兒,你先隨我出去罷,留在這裡做什麼。”

沈清苓記得自己曾對那個人說,這個坎,她會陪他一起過去,但是現在,當她看到他幾乎是最後一個步伐緩慢的從金鑾殿走出來,她一剎間也滿心茫然。

秦歌不是這樣的,永遠的運籌帷幄,永遠的意氣風發。

這個哪裡是秦歌?

她卻更愛他?

她愛着的是這個眸眼低垂,胡茬邋遢的男子嗎?

她現在只看到四散在殿外,或羣走,或獨行的都帶着譏諷和嘲弄,連寧王和宗璞都低着頭——

“容孤猜猜,阿鏡,是你嗎,嗯?”

她咬牙想走到他身邊,卻纔走了幾步,便被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擋住。那語氣裡的邪肆笑意……

她驀然一震,卻落入上官驚灝的暗佞的眼中,卻又見他突然擡頭看向前方,她側身看去,只見卻是翹眉偕同彩寧和銀屏過來。

銀屏笑顏閃耀,三步兩步已跑到夏王身旁。

夏王微微皺眉,“你怎麼過來了?”

“姑姑和太子妃陪我去購置成婚的東西,你上次雖惹我生氣,但後來每天送我玩意兒,本公主這回姑且原諒你,怎麼,我過來接你,你心裡喜歡嗎?”

……

不少人上前恭賀夏王,上官驚鴻正從夏王身邊悄無聲息走過,看着夏王,看着身旁這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男子,沈清苓心中紊亂,她知道上官驚鴻是看到她了,可腳下這時竟挪不動一步,太子淡淡盯着走近的翹眉,嘴上仍輕聲說着話,“怎麼,可有後悔今日?”

四處人們的目光,翹楚想,她猜到殿中發生了什麼事。

怔怔看着寬道上靜靜低頭前行的男子,那微微拐着的腳步,那從來在衆人面前沒有摘下過的鐵面,她心裡大慟……爲什麼郎霖鈴還在郎相身邊,不過去?

“主子,我們要回去嗎?”身旁,四大怯怯問。

“不。”

她緩緩答着,走了出去。

天地中間這塊生動彷彿一下靜止下來。

她看到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的看着她,包括站在殿門處的皇帝。

她在青袍男子前面停下來,將他去路攔下。男人緩緩擡頭,眸光如晦,眼內佈滿血絲和似笑非笑的淡嘲,照面一下,他卻微微一震。

淚水在眼裡滾動,她只是笑着朝他伸出手,“驚鴻,我們回家吧。”

2011-4-29 18:25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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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樓

341

———————————三更6000字——————————————

上官驚鴻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眸中嘲刻卻愈深,啞聲問,“回家?家在哪裡?”

“你母.妃的老宅也好,睿王府也好,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哪裡都行。”

翹楚快無法維持脣邊的笑,指甲掐緊手心,看他這樣,她心疼得快要哭出來卻偏偏清醒的知道不能,院裡每雙眼睛都在看着。

來半晌,卻始終不見他回答。手伸在兩人之間,她又急又疼,望着他灰重紋絲不動的眼睛,心裡一點一點黯淡下來,突然,蜷縮在袖裡的手上一暖,她心頭一跳,他伸手將她死命捏住併攏得指節發白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來。

他隨之伸手將她攬住。

“鐵叔,你先朗妃和林姑娘回府,若郎妃今日要隨相爺到娘.家走走,你便先送林姑.娘。”

茛翹楚一怔,正感覺到他手臂上繃緊的莫大力氣,卻聽得他盯着前方吩咐道。

老鐵正走過來,眸裡也是憂心忡忡,聞言,立刻頷首應了。

翹楚欣慰,有些人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他緩緩放開她,轉身,看了郎霖鈴和沈清苓一眼,朝郎相一揖。

仍和從前一樣謙禮。

老鐵走過去。

郎相仍皺着眉,有些不自在的還了一禮。

“走吧。”

四周朝官,包括上官驚灝、上官驚驄、郎、沈和彩寧等人目光都多了份異樣,嘲諷也好,凝慮也罷,翹楚看着他緩緩而起、站得筆直的身子,一笑點頭。

兩人攜手正要離去,威嚴的聲音從背後而來,“翹妃近日身子可好?”

是皇帝!

聲音淡淡,語氣卻並不善。

此時,上官驚鴻的手也突然在她手上重重一按。

兩人一起回身,翹楚向皇帝見禮。

皇帝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起罷,你身子不便,宮裡你還是少些過來爲妙。”

話裡的一語雙關,隱隱透着股讓人驚顫的陰寒之氣。

翹楚驚怔,是恨屋及烏還是其他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皇帝對她……她隱約感到有股欲.殺之而後快的感覺。

但此時,她和他的處境不是乞求便有用。

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手,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她抑住恐慌,擡頭緩緩笑道:“謝皇上關心。翹楚自知不該,只是翹楚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常妃娘.娘抱着個女嬰,對翹楚說,明天下雨,小八沒帶傘。她要照顧妹妹,是永遠也來不了了。翹楚只好過來,給我家爺帶把傘。”

皇帝本嘴角噙笑待她回答,聞言,竟渾身一晃,臉色瞬間變的鐵青。兩側的夏海冰和莫存豐趕緊將他攙扶住。

2011-4-30 00:24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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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7樓

“父皇。”

上官驚灝、上官驚驄和寧王也連忙上前。

“父皇保重,那兒子和翹楚先告退,不礙父皇休息了。”

皇帝冷笑,“好,好,從明日開始,你也不必過來上朝,你那女人也不必來送傘。”

“兒子……遵命!”

翹楚還跪在地上,已被上官驚鴻拉起,抱進懷裡。

羣臣亦紛紛而前,混亂中,上官驚鴻淡淡看了郎霖鈴一眼,目光最後緩緩落到沈清苓身上。翹楚看沈清苓眼含淚光,似要走過來,握在手上的大手似乎變鬆,她一怔,抿了抿脣,正想將手抽出,手上卻驟然一緊,“跟我來。”

她心裡紛紛亂亂,直到被上官驚鴻用力強行拖到一處站定。

2011-4-30 00:29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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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8樓

前面是莫愁湖,背後是外牆角焦黑的常妃殿。

途中,穿過花草,穿過幽徑,穿過宮門。

彷彿穿過時間,穿過歲月。

兩人站定,上官驚鴻才鬆開她。

2011-4-30 00:3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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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9樓

手腕一圈通紅,翹楚看着一抹厲色從上官驚鴻微瀾不興的眼裡破涌而出。

“我剛纔不該那樣說,你不該帶我走,就讓你父皇責罰我,好讓他出口氣,對你反好。我回去請罪。”

她說着正要轉身,卻已被上官驚鴻手臂一探,拽抓回懷中。

“不,那樣說很好,你做得很對。”

“那你……你在生氣……”

“不要放手。即便看起來我似乎要放開你,也不要放手,我不會放手,永遠也不會。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是你的……”

他身上細雨溼身的潮意將鬆蘭的薰香帶出,撲打在她口鼻上,翹楚渾身一顫,僵硬在上官驚鴻懷中,雙眼已盡溼。

“我知道,跟着我,你受委屈了,有什麼委屈都哭出來……即便我今天什麼都沒有了,我也必定護你。”

2011-4-30 00:3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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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樓

聲音輕爾,卻那般堅定隨風撲進她耳中,翹楚緊緊閉上眼睛,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不爲自己。

翹楚,即便你心裡對我存疑,但這樣的你對我而言,已經足夠!

我已經顧不得是不是施捨。

湖上雨後新陽。

撫着懷中女子的發,上官驚鴻眸光如犀,在陽光的耀眼中深深斂起。

半晌,翹楚低聲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上官驚鴻緩緩放開她,“出去走走如何?”

“好。”

翹楚答得毫不猶豫,他壓力之重,她明白。

她現在要做的不是逼迫他,而是陪伴和信任。

試着去堅定信任他,不管結果怎麼樣。

他能成,她替他高興;不能,她願意陪他一起死。

上官驚鴻看女子眉眼安靜,心裡彷彿一瞬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心疼狂喜,嘴上卻只笑道:“爺陪你逛街去,你喜歡什麼東西即管買。”

逛街?翹楚一愣,化悲憤爲購物?

“再下個館子。”

他繼續提議。

化悲憤爲食量。翹楚囧。

*****

朝歌大街。

“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美人橫了四大一眼,四大一口將手上的糖人兒啃掉半個頭,“主子買吃的,都給咱們買一份,你還嫌什麼,哦,我懂了……”

她瞟了眼前面兩人的親暱,偷偷笑起來。

翹楚倒沒有看到背後的小非議,拿着糖葫蘆吃着,一邊往街道兩旁這看看那看看。上官驚鴻看她吃的香甜,頗覺不可思議,“這東西便宜,有這般好吃?”

翹楚撲哧一笑,低聲道:“我害喜,這東西酸酸甜甜的,我自是喜歡,你這是皇子病,東西便宜就不好了麼,東西好不好吃是要看和誰在一起吃,而不是吃的是什麼。”

上官驚鴻並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怔之下,心裡舒服受用之極,他喜歡聽她說害喜,那是他的孩子,更喜歡她說和誰在一起,他自是不會表現出來,他喜歡她這樣待他,若他高興了,她未必就花心思在他身上,是以只淡淡“嗯”了一聲。

翹楚看他臉色沉鬱,心疼,想逗他開心,掰了塊在手裡遞到他嘴邊,“你嚐嚐看。”

他雙眸炙然盯着她,竟也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

“好吃嗎?”

上官驚鴻看她笑靨嫣然,心裡微微一蕩,啞聲道:“好吃。”

翹楚本以爲他不喜歡這些甜膩的東西,看他似乎吃的香甜不下她,就像從沒吃過的美味,心想皇家的小孩真可憐,將啃剩的半支全部進貢過去。

卻見他斯斯文文咂了下方纔口中的碎屑,突然皺眉道:“不好吃,甜死了。”

什麼味覺,遲鈍成這樣子,這時才嚐出味道來——翹楚本來心裡沉重,這時也不禁啞然失笑,佯嗔道:“你是不是嫌我吃過?”

表示自己絕不是嫌她的口水,上官驚鴻恨恨將她啃了半口的那顆果子吃掉,正準備將剩下的扔了,翹楚搶回,繼續吃。

上官驚鴻看她模樣嬌憨,心裡越發憐惜了去,只緊緊摟着她,問還買不買。

翹楚心裡也是快活的。以前秦歌事情多,兩人這樣在外面閒逛的次數屈指能數。

就這樣,兩人似乎漫無目的,在朝歌最熱鬧的大街走走看看,也不管路人投來的好奇的目光。一個鐵面,一個破了相。

翹楚早已不戴面紗。若在意的人也不嫌,她還怕什麼。

上官驚鴻耳利,兩人說着笑着,他突然轉身,道:“噢,你這丫頭喜歡景平?”

“美人,你看到睿王和咱們主子好,想起景平吧。”四大說着這個正說得歡,冷不妨上官驚鴻一句話過來,差點沒被口水嗆着,看美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又哈哈大笑起來。

上官驚鴻心情不錯,對翹楚道:“將景平他們也一併叫出來,怎麼樣?爺今兒個請客。”

翹楚一笑頷首,上官驚鴻隨即在街上找了個少年,讓他到睿王府報個信,居然不用給錢,對方已恭敬的辦事去了,翹楚不解,上官驚鴻說是便衣暗衛。

這暗衛和**一樣,也還有便衣的,翹楚又囧了回。

很快,老鐵等人便匆匆趕到。

衆人擔憂上官驚鴻,卻見他在翹楚身旁,較之平日更輕快上幾分,才稍寬了心。

四大嘻嘻笑道:“美人,景平來嘍,來來來,你和他一起走。”

景平一怔,俊臉微紅,美人到底還是少女,難得的尷尬起來,往四大腦袋狠狠敲了一拳,四大抱着頭竄到翹楚身邊,美人報復道:“主子,奴.婢嚴重懷疑四大暗戀景清很久了,你要爲她作主。”

2011-4-30 00:3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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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1樓

四大一呆,景清已一臉驚嚇,“媽.呀,你千萬別暗戀小爺。小爺還沒有飢不擇食到這地步。”

翹楚笑得幾乎軟倒在上官驚鴻懷中,上官驚鴻看她高興,摸摸她的發,順勢道:“看他們感情甚好,那天幫他們兩對把婚事辦了,親上加親。”

翹楚表示贊同。

表示對主僕配,親上加親半點也不感興趣,四隻都默了,各自側頭去欣賞街邊買菜的討價還價的藝術。

老鐵和方明走在最後,老鐵輕聲道:“老方,這許多年了,我今兒個纔有一絲感到爺是真正快活。我們這夥人在一起,有像在家中的感覺。”

方明點頭,苦笑道,若無貶斥該多好。

老鐵沉默半晌,方道,世事豈有雙全。

說話當口,已走到一家酒樓。翹楚一看,卻是之前那間鬧過大事的玄湘酒樓。

上官驚鴻看她微微發怔,柔聲問她怎麼。

翹楚搖頭一笑,“沒想到是這裡罷了。”

“既是請客,總得要最好的。”

翹楚暗忖自己多心,那是屬於當日傻子的記憶,他又怎麼會記得,即便他真的從老鐵等人口中問了,也已不放在心上了吧。

上官驚鴻眸光一動,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她鼻頭用力一捏。

兩人心意相通,沒有多話。

進得去,上官驚鴻說不要雅座,圖個熱鬧,便在一樓好了。

衆人自然樂意。

坐定之後,上官驚鴻看了老鐵一眼,隨之卻並沒有說什麼。翹楚輕聲道:“你想知道就問吧。”

桌下,她雙手安靜放在膝上。

橫下,上官驚鴻的手伸來,將她的手握了,方淡淡道:“鐵叔,林姑.娘回去,你可差人守住她?”

“是,爺在殿外的眼色,奴.才懂得。”老鐵正想說什麼,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止住話。

“鐵叔有話但說無妨。”

守住她是怕她危險麼。桌下狠狠將上官驚鴻的手一掐,翹楚疑慮,卻還是出了聲。

“林姑.娘說,有事要和爺說,爺回去以後,請爺到她房間一趟。”

“好,我知道了。”上官驚鴻說到這裡,立刻打住,讓衆人點自己愛吃的,四大和景清立了轉問翹楚想吃什麼。

這時,美人突然“咦”了一聲,道:“四大,你看門口進來那個人。”

四大一愣看去,隨即訝道:“這不是那天你在天香閣外面跟我說過的那個男人嗎?”

衆人早循聲看去,翹楚頓覺奇怪,門口進來數個男人。

其中兩人談笑而進,看模樣似乎極爲熟捻。

其中一個,正是賢王;另一名男子,面容平凡,身穿紫服。她並不認得。兩個丫頭是認識賢王的,卻說那個男人,莫非說的卻是那紫袍男人?

賢王也看到了衆人,嘴角一揚,領着紫袍男人走過來。

“八弟初掌兵刑二部,此時正值早朝不久,新官上任,八弟不是應該在二部繁忙,怎麼在這裡喝茶吃酒來了?”

這個人分明已經得知今天早朝的消息。景清率先忍不住,立時站了起來,怒道:“賢王是貴客,我家爺這裡桌小人多,招呼不到,賢王還是去樓上雅座吧。”

這時,跟在賢王二人背後的一名奴僕模樣的男子突然嘰裡咕嚕說了句什麼。

說的並非東陵最常用的方言。

2011-4-30 00:3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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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樓

翹楚一直很慶幸,她雖然沒有“翹楚”十二歲之前的記憶,但這個身.體的語言能力卻給了她。北地是東陵屬地,是以她會兩地語言。

她正不知道這人說的是東陵偏僻的方言,還是其他國家的語言,景平已冷聲道:“公子言語侮.辱,請向我家夫人告歉。”

景平這一聲,衆人都吃了一驚,尤以賢王爲甚,他這位朋友並非東陵人,便連他自己也聽不懂對方的方言,景平一個奴.僕竟然懂得。

“景平,那廝說什麼了?”

四大問着,狠狠向那說話的男子瞪去。

景平道:“他說,這女人臉上也有疤。”

翹楚一怔,上官驚鴻本把玩着茶盞,蘸了茶水在桌上隨手在桌上塗畫着。已站起身來,向着那紫袍男子淡淡說了幾句話。

說的並非東陵語,而是對方的方言。紫袍男子聞言,眸中劃過一抹凜色,隨即用東陵語對背後的男子道:“過來向這位夫人告個歉。”

男子二話不說,立即上前,向着翹楚恭敬作了一揖,也以東陵語道:“莽撞之處請夫人海涵。”

翹楚一笑,以示接受。

這時,那紫袍男子續道:“夫人莫怪,只因拙荊臉上也有疤痕,在下與妻子失散,遇到……有疤痕的女子我們難免多留意一二。”

翹楚看他樣子溫文,雖知他和賢王一起,並非友善之人,仍道:“謹祝公子與夫人早日團聚。”

男子道了謝,賢王看上官驚鴻神色甚峻,他又有要事和紫袍男子商量,遂也不再出言挑釁,一聲冷笑,便和男子離去。

衆人重新坐下,不待翹楚問,四大已好奇道:“八爺,你方纔和那人說什麼來着了?”

上官驚鴻一笑,神色卻仍帶着一絲冷峻。

“我說,我希望他尊重我夫人。若他的手下不給我夫人告歉,這頓飯今兒個是誰也別吃了。我是什麼人,他可以問我大哥。我是破罐子破摔,什麼也不怕。”

“他們約莫是有甚要事商討的,不想多惹麻煩。”方明說道。

四大又問這些是什麼人,景平回答說是鄰近一個小國,翹楚卻細心的發現他方纔眼中飛快劃過一抹詫色。

她心裡重重一怔,想了想,沒有多問。

美人點點頭,“他爲何會在天香閣出現,後來八爺不敵他似乎有意出手救援那花魁,我算是明白了,他在尋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臉上也有疤痕。”

衆人驚疑,她隨之說了天香閣的事。

一頓飯,衆人都吃的甚歡,上官驚鴻卻幾乎沒吃什麼,只是不停給翹楚佈菜。翹楚明白他的顧慮,各方勢力現下洶涌而來。

用過膳,上官驚鴻又給翹楚買了很多蜜餞什麼的,糖葫蘆尤其誇張。讓景清整筐擡了走。

翹楚一直在想事情,並沒有注意,買了東西之後才發現,說吃不了這麼多,放着會爛掉的。

上官驚鴻大手一揮,說回去讓廚子做全葫蘆宴。

翹楚和衆人囧。

回到睿王府的時候,天已黃昏,卻見沈清苓俏生生站在門口,滿臉淚水。

翹楚這時正突然將今天日間兩件微妙的小事串聯上。

342

對於三個人之間的感情糾葛,翹楚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想問身旁的男人,想知道他的想法,但常妃殿前他既對她那麼說過,她雖然也像所有女人一樣會嫉.妒會難受,當沈清苓緩緩向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低聲對他說,“你去吧。”

她從他懷裡掙開,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只是給他一個空間去處理。

且她心裡有事,也想仔細想想。

上官驚鴻卻看向方明,“方叔,你帶林姑.娘進屋。”

“我一會過來找你。”

他說着又淡淡對沈清苓道。

沈清苓看方明來攙,冷笑避開,看了看翹楚,繼而深深看了上官驚鴻一眼,澀道:“新歡舊愛,是我自己看不透罷,不管怎麼樣,不見不散。”

“嗯。”

聽他應了,沈清苓咬牙一笑,轉身離開。

翹楚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她雖不喜沈清苓,這樣的情景,她總是不安。

……

上官驚鴻將四大和美人趕跑了,自己送她回房。

回到房間,翹楚以爲他要出去了,她也沒理他,走到銅盆邊上拿帕子絞溼擦了臉手,哪知他卻悠閒的在桌邊坐了下來,一拍膝蓋,“過來。”

翹楚怔了怔,喚門外守值的丫頭進來換了新水,關好門方走過去,坐到他膝上,拿下他的鐵面,仔細的給他也擦了臉。

他很是得意,說以後每天都要這樣。

享受的將頭靠到她肩上,沉沉的,翹楚不舒服,推開他,臀挪了挪,改成側坐的姿勢,螓首埋到他頸窩,這才舒服的吁了口氣。

他笑罵,“你倒會享受。”

翹楚也不說話,慵懶的靠在他懷裡。她走了一天,也累了。

上官驚鴻看她不搭理,也不惱怒,伸手探進她的衣服裡,去摸她的肚子,一手變戲法似的又摸出件什麼東西,湊到她嘴邊。

翹楚低頭一看,赫然又是一支葫蘆,囧的不行。

她知他不愛甜膩,存心整他,又掰了塊喂他,哪知這次他學了乖,使壞的將她的手指含進嘴裡,他用力的吮吸,她身子一顫,他啞灼的眼中劃過一絲邪佞,放了她的指,低頭吻住她。

他在她脣上折騰了很久,才放開,她撫着幾近腫脹的脣,身子還在發顫,狠狠掐了他的臉頰一下。

他卻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末了,拿過她放在桌上的帕子,仔細替她將手指都擦乾淨,把她抱到牀.上,柔聲道:“歇會兒,我過去一下,一會回來和你吃晚膳。”

上官驚鴻走了以後,翹楚想了想,下.牀讓門外的丫頭將景平找過來。

……

“景平,方纔在酒樓裡爺到底對那紫袍男人說了什麼?”

這話問得極快,景平正低頭見禮,聞言果是一怔,立刻擡起頭來。

翹楚也立時明白,猜測對了。

“翹楚雖想知道,但若先生不能說,也沒關係。”

她怕景平爲難,笑笑說道。

景平緊緊皺眉,末了,終於輕聲道:“翹主子,爺對那人說的話和他告訴我們的基本一樣,只是少說了一句。”

……

景平走了。

翹楚回到牀.上倚着,夕暉雖是晚陽,從半開的窗透進來,也有絲刺眼。

若非當時酒樓裡景平眸中一閃而過的異色,她不會想起上官驚鴻在桌上的隨手蘸劃。

若非在那之前她一心撲在上官驚鴻身上,她不會看到桌上的水漬。

若非她乾的是考古,她不會猜測那兩抹水漬是兩個文字——儘管那兩個字她並不認得,但有字符的特徵,想來應是別國語言。

景平說,那兩個字是“莫說”的意思。

上官驚鴻當時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你是九弟的人。

……

沈清苓的房間在另一個院落。

上官驚鴻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斟酒。

桌上一桌餚菜。

“驚鴻,給。”

看到上官驚鴻,她微微一顫,很快苦澀笑着遞了杯酒過來。

上官驚鴻接過,一飲而盡。

沈清苓看他淡淡看着自己,心裡卻不由得緊張起來,明明他眸裡並沒有絲毫責怪。

“當時,我其實想過去找你,只是,我顧忌太多,上官驚灝又在那裡,我怕言語上被他看出什麼端倪……”

他一直沉默,等她說話,終於她按捺不住,走到他前面,伸手抱住他。

他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絲不動。

她心裡越加恐慌起來,嘴上卻咬牙笑道:“翹楚是真爲你好嗎,好,我便當她真的是想爲你好,但她這樣做,惹怒皇上,只會將你害死,你現在連朝堂也不能上了——”

2011-4-30 22:16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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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4樓

“她這樣做有她的道理,莫說她的不是。苓,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他終於出聲,卻是爲翹楚說話,沈清苓一怔,悲憤交加之下,也登時怒了,“我和你之間的事?好,我不說她,但你撫心自問,爲了她,你是怎麼對我?今天,你甚至派人監視我,限制我的行動!”

上官驚鴻將她從自己身上推開,輕笑搖頭。

“監視?我還沒有拿到絕顏丹,怕你苦悶,寧願冒險讓你用這個身份公開生活,上官驚灝從假香兒那裡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但他是個極爲謹慎的人,沒有絕對的把握,絕對不會做戳穿的把戲。我便是賭他這多疑本.性,計劃在這段時間內將你轉移,但看今天的情形,他已是試探出來了。我能不防範嗎,派在你四周的人,也沒有限制你行動,只是不讓你出府,一留意到可疑,便帶你從地牢離開。”

沈清苓心頭一震,低聲道:“原來如此。”

她說着猛地擡頭,“告訴我,你還是愛我的,你愛翹楚也愛我,愛我更多一些,你對翹楚只是……負疚。”

天色在一剎暗下來,入夜了。上官驚鴻眸光彷彿也在這夜色裡變暗,平緩卻深沉的像個洞。看不出,猜不透沈清苓突然間竟打了個冷戰,果然,他的聲音像刀子一樣而來。

“我愛她敬你。苓,從今而後,我不會再像以前那般逼你愛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沈清苓只覺耳邊“嗡”的一聲響,腦裡一瞬空白,低喃道:“你仍爲今天的事情怪我。”

“我沒有。今天的事,我雖沒有預料到,但你那樣是人之常情。若我能過這一關,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若不能,我會設法送你離開。”

上官驚鴻的話卻繼續殘酷的緩緩道來,沈清苓又疼又怒,死死抑住心思,聽到他說最好的生活,卻驀然一怔,顫聲反問道:“什麼叫最好的生活?”

他還是要娶她爲妃是嗎?

“榮華富貴。”

“你會娶我對不對?”

“不。”

一陣暈眩襲來,沈清苓幾乎跌摔到地上,手肘卻教一支有力的手臂緊緊抓住。

不,這個時候她反更不能亂,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她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靠到他懷中,“驚鴻,你已經變了心。但不管你怎麼樣,我都不會變。你知道的,我和你一起,要的不是榮華富貴。我要嫁你爲妻,若你不允,我活着也沒有意思。”

……

*****

上官驚鴻果然吩咐廚房做了葫蘆。翹楚看着桌上幾道葫蘆菜,哭笑不得。

她瞥了眼窗外,天早已黑了。

等了他半個時辰去了,也不見回來吃飯,她將他腹誹了幾把,自己吃了起來。

看去很美味的東西,嚼起來竟如同嚼蠟。

也許是早膳的味道太熱鬧太好。

她扒了幾口,便沒了胃口。開門出了去。

卻見景清不知什麼時候過了來,在門口與衆婢愣愣站着。看她出來,又驚又喜,招呼道:“翹主子。”

翹楚看他這樣,有絲失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我過來傳話的。”

“過來傳話你不敲門不進來?”翹楚也愣了。

景清立刻委屈起來,“爺囑咐下來,說看到你出來才讓說的。”

翹楚越發奇怪,“不出來不說?他先告訴我他讓你傳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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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4-30 22:16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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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樓

343

走在書房的路上,翹楚本已爲景平的話憂心,上官驚驄也真正捲入了這場奪嫡之爭……上官驚鴻又不知什麼葫蘆賣什麼藥,和沈清苓之間又怎麼了。

他讓景清傳的話居然是:若她要找他,到地牢去。

……

啷噹一聲,鐵門推開,一片氤氳水汽撲面而來。

踞翹楚一怔,只見竹屋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桌兩椅。桌上竟是一桌的菜,爐子上還燙了壺酒。

上官驚鴻鐵面摘了擱在桌上,本支着肘子神色慵懶卻又眉頭緊凝不知在想着什麼——這是種有趣的表情,他似乎很悠閒,又似乎在沉竭,她不由自主擔憂,他這樣,只能說明情況確實不好。

聽到聲響,他嘴角頓時彌出絲笑意,大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踱回桌邊。

黔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個樣子她本來一肚氣惱不安都不好發作了。但想想他着實好氣,說好晚膳不回,讓她自己一個在房裡對他和清苓的事胡思亂想,他卻在這裡好菜好飯。

上官驚鴻看她不出聲,抿了口酒便去哺她,她推打着他連連閃避,卻無果,被他灌酒不說,還又啃又咬的在脣舌上搗弄許久。

她嗔然,“你從前不是最討厭做這些事,如今……”

她到底不如他厚顏,說了半句便說不下去。上官驚鴻卻不然,笑吟吟道:“如今如何?你說說看。”

她別過頭去。

上官驚鴻往碗裡夾了些東西,遞到她嘴邊,低聲道:“我在這裡等,等着看你什麼時候過來。”

翹楚聞言一愣,他忽而又笑的得意,“你等不到我,果然巴巴出去,知道我在這裡,巴巴過來了。”

“翹楚,翹楚,你在吃醋。”

翹楚沒料到他竟然來這麼一出,又好氣又好笑,板起臉不去理他。

上官驚鴻也有絲慌了,他看人犀利,惟獨對她卻不好琢磨,遂趕忙去哄她。

翹楚看他皺着眉頭,一臉嚴肅的說些古怪的軟話,歸結起來就是什麼提高四大美人的福利待遇,什麼買個牧場送給她,氣也沒辦法再生下去了,笑罵道:“八爺,你這人雖然惡劣,但總算沒有虐待我的丫頭,還有,你雖然錢多,但我不思鄉。”

上官驚鴻也囧了,但隨之明白她總歸是沒有生氣了,又頗爲自得起來,替她佈菜。

翹楚也一邊吃,一邊往他碗裡夾些青菜瓜脯。

兩人沒再說什麼,安靜吃飯。上官驚鴻高高興興的很快就吃了幾碗飯。

飯後,翹楚遲疑着想問沈清苓的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至於上官驚驄的事,她明白不宜多問,

她心裡煞是爲難,他們兩個,無論是誰,她都不希望有損傷。

他將她攙起,擁着她往花林走去,兩人沉默着走了片刻,他突然扣住她的腰,讓她倚到他身上,輕聲道:“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翹楚心頭一震,他話裡的意思,她是明白的,點了點頭。

“我必須要安置好她,但只此而已。”

他薄眯的眼眸透出一股堅毅,翹楚微微笑着應了他一聲。

他伸手將她緊緊抱住,略有些埋怨的低喃道:“你怎麼都不吵不鬧,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

翹楚有些失笑,隨之更多的卻是惶然。

她雖不喜沈清苓,或許該說是思微,但對她卻有種負疚的心理。

若論先來後到,畢竟是清苓先到;若說婚姻嫁娶,是他親選的她。

誰對誰錯,她真的無法判斷。但如今,她雖得到了,卻會不安。

可愛情,卻不能是三個人的事。

突然又想,她得到了又怎麼樣,時下局勢壞,她的身體也一樣。

她明白自己的情況,看似無異,但一旦發作起來——

到那一天,他以後豈不寂寞。

想起這頓飯他的小可惡其實半帶傻氣,她臉上笑着,惶惶的去緊緊回抱他。

……

一來二去的,不知道怎麼的就被他抱回竹屋,不知道怎麼的就拱到了牀.上,不知道怎麼的就被他粗粗喘息着半褪了衣衫,不知道怎麼的她也扒下了他的外袍……直到他身下的火熱碩大的堅硬驚醒了兩人。

他眸裡嵌着暗啞的情.欲,卻從她身上彈起,替她攏好衣衫,蓋上薄被,咬牙道:“再等上個把月就可以……”

她羞紅着臉點頭,無論如何絕說不出讓他去找其他女人的話,再說,郎霖苓此時也不在府裡,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回來,果是在郎相的相勸下,回了郎府小住。

2011-5-1 21:29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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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8樓

他將自己的衣袍也理好,撫着她的發,低聲道:“今晚在這裡陪我。”

她一怔,卻聽得他道:“我約了五哥和宗璞他們過來。”

她心中欣喜,他已振作起來開始重新謀劃,她問他有什麼想法,他卻讓她別操心。

她心裡一咯噔,想到些什麼,卻只笑着承了。

兩人說着話,翹楚身子不好,而今帶着孩子,較之常人更容易倦乏,意識很快模糊了去。

上官驚鴻眼裡深深劃過一絲慟然,拿起她的手,悄然注了些內息進去。

她離開的這些天,他翻覽了大量的大內醫書,其中有本民間古籍提到以溫綿的內息刺.激心脈、讓心脈變得更強壯的方法,則更能與病發時的劇烈痛苦抗衡而延緩死亡。

這和他設想的方案大致相同,哪怕要消耗他大量內力。只是,這終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可現下時勢困澀,他沒有辦法走開,否則上官驚灝一掌大權——他死了,她和小怪物又該怎麼辦。

他眸光倏變,抿過一抹暴戾。

“驚鴻哥哥。”

一聲清脆忽而傳來。

他扭頭看去,門外衆人都到了。寧王、宗璞、佩蘭和冬凝,老鐵等人也下了來。出聲是冬凝。

上官驚鴻眉頭一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冬凝開心的看了翹楚一眼,吐吐舌,上官驚鴻伸手替翹楚又掖了掖被子,方走過去,又壓低聲音道:“小幺,你和五嫂在這裡陪她。”

冬凝和佩蘭立即爽快應了。

和翹楚一段時間沒見,都很是掛念。

……

“五嫂兒,翹姐姐好瘦,看着讓人怪難受的。”冬凝的低低嘆了口氣,伸手想去碰碰翹楚,佩蘭立刻急道:“你莫把你翹姐姐吵醒了,回來看你驚鴻哥哥罵你不罵你。”

“佩姐,沒關係的。”

突然的一聲,將兩人都嚇了跳,翹楚卻已經坐了起來。

原來,她雖疲睏,但心裡有事,到底沒有睡熟,方纔衆人過來的時候,她便已經清醒過來。

佩蘭和冬凝又驚又喜,三人親熱的說了會兒話,翹楚問起冬凝的情況,冬凝攤攤手,笑道,幸好有三年守孝之期擋着。

卻是冬凝母.親過後年餘,她便拿這個回了皇帝,無論宗璞和樊如素,兩相沒有答應。

但不可避免的是終是因上官驚鴻而要和宗璞見面,宗璞每次看她,她都有想逃的衝動。

翹楚摸了摸她的發,安慰了幾句,冬凝只說沒事,翹楚想了想,終是問了出來,“他和五爺他們在商量清苓的事,對吧。”

冬凝和佩蘭聞言,都微微一驚,翹楚苦笑,這天下來,怎麼兩件事都給她猜中了。

*****

都說活着就有希望,不管現在怎麼樣,只要還在他身邊,她就有希望。

翹楚,你只管等着,誰笑到最後才笑的最好。

沈清苓一擦眼角,眸光一利,便從這件事做起,上官驚鴻會明白誰纔是他該愛的。

將信箋疊好封印,遞給旁邊的阿繡,“去,將這送到太子府去。”

阿繡一震,“太子府?”

*****

林深處。

“誰,出來。”

隨着老鐵的低喝的聲音,衆人警戒的向側方陰暗的花樹看去。

景平卻分明看到上官驚鴻微微擰了眉。

“說,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淡淡的女音響起,翹楚領着冬凝和佩蘭緩緩從林木裡走了出來。

2011-5-1 21:29 回覆

Anglela7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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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樓

344

翌日午間,太子府迎來了兩件事。

一是皇九子夏王的婚事,婚日早已定下,今日按例聖旨逐府相告。就在五天以後。

二是睿王和睿王妃的神秘來訪。

這是翹眉沒有想到的。

是以在大廳與上官驚鴻和翹楚會晤的時候,上官驚灝眸含淺笑打量着兩人的時候,她卻有些茫然。

上官驚鴻很寵愛翹楚,翹楚過的很好。這從二人之間的動作神色可以看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自小便是驕傲的,配她的人當是最好纔對。可回想起到朝歌以來的點點滴滴,一次次短暫的見面交匯,她對他的異樣感覺,特別是在圍場懸崖回來之後,那種不知爲何卻偏偏極爲強.烈的感覺——

無論他在崛起還是如今的最終落魄。

來原來,早已經註定。

當年的質子原來是他。

她總希望,自己的良人是天底下站得最高的人。

而今,她雖對他有意,但他的處境堪慮。

尤其是在上官驚灝掌摑她之後,她明白權力有多重要,上官驚灝天之驕子,嬉笑怒罵,因爲他有權力在手。

但她卻仍禁不住對他心動,亦更厭恨翹楚。

茛而聽上官驚灝的語氣,上官驚鴻並不知道當年蟁樓的人是誰。

在上官驚鴻心中,她是特別的。

幾次交集,他都溫柔以待。

何況,在北地和他相伴數月的人是她,不是翹楚。

但這時,她又該怎麼做纔好。

她已婚嫁,他政途黯淡。

她正凌亂無比的想着,此時,招呼打過,只聽得上官驚灝在旁抿茶笑問,“八弟是個不知八弟和……翹妃大駕降臨,有何指教?”

上官驚鴻亦是淡淡一笑,彷彿上次的深仇已無大恨,道:“翹楚掛念太子妃,臣弟便帶她過來探看一番。她姊妹雖同嫁到一處,但平日見面總歸不多。”

“嗯,應該的。”上官驚灝嘴角一挑,眸光緩緩落到翹楚身上。

翹楚到底不如上官驚鴻多年以來的隱忍功夫,尤其上官驚灝和這太子府給過她最恐懼的回憶,若非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她絕對不會過來。她當下立即便避開了上官驚灝的目光,對翹眉道:“姐姐,爺和太子爺說的事兒也不是我們女人家懂的,你我出去走走說幾句體.己話如何?”

翹眉看上官驚灝半帶邪佞的目光始終降放在翹楚臉上,心中冷笑,又想無事不登三寶殿,就不知道這事兒是落在上官驚灝還是她頭上,遂道:“如此甚好。”

翹楚一笑,隨之看了上官驚鴻一眼,上官驚鴻頷首輕笑,“去吧,我在這裡等你,二哥這太子府守衛森嚴,你倒害怕什麼,你絕不能在這裡出什麼事。”

他說着淡淡看向上官驚灝,“臣弟說的對吧,二哥?”

王莽下朝隨上官驚灝過來,在旁陪坐着,這時聽上官驚鴻言語暗藏諷銳,心裡一怒,便要反駁他,這個男人現在已是落水之狗,便是他也不必畏之。

哪知,曹昭南立刻橫來一瞥,他一凜,看上官驚灝始終嘴角含笑,遂沒有吱聲。

是,且看誰笑到最後。

*****

當翹楚說出來意的時候,翹眉還是吃了一驚。

睿王睿王妃一行,原來意在她!

她冷冷一笑,鳳汁染得紅豔的指蓋兒直指翹楚臉門,“小**,憑你就想和我討價還價?我不管你有什麼拿來作什麼用,我絕不會問母親拿絕顏丹交予你,莫忘了你身子裡還淌着我種的毒。”

翹楚也不惱怒,淺淺笑道:“姐姐,莫忘了翹楚夫君是什麼人,你的毒,他早替我解了,倒是你,你身.體裡被方鏡暗算的毒是個大麻煩。”

翹眉猝然一顫,隨即失聲道:“方鏡是睿王的人?”

翹楚自是不會答這個問題,只續笑道:“我家爺算着姐姐的毒也是時候該發作了,才攜翹楚上門拜會,目的是想替姐姐解毒。但這世上凡事總講個等價交換,睿王他想要的是絕顏丹,你需要的是解毒。這裡有封信,是睿王託我交予姐姐的。生命誠可貴,翹楚也不擾了,你好生考慮清楚。”

……

再回到大廳,各人都說了什麼,翹眉心神恍惚,都聽不清記不住,勉強堆疊着精神送了客,隨即匆匆回到自己房間。上官驚灝待她冷淡,也沒有管她喚她用膳什麼的。

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彷彿那毒已經涌上心腑,扣扼着她的咽喉,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隨之又傷心起來,她這般對上官驚鴻,他卻如此相待?

末了,她一咬牙,抽出信來,這信裡的內容卻更是讓她大吃一驚。

當然,此時她並不知道,她接着所做的種種,爲夏王大婚那天滿堂賓客前突發的大事埋下了所有意想不到的伏筆。

*****

是夜,三更時分。

翹眉也沒有升點燭火,她這個獨立的院落此時正好爲她提供了方便。門外守夜的奴.僕丫鬟早已讓她藉故遣退。

她走到窗邊,將一直飼養着的黑鳥從籠裡拿出來,在它腳上仔細縛好信箋,然後開窗放了出去。

……

黑鳥在窗前微一盤旋,很快在黑暗裡。

它在即將飛出太子府的時候,被一隻袖箭射落。

當然,翹眉沒有看見。

2011-5-2 10:59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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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樓

345

母.親:女兒急需絕顏丹。眉知此藥珍貴,母.親已無存在身,須問姨.娘取之,然姨.娘身處北地偏遠部落,來回耗時,惟求母.親毋必於七八天內設法將之送至睿王府,不可或緩。

那是在北地也業已失傳的古語,早不爲民衆所用。

但並不妨礙一些人看得懂。

男人眸光如鷹,就着旁邊另一名男人所擎火摺子,將信讀罷,重新封印用信筒裝了,縛回鳥腳上。

鳥兒教袖箭打暈,此時悠悠醒轉過來。

男人抓起黑鳥,猛一揚袖,信鳥再次沒入黑暗中。

三更時分的漆黑裡,一切來去宛若花落無聲。

……

第二天近午時分,翹眉方醒來。她心神不定的坐在銅鏡之前,貼身丫鬟在旁邊侍候着。

今天,院落裡突然多了很多護衛。

“嘎吱”一下,忽而門被用力推開。翹眉嚇了一跳,她手上正拿着一支花簪子,簪子一下從手裡摔跌落地。

她到底是太子妃,誰如此大膽敢擅自闖入,不問便知這進來的是上官驚灝。

上官驚灝淡淡看着她,眼尾釀着絲許笑意。

翹眉最是害怕這個男人這種宛似無害的笑容。

她顫抖着咬牙見了禮,有些心疼俯身撿起簪子,看上面磨了道口子,對婢女道:“這是大妃送我的嫁妝,你且拿出去看看能不能修一修。”

婢女立刻應了,告退出去。

上官驚灝微微眯眸,眼縫間透出絲危險和玩味,“孤聽去怎麼覺得眉兒是嫌棄孤府上的珠寶不夠好,倒巴巴惦念那舊物去啊,嗯?”

翹眉自是不會愚蠢到與他抗衡,只笑着上前,說殿下淨愛頑笑。

上官驚灝一笑,忽而將她抱起,往牀.榻走去。

翹楚,終有一天,會是你……

*****

翹楚當然不知道上官驚灝此時心裡的想法,只是在看似百無聊賴的居家生活中享受着午後的陽光。

用過午膳,四大和美人陪她在花園裡散步,這是上官驚鴻臨出門前特意吩咐下來的。這樣對她的身子又好處。

今天,上官驚鴻沒有和她一起吃飯。他外出了,去接郎霖鈴回府。

她心事沉重,既爲郎霖鈴,更爲數天之後的夏王大婚。

郎霖鈴到底是上官驚鴻的妻子,哪怕她相信他會妥善處理好,但再怎麼妥當,終是傷人。同是女人,她不想傷害到郎霖鈴,哪怕是和她已成水火的沈清苓。

復想起昨夜定下的計劃。

不知爲什麼,心深處總有股莫名的不安,總覺得屆時有些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會發生。

突然,腳步聲從後面而來。

轉身一看,卻是上官驚鴻攜郎霖鈴回來。

她向郎霖鈴見禮,郎霖鈴神色淡漠,卻還是頷首做了迴應。

上官驚鴻正待帶郎霖鈴回房,郎霖鈴翩然一笑,止住他,“爺,不必了,臣妾自己回屋便好。方纔你說晚膳爲我洗風接塵,亦是不必了。”

郎霖鈴明白,自己心裡仍然愛着這個男人,卻亦已有些看不起他了。

結識之初,他意氣風發,說和郎家不過是做交易,並不倚仗郎家,他果然做到了,可後來他親手將自己的一切毀去。也許,他壓根便是個不能成大事的男人。現在還不是得巴結郎家?!

她說罷,訣然離去。

她希望他追過來求她,卻又知道若他果真這麼做,她只會更看不起他。

一時,這個當日在選妃賽上最受皇帝賞識的女子竟也五味雜陳,只剩一腹冷笑。

郎霖鈴眼裡對上官驚鴻的不屑和諷刺,翹楚看的清清楚楚。

若非上官驚鴻將她緊緊抓住,她已奔上前去,攔下郎霖鈴。

可攔下郎霖鈴又能怎樣?她心裡一疼,將上官驚鴻拉回自己屋裡,絞帕子替他擦臉擦手。

上官驚鴻一直沉默着,她去晾帕子的時候,卻突然被他從背後緊緊抱住。

*****

太子府。

瞥了眼牀上玉.體橫陳、疲倦入睡的女人,上官驚灝眼內劃過絲意味深長的笑,開門出屋,走回書房。

書房內,王莽已到。

他吩咐王莽磨墨,很快寫好一封信。

王莽只見信上寫着:吾欲與汝一見,惟念汝現下諸多不便,五日後,你我會晤夏王府何如?

上官驚灝隨之將一名小廝召進來,吩咐了幾句,那小廝立刻手腳麻利的將信揣好,頷首離去。

王莽明白決定.性的時刻即將到來,心裡涌起絲壓抑不住的顫奮,“絕顏丹要七八天才到,殿下是準備在夏王府動手吧。”

上官驚灝眸光深凝,良久,方道:“不,錯了。這是上官驚鴻的套中套。”

王莽心頭一震。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一人推門而進。上官驚灝淡淡看向來人,神色越發的謹慎,“可已辦妥?”

曹昭南笑道:“上官驚鴻明白,來府到訪,殿下必疑。教太子妃用那黑鳥作幌子。與殿下猜測的一樣,今天看似毫無破綻出去的人才是關鍵。我們的神偷手在途中竊下那婢子拿出府去修的花簪,那簪子內裡中空,果有乾坤。我們看信後已將之裝回簪裡放回那丫頭身上。鳳清大妃手上根本還有絕顏丹,按路程算來,這書函從簪子店過去睿王府,再由睿王府發往北地,北地將絕顏丹秘密送到睿王府,前後不過四天。”

2011-5-2 17:40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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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樓

346

—————————————5000字更———————————————————

日子似乎平淡得像水,但轉眼間又已過了三天。

明天便是夏王大婚,到時少不得又是一場熱鬧。若非礙於身份,她絕不想去,睿王府現在便如喪家犬。

郎霖鈴支肘在桌上,冷冷淡淡的想着。

“小姐,要傳午膳了嗎?”

婢女扇兒在背後詢問。

扇兒是從郎府帶回來的新婢,假香兒的事,她後來聽景平過來解釋了,她自是真香兒已經死了。

香兒的事總能讓她想到很多。譬如上官驚鴻確實聰明,譬如上官驚鴻太傻,爲一個女人放棄多年來苦心經營。

“不用。”她淡淡答了一句,突然又想,若那個女人是她,她還會不會那麼想。

此時,心中的不屑裡竟帶了嫉妒。

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她心裡竟也突然生了絲喜悅。

來人手擎托盤,一身青袍,果然是上官驚鴻。

這些天,他每天都親自送膳和藥湯過來,藥湯說是給她調理身體。

是的,她現在的精神確實不好。

但除此,他卻一直沒有說其他什麼。

她還想她求他不成,若他主動求她,若他……她也許會回去求她爺爺。不管行還是不行。她看着他幽深卻平靜的眼眸,心裡竟越發的千迴百轉起來,似乎是累積了多天的情感的噴薄。

他放下托盤,轉身便要離去。

郎霖鈴忍不住開口道:“爺在這裡一起用個膳吧。”

上官驚鴻略略一想,開門對在門外等候的景清說,告訴翹主子我在這邊吃,讓她不必等我。

他和郎霖鈴一起用膳,上官驚鴻隨意拈了個話題,說的是些書中志聞,郎霖鈴是個博學之人,對這些既有興趣又知曉甚多,兩人一時談歡。

上官驚鴻走的時候,郎霖鈴竟差點想開口讓他留下來。

……

離開郎霖鈴的房間,上官驚鴻去了書房。

應當說是去的書房旁廂的房間。

那本是另一間他放置書籍的房間,如今是翹楚的新房。

他將翹楚的窩挪了過來,和他的書房毗鄰。

門外站了幾名婢女,門卻開着。

婢女施行,他沒有理會,徑直走進房裡,卻見兩名婢女在打掃,飯桌上豐盛菜餚幾乎未動,地上有些嘔吐之物。

他心裡一沉,沉聲問道:“翹主子呢。”

婢女怯怯答,說在前院裡。

他聽罷,吩咐二人仔細打掃乾淨,爾後方領着門口衆婢往前院而去。

……

是在亭畔的石塑桌椅找到她的。她背後不遠處是個湖,湖上小橋亭臺,四處花木錯落,陽光暖逸,四大沒有在旁陪着,不知被她遣到哪裡去了,她自己坐在石凳上,小口小口的安靜吃着東西。

他遠遠站着,看她吃了幾口便住了手,低頭靜靜看着自己的肚腹。

上官驚鴻看着鼻子一澀,十指彎屈成起來,緊緊握了很久,將幾乎涌翻到咽喉的情緒壓下了,才大步走過去。

翹楚看上官驚鴻突然出現,微微一怔站了起來,卻見他一言不發的盯着桌上的白粥,眸色陰鷙,忙解釋道:“你吩咐廚房做的那些,我有吃,就是——”

“你不舒服爲何不讓丫頭過來找我?你那丫頭呢?”

上官驚鴻打斷她,脣角緊抿,語氣已經是非常不悅,接近低吼。

“我想自己呆一呆,便讓她們回去吃飯了。你是大夫,又不是不知道,我害喜症狀較常人重,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讓景清來報,你在郎妃那邊自是有事的,我怎麼能……”

雖知他有事,但他到底是在郎霖鈴那裡,此刻他模樣兇狠語氣怪責,翹楚心裡亦不由得生了絲酸澀,說了幾句,便再也說不下去。

上官驚鴻看她眼底卻一抹鬱卒,嘴上卻笑笑說着,心裡頓疼,對於郎霖鈴,他有他的想法和原則,但絕不可和她相提並論,他伸手將她抱起,坐下,冷冷看向前面衆婢,“到鐵叔那裡領罰去,每人十板,扣今月俸銀。”

衆婢一聽,一個個臉色發白,撲通跪下,爲首婢女顫聲問道:“爺,奴婢們做錯了什麼?”

上官驚鴻冷笑道:“主子不適,你們卻知情不報,不該罰嗎?”

翹楚看他發惡,本已吃驚,這時看上官驚鴻眸光愈沉,一拉他衣袖,急道:“我又沒讓她們報,她們自是不報,你這是做什麼?”

2011-5-3 23:5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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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樓

他行事嚴酷,她想對他發火,對他滿心疼惜,發作不起來,求他,她也正在一股淡薄卻分明的傷澀之中,一時嘴巴微張,仍是說不出話來。

上官驚鴻卻突然低頭在她脣上輕啄了下,復看向衆婢,微微沉聲道:“這次看在翹妃份上,姑且饒之。若有下次,你們當知怎麼做,有些事不必主子訓說,懂了嗎?”

衆婢又驚又喜,謝過翹楚,按上官驚鴻吩示,退到較遠的花坳旁邊,遠遠侍着。

翹楚看了上官驚鴻一眼,想從他腿上起來,卻被他緊緊攀摟着腰肢,只是不允。

帶着縷縷溫熱,他的聲音帶着警告沉沉灌入她耳裡,“以後再有不適,若我不在你身邊,不管大事小事,都必須教人第一時間通知我。辦不到,我不管誰在你身邊,一律嚴責。”

翹楚心裡難受,卻到底爲他的話而感幸福,可惜現在對她來說,越幸福,越如履薄冰。

她這樣執拗想將這個也許並不健全的孩子生下來,可是即便他不充口不提,她越來越害怕,即使她肯努力,她還是不能將它生下來。

而且,現在她貪心了,這個孩子以外,她還想活長久一些。她捨不得離開他。

脣邊微有些濡溼,卻是他舀了一勺粥小心翼翼的湊到她嘴邊。

她怔怔看着他,吞嚥了口,眼淚卻差點落了下來。

上官驚鴻看她眼圈通紅,心中立刻亂了,將碗放下,眉目一挑,道:“不是說不罰了嗎,怎麼還這個模樣?”

他說着略略一想,狀似狐疑道:“還是說其實你想我罰她們?”

可憐一衆婢女撲通一聲又全部跪下,齊齊哀求的看向翹楚。

翹楚哪裡還敢悲秋憫冬,正想順毛,方明匆匆奔來,臉色凝重,道:“爺,翹主子,宮裡有旨意過來。”

翹楚有些擔憂的看了上官驚鴻一眼,上官驚鴻沒說什麼,只將她抱起,往大廳而去。

到了廳中,郎霖鈴、沈清苓和睿王府一干主要人等都已跪在地上,等候接旨。

連着郎霖鈴在內,衆人無疑是緊張的,爲這突如其來的聖旨。

爲什麼這時會有聖旨過來,這聖旨到底說些什麼……

宣旨的是曹昭南。

他和上官驚鴻打了聲招呼,衆人看去,那是不似敬卻也不諷,都沒有辦法從這大太監臉上看出聖旨的好壞端倪。

曹昭南拿出聖旨,隨之宣讀道:“睿王府翹氏身懷皇族後裔,朕記念皇孫安健,特召翹氏進宮,着醫女檢之,睿王聽旨陪同進宮。”

衆人聽罷,都面面相覷,翹楚有孕以來,也不見皇帝特別關心,今日卻怎麼突然召進宮去?再說,檢查何須進宮,上官驚鴻便是最好的大夫。

上官驚鴻眸光微凝,只是安靜的扶起翹楚,朝曹昭南微一拱手,道:“可否讓我府上兩個奴僕相隨進宮打點?”

曹昭南雖是上官驚灝的人,但自不會在衆多宮中隨來的內侍面前落了風範去,只一笑應允了。

上官驚鴻挑的是老鐵和美人。

曹昭南知道,這名喚美人的奴.婢是名高手,只是,此時看去神色凝重,身上殺氣較往日消減許多。他心中輕笑暗忖,噢,都以爲這是一場鴻門宴?讓兩名武功好手隨行。若是,再多的好手也沒有用,那是皇宮。

他不動聲色看了沈清苓一眼,只見沈清苓淡淡盯着翹楚。

嗯,這場角逐很快便到最後時刻——

……

郎霖鈴帶着滿腹疑慮回到房中。

她腦裡也仍在想皇帝召上官驚鴻和翹楚進宮的事。

記掛皇孫不過是藉口,到底是爲什麼。

她一邊想着,有絲睏意襲來,在她即將入睡之際,婢女扇兒突然急急推門而入,顫聲道:“小姐,宮裡……宮裡又有聖旨過來!”

郎霖鈴萬沒有想到,在第一道聖旨下達、上官驚鴻攜翹楚離府不久,竟又有第二道聖旨過來。她渾身一震,怎麼會這樣?

扇兒這般驚慌卻也是怪不得,現下睿王府就像懸在崖上的物什,誰都說不清下一刻會有什麼事情蒞臨。

上官驚鴻既不在家,便該由她來作主,她是決斷之人,立刻率了睿王府一干人等到廳中接旨。

這次宣旨的是夏海冰。

夏海冰眉宇間透着絲嚴肅,他讀罷聖旨,郎霖鈴大吃一驚,渾身止不住顫抖,看向旁邊的沈清苓。

怎麼會這樣?

可偏偏上官驚鴻此時進了宮,怎麼辦纔好?

2011-5-3 23:5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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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1樓

這一回,睿王府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

宮,皇帝寢殿。

翹楚在被曹昭南帶進去的時候,皇帝正和上官驚鴻在桌案上對弈。

彷彿數日前父子二人的嫌隙不曾發生過一樣。

但彷彿畢竟只是彷彿。曹昭南淡淡看了翹楚一眼,心想,倒莫怪殿下對這女子甚是上心,確實有絲膽識。

原來,進宮以後,按皇帝旨意,翹楚被帶到太醫院檢查身.體,上官驚鴻則被宣去皇帝寢殿。

上官驚鴻微一沉吟,說先陪翹楚過去,稍後再一同過去皇帝那裡。

曹昭南遂笑道,噢,睿王還怕王妃在皇宮出事不成?

翹楚立刻勸說上官驚鴻過去,甚至讓美人也不必相陪,和老鐵待在宮中馬車停放的地方候着便可。

……

當然,這檢查確實只是普通的檢查。聖旨既提到,總要有個落實。

君無戲言。

哪怕,曹昭南有種古怪的感覺,不知爲何,皇帝對翹楚似乎越發不喜、心思譎沉起來。

他既將翹楚領到,便退到皇帝背後,和莫存豐一起侍候。

……

翹楚跪下向皇帝見禮,皇帝似乎過於專注在眼前的棋局上,並沒有聽到。

上官驚鴻眸光一動,一聲輕咳,道:“父皇,翹楚過來了。”

皇帝淡淡“嗯”了聲,算是應了,卻再無表示,繼續下子。

他這子兒一下,立即將上官驚鴻的子圍死一片。

“老八,你是個聰明人,但莫忘謹記,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你現下既在下棋,思慮棋子的問題已足夠,其他的……心無旁貸纔可。”

“謝父皇教誨。”

上官驚鴻答着,曹昭南卻分明看到他往翹楚輕輕一瞥,遞了眼色。

這一記,他做得落落大方,竟也不遮不瞞,當然,遮瞞亦不見得皇帝看不到。

翹楚知道,在場的都是人精,自是都明白上官驚鴻要她做什麼,她咬了咬牙,並沒有假意暈倒,只是微微挺直身子依舊跪着。

上官驚鴻眸光一沉,她只當作沒有看見,將注意力放到棋盤上,以圖分散雙膝不適的感覺。

棋盤上雙方棋子縱橫交錯,竟看不出勝負端倪,不知誰將勝,誰會負。

……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局棋始終沒有決出勝負,翹楚雙膝痠疼難禁,頭上汗水淋漓,她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又餓又乏,她只一直咬牙忍着,看莫存豐指揮着小太監燃上燈火。

她往窗外看去,外面,天已全黑。

進宮時候不過是晌午時分,竟已數個時辰過去。

皇帝也沒傳晚膳,上官驚鴻一直沉默着,這時,出聲道:“父皇,是時候傳膳了。兒子和翹楚陪你過去偏廳用飯如何?”

皇帝擺擺手,“朕不餓,”

他隨即似又想起什麼,笑道:“老六老七老十幾個的母.親都與莊妃交好,之前聽莊妃說,今天他們都帶媳婦過來和她還有他們母.妃吃酒,說是先賀老九明日大婚。這個時辰約莫還沒出宮,昭南,你且過去將他們宣過來,朕亦很久沒看到那幾個女娃兒了,聽說,老七的媳婦也懷上了……”

六皇子幾個人進來的時候,翹楚苦笑心忖,這幾名皇子個個亦都不是好茬,倒也是冤家路窄,上次在夏王府遇到,太子帶了他們去捉姦,後來,又在天香閣冷眼旁觀淳豐對上官驚鴻動手。

衆人看到上官驚鴻和翹楚,也都微微一凜。

*****

睿王府。

上官驚鴻書房,燈火通明。

方明、景平和景清都在,除此,還有郎霖鈴。

一個小廝進門低聲稟報了幾句。

衆人本已焦急慌亂,此時聞言都變了臉色,郎霖鈴尤甚。她撫緊眉心,喃喃道:“怎麼辦,消息不通!”

景平苦笑道:“爺他們是有意被扣留在宮裡。”

而中午時分,第二道聖旨卻將沈清苓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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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3 23:5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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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樓

347

———————————————二更4000字——————————————————

宮,皇帝寢殿。

一凜之下,衆人看翹楚仍跪在地上,心裡都明白皇帝對睿王府的態度。

衆人向皇帝見禮。

“父皇高明,兒子輸了。”

上官驚鴻亦隨着皇帝一聲平身,將拈在手中久久不落的子放下,立刻起身扶起翹楚。

翹楚本想自己站穩,但腿腳發麻,肚腹疼痛,無法不倚靠着上官驚鴻。

皇帝不置可否的看了兩人一眼,上官驚鴻順勢道:“兒子不礙父皇與六哥七哥和十弟相聚,先行告退。”

皇帝眼睫一翻,卻道:“也晚了,翹楚的身子不便多動,你二人便在宮裡過夜,明天一早再出宮到老九那裡吧。”

翹楚越發的心神不寧,但二人自不能拒絕,上官驚鴻答允了,皇帝又讓莫存豐帶他們到偏殿空房休息,上官驚鴻只說不必麻煩,二人到常妃殿歇息便可。

皇帝極輕的一聲嗤笑,倒也並未阻止。

七王妃突然低低一聲,“我的沉香手串呢?”

十王妃笑道:“姐姐,誰讓你老是撥弄,看,這不掉了嗎,掉到翹姐姐那邊去了。”

“哦,翹姐姐,能煩勞你撿一下嗎?”

七王妃恍然,看似是很隨意的道。

翹楚一怔,低頭看向繡鞋邊的手串。

上官驚鴻眸光仍是平靜如方纔,從只是更暗了幾分。他挽着她正要跨步,背後,皇帝緩緩道:“翹妃,那玩意不是在你那邊嗎?”

翹楚心笑,只當是八點檔劇場,若她連久跪有可能導致流產的危險和憤怒都能忍下,此時又有什麼所謂委屈不能受一受的。她動了動痠痛的身子,上官驚鴻卻比她快,已俯腰去撿。

耳邊聽到幾個皇子的竊語和笑聲,翹楚佯疼輕叫了一聲,上官驚鴻一驚,立下擡頭看她,他擡頭一剎,她立刻彎腰將手串撿起來,走到七王妃身邊。

衆皇子止住笑,有些驚愕地看着她,她將手串遞給七王妃,“這位姐姐,給。”

七王妃眉頭一皺,伸手來接,驟然卻是一股大力拉扯而去,翹楚仍是輕笑,淡淡看着繩子在崩斷,檀珠四散。

七王妃臉色卻登時變了,質問道:“翹妹妹,這是我成婚時皇上我家爺的母妃親賜的,你怎麼能將它扯爛。”

翹楚沒有爭辯,只是賠禮道歉,這位七王妃的戲雖差,但似乎正合帝心,皇帝冷眼旁觀,嘴角噙笑。

“哎喲,翹姐姐,還不幫七嫂嫂撿起來,七嫂嫂身懷六甲,行動多有不便……”聲音嬌滴搭口的仍是十王妃,六王妃也皺眉輕聲附和了一句。

敢情她便沒有身懷六甲?翹楚搖頭一笑,正要去撿,身子卻迅速定住,一動也不能動。上官驚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點了她的穴道……

他安靜的再次俯下身子。

翹楚眼鼻一酸,閉上眼睛。

……

走出寢殿,那幾個人的笑聲似乎還在背後清晰傳來。

翹楚在男人的攙扶下,邊走邊低澀道。

“我撿就好,這事明天肯定傳出去的,你不傻嗎?”

冷不妨觸上上官驚鴻寒冽的眉眼。

“你方纔爲何不按我的意思去做?”

一離那是非地,他的怒氣亦全然迸發出來。

她知道他心疼,卻沒有想到他會發這麼大的火。

“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但我不相信你沒有察覺出來,不知爲何,你父皇很是厭惡我,比從前更甚太多。本來若非你們幾個有奪嫡能力的皇子有了孩子,其他皇子怎麼樣,他並不見得會如此關心。他將七王妃宣來,實是想告誡我,即便我有你的孩子,他亦不會惜之憐之,我的孩子比七王妃的更不如。不是每次乞求都有用,譬如上次金鑾殿外。但是你的生死前途全部掌握在他手裡,若我方纔假意暈倒,你以後更難。他罰了我,則心裡起碼會舒坦——”

“皇家的遊戲規則,你該比誰都清楚。”

兩人停在路上,夜色迷濛,四面亭臺樓閣,宮燈火光遠遠綽綽。她看他握住他雙臂,壓低聲音告訴他她心裡的話。

上官驚鴻除在她說那句“我不相信你沒有察覺出來”眼皮翻了翻之外,再無搭理,用力扯下她的手臂,蹲下身子,冷冷道:“閉嘴,上來。”

翹楚苦笑,卻沒再說什麼,上了他的背。

2011-5-5 00:05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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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樓

兩人一路走着,沒有話,除去她餓得有些難受,輕輕撫住肚腹時,上官驚鴻亦輕輕低哼了聲,約莫是她的手硌到他背脊……

可是,他有他對她的原則,她有她對他的心疼,一時,竟是誰也無法妥協。

殿內塵灰,他們必須做些清潔才能下榻,若是隻有上官驚鴻一個人,他還能隨意便一宿。冷宮又沒有奴.僕能使喚,亦沒有工具,上官驚鴻將翹楚揹回去之後,便到外面找內侍來打掃。

翹楚在裡面坐着,未幾,突聽得有驚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她一驚,走出一看,卻見上官驚鴻前面跪了六七名內侍,皆是臉色發白,戰戰兢兢看着上官驚鴻,其中一人右手吊垂着,模樣痛苦,渾身瑟縮顫抖不已,那手……看去竟是折骨而斷。

是上官驚鴻做的。

“驚鴻,住手!”

她走到前面,急怒道:“你瘋了嗎?怎能拿這些人撤氣!”

上官驚鴻聞言微微一頓,緩緩看了她一眼,隨之自嘲一笑,他嘴角依舊輕輕浮着笑,眸光卻依舊殘狠嗜血,“怎麼,幾位公公現下得空了沒有?吃的什麼時候拿過來,打掃的事又如何安排?”

“是是……奴.才這就去辦。”

“留下兩個人,其餘的該怎麼分配就怎麼分配去。”

幾名內侍叩頭如搗蒜,從地上爬起,又有兩人攙了那個斷臂內侍,便待離去,卻被上官驚鴻沉聲喝止。

衆人又驚又怕,終究悻悻湊首作了商量,三兩去了,另兩人蜷縮到一旁,不敢說話。

翹楚這才知道上官驚鴻的用意,她心裡歉疚,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他亦是個驕傲的男人,只是比不得上官驚驄,他自小困苦,並沒有那個資本。而今失勢,內侍也欺之。

他甚至不得不用這樣的方法來保證他們能按的意願辦事。否則,雖受斥嚇,未必便一去有回。

上官驚鴻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低笑着詰道:“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你不是有話想跟我說麼?責怪我殘酷還是什麼,說啊,翹楚!”

“還是你根本不信我能保護你?我不過就是一個連奴.才也輕視的窩囊廢。”他說着驀然頓住,眼眸都是冷笑和嘲刻。

翹楚心裡卻是如針刺疼痛,門外腳步聲忽而傳來,她一怔看去,只見幾個人正緩緩走進來。

其中兩人一個蛾眉翠釵,碧衣華服,一個眉宇如劍,白衣翩然似雪,是莊妃和上官驚驄……

“八嫂嫂。”

那脆生生的童聲——

翹楚正怔震,隨聲低頭看去,只見小九兒教一個嬤嬤牽着,卻眼珠骨碌、滿臉興奮的瞅着她,他想朝她撲將過來,卻又煞有介事的瞟了瞟上官驚鴻,隨即皺眉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

莊妃微微蹙眉看着二人,眸裡似含深事。

“還不將東西拿給本王八哥八嫂。”

卻是上官驚驄一聲輕斥,他背後數個婢女立刻上前,一人手上提着食籃,遞給上官驚鴻。另外幾人拿着木桶掃帚等物什,看上官驚驄眼光所示,便要往殿內走去。

“站住。”

上官驚鴻淡淡出聲制止,隨之一揖答謝,“娘.娘和九弟請回吧,地方骯髒,莫污了兩位衣衫;九弟明日大喜,今晚還是儘早歇息爲上。”

莊妃眸光一利,正想說話,上官驚驄卻巋然一笑,道:“母.妃,咱們回去吧。”

“八哥,八嫂,明兒見。”他笑說着,目光掠過上官驚鴻,最後輕輕落在她身上。

眸光極深,卻不見波瀾,像平靜時的深海。

擁有這樣沉斂目光的上官驚驄和初見時已是兩個人。

但總是好事。人成熟了總是好事。

“謝謝。”

翹楚心裡百感交集,她確實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會在這裡看到他。

其實倒亦難怪,大婚前夕來看看母.親的吧。

之前應是和七皇子一干人用膳。

這得知他們的消息過來的,不知是他的主意還是莊妃。

她不知道,對於這個明天便即將大婚的男子,亦是她生命中極爲重要的一個男人。

只記得林屋裡燭火融融,天際星光絢爛,那晚,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正在上官驚鴻的懷裡……

上官驚鴻離去後,他仍站在院門的位置,輕聲笑問,“翹楚,我真的不行嗎。”

她沉默着亦朝他一笑,在滿天星光中快步奔回屋裡。

……

和上官驚鴻在一起這些天,她偶爾會想到他。更多的時候,他在她心裡。

作爲珍藏的記憶。

此時,她心裡是感.激的。

上官驚鴻眸中含笑,目光裡卻都是冷削之意。

“八嫂不必客氣。”

上官驚驄輕聲應答,虛扶過莊妃便離去。

徒留握着手中工具悄量上官驚鴻、緊跟着顫抖離去的婢女們和依依不捨的小九兒。

她朝小九兒揮揮手,小九兒凝了她一眼,乖巧的隨嬤嬤離去。

手中被塞進什麼硬物,耳邊聲音漠漠,“你先吃東西。”

男人背影如風,往殿內走去——翹楚低頭看着手中食藍,心裡又是一疼,她原以爲他也像摒棄那些清潔工具一樣不會拿下,沒想到他留了下來。

“我們一起吃。”

她喚了一聲,想順勢和他說些心裡話,上官驚鴻卻驀地轉身,沉沉笑道:“吃?吃這些東西?翹楚,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翹楚微微一震,突然一聲焦急又從門外傳來,“八爺,趕快隨咱家走一趟,方纔夏海冰夏大人求見,皇上與他密談過後,勃然大怒,說要見你。”

……

在滿耳喧鬧聲中,翹楚隨宮中引導太監進了內堂,卻滿心張惶,她一夜未睡,上官驚鴻一夜未回。

昨晚,向前來帶上官驚鴻離開的莫存豐打聽老鐵和美人的下落,兩人竟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是以,當她踏進喜堂瞬間,夏王府屋內的人,亦似看熱鬧似的看她,她卻宛若未覺。

她明白,計劃失敗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知道,一會所有人都會過來。而她又該怎麼辦?

2011-5-5 00:05 回覆

Anglela7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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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樓

348

本來按東陵皇族嫁娶婚俗,皇子成婚,先至女方處接新娘,回府拜堂

,由長兄主理,爾後新娘送入洞房,皇子中招呼衆賓,到衆酒酣,兄

弟姊妹攜名門貴胄公子小姐一起進新房,看新人合巹交杯,鬧洞房。

翌日,皇子攜新妃進宮拜謁帝后。

來到這一朝,往時便由賢王和太子一道主持。尊不避長,太子地位可

見。

但太子、寧王和睿王成婚,皇帝重視,都親自過去。

今日,夏王亦一樣。

恍然若夢。今日從宮中出,馬車過街穿道,彩燈掛節。沿途和府外圍

觀的百姓如潮水涌迭,一如她成婚當日熱鬧。

可是,和她成婚那天一樣,翹楚沾染不到半分喜慶。

方纔一路走進,夏王府諾大美麗的院園中筵席已佈置妥帖,宮中過來

了執事女官、內務府派出衆多內侍,和王府的下人們亦漸漸收住架勢

,隨侍在院裡。

賓客此時正在眼前大廳兩側分立,一側皇親國戚,一側朝官大臣及家

眷。秩然有序,和平頭百姓家壓擠哄嚷大是不同。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太子和夏王的到來。

來銀屏公主家不在此,夏王接新.娘去的是行館。

太子夫婦亦還沒有到。

皇帝則從宮裡輦架儀仗而來。

此刻,夏王府裡,喜字成雙堂中鑲金懸,綢帛豔紅屋壁珠華泛,不雜

亂,卻人聲鼎沸。

翹楚站在皇族一側。

她並沒有和寧王佩蘭靠太近,佩蘭曾暗暗向她使了個眼色,她明白那

是借處說話的意思,但非常時期,這裡人多,她趕緊略一閉眼,回絕

了。

茛寧王見狀,眉目越發深鎖,對面,宗璞也一樣,連向來活潑的秦冬

凝飛快向她遞來一眼後,便抿脣不語,並未如姐姐秋雨一樣子和其他

千金小姐輕聲笑語。

她知,他們是得知她和上官驚鴻進宮的消息而憂,何況,最重要的是

,上官驚鴻此時並沒有出現,而同時,她更爲憂慮的是……郎相是在

的,郎霖鈴和睿王府的人一個也沒有出現!

睿王府那邊也出事了嗎?!

寧王他們會知道嗎?

她昨夜憶及上官驚鴻的態度,又擔憂上官驚鴻,米粒未沾在,此時身

心疲憊驚憂之下,頭目一陣暈眩。

但現在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等皇帝過來,一窺態度再做打算。

突然,耳邊一陣潰耳鞭炮聲響起,熱鬧的聲音隨之從院中噼啪而來。

人紛沓而進。

原是太子夫婦在前,淳豐彩寧以後,喜.娘攙扶着新.娘和上官驚驄走

進。

上官驚驄一身玄黑長袍,外罩紺色馬褂,帽插赤金花,從她身邊而過

他和銀屏走到堂前中央站定。

只等皇帝到來。

銀屏身上大紅喜服,金線牽連,繡凰結鳳,端的是華麗飄搖,雖頭披

喜帕,但身姿委婉婀娜,和夏王站在一起,無疑是一對碧人。

今日又是大喜,奪目程度不下太子夫婦。

王公貴族,名門之秀,不論男賓女眷,都羨慕不已。其間,不斷有皇

子朝官朝他拱手遙賀,他都笑着回了。

衆人和太子見禮,太子一笑讓起。

翹楚下意識看了這個男子一眼,相較一個新郎倌來說,他的笑很淡,

對於觀禮的人來說或許濃。

他似乎立刻便注意到她的注視,迎上她的目光,很快又錯開。

彷彿只是不經意的碰撞,他們原本並無甚交集。

除去那滿心的憂焚,這一刻翹楚心情複雜,但對他這般又感覺欣慰,

只希望他從此幸福開心。

也是合該翹楚此時有事,站在前面的翹眉連連打量了她幾眼,七王妃

幾人站在一起,七王妃素知二人不合,一來他們本身便有嫌隙,二來

她想賣翹眉一個面子,眼尾一挑,便附嘴對七皇子悄聲說了幾句,七

皇子會武,眸光一動,很快便照辦了。

七王妃眸光一掃身邊六、十兩位王妃,隨即笑道:“翹妹妹,你看我

這不小心的,又將身上東西丟了,可不知道怎麼又落在你那邊,睿王

不在,你且幫個忙吧。”

宮裡的事傳的快,昨夜裡,睿王和翹楚寢殿裡替七王妃撿拾手串的事

早已傳出來。

世上有兩種人最招人目光,一是榮耀,二是榮耀後的衰落。

本來夏王府喜慶,隨着太子夏王等人到來,人們的焦點早已從翹楚身

上落到二人身上。

此時無疑是提醒了所有人再去注意翹楚。

而睿王進宮不見出,似乎是又惹出什麼大事了。

翹楚隨着衆人的目光,淡淡瞥了眼這一次仍在自己裙側的碧玉戒指,

昨夜是皇帝開的口,這時她自是不會去撿,她肚腹痠痛,亦不可多動

她想了想,微微一撩裙襬。

物什在地上彈起一個弧度,衆人和七王妃頓時變了臉色,看着戒指骨

碌碌的滾到七王妃面前。

“好了,七嫂。”

“你這是什麼意思?”七王妃一怔之下大怒,劈手指翹楚,她竟敢將

她的戒指踹飛?

“七嫂不是說要幫忙嗎?”翹楚一笑,只道:“七嫂沒說該怎麼幫,

翹楚以爲,七嫂行動不變,如此所爲,七嫂該能撿了。”

七王妃氣得渾身發抖,但她確實沒說該怎麼幫這個忙,倒讓翹楚戲弄

了。

翹眉心裡冷笑,暗罵了句蠢貨,眸光一揚,道:“三妹,七妹妹的戒

指煩勞撿一撿吧,想皇上在此,也很樂意三妹幫七妹妹這個忙的。”

2011-5-6 10:31 回覆

傾城鴻楚

tura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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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樓

349

佩蘭看翹楚臉色已是發白,心裡擔憂又憤怒,想開口,手肘卻被丈夫緊緊握住了,寧王的聲音輕輕傳來,“她和小幺都能忍下,你便不能嗎。”

佩蘭一怔,看了秦冬凝一眼,卻見她果低着頭,死死瞪着地面。

她一咬牙,側過頭。

“好,”翹楚仍是笑着回迎她目光,一字一字道:“翹楚謹遵二姐訓示,若七嫂不急,翹楚只管等皇上來,向他報備此事,屆時皇上一吩囑,翹楚無有不爲。”

她腹中的絞痛,說罷,伸手掩住肚腹,臉上笑意卻是不減。

睿王府便真是如此可欺麼?

若已到最壞的情況,她又還怕什麼?

來翹眉並沒想到翹楚會這樣應答。

即便皇帝再不喜翹楚,但今日是夏王的大喜日子,皇帝未必願意在這些小事上折騰。

再說,誰會愚蠢到去向皇帝稟告這些爭風之事,這不是添堵是什麼。

她原想用皇帝來壓翹楚,此時教她一駁,反一時無話可說,一聲冷笑,卻沒再說什麼。

衆人看翹楚容顏憔悴,雙眸環顧之間,卻自有一股氣魄,便連翹眉也不再說話,腹誹也好,竊語低論也罷,卻誰也不會去向她說什麼。

七皇子夫婦一臉尷尬,看着地上那枚戒指,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茛七皇子狠狠瞪了七王妃一眼,卻突聽得一道聲音淡淡笑道:“翹妃,若是孤希望你幫這個忙呢,將戒指撿回給七王妃,可行?”

這聲音一出,四下立時一陣騷動,說話的不是別人,是太子。

太子妃便罷,若是太子,又是大不同了。

太子的話,等於半道皇命。

……

夏總管見狀心急如焚,一直沉默不語只淡淡盯看的上官驚驄此時身子微微一動,他明白,上官驚驄看似無異,心中已動了大怒。

烏靴已一跨而前。

夏總管知道自己攔不住,咬了咬牙,正待去攔,卻見一道身影已搶在他前面,於上官驚驄背後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上官驚驄眸光一暗,今日早已不比昨天,他什麼都能忍,但現……運功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舅舅也到了?今日是驚驄的大喜日子,我絕不允任何人在我府中滋事!誰都不可以!”

來人一身青色禁軍侍衛統領服飾,眉目沉峻,正是數萬禁軍大侍長夏海冰。

夏海冰一剎苦笑,同樣以密音相傳。

“驚驄,翹妃的事,你絕不能管,今兒只要你一動手,你和她都是萬險。”

堂中翹楚身子筆直,竟還是一副皚皚沉靜的模樣看着步到廳中的上官驚灝。

他看着她緊掩着腹部,心裡亦是幾分澀然,這個女子總是讓他想起常不謝。

那個藏在他心底一生的女人。

然而,昨天奉命到睿王府將郎霖鈴表妹“林海藍”帶走的一幕又涌上心頭。

……

宮宴當天,他早看出“林海藍”有膩,乃他人易容,他當時便猜想這名女子的真正身份只怕不簡單。

後來,宗璞替上官驚鴻傳話,讓他賣一個人情給他。

他念及不謝,並沒有向皇帝報告這件異事。

但是,昨天,皇帝卻突然頒下兩道聖旨,先讓曹昭南將上官驚鴻和翹楚帶進宮,隨後讓他立即將林氏秘密帶進宮。

說是秘密,其實是相對於上官驚鴻來說的秘密。

整個午後,上官驚鴻都被困皇帝寢殿,和皇帝下棋。

睿王府無法將突發異變的消息傳給上官驚鴻。

聖旨是當時才下的,事前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而他是在睿王府所有人都出來聽旨之際才宣讀的聖旨。

因此,在宣旨之前,沒有人知道聖旨的內容。

而宣旨以後,他立刻將"林海藍"帶走。

誰都不可偷天換日。

因爲,沒有間隙。

會將這林小姐帶走,皆因來自太子的密奏。

太子說,這女子其實便是方鏡——沈清苓。

這卻是他之前萬萬沒想到,這個看模樣已得郎家默許,寄住在睿王府裡的極有可能成爲睿王另一名側妃的女子竟是太子失蹤的女人沈清苓?

這意味着什麼?!

他當時亦是震驚萬分,更莫說皇帝的震怒。

那是在宣下二道聖旨的前一晚,太子秘密晉見。

皇帝事先接太子報,有意遣開了莫存豐,只留下他。

太子進宮面陳後,皇帝當場吐了血,幾要昏潰過去。

後來卻教他生生壓了下來。

但當晚,寢宮裡服侍的奴.才全部被秘密處死。

翌日,皇帝將上官驚鴻和翹楚先宣進宮……

然而,在轎子從城牆宮道里轉過的時候,卻又發生了一件事。

翹楚的婢女美人攔下了他們。

美人是先隨的上官驚鴻和翹楚進宮。

彼時出現,讓他大吃一驚。

美人對他說,請看在夏王的面上,讓她和林姑.娘說幾句話。

他知道,上官驚驄對翹楚存了怎麼樣的心。

從上官驚鴻搜太子府,上官驚驄將易容的翹楚從府裡抱出的那天。他當時只知道那名女子是易容了的,但並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他奉皇帝之命跟去察看,太子府門外,黑暗的角落裡,上官驚驄跪下求他。

那是眼前這個皇九子平生第一次求他。

2011-5-6 12:32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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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9樓

350

這孩子以前請求他助之成大事,但那是請求,他亦是願意的——只要不損害到皇帝。

他問那女子是誰,上官驚驄卻並不肯說。

但他終究放了二人。

直到後來一晚,幾經思量之下,他終於秘密找了被罷朝閒賦在府的上官驚鴻。

他明白那天的事沒有那麼簡單,並非僅僅是上官驚鴻對上官驚灝的挑釁。

他相幫的雖是上官驚驄,卻不忍心看上官驚鴻多年的苦心經營就此毀於一旦。

雖一時想不出當日上官驚鴻夜搜太子府的來龍去脈,但上官驚驄帶出的女子他知道是關鍵。

到得睿王府,彼時,上官驚鴻正在喝酒……看到他來,苦苦一笑,邀他同喝。

他原本顧慮上官驚鴻不肯說出那晚的女子是誰。

心裡一計較,他反沒有問,只陪上官驚鴻喝酒。上官驚鴻最後大醉……他低聲套話,最終從青年模糊不清的囈語中知道了那個女子是誰。

皇帝其實本存疑心,只是他有心瞞下——上官驚鴻算準了他不能從上官驚驄口裡問到什麼,而爲幫上官驚驄,他始終沒向皇帝報告“刺客”易容的事。

但那晚以後,他毅然進宮,將事情始末告訴了皇帝……

皇帝大怒。

對三個最鍾愛的兒子同時動了大怒氣。

但他知道,皇帝一直在等上官驚鴻表態。

皇帝在等上官驚鴻親手殺死翹楚。

這一次,皇帝再也容不得這個女子。哪怕她身懷皇嗣。

但哪個女子不能生下龍脈,只要這些皇子願意。

女人和天下,女人又算得什麼。

若上官驚鴻肯殺死翹楚,他知道,皇帝必定將兵權交還。

有一晚,上官驚鴻突然秘密進宮,和皇帝兩人徹夜而談。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那兩人到底都商榷了些什麼。

後來,皇帝只疲憊的告訴他,驚鴻已鬆了口風,可能會殺掉翹楚。

爾後上官驚鴻夜夜週轉天香閣,他似乎是愛慘了翹楚,想在那裡尋找一個可以替代的女子。

然後殺了府中那名寵妃……

可是那晚,翹楚卻闖進了天香閣。

那時,他便跟在皇帝背後,皇帝出言警戒莊妃,莊妃當時很是驚訝,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明白。

並且他感覺出,皇帝彼時心情其實甚好。

但翹楚出現之後,他便回了宮,只吩咐他設法秘密從淳豐手裡奪下崔明霜,還有之前被淳豐強搶的所有女子。冷笑道,說東陵的子民怎能落到西蠻子手裡。

天香閣的事,他總覺得遠不只如此簡單。

但不管怎樣,皇帝后來卻死了心。回宮後,皇帝冷冷說,海冰,你看到老八看那夷女的眼神了嗎,他不會殺她,朕敢賭任何東西,甚至是這東陵的天下!

翌日,皇帝將上官驚鴻刑兵二部的權力也一併奪去。

……

皇帝和上官驚鴻勢成水火。

昨天宮道上,他知道只要“林海藍”的人皮面具在皇帝面前一撕,現出沈清苓的臉,上官驚鴻便是大難。

但他不能一再因上官驚鴻置皇帝的心思而不顧,皇帝於他有救命大恩!且爲了公允,皇帝派到睿王府宣旨的人,亦是花了心思。

讓帶“林海藍”進宮的是他,而不是別人,哪怕是太子告的密。

苦苦思慮之下,美人卻突然跪下說,夏大人,那可否看在常妃娘.娘臉上,通融則個?讓奴.婢和林姑.娘到前面林裡說幾句話。只消幾句便好。

他最終應允了美人的請求,讓沈清苓出來。

美人這婢子既懂得到那裡尋他,上官驚鴻又正和皇帝一起對弈。

如此看來,皇帝第二道聖旨雖密,卻不知怎麼的竟被宮裡的翹楚得悉了,派婢女過來囑咐沈清苓什麼話。

那時,他幾乎可以肯定,“林海藍”的臉下,便是沈清苓。沈清苓在皇帝面前怎麼說,能不能辯解過來,將直接影響睿王府所有人的命運。翹楚派人過來送話大概是這個意思。雖然那證據確鑿,根本不可能,但總是聊勝於無。

沈清苓蹙眉先行,美人正待隨去,這時他突然注意到美人手上一個小細節。她的手略有些顫抖,且她的手極爲白淨。

方纔他只顧思慮,竟沒有看到!

美人仍舊是冷冷酷酷的臉,看他打量,也淡淡回望他一眼。

他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女人不是婢女美人,是有人易容所扮!

這女人,或者說替這“假美人”易容的人必定是個高手,臉上妝容無懈可擊。

但對方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美人會武,武器是長鞭,手心該有繭子纔對。

那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她臉上有人皮面具,沈清苓臉上也有……

也就是說,進到林子裡,她隨時可以將沈清苓換過來!

她是翹楚派來的,翹楚竟想偷龍轉鳳?!

饒是他在陪伴皇帝多年,什麼大事都經歷過,彼時也禁不住冷汗涔涔,胸.膛急促起伏,他現在該怎麼做?放還是不放?就在他這一遲疑之間,站在他背後一直沉默的年輕男人突然冷笑喝道:“允那婢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人喚左兵,是皇帝暗衛的首領。

他夏海冰在明,左兵便在暗保護皇帝。之前懸崖狹道一役,皇帝曾派出刺客作試探,便是由左兵親領的“兵”。

這一次,皇帝爲謹慎見,將這男子也出動了。

較之他,左兵易容術雖略遜,但他目光極犀利,他稍一猶豫,左兵已迅速看出不妥。

勁風遽厲擦過,美人大驚,一張人皮面具已教猛然躍起的男人劈手奪下……

目光觸上女子面具下的臉,夏海冰更是震立在原地,半晌猶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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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6 16:09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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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左兵是迅速的,一個箭步又躍過去,將走在前面的“林海藍”捉回。

兩人一腹緊張疑慮,將兩名女子先行扣住。

到得晚上,睿王、七皇子等人、莫存豐和曹昭南等先後被皇帝遣退,二人方將兩名女子帶到皇帝面前。

摘下“林海藍”的人皮面具,皇帝一看,又看看了假美人,一聲長笑之下,隨之一言不發將金鑾殿上的東西都摔了。

那是近年來夏海冰第三次看到皇帝發這麼大的火。

第一次是在圍場密林裡聽到太子和沈清苓的對話。

第二次是知道夜搜太子府的真相以後。

第三次便是昨晚。

皇帝問了兩名女子話,怒氣深重難抑,隨即宣莫存豐將上官驚鴻傳了過去……

*****

現在,他能做的只有制止上官驚驄!

帽沿下,上官驚驄青筋迸顯,但他那一句“萬險”,卻終讓這個男子冷靜下來。

上官驚驄嘲刻一笑,微微側過頭。

“驚驄……”

身旁銀屏這時輕輕依偎過來,他伸手將她抱住。

翹楚這時似乎向他看了一眼,他眼皮一跳,心如刀割。

翹楚眼中卻有欣慰之意。

他呼吸頓促,心上又似被什麼重重砸了一下,惟有迅速避開她的目光。

堂中七皇子和七王妃看有太子撐腰,相攜上前,六皇子夫婦十皇子夫婦和二人素有交情,也一併出列,一同看向翹楚,姿態倨高。

倒也難怪這幾個人會如此,尤其是七皇子和十皇子。這些日子閒暇處,翹楚曾問上官驚鴻朝堂上的事,這兩位恰巧就在刑部任職,侍郎的官階不算小,因是皇子,頂頭上司尚書亦要相讓三分,但上官驚鴻卻曾被皇帝指派管轄刑兵二部。

上官驚鴻不比太子,自小便備受皇帝寵愛,也不比夏寧二王,子憑母貴,外家有勢。

即便太子、夏王等人落難,他們亦是不會放過刁難。何況上官驚鴻本連他們都不如,後來卻越爬越高,現在落魄,和郎家也生了嫌隙,他們如何不欺?

只是聽着喜堂上衆人譏嘲低笑的聲音,看着眼前這羣人,翹楚卻感覺份外好笑,聯手欺負一個女人,便當真如此有成就感?

上官驚灝看翹楚臉色蒼白,按在肚腹上的手越發緊了去,仍舊不顯慌亂,心裡冷冷一笑。

仍記得那個死在地宮裡的醫女,仍記得金鑾殿外她對上官驚鴻的笑靨。

他要她明白對抗他的下場。

他要她求他。

淳豐心中對翹楚又愛又恨,這時見狀順勢奚落道:“原以爲東陵是個禮儀之國,沒想到皇族裡的人連上命也不遵。”

翹楚目光落到淳豐身上,低低笑了出來。

淳豐一怔,道:“你笑什麼?”

“先不說翹楚自當遵守太子爺之命,即便不遵,那也是我皇族裡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異族人來指指點點?”

翹眉斥道:“三妹,淳豐皇子是東陵貴客,豈容你放肆?”

“貴客?”翹楚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他是嫖客……”

翹眉臉色一變,這一下,堂上誰都不會再替淳豐說話。天香閣的事人盡皆知,誰出聲,誰便是在替嫖客說話。何況東陵朝官本來就不喜淳豐。

淳豐氣得發抖,走到翹楚面前,面紅耳赤的指向上官驚灝、七皇子諸人,冷笑詰問道:“我是嫖客,那他們是什麼?”

便是希望你這麼說。翹楚心忖,嘴上只淡淡道:“噢,謝謝皇子提醒。”

七皇子等人在四下微僵的氣氛裡,也頓時變了臉色。

彩寧上前將淳豐拉下,低斥道:“莫要再說了,還嫌不夠丟人。那女人刁鑽,現在何必和她爭,來日……”

翹楚一句話,弄得兩邊尷尬,衆人越發憎恨。

她卻仍是安靜站着,宛似並不在意他人眼裡的憎怒。

上官驚灝亦是神色不變,只淡淡道:“翹妃還不去嗎?”

瞥了眼七王妃腳下不遠的玉戒,翹楚心裡實無臉上半分自怡,忍着腹中疼痛,上前將戒指撿起來。

又是一陣暈眩襲過,她咬了咬牙,緩緩直起身來,將戒指遞給七王妃。

七王妃一聲嬌笑,不屑的兩指巍巍拈去,“如此,謝謝睿王妃了。”

四下抽笑聲立起。

若七王妃不提一個“睿”字,翹楚絕不會說什麼,侮.辱她忍下就是,這時卻笑道:“翹楚原以爲只是自家夫君腿腳有疾,沒想到七皇子也是如此,連替七嫂撿一件細小東西也不能。殿下體恤,七嫂,給。”

七皇子方低吼了一句“你亂說什麼”,七王妃已怒不可遏,伸手便朝她肩膀狠狠推去。

翹楚本來便腳下浮虛,這時腳下一踉,猛地往後摔去,她一驚,雙手下意識抱住肚子……

“皇上駕到……”

突然一聲尖聲細氣從門外傳進來,凌亂間,翹楚只看到前方一抹玄色身影急躍而起,向她的方向疾來。

她隨即被一支有力的手臂圈進懷裡,男人的聲音焦急擦過,“可有摔着哪裡?”

“兒臣見過父皇。”

她略有些怔愣地看着在她面前落地的上官驚驄飛快掠了她一眼,隨即對着她背後彎腰行禮。抱住她的不是上官驚驄?

她鬆了口氣。低頭一看環在腰上的手,手掌白皙修長,手背卻傷痕累累,心裡不禁驚喜交乍,一時之間,那聲“驚鴻”便哽在喉中,叫不出來。

背後的男人單手攬緊她,領着她走到七王妃面前,另一臂的袖子隨之狠狠向七王妃甩去,七王妃大驚——

“老八,你還真是反了!”

背後皇帝的聲音凌厲而來。

2011-5-7 22:08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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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七王妃教那一拂嚇得連連後退,絞着裙襬往後跌去,虧得七皇子尚算敏捷,一驚之下,趕緊將她攙住,纔沒有摔到地上。

但這一嚇也教她受的,一張俏麗的臉蛋褪的幾無血色,眉眼裡猶自含着恐懼。

“八弟,你竟對自己的嫂子動手!”七王子厲聲質問着,放開七王妃,拱手對皇帝稟道:“兒臣懇請父皇作主。”

翹楚見上官驚鴻眸中血絲遍佈,竟似乎也是徹夜未睡,但眸光精炯,脣上帶笑反問,“七哥,驚鴻是看有隻幺蛾子在七嫂面前飛過,怕她嚇着,才替她拂去,若說動手,驚鴻可有碰到她的身子,若沒有,何來動手之說?說到動手,我倒是看到七嫂方纔對驚鴻的妻子做了……”

他說着驀然收住聲音,餘音頓時變得陰沉。

七皇子一窒,竟一時無法反駁他。始知上官驚鴻那樣做是故意的,給了他妻子教訓,卻沒落下把柄。

他羞惱成怒,低頭又拜,“父皇明察,方纔兒臣妾內是看翹妃身子不穩纔出手相扶,八弟卻是意圖傷人!”

襟他眼角一瞟上官驚灝等人,除去上官驚灝目光淡淡落在皇帝旁側一名女子身上,脣邊略浮起絲笑,六皇子和十皇子立刻齊聲附和道:“誠如老七所言,請父皇定奪。”

皇帝相輕睿王,所以哪怕這指控並不真實,衆人卻都敢說。

七皇子心笑,擡頭間,卻見皇帝身邊站着數人,皇后、莊妃,另又還有兩名年輕女子,其中一人,若非臉上長着些許紅疹,模樣倒不失秀美,這女子他並不識得;另一人容顏清麗,眉目之間隱隱有股書卷之氣。他怔了怔,這名女子竟有幾分熟悉,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那模樣……必定是見過的。

突然,他心中一個激靈,他知道這名女子是誰了!

他正驚,突聽得皇帝一聲冷笑,“老七,朕只知道先撩人者.賤,今日是你九弟的婚筵,偏要生些事來折騰,你且先管好你媳婦再說。”

駿皇帝說罷,又擡眸看向上官驚灝,淡淡道:“弟弟胡鬧,你這個當哥哥的也不好生管教一下,想是手上活兒太多了。這樣罷,兵部和之前暫交於你的半數兵權仍交回給老八管理,另外,吏部亦一併交予老八。”

太子仍掌三部,但吏部貴爲六部之首,且加上之前徵西大軍的一半兵權,太子和睿王今日竟再成鼎足之勢?!

彷彿沒有聽清皇帝的話似的,七皇子一震之下,僵在原地,其他兩名皇子也是驚住,大氣亦不敢透一口。堂上衆人更然。

翹楚倚在上官驚鴻懷中,如上官驚灝一樣,看向皇帝身旁兩名女子。

喜悅之外,她心中驚怔不下廳中任何人,這時又緩緩看向上官驚灝。

上官驚灝本來半眯的眸一瞬全睜,臉色很是難看。

她復看向身旁的男人,上官驚鴻眉目淡淡,竟沒有絲毫波動,他身上仍是昨夜那身青袍,並未換洗,有些皺巴,但他環着她,沉靜而立,與上官驚灝數步之遙,卻宛成對峙之勢。衆人這時看去,亦突然有這種感覺,

只是,若說上官驚灝一貫給人矯若天人的感覺,上官驚鴻則更像一個魔物。

權力永遠不會唾手可得,這個人在背後到底都做了些什麼,這個頹敗衰落的男人得有多城府可怕。

皇帝的臉色亦很是不好,眼底下盡是陰黑浮腫,他環了衆人一眼,看向一直躬身靜候、似乎不驚不詫的上官驚驄,眸光閃了閃,透出絲爲人父的慈藹。他腳步一跨,似乎正想過去替他主持婚禮,忽而又想到什麼,緩緩道:“諸卿,藉此良辰,朕再指一門親事,在此賜婚於八子睿王和常妃表妹之女沈氏清苓。”

“睿王和沈家小姐?”

“誰是沈家小姐?”

……

堂上聲音在耳邊嗡嗡炸開,那種感覺便像當日被上官驚鴻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一樣,翹楚強撐着忽略掉身上那股搖搖欲.昏的無力,在上官驚鴻懷裡用力一掙,上官驚鴻原本眸光一沉,便想將她抱好,但四目交纏,他彷彿被她的模樣懾着,怕強硬會弄傷她,不得不極爲小心地慢慢鬆開手臂。

於是,翹楚可以站出來一些,好好看清皇帝身旁兩名年輕女子。

她不知道哪個紅疹女子是什麼人,但她想她能猜出那女子的身份,至於紅疹女子旁邊的女人,她卻是認識的。

廳上的人目光如網,密密集集,從開始的驚訝到此時的越發震驚不解,卻也知道了沈家小姐是誰。因爲皇帝在說沈氏清苓的時候,目光落在紅疹女子旁邊的女人身上。

那張臉,曾爲一個脣紅齒白的青年所有。

青年叫方鏡,曾是太子的伴讀。

卻原來“他”竟是一名女子,而這名女子即將成爲睿王妃。

沒有人能猜出這背後的來龍去脈。

但想必精彩。

……

上官驚鴻和沈清苓跪下謝恩。

翹楚渾身冰冷的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什麼,看向身側不遠的上官驚灝。滿腹絞痛中生了絲自豪。最起碼,上官驚灝眸中失措的狂怒,她沒有,她有的只是一腔悲涼。同是失敗者,她勝過他不是嗎。

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似乎很是不滿她去看上官驚灝。她緩緩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旁的男人,他一雙眸暗得像淬了最濃的墨。

“上官驚鴻,計劃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是我們設計的那樣,對不對?”在滿室凝注的目光中,她吞下喉間甜腥,笑着低聲問他。

2011-5-7 22:14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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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一股暖流從兩人緊握的手裡傳遞。

“你先別說話,這筵席一結,我們就回去,回去我慢慢和你說。”

上官驚鴻眼中的冷凝安靜彷彿被什麼尖利的東西一下挑破,連着那片濃墨流瀉開來,變成心疼和惶然。

“嗯,我知道我不懂事。”

翹楚笑笑,住了口。這種地方確實不宜說這些,方纔一句自嘲多於詢問,其實事前不知,事後也不必知道。她一直以爲她是值得他信任的人,原來不是。她方纔爲他所做所爭的到底有什麼意思,獨角戲,傻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身子……”

“你現在能不能什麼都別說……”

他語氣極促,她卻打斷了他。

他頷首,自嘲一笑,強大的暖流源源不絕從他的手流進她的身.體裡,

樂恍惚中,人羣裡,她看到沈清苓向她遞來的輕笑。

她回她以笑,沈清苓並沒有向他們靠近,走到一邊,眼中隨即換了副抑鬱之情。

計劃需要?

她淡淡想着,隨之卻看到從門口走進的郎霖鈴和睿王府的一干人。

郎霖鈴神色怔仲,看來已過來一段時間,只是方纔皇帝說話,才和景平等人站在外面。

上官驚驄已經和銀屏在行拜堂之禮,拜天地並父.母。衆人重新站好觀看,也有很多人包括郎相悄然打量落在人羣后的他們和上官驚灝。方纔皇帝的話,似乎話中有刺。繼圍場狹道之後,太子似乎又一次將惹火了皇帝。

翹楚眸中酸澀,突然想起方纔她被七王妃推跌,上官驚驄過來實是想扶她,皇帝和上官驚鴻卻在那時恰到。她多麼希望他這樁並非政治婚姻,能夠幸福。

“見舒爽一些沒有?”上官驚鴻低聲詢問,眼眸裡全都是擔心和緊張。

他的手指一直都搭扣在她的腕脈上。

翹楚其實一直在嘗試平復心情,不爲自己也要爲孩子,聽他問話,稍靜下來的心臆反一悶,終於出聲道:“我走開一下。”

上官驚鴻眸光暗了暗,終是緩緩放開她。

景平等人走到上官驚鴻身邊,她則走到郎霖鈴身邊,喚了後者一聲。

郎霖鈴一怔,忽然低聲笑道:“翹楚,你比我看的遠,他以後只會對你……”

翹楚搖頭一笑,話鋒一轉,問了個疑問,“姐姐爲何此時纔過來?”

想知道什麼,寧願問他人。

“王府被宮裡派人守住了,今天宮裡的人過來宣旨,才放行。按爺讓鐵叔轉交我們的錦囊,我們開始雖急,想派人送信進宮通知他沈清苓被捉,但看信後也是鎮靜下來了。”

郎霖鈴將聲音壓得極低,說罷,突然向前面走去,迎上那名向她走來的紅疹女子。

兩人很快走到一起,交頭接耳,形態親密。堂中端坐受禮的皇帝這時似乎淡淡看了二人一眼。

翹楚本還爲郎霖鈴話裡的“鐵叔”二字驚訝,老鐵昨晚明明在宮裡,怎能給睿王府裡的人送信。這時看到郎霖鈴與紅疹女子親密,腦裡乍然閃過什麼,一剎間突將上官驚鴻的計劃全部想通。

2011-5-8 09:54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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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老鐵和美人後來都不見了。

她怔怔想着,突然眼前青影一閃,上官驚鴻已來到她面前,將向她走近的上官驚灝擋住。

上官驚灝笑着站定,眼裡透出一股近乎妖嬈的光芒。跟在他背後的王莽和曹昭南反還沒從遽變裡調整過來,臉色一派陰霾。

“那天金鑾殿外,孤確定了‘林海藍’是沈清苓的易容,你當時也自是猜到孤知道了。之後,你我都將賭注押在這女人身上,孤要揭露給父皇知道,你則要瞞下來……這一局孤輸得心服口服。告訴孤,這些環節裡孤到底從哪裡開始出錯。”

覆被上官驚鴻摟進懷裡,翹楚只聽得上官驚灝附嘴到上官驚鴻耳邊,輕聲問道。

“信。”上官驚鴻淡淡回了。

上官驚灝冷笑,“不可能!第一封飛鴿傳書不過是幌子,你想讓我誤以爲你拿到絕顏丹需要七八天的時間,九弟的婚筵卻是在第五天,有什麼比在婚筵這天當衆揭穿沈清苓的真正身份更好?我若將這封信當真,便會考慮,你那天自然不會將真的沈清苓帶過來,要帶亦只會帶一個“林海藍”人皮面具下假的沈清苓,或是不帶。”

“然後,你又讓沈清苓寫信告訴我,說她有意因你失勢而再次對我投城,我自會約她見面,且我必定會約她到婚筵當天的夏王府見面,因爲可以藉此在衆人面前揭穿她的身份。而沈清苓爲表示出誠意,也必定願意合作,會磨着你將她帶過來。你假裝並不情願,但耐不住沈清苓的請求,還是將她帶過來。”

“我與她碰面之後,在揭穿她身份之前,必定會先行確認你帶過來的“林海藍”到底是不是沈清苓。我和沈清苓生活多年,若非她本人,任誰冒充,都會被我識破。若我確定那個人不是沈清苓,自是不會去揭她身份,否則,徒在父皇面前落下一個處處置你於死地的印象。但是,彼時我卻會不疑有它,因爲出現在我面前的確確實實是經過我驗證之後真的沈清苓,於是,我會在所有人面前戳穿她。”

“只要我這樣做,便落入你的圈套。因爲,你真正的目的在第二封信裡,你讓翹眉派婢女用簪子傳出去的信纔是真的。你拿到絕顏丹只需要三四天,老九的婚筵在第五天,也就是說,第五天過來的沈清苓是沈清苓,卻也並非沈清苓了,她早已改變了容貌。我若在衆人面前撕下她的面具,吃虧的反爲是我。”

2011-5-8 09:5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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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2樓

354

“北地到東陵不近,如第二封信裡所說,需時四天。況按路程算,即便是最快的信鳥和馬也要在第四天深夜才能將絕顏丹送到。我在第三天夜裡便密報父皇此事,父皇第四天晌午宣你和翹楚進宮,隨後立即再下聖旨將沈清苓帶進宮。那時,沈清苓根本還沒有拿到丹藥。我奏報父皇一事極密,你更不可能事先知道,將人換過來。所以進宮的“林海藍”必定還是沈清苓。沈清苓如今亦隨父皇過來了,這就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到底是哪裡錯了?”

“二哥,你要的答案,筵席完畢後,經由父皇的口,你想必會知道。臣弟失陪了。”上官驚鴻眸中碾出一點笑意,隨之壓低聲音,亦附在上官驚灝耳邊,輕聲道:“太子府裡的仇,臣弟……從不敢忘。”

翹楚恍恍惚惚聽着,看上官驚灝眸光恨冷到極點,卻也回笑道:“那你將她看緊一點,那滋味可好得緊。”

握在手上的大掌倏然收緊。上官驚鴻眸光沉住,卻也沒再說什麼,攬着她走開。

翹楚這時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曾被上官驚灝擄去,也許,在上官驚鴻和寧王一干人心裡,她和上官驚灝早已不清不白。

上官驚鴻一直沒有問,她也一直沒有想到去解釋,而此刻,她已沒有力氣去說什麼。

這時,沈清苓又從人羣裡走過來,數步之外,蹙眉看着太子。

翹楚隱約又看到皇帝不動聲色向這邊掃了幾眼。

……

時間終究是這麼過去的。禮成,銀屏被送進洞房,上官驚驄在外面敬酒。

盛大的筵席在院中。

院裡,禁軍護衛重重。

首席一桌。入座的時侯,位子出了些問題。

酒席是宮中內務府協同夏王府置辦的,親疏禮制之外,看的是皇帝的喜好,這時又趕緊加了睿王府幾個座次。

皇帝微一沉吟,讓沈清苓從過來。

依照原來的安排,帝后、莊妃、太子夫婦、淳豐、彩寧、上官驚驄、夏海冰、寧王夫婦等已屆十一人,桌子大小有限,最多隻能還加三人。

上官驚鴻看了郎霖鈴一眼,攬着翹楚便坐下。

翹楚看郎霖鈴和紅疹女子還站着,郎霖鈴眼中有抹自嘲的意味,道:“姐姐,你和爺在這邊坐,我帶海藍妹妹到鄰桌坐去。”

郎霖鈴一怔,皇帝淡淡瞥來,桌下的手被上官驚鴻握得緊緊的,在她對着紅疹女子說“海藍”的時候,上官驚鴻眼中微微透出絲異色,似乎沒有想到她懂得這麼稱呼紅疹女子。

翹楚一時掙不開,不一會,院中衆人亦朝欲.起未起的她看過來,她沒有辦法,正想對上官驚鴻說句什麼,上官驚鴻突然一笑而起,道:“驚鴻先敬父皇和九弟,敬祝父皇安健,九弟今晚大喜。”

“九弟,作哥哥的不比各位兄弟匠心,沒備下什麼特別之禮送賀,驚鴻少時蒙莊妃娘.娘教養,若九弟不棄,哥哥暫且權當半個主人,到他桌代爲招呼各位兄弟。”

上官驚灝眼梢一掠翹楚,笑道:“如此最好,驚驄求之不得。”

皇帝淡淡“嗯”了聲,翹楚只看到莊妃眸光略有些閃爍,沈清苓重重看了她一下,便被上官驚鴻帶離。

……

去的恰巧是七皇子那桌,其實也算不得恰巧,按原來的安排,他們本來就該坐在這裡。

六皇子、十皇子等人也在這桌,看到二人都是又尷尬又敬畏害怕。

翹楚發現這表現在他們兩人佔據的地方特別多,他們兩側的人,椅子都挪得極開,有點生人勿近的意思。

她不是個記仇的人,當時雖甚是惱怒這些人的所爲,這時卻沒說什麼,不諷不刺,反覺有幾分無奈的好笑。

她不覺笑了下,上官驚鴻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本沉着臉色,這時很是高興起來,帶鷙的目光有了些柔意。

桌上幾名皇子王妃一合計,也不等各人背後的婢女斟酒佈菜,七皇子親自斟了酒,給上官驚鴻遞去,訕訕笑道:“八弟,哥哥和你七嫂先前與你和翹妃嬉鬧,如今想想是有些過了,哥哥在這裡向你們賠個不是,望八弟包涵則個。”

上官驚鴻似笑非笑的瞥了七王妃一眼,七王妃吃了一驚,箸子落地,七皇子尷尬的將僵在半空的酒杯收回去。

翹楚琢磨着要不要勸幾句,卻想這些人到底可惡,她也並不想和上官驚鴻說話,遂沒有出聲。

背後婢女遞來淨手的溼帕,她也是餓得狠了,正想去接,上官驚鴻深深看了她眼,飛快將帕子接過,先淨了手,執過她的手,替她仔細擦拭乾淨,然後便替她佈菜。

桌上各人看着,見上官驚鴻動作嫺熟,似平日裡做慣了的,一時都忘了吃喝,有些說不出話來。幾個王妃生着怕,卻又豔羨不已。

這看似尋常,難便難在那個人會不會去做,難更難在他騰達了的時候還會不會這樣待你。

上官驚鴻自是不會理會這些人的心思,他看翹楚小口吃着,卻吃得極快,心中一疼,忽爾問道:“昨晚不曾吃東西嗎?”

“吃過了。”

人前,翹楚並不想讓人看着二人怎麼了,嚥了口飯,輕聲回了他。

他微一沉吟,卻道:“我出宮前,去母.妃那邊看過,食籃還原封不動的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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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8 16:5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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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3樓

355

—————————————二更4000字——————————————

他的聲音有幾分意味不明的自得。翹楚一怔,幾乎握不住手中箸子。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問?”

她冷笑質問,何苦這樣處處算計她。這些日子,她曾爲當初也許是誤會了他,他從沒算計過讓她回來,到這時方覺可笑。

那時也許是誤會,但現在——

上官驚鴻看她反應一驚,伸手便向她抓來。

她一股悲憤逼到心尖,視線模糊裡看到人們向二人看來,在這喧鬧的院中,主角明明是一身喜服的上官驚驄。他們矚目,只因她身旁這個男人。他是大人物,但她不是。

她輕輕笑着,身子慢慢軟跌下去。

“翹楚……”

最後的意識是上官驚鴻散在耳邊的慌亂的聲音和全然變色的在眸……

……

上官驚灝眯眸看着略有些凌亂的庭院,如同衆人一樣,看着前方數抹身影消失在院門外。上官驚鴻剛和皇帝告罪,率睿王府衆人,抱着昏厥的翹楚匆匆奔進夜色中。

翹楚似乎病的不輕。

他幽幽想着,心裡生了抹焦慮,卻又有幾分快意,爲上官驚鴻眼底的痛苦。他下意識向桌旁的上官驚驄瞥去,卻觸上皇帝冷冷盯着他。他心頭一沉,卻見皇帝對背後的莫存豐吩咐道:“你送沈姑娘到睿王府吧,便在府內候嫁。”

這實是不合嫁娶的禮儀,衆人都甚是詫異,但自是不敢說什麼,沈清苓眼眸一垂,擡眸的時候,怔怔看向他。

他頓生疑慮。

後來,衆人都去了鬧洞房。

他沒有去,隨皇帝離開。

青煙飄渺,此刻他正在金鑾殿上。

他淡淡盯着前方的爐案,猛地擡起頭,語氣也有了些不馴,“父皇,沈清苓背叛兒臣,老八居心叵測,你卻爲他二人指婚,兒臣委實不懂父皇的意思。父皇若是意屬老八繼位,將兒臣遣出宮外,讓兒臣與兒臣母親一樣顛沛流離便是,何苦要像如今一步一步削權那般麻煩!”

皇帝本坐在桌案後閉目養神,這時聞言,亦倏然站起身來,眸中盡是激.怒,將案上奏摺狠狠拂到地上,手指顫然指向他,“事到如今,你還敢反咬一口?沈清苓背叛你?她的失蹤本便是你一手策劃,目的便是要將一切嫁禍給老八。夏海冰從老八府中帶出的女人根本便是林海藍!那天你告訴朕,她戴着人皮面具,朕問夏海冰,夏海冰也證實了。朕不知道你到底都埋了些什麼人在你親弟弟的身邊,竟連那女子戴着面具也知道。也是,你怎麼會不知道,你甚至曾殺死郎妃的婢女,找人冒充,以在睿王府作內應。”

上官驚灝聞言一驚,皇帝眼利,立即看了出來,氣得頹然跌下手臂,他雙手緊緊扶着桌案,冷冷一笑的,道:“這事果是真的!老八夜搜太子府的秘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他爲了保住翹楚的命,死不鬆口,但朕後來卻是知道了。”

“你這逆子,連弟弟的女人也肖想!”

上官驚灝心中愈沉,這時卻也顧不上去追究當日的事皇帝是怎麼知道,惟今之急,卻是昨日之事,他壓了壓心頭驚怒,掀衣跪下,道:“父皇,你昨天命夏大人接進宮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林海藍,明明便是沈清苓!”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皇帝大怒,一指侍立在旁的夏海冰,咬牙道:“海冰,你來說。”

夏海冰心裡長長一嘆,一頷首,道:“殿下,卑職昨天奉旨負責押送“林姑.娘”進宮,途中卻遇到翹妃婢女美人,請求與林姑.娘說上幾句話。但那美人根本便不是美人,是易容所扮,對方易容術極爲高超,若非她心存顧率,兩手不停發顫,卑職也絕看不出她實是易容。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沈姑.娘。”

二哥,經由父皇的口,你想必會知道。

一剎,夏王府中,上官驚鴻的聲音在耳畔似笑非笑劃過。上官驚灝心頭驀然一震,那便是說,被夏海冰帶進宮的“林海藍”早已不是沈清苓。一陣陣癢意從喉中擴散開來,他清楚聽到一種類似夜鳥嘶叫的低喘之聲從自己咽喉傳逸出來。

夏王府中,本爲沈清苓出現而心忖上官驚鴻匿藏方鏡一事已徹底被戳穿而生出的喜悅,到忽而疑慮那個站在沈清苓身側的紅疹女子的身份,到皇帝的突然反臉——這時,他終於明白,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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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冰和常妃交情你也是知道,倒似那尋常人家的兄妹,是以你將沈清苓易容成美人,沈清苓向夏海冰提出請求,想與‘林海藍’到林中說上幾句體.己之言。夏海冰看在常妃份上,必定允許。即便夏海冰看出美人是有人易容所扮,也未必不會放行——”

皇帝冷冷說着,夏海冰苦笑,緩緩跪下,低聲道:“海冰慚愧。”

“罷,你對朕總算忠誠,否則也不會告訴朕當日夜搜太子府之事。”皇帝一聲長嘆,伸手一揮,讓他起來,仍看向上官驚灝,“得虧朕早覺此事不簡單,將左兵也派了過去。一旦計成,從林裡再回到轎子的女人就是戴着林海藍人皮面具的沈清苓,真正的沈清苓,而‘林海藍’則早已被沈清苓用藥迷昏在林中,你大可隨後派人將她移走。”

“如此,老八便被你徹底嫁禍,若朕並未識破你之計,這一回,必不輕饒之,那他是永遠不可能再回朝堂了,朕甚至會廢了他,將他趕出朝歌。”

“驚灝,你的心真狠,朕初時也信以爲真,一個好端端的女子怎麼會戴人皮面具。卻原來那‘林海藍’近日臉上長了紅疹,又想隨其姐郎妃出入行走,並多與老八親近。這女子皮相甚美,想是那郎家看翹楚日益受寵,助郎妃對付翹楚之用。沒想到被你利用了這個機會。”

上官驚灝心中怒意如春草瘋長。

原來從一開始便是局。

上官驚鴻知道,他和翹楚二人突然拜訪太子府,自己必會猜他二人有所圖謀。

翹楚和翹眉走開說話,可知關鍵就在翹眉身上。

自己必會注意翹眉所有舉動。

從中查出信函,得知絕顏丹的事情。

既是索要絕顏丹,必然是用在沈清苓身上。因爲沈清苓便像一杯劇毒,只要讓皇帝知道她就藏在睿王府裡,必是大難。易容不能一勞永逸,只有服食絕顏丹,才最保險。

卻原來,第一封信是幌子,第二封信仍是幌子。

套中套裡,原來還有一個套!

夜搜太子府帶走翹楚的事……上官驚灝忍不住心笑,父皇,你老了,你道真是夏海冰不知從何得知而告訴你的,必定是上官驚鴻故意讓夏海冰知道的。

他快步走到桌案前,與皇帝相平而視,咬緊牙,緩緩道:“父皇,這全是老八之計,你試想一下,沈清苓既忠於我,爲何會在你面前供出這一切?”

皇帝眸光如霜,眼底下的青黑,隨着眼睛轉動一下一下跳動,臉上現出幾分猙獰,“因爲,她到底不如你冷酷。老八自小戀慕她,雖是翹楚所伴,老八卻是爲她學的射箭,朕看得清清楚楚,沈清苓亦是有知覺的,她這人尚念情份,圍場裡曾勸你不要謀害朕,昨天,心知此舉會害慘老八,心裡中是不安,纔會泄露了情緒,教夏海冰和左兵察覺。事實擺在眼前,這中間的來龍去脈,只消仔細一想,誰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何需她供!”

“她背叛你?方纔老九府裡,朕見她還頻頻看你。這事,你是徹底傷了她的心了。她本不願意這樣做,卻經不住你的逼迫。她一旦做成,朕問起老八的罪來,也必定將她問罪,殺了她也未可知。她娘.親與你母.親交情匪淺,你既如此待她,朕倒不如將她許給老八,老八必能愛之惜之,也當朕還她圍場之情。”

“圍場發生過什麼事?兒臣不明白父皇這話什麼意思。”上官驚灝心中突地漫過一陣寒意,上官驚鴻到底還在他背後做過些什麼事情!

“你在密林裡說過什麼,做過什麼,自己知道。朕給予了你大權,你倒是沒拉下一點,善加利用,如今連媲美夏海冰的易容高手也找到,你手下的人才是越發多了,離朕這張椅子的距離也越發近了。”

皇帝一手按上他的肩,瘦病的手背上青筋盡現,顯見怒意。

上官驚灝自小權力在手,乃天子驕子,當真從未如此狼狽過,關於圍場的事,事過境遷,他知道此時已不可能再問出什麼來,握緊袖中兩手,他試着平緩怒氣,仔細想了想,心中忽而一動,笑意再次爬上嘴角,“天網恢恢,百密必有一疏,父皇可曾想過,老八這計劃裡有一個漏洞?”

*****

絲絲涼意從額上臉上而來,沁進肌膚深處。

心頭那股窒悶慢慢散去,眼皮有些沉重,翹楚慢慢打開眼睛。

“主子,你終於醒了。”

歡躍之聲從耳邊傳來,微曳的視線定格在前面兩張臉上,翹楚“嗯”了聲,對方已根據她的眼裡的示意,將她扶起,靠到牀.欄上。

攙扶她的手溫暖有力,永遠不如容顏冰冷,翹楚看向自己的婢女,笑了笑,“美人。”

已經回到睿王府自己的房裡——新的房間,與上官驚鴻的書房毗鄰。房裡沒有其他人,只有她的兩個丫頭,上官驚鴻不在。

她自嘲一笑。

美人突然彎膝跪到地上,神色自責,眉眼間竟現出絲慌亂,四大正替她擦拭着汗水,見狀吃了一驚,無措道:“美人,你這是怎麼了?”

美人苦笑,“我對不住主子。”

四大一驚,心裡竟莫名也生了股怯意,不解地看看翹楚,又看看美人,兩人進了宮,沒見兩天而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翹楚搖頭一笑,“沒事,你又不是有意瞞我,再說那時你也不可能有間隙對我說這件事。”

“睿王將事情都告訴主子了?”美人怔了怔,臉上愧疚越甚,“主子,你真的不生我氣?”

旁邊,四大一頭霧水,怒了,“美人,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若真對不住主子,看我不和你絕交。”

翹楚仍是搖頭,俯身去攙美人,輕聲道:“便是按睿王的吩咐,易容成老鐵,又有多大的事。”

美人怕翹楚跌倒,連忙握住她的手。

翹楚順勢將美人扶到牀.上,隨之緩緩凝向窗外。窗戶沒有關,天上星光熠熠。

“主子……”四大和美人看翹楚模樣淡然,心裡反而越發不安。

翹楚笑了笑,輕聲道:“我方纔做了一個夢,夢裡,睿王的計劃失敗了。可是,他怎麼會失敗,如此滴水不透。除了沈清苓,這府上只怕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全部計劃。”

2011-5-9 19:49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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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就像郎妃,昨晚方拿到他早便轉交給老鐵的錦囊,所以知道今天要在夏王府和紅疹女子裝親熱,皇帝在看呢。”

“就像我的美人,在曹昭南過來之前便按他的吩咐易容成老鐵,這樣,將最後一個漏洞也堵上了。那細節普通人未必會留意,但對方是皇帝,心思深,絕不可能不注意。若假美人是太子派過去的,若睿王是‘毫不知情’的,那麼隨睿王進宮的美人必定還在宮中放置馬車的院子候着。彼時,我去了太醫院,睿王和皇帝下棋,美人的時間大是鬆動,只需找個隱蔽的地方,將妝容更改過回來便可以,到皇帝讓夏海冰等人去找美人的時候,美人仍守在馬車旁,一找便有。老鐵的行蹤其實是個關鍵,但那個時候,皇帝的注意力只在美人身上,老鐵其實一直在府裡,在適當的時候,給郎妃錦囊,讓她知道今天該怎麼做。”

“就像我,只知道兩封信都是誘敵之計,只知道所有信裡用的都並非普通墨水,到一定時候即全部褪色,只知道‘林海藍’的身份早在以前就被郎家安排好,而昨天的‘林海藍’早已被換成女暗衛,只知道到了太醫院便不可再讓美人跟着。可我不知道那是個紅疹女子,不知道沈清苓在裡面扮演了這麼重要的角色……”

……

翹楚一口氣說了很多,四大聽得瞠目結舌,美人也是大爲吃驚,畢竟,就如翹楚所說,她只知道計劃裡屬於她的那部分,且是在昨天早晨,上官驚鴻吩咐她,這件事,絕不能再讓別人知道,哪怕是她的主子。

她當時警惕的問原因。

上官驚鴻只說了一句,你只需要知道,只有我的事成了,你的主子纔會好。

……

此時聽來,睿王重新掌權了,但她的主子並不好。

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卻似乎都猜出來了,若她不曾猜出來,會不會開心一點。

她甚恨睿王,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的主子。

四大咬牙道:“聽說皇帝賜婚了,睿王其實只要安排暗衛將那沈小姐換過來,裝扮成‘林海藍’便可,不讓她妝成美人亦是可以的,如今可好,皇帝賜婚了!”

“只有這樣,沈清苓才能以原來的身份得到真正自由,這世間最強大的不是藥物,不是易容術,而是人心。如此一來,皇帝若動惻隱,必放沈清苓。只是賜婚麼,我也是從來沒想到過……”

翹楚垂下眸光,卻見牀邊一攤血跡暗暗啞啞,是她的吧,她撫了撫肚子,終於問道:“睿王他在哪裡?”

*****

盯着空空蕩蕩的宮殿,皇帝接過夏海冰擦掉嘴角血絲,疲憊地閉上眼睛。

“皇上,可要宣太醫?”夏海冰擔心地問。

“不。”皇帝緩緩搖頭,方纔他斥退上官驚灝,便跌摔到龍椅上。

上官驚灝說的漏洞根本不可能。他當時已派夏海冰核查過,上官驚鴻確實帶了美人進宮。爲謹慎起見,甚至讓女官在她的臉上仔細檢查過。

他滿心悲涼,一時竟然茫然不知所措。

上官驚灝一再相害於上官驚鴻,若讓他繼了位,先別說其他人,驚鴻是首當其衝,必定要死。

“皇上,恕微臣斗膽問一句,你賜婚於睿王和沈小姐,其實另有原因吧。”

夏海冰有些遲疑的低聲詢問。

“嗯,驚鴻少時便對她有意,娶了她,還了心願,對那翹楚的感情也許便能變淡。”

“皇上……必定要取翹妃的命?”

“不錯!若驚鴻今晚不承婚事,朕立即便取她性命,紅顏禍水,這女人是絕不能再留了,否則,他們三人必起大事,驚鴻如今既承了,朕便姑且再留翹楚幾天性命,看看該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將她殺死。”

夏海冰一驚,慌忙帶過話題,“皇上打算什麼時候讓睿王成婚?”

“容朕想想日子,但儘快吧……”

*****

“主子,方纔睿王還在,似乎是寧王他們過來了,他到地牢走一趟,他原本也說了,給你用了些藥,你應該沒那麼快醒來的,他去去回正好。”

美人答道,下意識看看地上的血跡,睿王方纔大是心焦,運功替翹楚治療,用力過猛,反了肺腑,看他方纔模樣,臉色煞白,抱着主子只不願放,會到地牢去,又吩咐下不可告訴主子他受傷了,倒有半數是怕主子醒來看到反爲擔心他。

她和四大自是不會告訴主子的,省得主子再憂心,且他也要娶別的女人了——

她暗自思量着,卻突聽得翹楚道:“你們攙我到地下室去,上次見面匆匆一聚便散,我想去見見冬凝她們。”

“是……”

被兩個丫頭攙起,翹楚心裡自嘲一笑,翹楚,說什麼想見見冬凝她們,你是不願自己呆着,你滿腦胡思亂想,你滿心不開心,還是你根本也想去見見他,因爲你醒來之後他不在,你寂寞了……

*****

地牢,數張桌案擺放在竹屋外。

衆人聽沈清苓說出整個計劃都是又驚又喜,只覺兇險萬分。

上官驚鴻一直沉默着,喝了數杯酒,這時,手中酒杯被人奪過,他擡眸,見卻是沈清苓。鐵門之外忽而又傳來些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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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0 00:24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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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聲音小,各人興致正高,並沒有留意到。上官驚鴻卻迅速站起來,他派方明守在那個人房外,又讓兩個丫頭在裡面侍候,一旦她有任何異樣,便即刻過來通知他。

他其實想陪在她身邊,五哥等人雖過了來,但見面終是可緩的。

他怕看到她厭惡的眼神。

本來事情簡單,現在……卻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纔好。

沈清苓微微蹙眉,這時,景清正說到“爺的計劃妙極,惟獨是一處,你怎麼知道來咱們府裡宣第一道聖旨的是曹昭南,若是夏海冰,豈不糟糕?幸虧老天爺保佑。”

上官驚鴻沒有出聲,他遂看向沈清苓求解。

沈清苓卻有些語塞。

衆人本亦看向沈清苓,但不見她回答,怕是不知,又見上官驚鴻神色專注,盯着鐵門的方向,都隨他看去。便見門開了,方明走了過來,後頭跟着三個人,居中的人隨意挽了個髮髻,身上披着件薄披風,卻是翹楚。在看到睿、沈二人並立着的時候,她明顯怔愣了下,隨之像要避開什麼似的看向旁邊的景清。

“不是老天爺保佑,是爺早料到皇上會這麼分派。第一道聖旨目的是帶走我們,重點在第二道聖旨裡,皇上自是派最信任的人執行,所以夏大人必定落在最後一道聖旨上。”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景清雀躍着,又小聲嘀咕道:“那晚商量清苓小姐的事時候,翹主子你一來,爺就將我們遣散了,只和你商量,這一路過來,讓我們擔驚受怕的不得了。”

翹楚想起那晚的事。

他將她留在竹屋休息,讓冬凝和佩蘭看着,他自己出去和寧王等人商量清苓的事,她後來過了去,聽到他們說起以絕顏丹作誘.餌。

其實,當晚她猜到上官驚鴻出去是說清苓的事,是因爲日間金鑾殿外,上官驚灝對清苓的試探,上官驚灝既已肯定“林海藍”是清苓,必定有所行動。

林間,上官驚鴻推測,他會在王府四周設下埋伏,一旦有誰出府,都會被跟蹤。清苓很難被送出府去,出了去亦不安全。

上官驚灝會想辦法拆穿清苓,在府裡也是不安全的,萬一亦如上官驚鴻當天一樣搜府便是大劫。

上官驚鴻要在他行動之前先行下手,並提出用絕顏丹作誘.餌的辦法。

但翹眉幾乎從不出太子府,便似被太子軟禁了似的,要約翹眉出去,千難萬難。

衆人都明白,給翹眉送信,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由翹楚出面。

但宗璞方說出翹楚的名字,便被上官驚鴻狠狠斥住。

她從林中出來,告訴上官驚鴻,她願意過去。

那時已到艱難的境地,上官驚鴻後來一狠心,承了,但無論如何不肯讓她自己一人過去,後來,有了睿王攜睿王妃拜訪太子府的事。

翹楚想,若再有一次,她還是會去送這封信,只是,今晚她確實不該過來。

沈清苓這時也看過來,笑道:“原來翹妃也知道。驚鴻與爺兒他們是過命之交,驚鴻自是不怕將計劃告之,但考慮到這事非同小可,私下談論間,稍有不慎走出一點風聲便麻煩,他只跟我全盤說了,你該早過來的,好向大夥解說解說。驚鴻又是個少言的,我一個人說難免有不周足的地方。”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翹楚聞言,心裡還是狠狠一抽。

“不,我不知道,方纔說的只是猜的。我……回去了,你們好好慶祝,沈小姐,恭喜。”

衆人面面相覷,對上官驚鴻事先並不告知,各人相識十數年,並不嫌隙,越少人知道確實越安全。但如今由清苓跟翹楚來說,卻是大忌。

四大和美人已經氣得不行,兩人攙住翹楚便要離去,還是冬凝最快反應過來,立刻向翹楚跑過去,“翹姐姐莫走,方纔是看你睡了才饒過你,現下你既然來了,我說什麼也不許你走。”

那道青色身影卻比她快上更多,強硬的插進她和翹楚中間,美人怒極,把翹楚平素對她說的忍字訣通通拋主諸腦後,五指彎成爪,狠狠向青影抓去——

對方卻不閃不避,“嘶”的一聲,一幅衣袖被撕扯下來,手背更是頓時被連皮帶肉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爺。”

衆人一驚,景清驚怒,已飛身奪上前,便向美人攻去,美人卻正爲上官驚鴻並不還手而微微怔愣,稍一遲疑,竟來不及抵擋。

2011-5-11 00:2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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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準備受了,卻見景清突變了臉色,卻是被一股勁風掃打出來,連退數步方狼狽的穩住身子。

便在這時,聽得四大怒叫,她吃了一驚,方反應過來,翹楚已不在二人手上。

上官驚鴻動作極快,將翹楚奪過,身形一動,已在數步之外,此時正單手攬着翹楚。

翹楚也是措手不及的,目光不爭氣的在上官驚鴻手背上掠過,卻終是淡了聲音,“我要回去了。”

“不。”上官驚鴻緩緩說了句,低俯的眸裡,閃過一抹沉痛,更有一抹她不明所以的決絕。

他凝眸看向清苓。

“是,她是並不全然知情,但是,若非你是從頭至尾貫穿在這個計劃裡的人,你也沒必要知道所有事情!這一次我若敗了,將永無翻身之機。她很聰明,卻比我們這裡任何一個人更不會做戲,我不敢保證她知道之後,能不能做到毫無破綻。她要面對的是榮瑞那隻老狐.狸,她臉上稍有一絲輕鬆之意,一旦被榮瑞看出,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當天確實沒有騙你,我從沒想到你會回來,那幾天我是真病了,鐵叔去找你,我竟然都不知道。那是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生病。我要重新掌權,爲了逼真,我借夏海冰的口告訴榮瑞夜搜太子府的真相。這樣做的後果是榮瑞絕不會放過你的,但我府中的翹楚是假的,他要殺翹楚我讓他殺,我也許可以設法瞞過他,萬一真的瞞不過,你早已遠走高飛。但你卻回來了。”

“這個計劃裡,沈清苓必須易容去接近‘林海藍’,不然計劃不會成功,知道爲什麼嗎,因爲若一切果真全是太子所策劃,則他必定有把握送到榮瑞面前的是真的沈清苓,否則便是誣陷,但睿王府上的沈清苓卻是假的,那麼就少不了他在中途掉包一途。”

“每一個環節我都仔細揣摩過百遍,包括上官驚灝每一步會怎麼做,包括榮瑞的反應和做法。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榮瑞會賜婚。當時,我可以不承,但若不承,他必定立即便要了你的命。一個被皇帝盯上的人,要送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我也絕不可能放你走。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我放你走,是你自己要回來的,回來了,我就永遠都不會再放你。”

上官驚鴻低沉一笑,笑聲裡有盡是自嘲的澀意,卻又帶着一股不可反抗的強勢。

“我知道這樣做你不喜歡,知道你必定恨我,但我自小就活在這麼一個環境裡,我手裡握着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命。你的,你腹中孩子的。”

對方的鉗制,翹楚無法掙開,便側頭避開了,但頭頂灼熱目光讓她清楚知道,他正緊緊盯住她,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她靜靜聽着,心情卻是動盪,厚深的苦澀在他的一言一語裡重重翻騰着,竟越發陷在他的懷抱裡,掙扎不開來。

“五哥,你先帶大家離開,我們改天再聚。鐵叔,你和景平景清也先上去,方叔,你帶這兩個丫頭出去。”

上官驚鴻卻緊禁着她,甚至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便又再強硬的吩咐着。翹楚知道,他有話要跟她和沈清苓說。

眼裡映着那雙熟悉卻酷冷的眉眼,沈清苓深吸了口氣,本來的喜悅早已經蕩然無存,她爲他做了如此之多,卻換來這樣的對待?

上官驚鴻,這公平嗎?

甚至連應允成婚也是爲了翹楚。她心裡又痛又恨,悲憤到極點,伸手一指衆人,咬牙道:“誰都不許走。上官驚鴻,你到底要說什麼,說,便當着所有人面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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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1 00:2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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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1樓

358

—————————————3000+更—————————————

沈清苓劈手指向他,眸光亦自強硬,道:“說,上官驚鴻,你說!”

“我們是爺兒他們所有人見證着開始的,如今你既要相負,卻不敢在他們面前說嗎?你這懦夫!”

“清兒,我們還是先告辭,你和老八好好談談。”

槐寧王嘆了口氣,苦笑說道,他是男人,亦是一個有過姬妾的男子,明白上官驚鴻要說什麼,

從送別那天,翹楚轉身一瞬,上官驚鴻眼裡的冷漠一寸一寸褪去,萬念俱灰的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雙腳仍釘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從那天開始,他們所有人終於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清楚,上官驚鴻對翹楚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再也並非那個殘缺了記憶的鏡花水月,而是真真切切。

掇這段時間來的處處相忍,到此時的大權回握,上官驚鴻的隱忍亦已到極點,他什麼都有了,越發無法忍受和翹楚之間的隔閡,但亦不願清苓難堪,才讓他們離開——

沈清苓眉目間卻透出一股近乎瘋狂的執拗,緩緩環了各人一眼,冷冷笑道:“我知道你們早亦如他一樣被翹楚迷惑了,我不怪你們,但若你們還當我是朋友,便把話聽完再走!”

宗璞率先停下,衆人隨之也慢慢頓住腳步。

“苓,你這是何苦,”上官驚鴻一記低笑,嘴角掛起絲更深的澀然,亦是更深的殘酷。

終於,他毫不閃避,盯着她緩緩道:“若要說開始,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我愛你之時,你並不愛我。如今,我已不再愛你。”

“你若不愛我,爲何還說雙全,讓我和她一起生活,要我試着接納她?”沈清苓哽咽着問,眼睛卻滿含深恨看着翹楚。

上官驚鴻半側身子掩住翹楚,同樣笑道:“不是你接納她,其實是我心底裡希望她能夠接納你。說是雙全,不過是一場謊言,騙你也騙我自己。從那時開始,我已經不再愛你。”

翹楚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子約微顫着,便像要將十多年的感情一併在講述中放下,心裡沒有半絲喜悅,反一點點疼痛起來。

她明白他這一刻的痛苦,十年不長,卻並不短,尤其是對一個少年來說。少年裡的和一個人度過的十年時光是誰也難以取代的。

“我曾說過不會娶你,只可惜如今皇命難違,你我不得不爲。但我們成婚以後,我自保你清白之身,待他日一切過去,我便還你自由,護你一生平安。”

上官驚鴻說着忽而止住笑意,聲音越發低了去,他說得極慢,有種鄭重的意味。

彷彿那是承諾。

對她的,對清苓的。

翹楚閉眼將眼中溼意闔掉,沈清苓眼中的淚水卻緩緩流下來,眸光凌亂的看過衆人,一臉狼狽難堪,所有人都別過頭。

沈清苓嘶聲哭着笑着,定定看着前方的男人,他卻站在那裡抱着翹楚,身軀紋絲不動——

“那時你將碧水趕走,我安慰她說,你不過是暫時失去記憶而已,待記憶回來,你就會明白,這些年來是誰陪你走過來的,是誰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仍然對你不離不棄。”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她痛苦說着,目光又猛地如箭矢射向翹楚,“林羽,是你,是你對不對,不然他不會這樣待我。那一世是我認識他在先,這一世明明也是我先到,我已經決定留在這裡陪他,秦歌給你就是,爲什麼你還要將他也奪走,爲什麼你要這麼殘忍!”

“你會有報應的,你和你的孩子都會有報應的,你這個奪人幸福的女人,你會像秦歌一樣慘死,全身血液流乾流淨,不,秦歌還沒死,他說過要和我一起的……”

“思微……”看着清苓此時悲痛無依的模樣,雖然這個人曾一再想置己於死地,終究是同學一場,兩世緣份,翹楚心中也不禁酸澀。

這時,突聽她翻扯出後世的事,看她眸中閃爍着血鷙一樣的光芒,狠毒刻骨,身上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後一世是林羽先認識的秦歌,這一生是思微先認識的上官驚鴻。

都不是她。

是她奪走了思微的幸福嗎……

看着眼前情景,衆人心情越發沉重,不管怎樣,相交多年,誰都不願看清苓如此狼狽痛苦。

但她突然出口的話卻又讓人滿心驚撼,什麼是那一世這一世?秦歌又是什麼人?

佩蘭和冬凝迅速交換了個眼色,秦歌這名字,在上官驚鴻去救翹楚那晚,她們都聽清苓提過,一時都止不住驚疑。

林羽,秦歌……上官驚鴻心中一咯噔,但此時懷中人氣息紊亂,他不得不暫壓住疑問,他雖不信不畏神鬼,涉及翹楚和孩子,他亦是忌諱,尤其翹楚現在壽弱福薄,念及此,心頭頓時盈上一股怒意,冷冷對方明道:“方叔,帶沈小姐回房休息。”

清苓悲怒到極點,這時反清醒過來,同樣報以冷笑道:“你這閹人,不要碰我!宗璞,你陪我走走。”

方明苦笑,衆人聞言,一怔之下不覺氣憤,但若要說她,這個時候到底開不了口。

“追本溯源,你是閹人的侄女。”

擲下話的是上官驚鴻,他將翹楚攔腰抱起,頭也不回便往鐵門走去。

她和別的男子一起,他也不在乎了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沈清苓咬緊牙,隨着宗璞走近,絕望之中又慢慢找回絲力量,她還沒輸!方纔是說的急了,秦歌的事……

而且,她不信上官驚鴻當着便對她無情了。上官驚鴻對翹楚憐惜,一部份原因不過是翹楚身體不好,且二人已有肌膚之親,若有一天,她和他……

“宗璞……”

見宗璞擰眉看了冬凝一眼,清苓自嘲一笑,快步向林裡走去。

冬凝避開宗璞的目光,拉住佩蘭的手。

宗璞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佩蘭嘆了口氣,寧王卻微一沉吟,壓低聲音道:“我們先走吧,小幺,我也想問問你,你翹姐姐向你提過秦歌這個人麼?”

……

2011-5-11 22:2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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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樓

“你讓鐵叔他們先下去歇息,我們在這園子走一走好不好?”

院外,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將翹楚紊亂不安的思緒猛地拉回,她驀然從上官驚鴻懷裡擡起頭來,卻見上官驚鴻正癡癡凝着她。

她心裡情不自禁亦微微一動,出了聲。

隨即想起什麼,搖頭道:“三更了,還有兩個時辰你便得上朝,你要歇一歇才行,是回去吧。”

“不,我一點也不累,我這就陪你走走去。”

上官驚鴻卻不願意,眸光當即一亮,似乎很是高興,側身吩咐隨在身後的老鐵等人:“鐵叔,你們先回去。”

翹楚亦看向四大和美人,四大和美人有些遲疑,卻見翹楚點點頭,也只好退下了。

天大地大,星光嫋嫋,在天際蜿蜒着一道道熒熒河橋,諾大的園子,林蔭花道,假山魚池,不遠處溪湖亭臺,潺潺的水聲從各處婉約傳來,反爲這個夜深人靜的初夏之夜更濺綴上幾絲寧謐。

“放我下來吧,今天一天折騰下來,你也累了。”

上官驚鴻抱着她向湖中水榭而去,他衣服上淡淡的酒汗之氣,像有根繩子在心上磨了一磨,讓翹楚先想說的話出了口。

“你這是心疼我麼……”

上官驚鴻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將她抱得更緊一些,並無絲毫放下之意。

翹楚怔着,不知道怎麼回答,上官驚鴻遂也沒有再說什麼。倒是路上有不少值夜的護衛和奴僕經過,向兩人問禮請安。

不難看出,人人臉上都是敬畏又高興的,因爲他們的主子重新掌權了。

雖說君心難測,翹楚卻有種感覺,這一次而後,上官驚鴻不會再輕易退出朝堂了。

她想着,冷不妨頭上吃他輕輕一撣。

她一看,他已抱着她到了目的地,此時已在亭裡坐了下來。

“翹楚,你有什麼想問我,想和我說的,說……”

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着,他的聲音驀然變得有幾分低沉,帶着絲許煩.躁。

2011-5-11 22:2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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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樓

359

“你方纔爲什麼要那麼說?爲什麼要騙清苓?”

她微一遲疑,終於低聲問了出來。

上官驚鴻驀地笑,“嗯?”

“你說你唯一沒有猜到的是賜婚的事,你其實早就猜到了有這可能對不對,你父皇賜婚,似乎有兩種意思,一爲安置清苓,畢竟清苓已沒有退路,二來是因爲……我。”

翹楚輕輕一笑,卻發現仍是滿嘴苦澀。

渴沒有人喜歡被隱瞞和欺騙的感覺,但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男人其實並沒有錯。畢竟,他們生活的環境並不同。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清楚自己的病。

而今晚,他對清苓所說的話,她明白有多難,她一直知道清苓至於他是什麼樣的感情……

不管愛還是不愛,清苓給過他的,是他很珍貴的東西。

今晚,他的話,已經給了她的承諾。

接沒有喜悅,卻有很多很多感動和感.激。

她是不是也可以試着放下?

“翹楚,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女人太聰明不好……”

上官驚鴻眸光一暗,驀地逼近她,臉抵到她臉上,道:“因爲我認爲那樣說你會喜歡,你喜歡那樣的絕情,我只想你能高興一點,本來有些話我是絕不可能在五哥他們面前說的。那些話讓我覺得自己很低很低,我以前也沒對沈清苓那麼過,可你仍然不高興,你還在怨我是嗎?”

“好,那你告訴我,我還要怎麼做,你才能高興起來?告訴我,你還想我怎麼做?沈清苓的命我不能給你,你這個人,我亦是不會放,其他的,你還想要什麼?”

“我真不該愛你,你有什麼好,你這個醜八怪,你這個倔女人……”

他說着也動了脾氣,低沉的聲音帶着凌厲和自嘲,粗啞的氣息一下下噴薄在她臉上,他忽而狠狠掐住她兩側的臉頰,一句接一句罵道:“醜八怪……又醜又倔……”

“說話,心裡在罵我是不是,說話!”

翹楚臉上有些吃痛,卻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用力,凝着眼前目帶凶狠卻又癡然的眸,她想笑又想哭,月色星光彷彿在他的黑髮上染上了一層霜華——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發,掬在手心的時候方纔發現,有些是視覺的差錯,卻亦不全然是,如霜的發,是白髮。他的發中,竟夾集着些許白髮。

他猶自揉捏着她的臉蛋,那略略有些孩子氣舉動,她卻終於哽咽着低低哭了出來。

他才二十一二歲,正值最好的年歲,怎麼就有了白髮。

以前和他一起也沒發現。

放在現代,他其實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也許還在上學,也許已經工作,雖然也有競爭,但無礙性.命,累了就歇息或者放下,何須這樣算計。

多情應笑我,小心早生華髮。

白髮,亦是累的。

……

上官驚鴻卻倏地慌了,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又去給她揉臉蛋,“別哭了,爺給你掐回便是。”

他說着一瞥四下,看着無人,隨即將鐵面摘下,“啪”的一聲扔到石桌上——

他的聲音焦頭爛額,偏偏一抹打量四周的眼神犀利異常,翹楚怔住,一時竟哭笑不得,愣在那裡。

上官驚鴻眉頭一皺,已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翹楚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狠狠往他臉上掐了幾下,隨即悶聲道:“回去了,明天還要上朝,回去睡覺。”

上官驚鴻卻眸光一攏,狐疑地盯着她看,彷彿不敢置信,她似乎已經不跟他生氣。

翹楚好氣又好笑,亦生了幾分忸怩,但看他眼角處綿綿密密的血絲,終於認真的面對着他,認真道:“我不生氣了。”

“爲什麼?”

他卻雙手捧起她的臉,更幽深的盯着她看。

“因爲你很累,需要休息,都長出白髮了。”

翹楚輕輕擎起他的發,遞給他看,隨之拿起鐵面替他戴好,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回去了。”

上官驚鴻卻沒有動。

翹楚奇怪,往他臉上看去,孰不知上官驚鴻早已欣喜若狂,她只看到他眸光暗暗,卻又分明淌着火般的烈熱,她還在看,腦勺一緊,脣已被一雙溫熱堵上……

……

燈火微微,氤氳跳動,將帳上緊緊依偎在一起的一雙影子緩緩勾勒出來。

枕在男人懷裡,翹楚睡意已重,偏偏滿心愉悅,還不想睡,回來沐浴過後,上官驚鴻又讓人到廚房去拿了早已熬好的藥,親自喂她服下了,此時方摟着她倚到牀.欄上——

上官驚鴻伸掌出去,滅了燭火,笑道:“翹楚,我們還是說說話吧,我不想睡,我心裡高興。”

翹楚心裡亦然,但一看天色,忙道:“莫說了,快五更天了,你歇一歇。”

“嗯,”上官驚鴻輕輕吻上她的發,“你真沒有什麼想對我說了?”

“以後,若有事,可不可以不要再瞞我?”

上官驚鴻沉默了好一陣子,慢慢收緊了環在她身上的雙臂。

“我沒有辦法承諾你。若是像這次的事,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法處理,對你來說最好的方法。但我保證,我只要你。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2011-5-12 07:4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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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4樓

360---------------------我來更了-------------------------

他的話讓她又一次澀然。

她哪能陪他到永遠?同時又想起一件她一直有意迴避不去想的事——他的命也不長,英年便逝。

她得到了他,卻不能陪他,她死後,他剩下的十多年裡,日子本便不長,還要寂寞的過嗎?

這便是她奪走思微幸福的報應?

哪怕她明白,她是他的妻子,並非如思微所說的奪走了他,但心裡終究悱惻難安。

“驚鴻,你……很愛我嗎?”

喜悅的心情一下變得蒼茫,突然便脫口而出。

這話不假思索,問出口方覺難爲情,雖在黑暗中,她臉上亦是一熱。

上官驚鴻沒有出聲。

情人間的話都是怎麼樣的,翹楚不知道,但他們之間,他對她也算是有過幾次告白,雖然沒有直接說什麼愛語,不甜膩露.骨,卻也讓人怦然心動,倒沒想到直接問他,他也會難爲情。

也是,他的脾性本來也不是願意或是很會說情話的人。

他性格古怪,片刻前還像個孩子,很快又說些擔當的話,便像方纔,他說,翹楚,若是像這次的事,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法處理。

她正有些出神,臀部被一隻手伸過托起,她吃驚的“呀”的一聲叫出來,已被扯到他腿上。

他一邊深深吻着她,大手探進她的衣服裡,仔細卻有佔有的撫摸過每一寸肌膚。

直至她喘不過氣來,他才緩緩放開她,含住她耳珠,啞聲道:“翹楚,你說我愛你嗎?”

兩人親暱的次數並不多,翹楚立刻大羞,卻更是慟然,猛地摟住他的頸脖。

他旋即迴應她,將她抱得緊緊的,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她也終於忍不住將心裡的顧慮說出來,“驚鴻,我們也許並不該在一起,我明知道陪不了你多久,若我死了,你……”

他雙臂勒得她生疼,聲音挾着冷意傳來,“若再說這些渾話,看我不整死你兩個丫頭,還有你母親,北地那些人。你既敢要求我只愛你,也害得我現在只愛你了,便給我好好活着,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懂了嗎?”

他說着,突然收住了聲音。

翹楚正微微奇怪,耳朵微痛,卻是被他握住了。

“無論以後你怎麼了,我都不可能再愛別的人了,知道爲什麼我要帶你到老宅去,到我母妃宮殿說那些話嗎,還是我該罵你,責你不肯信我?”

聲音淡淡的被灌入耳裡,他的嘴貼在她耳朵上,一字一字緩緩說着。

“我懂,我只是希望你以後也能夠快活的生活下去。”

“只要你永遠陪着我……”

身體很是疲憊,卻彷彿被推進了一股力氣,翹楚任他擡起臉,一下一下擦去臉上溼潤,笑道:“好,我答應你,這可是你說的,日後你有幸站到最高的位置,我知道,實權在握前,你必須要做那個位置做的事情,選秀娶妻什麼的,但若你敢碰別的女人,將我氣死了,我變成鬼也回來找你算賬。”

“記住你說過的話。”

翹楚本是半開玩笑,聽他含笑答卻得認真,微微怔住……

翹楚之前本想問自己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但若問了,她會害怕,他會不高興,她也想比以前更堅強的活下去。終於,什麼都沒有問。

她心裡既安,困頓頓時襲來,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迷迷糊糊睡去。

……

“翹楚……”

有聲音在耳邊喚着。

是他。

“嗯……”翹楚模糊應着,他似乎在說着什麼,但聲音有些遠,她聽不清楚,似乎在說一個名字。

秦歌……

聲音忽而大了一些。

秦歌?

他說的是秦歌的名字?

翹楚吃了一驚,猛地睜開眼來,卻見眼前一片侷促黑暗。

房裡雖黑,應該沒有這麼昏暗纔對,什麼都看不見,她伸手摸了摸旁邊,上官驚鴻也不在,觸手處咯咯作響,像木材的聲音,她又是一驚,她明明在牀.上睡着,這身下的是木不錯,但應該墊着褥子,她下意識伸長手臂往旁側摸去,那裡赫然又是一塊木板。

她心中突突跳,她不是在房間裡!怎麼會這樣?

她有點猜到自己在什麼地方了,她咬了咬牙,緩緩伸手往頭上摸去。

這一摸,心裡涼了半截。

果然,上面亦是一塊木板。

“驚鴻……”

方纔還沒察覺,現在只覺一陣陣黴腥之氣撲鼻而來,身下、手臂有什麼在蠕動啃咬着她的肌膚,她咬牙抑住驚慌,用力叫着那個熟悉信任的名字。

一邊伸手去推頭上的木板。

準確來說,是蓋子。

因爲,這是一枚棺木。

她在棺木裡……

“轟隆”一聲,她又驚又喜,隨着棺蓋被人緩緩推開,她連忙坐起身來,入眼仍是一片昏暗,但略有些亮光從不遠處折射進來,她頓時看清站在棺邊的人的模樣。

那眉眼,那張臉,是上官驚鴻。

他溫柔的笑着,看着她,張開雙手便向她抱去,她雖奇怪亦害怕他爲何突然將她帶回老宅,又放進這枚讓人驚慄的棺木中,仍順從的伸手過去,在兩人將要觸上之際,她突然醒悟過來,苦笑道:“不,你不是上官驚鴻。”

這個人短髮配槍。

2011-5-12 18:55 回覆

傾城鴻楚

止水何曾似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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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5樓

361------------------噹噹噹當,新鮮出爐------------------是秦歌。

他是秦歌。

這裡難道是第十九號墓室?

可是秦歌已經死了。

這眼前的……

她正想着,卻見秦歌突地閉上眼睛,高大的身軀竟向她跌來,翹楚不假思索,伸手便去扶,卻見他一身鮮血,她驀地想起秦歌身死那天的情景——

縱使他不愛她,她心中仍是大慟,“不,秦歌,不要死。”

……

來“翹楚,醒醒,快醒醒……”

仍是那個熟悉的懷抱,但那身冰冷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溫暖,翹楚渾身一顫,緩緩睜開眼睛來,對方亦將她稍稍拉後,一塊帕子覆到她額上,仔細拭擦,微亮的天色在窗櫺後映着男人一身錦袍,他眼裡並不掩飾的浮着一抹憐惜,亦有一絲深思。

他已穿戴妥當,甚至已戴上鐵面。

翹楚卻有些失態的撥開他的手,緊緊摟住他。

秦歌已經死了,他卻還在,幸好他還在。

上官驚鴻吻着她的額,低聲安慰,“莫怕,只是夢,我在這裡,誰要欺負你,我都會將他打跑。嗯?”

茛帳外咳嗽聲傳來——

翹楚反應過來,雖仍有些驚魂未定,臉紅耳赤的忙將上官驚鴻推開,必定是老鐵和方明進來叫早,這下可好了。

上官驚鴻卻不以爲意,在她耳邊道:“不若我今兒個告假,在府裡陪你。”

翹楚看他嘴角微有絲笑意,但語氣卻認真,一時辨不出真假,嗔道:“我又不是紅顏,可不想當禍水,你想死是不,纔拿回權力第一天上工就想蹺班?”

聽她說自己紅顏禍水,上官驚鴻不禁莞爾,但蹺班什麼的,並非這時代的產物,他自是沒聽過,但還是大約能猜出她是什麼意思,隨即笑罵道:“什麼生詞僻語。”

“北地古夷語,八爺,以後可別自詡博學多才了。”

上官驚鴻微微哼了一聲,眸光變得有些深,“小夷女,便是景平,在爺手下亦通曉鄰近四國語言,你區區一個北地算什麼,古語又如何,爺會不識得?”

翹楚一怔,卻知道他的話不虛,第一次覺得有個學富五車的老公有時也不是件好事,她心虛,躺回牀.裡面,道:“我還要睡一下,你該幹嗎幹嗎去……”

被子卻很快被人攥住,大手撫上她的發,聲音有些慢條斯理的傳來,“楚兒,秦歌是誰,你……夢裡一直叫着他的名字,爲何清苓也喚你林羽?”

翹楚方爲蹺班難爲,這時聽他一問,更是一驚。

林羽,是他給她的名字,和現代的林羽應該只是一個巧合吧。

但秦歌……昨天,沈清苓說起秦歌的時候,她便覺不妥。

上官驚鴻是什麼人,怎會不問不究。

只是,昨天二人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面。

現在,她該怎麼跟他解釋。

說起秦歌,勢必要帶出很多東西,譬如,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譬如,她來這裡的目的。

他會怎麼想?

最重要的是,若他知道了一切,會改變歷史嗎?

若歷史一變,他雖應允了不修陵寢,秦歌的生死會不會還像原來一樣?

她不想瞞他,卻又一時拿不定主意,她必須好好想一想,才決定怎麼跟他說爲妥。

“我上朝去了,回來再說吧。”

所幸上官驚鴻沒再說什麼,只在她發上重重一撫,便出了去。

她微微鬆了口氣,想起什麼,雖心知渺茫,還是立即坐起身來,朝虛空低低喚道:“琳琅,你在嗎,我有事找你。”

……

一行數人走在花園中,很快,一個奴僕又帶着景平景清走了過來。

景平有些奇怪,早朝往常都是老鐵和方明侍候出去的,上官驚鴻卻讓奴.纔將他找了過來,忙問道:“爺可是有什麼事吩咐奴.才?”

上官驚鴻“嗯”了聲,旋即頓下腳步,衆人立即停了下來。

只見他眸光深凝,看向景平。

“我上朝之後,你拿我的令牌到宮中去,令藏書閣的人將宮中有關神鬼的異物志全部調到睿王府來,尤其是有關妖物附身之說的典籍。”

衆人聞言都吃了一驚,卻隨之聽得上官驚鴻道:“鐵叔,你幫我辦兩件事。第一,加緊追查呂宋的下落;二,派人到汨羅的部落去,向汨羅打聽兩事,一是翹楚幼年可曾出現過任何異常情況,二是打聽秦歌這個人,看看……他和翹楚之間可是有些什麼交情,我要他的下落!”

老鐵應着,憶及昨晚清苓的話,卻和各人一樣,越發驚疑起來。

上官驚鴻又緩緩看向方明,“方叔,你幫我約清苓晚間到竹屋見一見面。”

“看我這記.性,爺,清苓她恰好讓我傳個話給你,約你見個面,既然如此我直接回復她便是。”方明有些欣慰的笑道。

景清卻有些顫然,道:“爺,這……翹妃她是妖怪嗎?她以前給過你吃一顆古怪珠子。”

上官驚鴻迎着朝霞淺光,剪手而立,眼中有抹似是而非的笑,“一隻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的小妖?”

翹楚,你這本書翻到最後一頁到底是什麼。

若你真是妖,亦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爲我而生,給我生兒育女。

*****

琳琅沒有迴應。

一整個上午了,翹楚也只好放棄,她正在房裡踱着步子,房門忽而被推開,四大和美人急匆匆的奔進來,四大喘着氣道:“主子,鐵叔和幾個駕車小廝方纔回來,幾個小廝都在說,宮裡出大事了,天降奇兆奇物,無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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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筒子們,明天見。

2011-5-12 23:54 回覆

雪若櫻藍

49位粉絲

687樓

362

翹楚本煩惱着,聽四大說得稀奇古怪,便饒有興趣的仔細問了。

謬誤通常總是出現在傳播的過程之中,這個不知第幾手的消息,說的是有東西從天而降到御花園,當時很多宮人都看見了。那些東西從所未見,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黑乎乎的幾件,像管子,像匣子。

四大說得興奮不已,翹楚雖是好奇,卻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還是問上官驚鴻比較靠譜來。

然而,這一天,上官驚鴻卻直到很晚纔回來,甚至午晚兩頓都沒陪她吃。當他帶着沐浴過後的清香微涼將她從薄被裡躡手躡腳攬進懷裡,她已經睡着被他又驚醒,迷迷糊糊的想問他,話纔出口,他淡淡說了句我不知道,你就是要問我這些,沒其他要說的了嗎,她隨口“嗯”了聲,突然便翻身覆到她身上……他雖顧忌着沒做,但她還是被他結結實實折騰了一番,很快便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翌日醒來,他已經不在。

午膳的時候,有婢女來報,說爺派人回來,不回來午膳了,讓翹主子不必等。

夏王大婚,皇上讓他將刑部的事也一併暫理,這兩天他三部一起走。

翹楚微有些惆悵,隨即暗罵自己,倒便如此想他了。

兩個丫頭看她模樣,取笑了幾聲,主僕三人正玩鬧着,方明在門外求見茛。

翹楚親自過去開門,方明眉眼有抹爲難之色,道:“七王妃大廳求見,奴.才本說主子病中,不便見客,她卻跪倒在廳中,說求見主子一面。”

翹楚奇怪,本來七王妃來找她已是不可思議,更別說跪她了。

方明解釋道:“七皇子和十皇子在刑部辦事,爺今兒亦到那邊處理些事宜,不想在公文裡發現了兩位皇子紕漏之處,因皇上曾批爺大權,爺問了他責,只說過午便行杖責。隨身小廝也是個懂眼色的,立刻回府稟報了兩位王妃,郎妃堂姐和十王妃交情甚深,遂陪同十王妃過來找郎妃說情,郎妃過了去卻勸不下,兩位皇子和清苓往日公務上也是有些往來的,七王妃又過來求清苓,清苓也過去勸了,還是不行。”

翹楚聽罷也很是驚訝,沒想到上官驚鴻動作如此迅速。

“翹主子看要如何處理?若你不願見,奴.才這就轟她離開……”

翹楚微一沉吟,“別……”

……

雖是夏分了,但早上下過雨,還是帶出幾分涼意,翹楚下了轎,縮了縮雙臂,七王妃從另外一頂轎子出來,一臉焦急的拽着她走了進去。

七王妃偶爾也到這裡來,此間護衛差人也是認識的,行禮請進,倒是對翹楚多看了幾眼。

進了院子,行不久,便到尚書房。

門外差人進去報,隨即請二人進。

翹楚進得去,還在門口,便見內裡氣氛肅穆卻又有幾分詭異。

一桌爲界,一側,七皇子和十皇子被兩名差人按壓在地上,又另有兩人拿着板杖候着,十王妃驚惶無措的站在旁邊,哀求的看着刑部尚書和另外兩名侍郎,六皇子也在。幾個男人卻微垂着頭,謹慎站着,沒有出聲。郎霖鈴和沈清苓都在,站在桌案旁邊,郎霖鈴身旁還站着一名秀麗女子,應該便是她的堂姐。三人臉色都不大好。

這當中最悠然自得的只有桌案後的男人。

他甚至在吃飯,意態慵懶。

翹楚有種認知,即便眼前七、十二人被打着,這個男人還是能安靜不驚吃他的。

這是第一次她清清楚楚感覺到他那種生殺予奪的氣勢。

衆人的目光很快落到她身上。

郎霖鈴和沈清苓微微變了臉色,沈清苓隨即垂下眼瞼,翻下一層陰影。刑部幾名官員立刻走到她面前,給她恭恭敬敬見禮,甚至六皇子也向她彎腰一揖,這亦是她第一次接受到睿王府以外的這種禮遇。

一切都不同了。

她心裡爲他歡喜,亦有絲難說的迷茫。

上官驚鴻卻反是最後看過來的,放下箸子,眸光微眯。

翹楚看着他略帶沉深的目光,心裡微微一怔,七王妃跌跌撞撞的走到七皇子身邊,顫聲道:“爺,翹妹妹答應援手,你沒事了。”

七皇子本來面如土色,這時大喜過望,十皇子和十王妃聞言,立刻也看向她。翹楚心裡嘆了口氣,只聽得十王妃眸含哀求,哽咽道:“求翹姐姐也救救我家爺。”

其實翹楚會過來,一來是看七王妃懷着身孕,她心有不忍,但這並非最主要的原因,而是她憶及問責七皇子十皇子這件事裡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正要開口,卻聽得上官驚鴻淡淡問,“你怎麼過來了?”

他一雙眼睛相鷹一樣在她身上上下緩緩滑過,很是犀利,卻又似帶着疏離。

翹楚心下一沉,她的預感沒有錯。從昨天起,她就開始有這種感覺,他對她……方纔沈清苓那投在臉上的陰影彷彿也輕輕壓在她心頭。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回去吧,霖鈴你也一起回罷。”

他說罷,繼續吃飯,翹楚卻又是一怔,他沒說清苓。

他要清苓留下來嗎。

她想起那個奇怪的地方,便要過去問他,上官驚鴻卻止住她,“你想問什麼就在那裡問,不必遮掩。”

沈清苓眼裡有着薄薄的笑,翹楚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只輕聲道:“我想你,所以過來了。”

這也是心裡話之一,她不卑不亢說完,安靜地轉身離去。

363

來時匆匆,這時走過,方發覺院裡有顆類似梅李的果子樹。

初夏,果子還青青小小的,她卻有些饞這些。

她彎腰撫住走有些泛酸的胃部,心裡也是悶悶的,肚腹一暖,已被人半帶進懷裡,背後的人微微沉聲問道:“可是哪裡見難受?”

手腕被迅速扣上,話語裡的緊張表露無遺。

翹楚嘴角浮起絲笑意,一句我想你,總算賭贏了。

他在乎,很在乎!

她緩緩轉過身,果見上官驚鴻眸光陰沉卻緊張。

她指了指果子樹道:“我沒帶餞果脯過來,現在想吃這個。”

她說着咂巴了一下嘴巴,“很想吃。”

上官驚鴻狠狠盯了她一眼,一個旋身躍高,很快大手便拽下數串果枝。

四周守院的差役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堂堂一個重權在握的親王會做這種事。

翹楚伸手去拿,上官驚鴻打了她的手一下,便牽着她向一個地方走去。

“八爺,那這刑責該怎麼……”

側背,尚書的聲音有些惶恐的傳來。

上官驚鴻眸光一動,攜她轉過身,翹楚想了想,道:“大人,八爺方纔說,七哥和十哥也是此間老人了,有些錯實是不該犯,否則怎爲皇上分憂呢?姑念初犯,這次便從輕發落,每人杖十板。”

七皇子等人隨在尚書之後,聞言都又驚又喜,本來每人一百的刑杖,這時卻可減到十板,但又隨即遲疑,這不過是翹楚所說,可作數嗎?上官驚鴻握着翹楚的手,並沒有說話。

經夏王府那天之後,人人都畏懼眼前這個昔日溫文的男人,衆人忐忑不安,一顆心正懸到嗓子眼上,卻聽得上官驚鴻突然淡淡“嗯”了聲。

七王妃和十王妃大喜過望,想起之前種種,都尷尬卻又感激的看向翹楚,兩名皇子更是一揖到地答謝。

郎霖鈴自嘲一笑,淡淡瞥了沈清苓一眼,卻見她雖緊蹙着眉頭,嘴角還是有抹淺弧。

上官驚鴻看向六皇子,“雖帶了家僕,還是煩勞六哥代我送郎妃和沈姑娘一程。”

六皇子忙道:“應該的,八弟不必客氣。”

“驚鴻,那我先回去了,你今晚過來咱們再談。”

臨走前,沈清苓突然返身道。

翹楚看衆人都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清苓一下,她心裡微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平靜。上官驚鴻將她一攬,又將手中的果子扔給旁邊一名差役,“去洗一洗。”

他說罷,淡淡看向尚書,“尚書大人,本王借你此處辦公,可好?”

尚書悄悄看了看翹楚,恭敬答道:“八爺隨意便是。”

……

最後,只剩兩人回房。

差役送上洗好的果子,便立刻恭謹的將門關上。

被圈到男人膝蓋上,翹楚道:“你不是要我回去嗎?”

上官驚鴻低頭吃飯,沒有回答。

2011-5-14 07:25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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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9樓

她要起身,他放下碗子,一手撈過她的腰,將她緊緊壓在自己懷裡。

“咱們說說秦歌的事。”

翹楚苦笑,果然是秦歌。

她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找清苓問過了吧,他今晚到清苓那裡去也是因爲這件事吧?若清苓真的說了出來,會影響到現代嗎?

她正不考慮着該怎麼回答,下頜忽而被抓起,他的聲音帶着情緒,“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

他這話反而讓她一怔,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清苓似乎還沒有告訴他秦歌的事,也是怕影響到後世嗎?她頓時鬆了口氣,回去要第一時間找清苓說說這件事,事關秦歌生死,清苓應該能答允暫且不說。

上官驚鴻看她緊蹙着眉,眸光一沉,想起昨晚沈清苓的話:驚鴻,你容我想想再告訴你秦歌的事。但現在我能告訴你的是,翹楚和秦歌的關係不簡單。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即便是現在想來,也仍心如蟻噬,妒火中燒,哪怕那個男人應該是她嫁給他之前,在北地的情人。

和她相識以來的種種糾纏起伏,讓他幾乎忘記了她最初嫁他的目的,只是爲了救她母親和部落,讓他幾乎忘記她曾經選擇過上官驚灝,只因爲上官驚灝當時是最有能力幫到她的人。

她是因他的安排,因賜婚嫁給他的。她現在愛他,他知道,但她心裡還有一個秦歌。她夢裡的聲音那般焦急,她愛秦歌嗎?

他不覺加大手上的力道。

翹楚有些吃痛,卻沒有去阻止,她伸手摘掉他的鐵面,“驚鴻,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源源本本告訴你秦歌的事,你現在只要知道,我只……你……”

她說着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她心中沉重卻又羞澀堅定的看着他,說不出那個字,她便用動作告訴他。

她隨即被他攔腰抱起在房中打轉,他眼中光芒陡深,是熾烈的喜悅,卻又低頭抵着她的額喃喃道:“好,我等你。別騙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和那個男人,我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殺了你們。”

兩人相擁了好一陣子,他才放開她,將她抱到房中一張長榻上,摸了摸她的身,皺眉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蓋上,又將桌上一大疊公文都搬到榻上方坐下,將她的頭挪到自己膝蓋上,“陪我辦公。”

翹楚看他眼下烏青,心疼他疲累,起來坐好,替他揉捏起肩膀來,上官驚鴻享受的謂嘆一聲,將頭輕輕擱到她肩上,閉目小憩。

翹楚想起那兩件事,先是糗他道:“你八爺打誰罰誰,還要定時間?爲什麼非要過午打?你這人不老實,今天分明便是要我過來。”

2011-5-14 07:25 回覆

傾城鴻楚

止水何曾似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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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樓

364----------代樓主更--------------他笑了,“爺可沒有要你過來,是你自個過來,看去倒像是吃誰的醋去。”

翹楚可不信他,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便在地下室試過,立刻反駁道:“那你說你既存心找茬,爲何不立時將那兩人打了,上官驚鴻,你這人要害人,還能讓人再三到你府上搬救兵找說客?”

“你若不想見我,那你不會修書一封讓那個女人帶過來?非得自己跑一趟?”上官驚鴻一聲輕嗤,笑聲狷狂,“你方纔那句話,倒全然是賭爺會不會心疼你去將你追回來?便不是你的真心話了?翹楚,你確實想我了。”

他心裡雪花的亮。翹楚恨得癢癢的,隨之失笑,也是,她其實可以修書給他,卻全然沒有起過這種念頭,老老實實的便過了來。

她看他眼睛微微成縫,低聲道:“那你說你壞不壞,明知道我心裡有你,這兩天還對我冷淡。”

那句心裡有似乎愉悅了他,上官驚鴻一下坐起身來,將她擁進懷裡,“你今兒若不來,我怎麼知道你的心思,你又不肯對我說。”

所以,我們都還需要學習,學習怎樣去愛一個人,不要試探。若我們在知道怎麼才能好好去愛這個人之前,已經先愛上了他/她。

這些話忽而便在她心裡輕輕翻騰起來,她帶着羞.赧着卻在他耳邊一一說了來。

上官驚鴻良久都沒說話,拿起公文連看了好幾份,方深深看向她,“好。”

她知道,他方纔也在思考。喜悅淡淡慢慢盈滿翹楚身心,兩人握手靠着,微風帶着早雨的清新從窗隙送來,翹楚想了想,又道:“驚鴻,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你說。”

“由我來告訴你秦歌的事好嗎?”

上官驚鴻何等聰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喜歡現在的日子,若非她那該死的病,他足夠快樂了。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秦歌當然也不行。他在查的,他不會放棄,但她要的,他願意答應她,他希望她快樂的過茛。

“我答應你,這件事不從沈清苓處問聽。”

他說罷,低頭卻見翹楚眉眼裡都是感.激和笑意,他低嘆一聲,心頭微疼卻滿滿的。

若她沒有這該死的心疾,該有多好。

他想到這裡,皺眉再次問了以前的問題,“你小時候都是怎麼混過來的,惹了這麼厲害一身毒,影響心肺。”

翹楚聽他說到後來聲音已是大不悅,恍惚中想起多年前蟁樓的事,但牽涉到她救太子的目的,還是爲了秦歌,這時還沒想好怎麼解釋,遂沒有多說,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個擅養毒物的大.娘,還是給她的毒蟲咬了,又沒有及時服下解藥鬧的。”

雖然上官驚鴻眼睛利,但她這話也非假話,她說得極是順溜,上官驚鴻似乎並沒存疑,眉目卻驟然一寒。

翹楚知他心中已是大怒,吐吐舌,心笑,大妃,你自求多福吧。

她並不知,此時,上官驚鴻自心裡也同樣想到蟁樓的事,但他自然不會跟她說質子的事,翹眉救過他的事,他不想她胡思亂想,多生枝節,且他其實有種顧慮,不知爲何,翹眉身上有種氣息,隱隱約約誘.惑着他……他自是不會讓她知道半點!

他雖說一定會治好她,但午夜夢迴,他很是恐懼,每晚只有累到極點才能稍稍入睡。

他不敢在她面前稍露怯懼,他將她抱緊,在頭頂輕輕苦笑。

縱使他天天爲她輸入內息,她的命也只還剩下不到半年。

屆時,孩子亦是無法順利出生。

他最大的希望在西涼和呂宋身上,派到西涼的探子也全數死了——那裡冰雪漫天,溫度之寒,人一靠近,便即刻送掉性.命。

呂宋現在仍在找。

他還有另外一個新希望,他要儘快安排。

想到這裡,他精神頓時一擻,在嘴上偷了個香,柔聲道:“你歇一下,老九的好包袱,我將這些處理完畢就帶你回府。”

翹楚歪靠在上官驚鴻肩懷裡,在得到他的保證以後,心裡亦是安定下來,這事若讓清苓來說,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現在這樣,她就安心了。她又開始有些懨懨欲.睡,嘀咕道:“驚鴻,你陪我一起歇歇,你也累了。”

上官驚鴻甚少看到她嬌憨的模樣,每每看到,總是愛極,這時見她在他懷裡輕輕蹭着,心裡一蕩,幾乎便真要抱着她一起睡去,他剋制的捏捏她的鼻子,愛憐着輕聲斥道:“爺還得做事,不然睿王府垮了,誰養你,還有你肚裡那玩意?”

“那是你的孩子,你便不能好好給他個稱呼,老是小怪物,玩藝兒的叫,”翹楚有些嗔惱,“難不成還有別的女人給你生孩子,你不愛我的孩子不成?”

她說着,從惺忪裡略略清醒過來,因爲上官驚鴻忽而變得有些僵硬的肌肉,胸.膛、手臂……她拉了拉他的衣襟,上官驚鴻將她圈緊,“我只要你給的孩子。”

翹楚心裡甜滋滋的,閉眼便睡去,卻教上官驚鴻輕輕拍打着臉蛋,又弄醒了過來,她有些不悅地瞪向他,上官驚鴻卻不鳥她的眼色,眸光幽暗,大掌緊緊託着她的腦勺,有些強硬的問道:“我問你,你當初爲何……會喜歡我?若我沒有能力救你母.親,你還會喜歡我嗎?”

翹楚一怔,看他神色突然變得焦灼,似乎那般不肯定,迫切要得到她的答案才安心,她心裡頓時變得柔軟,最初是因爲秦歌,但很快只因爲他是他,從成婚的時候,也許更早點兒,她就愛上了他。

真正愛上一個人,是一種感覺,沒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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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4 16:03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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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1樓

365

她這麼告訴他,上官驚鴻怔了怔,隨之笑了,放她睡覺,她被他這一岔,倒是接連相想到方纔沒問的事情。

“聽說宮裡出大事了,天降奇物,你看到沒有,到底是什麼東西?來”

上官驚鴻將她重按回膝上,嗟道:“天什麼降,倒傳得玄乎去了,是今早雨水將御花園一棵大樹根部的土壤沖刷開來,幾個奴.才發現了在樹根處發現了幾件古怪物什。”

“哦,那是什麼東西?”

上官驚鴻失笑,摸摸她的頭,“還不睡,我亦是聽說的,若是你真有興趣,我明兒上朝問問去。”

他說着,看翹楚兩眼微微放光,越發好笑,覺得自己也是口賤,這不是攬事上身嗎,他身上的事還嫌不多嗎,但看她高興,心裡也是滿足。

他拿起一份公文,卻見翹楚仍盯着他,嘆了口氣,“夫人,還有何事,讓你過來真是個錯誤。”

“那我回去好了……茛”

翹楚作勢要起,上官驚鴻大手一罩,將她的肚腹牢牢挾住,“說!”

翹楚伸手環住他的腰腹,嗅着他衣衫上的清冽氣息,憂慮道:“你今天尋事責罰了你兩個兄弟,怕不怕惹火你父皇?”

“不怕,我明面上回敬,父皇反不會說什麼,最怕便是暗地裡相害。”

“呵,你倒利用上你父皇的心理了。”

“尋什麼事,他們確實有錯。爲了整這兩隻,爺這兩天將他們籤批的卷宗全都看了,便知道他們必定有舞弊之行,一查果然。”

翹楚撲哧便笑,“看你大義凜然的樣子,若是你,只怕也舞弊得更厲害!”

“那是自然,只是爺絕不會像他們那麼笨,能教人抓住把柄。”

那理直氣壯的口氣,翹楚愣了愣,隨即笑翻在上官驚鴻身上,好久,在上官驚鴻呵她癢的時候,才作勢投降,嘖嘖道:“

你這人怎麼那麼記仇,”

“哼,他們當初如何對你,我便是要那七王妃去跪你求你。”

“那我代他們求情,豈非將你的心血毀壞了,”翹楚做了個歉意的表情,“只是,七王妃到底有孕在身,且我不像你想的透徹,怕你父皇責怪。”

“而且,你最主要的目的只怕也不是要我來見你。”

“哦?”上官驚鴻挑眉,眼中卻透出絲玩味。

“你八爺不像是會在這種地方耍兒女私情的人,你若要我主動找你,睿王府有的是地方,你回府後只要不找我,我還不是要去找你?所以,你將行刑的時間放到午後,其實是要我來求個情。”

“聽上去似乎在理。”

上官驚鴻淡淡說着,眼中的光芒卻越發熠亮,就像在她身上發現了什麼讓人讚歎的地方似的。

翹楚反爲羞澀,避開他炙熱的眼光。

“我喜歡聰明的女人……你並不是最擅心計的,但你是我認識的女子之中,最聰明的女人。”

他低低笑着,隨之緩緩而道。

被愛人稱讚,翹楚心裡自是喜歡的,哪怕她認爲這只是他的溢美之詞。

不知上官驚鴻卻確實這麼想,亦在這些日子裡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

“否則怎配得上我?”

翹楚本尚在喜悅微赧當中,聞言一愣,隨即被他的厚臉皮折服,笑着去打他。

上官驚鴻抓住她兩手,輕輕放在脣邊吻。

“爲何要那麼做?”

玩鬧過,翹楚認真問道。

“你既已將這事處理妥當,爲何要問我。”

上官驚鴻輕聲反問,將她的手妥帖的放回披在她身上的他的外袍下。

“報仇以外,你是想送我一個人情,亦要樹立威信,讓別人知道你的底線,這樣以後誰也不敢再惹你。”翹楚遲疑着道。

“嗯,你以後在宮內外走動也更容易……”

聽他親口肯定,翹楚心裡漸漸被一種情緒佔據——也許是感動,也許不止感動,哪怕他的目的不純粹,亦不單單隻爲她,但他對她用了心。

“你父皇大抵更不喜我了,認爲我能左右你,”

她蜷在他懷裡,看着窗外的光線慢慢變暗。

“卻也能讓他更加忌諱,不敢輕易動你,否則必損他和我之間的父子之情。”

翹楚又是一怔,在橘色的光線中,慢慢掬起他的發,“怪不得你的發會白。”

“白便白,”上官驚鴻不以爲然,嗤道:“男人不需長得好看。”

因爲男人的抱負?楚輕輕笑着,卻又有着一絲酸楚,看着窗外夕陽,半開玩笑,問道:“驚鴻,若有一天,你的妻子和天下只能要一樣,你要哪樣。”

“都要。”

“若只能要一樣呢?”

“哦,這截然不同的兩樣也不能雙全?”

“嗯。”

“那就天下吧。”

上官驚鴻似笑非笑的說着,卻突然重重吻住她。

翹楚立刻迴應了他。

嗯,那樣就好。

上官驚鴻卻有些錯愕的放開她,眸光深沉的度量着她,她不介意?

這一剎,他突然恨她的心竅,他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

很快又過了幾天,這天,上官驚鴻下朝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宮裡很快又有個大宮宴。這次宮宴意義非凡。

西夏王據說因身.體抱恙,沒來參加最疼愛的小女兒銀屏公主的婚禮,這次過來看銀屏,並和淳豐彩寧一起歸國。

聽說,西夏王將帶最寵愛的兩名姬妾過來,那兩名女子都有傾城之貌,榮瑞皇帝不甘於人後,爲此,這些天,在官家並民間甄選絕色美女,給宮中歌樂坊添色,勢要一壓西夏。

而宮中另有新鮮事,卻是那幾件所謂的天降奇物竟無人能識,連見多識廣的司天監也不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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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4 23:5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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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樓

366

皇帝對這些物什甚爲重視,命司天監研究析查。上官驚鴻爲了滿足她的好奇心,到負責保管的司天監那裡走了一趟,描述倒和四大說的相去不遠,

只是,讓翹楚越發感到好奇的是,見多識廣的上官驚鴻竟也不識得這些東西。

這些天上官驚鴻忙得焦頭爛額,宮裡,三部,每天輾轉各處,大多夜歸,她遂也不好意思添亂,雖然她很想讓他仔細畫出來讓她研究研究,不知是職業病還是孕.婦病發作。

倒是日子尋常了去,便似一臺戲一本書沒有了跌宕起伏,繁喧落幕,熱鬧褪色,看衆都在散去,但她很是幸福。

唯一的熱鬧是聽聽宮中的小道消息,聽說宮裡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美人。

皇帝發狠對內務府說,這選上來的人至少得有太子妃之美。可惜甄選上來的女子美則美矣,卻還不足以傾城。

爲此皇帝想了個辦法,對翹振寧一家發了邀請到朝歌來參加宮宴,說是許久不見,既逢大熱鬧,相邀愛卿,實是藉此讓翹容過來。

翹容也是極美的。這樣到時至少不比西夏遜色了去。

彼時,衆人在竹屋外小聚,是聽上官驚鴻和寧王說的,都笑得不行酚。

四大嚷嚷說,讓她服下絕顏丹的解藥,那東陵便有三美了。

衆人聽聞,一默之下都說撫掌說好。

大家都已經知道她服食過絕顏丹的事,而上官驚鴻已將解藥製出來。

上官驚鴻卻說不行。

其實,關於這事,她回來後二人便有過共識,上官驚鴻要她將絕顏丹留着,等他成事之後再用。她開始不明白他的心思,後來在知道皇帝已經得悉夜搜太子府的事之後,方知道,她的容顏只會讓皇帝殺心更重。

而那晚衆人離去之後,上官驚鴻對她說,翹楚,絕顏丹到不需退路的時候,或許是已無退路的時候再吃楗。

她答應了他。

原來,他平日在衆人面前決斷自信,內裡亦是顧慮重重,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他已經考慮過最終會失敗的後果。

……

日子平凡的過去。

但這樣就夠。

她小心翼翼謹守着這份平淡美好。譬如,因怕別人詬病睿王排場什麼不多帶睿王府的人到刑部去;譬如,從刑部回來的那天,晚上帶着美人去和清苓見了個面,保護自己。

她們約在林裡見面,四下昏黑,但還是可見清苓臉上的憤怒,問,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他說秦歌的事只等你告訴他,我說什麼他亦是不信。

於是,她知道今晚上官驚鴻已經找過清苓,也明白了上官驚鴻的態度。

遂沒有再和清苓說什麼。

本來找清苓商討便是最難爲的方法,後來在刑部裡她終究向上官驚鴻提出了由她告訴他。

沒想到上官驚鴻應允了,也做到了。

臨走的時候,美人警惕的說,林裡還有人。

她猜測,那人大概是宗璞。

但無論是誰都好,只要和上官驚鴻彼此信任愛護,他們一定能很好的走下去,到她生命結束,卻也是幸福的告結。

……

翹楚淡淡想着,拿起身旁的凳子和紗燈走出去。

時間已晚,之前已讓四大和美人回去休息。

守夜的幾名婢女向她施禮,她點頭回應,放下凳子,又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親自將紗燈掛到門楣側的一個懸鉤上。

就像以前囑咐景平留盞燈火一樣,如今,她晚晚這樣做,想告訴他,無論他多晚回來,她都在等他。

她明白他的操勞,這看去沒有用的舉動是她能爲他做的。

這時,她正要回房去,卻見他正領着景平等人從院門口走進來。

上官驚鴻看到她,突然頓住腳步,眸光微有些閃爍,隨即低斥道:“都多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今晚是想些絮事晚了,往日確實早已歇下。她吐吐舌,察覺到他語氣裡絲似乎隱隱有絲煩.躁,今天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了嗎?老鐵幾人給她見禮,她卻注意到他們幾人的臉色似乎也不甚好,很是凝重,但他眯眸看了看門外的紗燈,目光立時又添了絲柔和。

“莫過來,今天和三部的官員一道吃了些酒,酒氣重,你受不了那味道,回房等我。”

她正要迎上去,上官驚鴻卻有些嚴厲的止住她。

雖然他的語氣不甚好,她還是點點頭,回了房。

在牀.上躺了一會,惦記着他,還是下了.牀到書房去。

景平等人都已回去休息,書房門外只有兩名男僕候着。

僕人看到她,正要施禮,她笑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輕推門進去。房裡屏風後一陣煙霧繚繞,他怕吵着她,果然在這邊沐浴。

他的外袍單衣凌亂的散撤在地上,她隨手撿拾起來,一股幽香驀然鑽進鼻子。

那是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氣……

她登時愣住,突然明白,他今晚大抵是和官員到風月場所吃酒去了,毋怪方纔——

她搖頭一笑,她是信他的,將衣服輕輕放回地上,又有些奇怪,

他耳目聰敏,她雖躡了手腳進來,他也絕不可不察覺。

她蹙眉走到屏風之後,卻見上官驚鴻頭歪倚在木桶上,呼息微微,卻是已經睡熟。

她心裡一疼,嘆了口氣,拿起搭放在桶邊的帕子,轉念一想,還是出了去,低聲吩咐了兩名男僕幾句。

2011-5-15 18:33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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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樓

367

不同於往日,今晚上官驚鴻輕着手腳上.牀摟過她的時候,她清醒着。

“楚兒,我過幾天去將郎霖鈴接回府。”

郎霖鈴自那天從刑部回來,便又回了郎家去,清苓這些天裡也很是安靜,幾乎足不出戶。

她說了聲“好”,想了想,又加了句“驚鴻,你做你認爲對的事情就行,不必向我解釋,我信你。”

上官驚鴻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用力抱緊。

…郎…

她希望上官驚鴻和官員到勾欄院吃酒只是出於一種交際,而非他出了什麼事。她沒有問,她怕他擔心她的擔心。

但似乎確實是她多虞了,因爲宮裡並沒傳出什麼消息。

上官驚鴻沒有事,她卻病了。

東陵的夏夜深夜有些微寒,她昨夜出入書房,沒有注意多加件衣服,翌日起來不久便見發燒。也許是擔心的。

上官驚鴻心疼得不得了,一接到府中來報,什麼部也顧不得去了,下朝便回了家。

雖早有上次那名隨行的暗衛給她診斷過開了藥,上官驚鴻回來又給她結結實實紮了幾針,抱了一大堆公文到牀.上看,盯着她睡覺瀋。

她這些天白天都睡得多,這病着又睡了一天,

到晚上的時候,實在睡不了,便枕在上官驚鴻膝上,骨碌碌的看他看公文。

女人在他膝上翻來覆去的,上官驚鴻心猿意馬,這些天忙,回來她睡的香甜,又不忍弄醒她,也沒有好好親熱過,熬着又看了幾份,終於低咒一聲,將公文推了,抱着她親熱起來。

當然,她還病着,他也沒敢怎麼折騰,也只是親親摸摸左右解個心癢。

翹楚正笑着躲着,老鐵在門口求見。

上官驚鴻用被子將她蓋嚴,又扯下帷帳,方走到門口。

他很快折回來,眉頭緊皺,似在煩惱什麼事情。

“怎麼了?”翹楚有些擔心,去拉他的手。

上官驚鴻摸了摸她的頭,“我得出去一趟赴個約。”

“去吧。”二人雖在一起,但這些天終究聚少離,翹楚不免有些失望,卻笑笑說道。

“你病了。”

“大國手,我被你紮了針,灌了藥,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什麼時候對自己的醫術這麼沒有信心,嗯?”

“不行……”上官驚鴻微一沉吟,“嗯,我把你也帶上。”

嚇?!

……

睇着眼前的好風光,翹楚寧願上官驚鴻沒有將她帶上。

天香閣又見天香閣。

沒想到他要赴的約竟在這個地方——

只是,她明白他的心情。

她一直知道,她的病不適宜要孩子,孩子可能有殘缺,她的心臟亦加重太多負荷,但真的懷上了,她便不捨得了,作爲大夫的上官驚鴻只有更加清楚,只是他一直顧忌着她的心情,也認爲孩子會讓她想活下去的欲.望更強.烈,才讓她留下來。

如今,她只要有一點小病,他都緊張無比。

……

老鴇親自來迎的,今非昔比。

雖然她之前已經知道要來見的是什麼人,但門開一下,她還是有些緊張。

秀美的女子眼眸帶着燦爛笑意,看着她旁邊的上官驚鴻,“你來了。”

這女人是彩寧。

幸好上官驚鴻將她重新妝容了,打扮成一個小廝,彩寧並沒有將她認出來,否則,豈不尷尬,畢竟,彩寧對上官驚鴻曾動過心思。她這電燈泡——

而此番邀約,似乎也有些含義。

因爲,淳豐沒在,而彩寧也沒有帶婢女過來。

“睿王,你我單獨一談何如?”

坐下後,彩寧瞥了她一眼。

上官驚鴻一笑,拈過衣袖,親自起身爲彩寧斟了酒,“無妨,這是我心腹之人。”

彩寧無疑是不悅的,眉眼裡閃過一絲陰霾,翹楚緊張饒有趣味亦無奈——並非她自己想過來的,這還得站呢。只是,她也委實好奇彩寧找上官驚鴻的目的。

“彩寧之前在天香閣裡若有何冒失得罪之處,還望睿王包涵恕罪。”

早便覺得這女子不簡單,彩寧果然沒令她失望,本是對坐着,彩寧移坐到上官驚鴻身旁的位子,紅脣瀲灩,薄帶了一份嬌媚,緩緩挨近上官驚鴻,將她完全無視。

翹楚腹誹句,繼續看戲。

上官驚鴻也沒有避開,雙手規規矩矩的卻也沒有任何動作,簡單一句,“公主言重。”

彩寧微微吁了口氣,眯眸盯着上官驚鴻看了良久,忽而低低笑出聲來,“彩寧自小隨在我王兄西夏王身邊,自問閱人不淺,唯獨看不准你這個人。”

“若說你沒有奪位之心,我絕對不信,那是沒有看過你上戰場的人才會那麼認爲。那樣的眼神,是必定要站到巔峰才甘心的——”

“公主有話直說便是。”

上官驚鴻本一直淡淡看着盞中液,這時緩緩擡頭,盯住彩寧。

彩寧在他略帶犀利的眸光下,秀眉一蹙,仰頭將酒飲盡,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咬牙道:“西夏兒女自小長在漠原,也學不來東陵女子忸怩,彩寧既數次在百人面前亦敢對睿王示好,此時也不必避嫌,睿王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我成婚,對你是百利而無一害,睿王幾番有意無意拒絕,到底在考慮什麼,不妨開出你的價碼。”

她說罷,又微微挑了眉眼看向上官驚鴻,兩頰雖紅暈映然,但那句開出你的價碼卻大有女尊之風,若非她看中的對象是上官驚鴻,翹楚必定要說聲好。只是不知上官驚鴻要怎麼回答——

2011-5-15 22:3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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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樓

368

“公主美意,驚鴻此生銘感在心,驚鴻仍是那句,公主日後若有任何需要到驚鴻的地方,驚鴻能力所及,必定全力以赴。”

“內子染病在身,今宵你我就此別過。”

翹楚大是怔愣,並沒想到上官驚鴻會這樣回答,彩寧亦然。

半晌,她猶自有些不可置信的笑道:“當真沒有任何價碼?”

“沒有。”

上官驚鴻說着,緩緩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出來——

兩名女子都是一怔,是當日宴上彩寧獻給上官驚鴻、上官驚鴻後又轉送翹楚的“哈達”,這幅長絹翹楚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天正值她逃離皇宮,東西是她後來幫清苓換衣服的時候,放到清苓懷裡的。

上官驚鴻趨前一步,彩寧半僵着身子看着他將綾絹掛到她脖頸上,良久,她深深吸了口氣,憎恨的光芒從眼裡一點點透出,一字一字道:“上官驚鴻,你會後悔的,一定會。”

“嗯,”上官驚鴻笑了笑,一招已然怔呆掉的翹楚,“小楚子,走吧。來”

……

兩人走到門口,彩寧有些凌厲的聲音在背後傳來,“上官驚鴻,給我一個理由。”

翹楚看向上官驚鴻,想看他怎麼說,卻不妨他也正盯向她,在她怔仲間,他的手突然伸到她頭上去,她的方巾頓時教他扯下,露出一頭青絲。

“公主,我心有所騖,娶你無異是相負。我並非善男信女,卻敬公主一介英傑。”

上官驚鴻輕聲說着,眸光一揚,落到彩寧的“哈達”上,“那是公主對驚鴻的心意,亦是驚鴻還公主的心意。”

彩寧捏住絹子,微微一震,隨之緊緊盯着翹楚,辨別着,“你是……翹妃?茛”

雖沒用人皮面具,翹楚臉上卻教上官驚鴻畫過妝,容貌略有更改——看彩寧逼問,微一遲疑,終究點了點頭。

“睿王,娘娘,恕彩寧不送了。”

彩寧仰起下巴,冷冷笑道。

……

兩人攜手走到門口,翹楚凝向遠處燈火,輕聲道:“彩寧說的其實不錯,現下兩國相互制約,暫無戰禍,你娶了她,便等於能得到西夏的兵力相助,彩寧甚至比彩屏更能說上話。”

“嗯,彩寧這個女子,我亦甚是中意,她與西夏王實是異.母兄妹,她母.親並不受寵,她能得到西夏王的信任和今日的榮耀,也是在宮中爬摸打滾過來的。”

“且她是個有鴻鵠之志的女子,抱負大。”

上官驚鴻握緊她的手,淡淡回道。

翹楚更是一震,隨即笑道:“你倒是打聽得清楚,可後悔了?”

“若是往日我會娶她,但今天所爲卻是不悔。”

聲音仍是淡淡而來,翹楚卻幾乎止不住脣邊笑意,上官驚鴻同樣笑着,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撣。

“其實你沒必要帶我過來,”翹楚很快生了憂慮,“若你實在擔心我,你大可推掉今兒之邀,改天回約。”

她說完沒聽到上官驚鴻回答,正奇怪,卻見他眯眸看向前方街道。

翹楚一怔,隨看過去,卻見上官驚灝領着曹昭南和王莽走過來。

這一照面,雙方都是有些訝然。

上官驚灝卻隨之淡淡一笑,目光掠過二人交握的手,快步進了天香閣。

互不招呼。

翹楚不知爲何卻莫名打了個冷戰,只覺方纔從自己身邊經過的男人給她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人心生寒意。

是太子府裡的回憶作怪嗎。

似乎不只是。

不知道爲什麼,她怕他,很怕。

以前明明沒有這種感覺,哪怕經過太子府的事,便連曹王二人給她感覺亦很不同……

上官驚鴻幾乎是立刻感覺到她的戰慄,將她攬緊,立下便離開天香閣。

“莫怕,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

上官驚鴻也不用王府的馬車,徑自領着她走進熱鬧的人羣中,上官驚鴻低壓着聲音卻堅定的一遍一遍在她耳畔道着。

街上的熱鬧將她的駭意慢慢蒸減了去,她依偎在他寬厚有力的懷抱裡,漸漸安定下來,上官驚鴻大約是以爲她在害怕太子府裡的遭遇,她回握緊他的手,低聲解釋道:“驚鴻,我在太子府雖是受了驚嚇,但……沒有被他欺負過。”

上官驚鴻一震,瞳孔猛力一縮,緊緊盯着她,良久,才用力往她頭上一揉,將她抱進懷裡。

他其實是在意的,是啊,怎麼可能不在意,她一直沒有跟他解釋,他也從沒問她,因爲怕她難過——翹楚眼裡不覺有些溼潤。

上官驚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醜八怪,回家吧。”

她使勁點了點頭,想起方纔的問話,壓下心裡莫名的害怕,正想問他,上官驚鴻卻彷彿知道她想問什麼似的,道:“若是改日,彩寧是不會再見我了。她送來的拜帖說的明明白白,若我今晚不來,再無會面之期。”

他傲然一笑,續道:“原來她還約了二哥,我沒錯看她,這女子果是個決斷之人。”

“若你不承,她便和上官驚灝……”

“嗯。”

*****

天香閣。

“佛主,你爲何如此在意那個女子?”曹昭南緩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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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6 00:1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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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8樓

369

上官驚灝沒有答話,只是想起多日前的事。.

上官驚鴻原來早帶了真美人進宮,榮瑞已經查過,他提出的漏洞已不是漏洞。

只記得皇帝將一切說罷,冷冷睇着他,驚怒之下,他當時亦是脾氣上來,問皇帝,父皇可是有意改立?

皇帝忽而笑了,良久,說,你心裡只有權.欲,父親和兄弟又都是什麼?朕若真要改立亦是你逼的。

…槐…

皇帝還在猶豫,他知道;但皇帝的心已經開始向上官驚鴻偏移,他亦知道。

沒有哪一次比那一刻更清楚。

那晚,他做了一個夢。

在汗流一頰叫喊着“本尊便是爲權而來又何如”之中醒來,驚曉了天色,黑夜在忽然而至的雷鳴聲中破曉。

千年一夢。

但他知道不是夢掇。

雲海繚繞中金光萬丈,那被燃燒着的大殿,便是他不壞之身,也感到皮肉焦痛。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懂了,你來是探看他的典籍經義,明白贏不了就……他是你弟弟,你怎能這樣害他……”

“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

“你既不願跟我走,那就去死吧。”

尖銳的爪牙撕破手腕的皮肉,女.體幻化成一團白絨從他身上躍落,他亦是怒了,一個結印打到那東西身上,它搖搖晃晃,卻飛快竄進火光裡。

……

後來,九重天外。

“溯鏡可看過去之事,然飛天殿失火之前,鏡海天之鏡全數被封印,無法查探,你實話說,火可是你爲之?”

“師尊,並無此事。”

“不管是或否,滄念,你且隨飛天一併到人界歷劫罷。”

“師尊認定滄念權.欲之念深重?”

“我二人並無如此一說,這乃從你口中釋出之惑,可見你心亦然。”

……

無法參透權.欲之念便無法歸位,可笑!

天亦助他。

兩大古佛曾立下嚴禁幫助歷劫諸人恢復前生記憶的規定,但此番他卻因強烈的欲.念而甦醒,先飛天甦醒,而古佛卻突歷涅磐重生之劫。不久前已在九重天裡圓寂,魂靈沉睡,等待肉.體再生。

否則,他手下三大主佛中亦不能在感覺到他甦醒後,立即到他身邊輔助。曹王二人本便是其中兩名主佛分魂所生,如今算是魂魄歸整。留一名主佛在天界時刻注意龍非離和龍無霜的行動足可,因爲如今沒有一個神佛能使用術法。

據兩名主佛說,兩大古佛早將鏡海地再次封印,誰都不可在那裡窺得過去未來之事;歷劫之前,他們更將身.體神力悉數散去,用以封印天地間所有神佛魔妖的力量。

本來,有些神佛的力量,古佛亦無法封印,譬如他、飛天和龍非離。然龍非離大傷未愈,神暫無法反噬古佛的封印,力量被暫時鎖住;他和飛天在人界尚未甦醒已被封印。

如今,神佛只能在兩界行走,在古佛重生前暫無力量。

這個新局面反有助於他。在古佛重生前,他要飛天曆劫失敗,他則將自身被封印的神力通過坐禪修煉法門恢復過來,屆時飛天在甦醒前歷劫失敗,再也無法歸位,龍非離神力仍然被封,他只要在古佛重生前回到天界,將其在九重天內沉睡的魂靈消滅,則天地浩大,卻再無可阻他之人。

老禿驢不讓他掌權,他偏要掌權,便從這花花人界開始!

*****

“滄唸佛主?”

上官驚灝略一沉吟,回道:“你們都認爲飛天前生愛的女子是茯苓?”

曹昭南和王莽一訝,隨之頷首。

“嗯,按歷劫前種種看來委實是,但上官驚鴻對翹楚的情愫似乎並不簡單……這個翹楚到底會是前世的誰?”上官驚灝輕聲說着,腦裡慢慢映過一名女子的模樣,笑容若兮,眸似海藍。

他眉目一沉,隨即想道:那隻小妖.精早已灰飛煙滅,再說她與飛天平素雖看似糾葛,但到死飛天都不肯抱她,不該是她……”

王莽道:“佛主,依屬下看,且不管這翹楚前生是何人,飛天曆劫前,未必不會施手段,讓其他女子在這一世裡作爲他最愛之人出現,以掩人耳目。飛天並沒有想到,他與茯苓親熱一幕會被天人無意窺到,在秘密捅出之前,他已下了界。”

“確是。佛主,你想那燃燈最是鐵面,青萍則不然,青萍既將茯苓送到另一個世界,想借此分開飛天和茯苓,便可知飛天確實對茯苓動了情。”

曹昭南也點頭贊同,上官驚灝仍舊微微皺眉,“容孤想一想,至於如今,便先假定飛天愛的女子是茯苓,一切計算暫按此來走。”

“是。”

“孤還有一個疑問,青萍既將茯苓放到異界,此事必定極爲隱秘。你們卻是從何得知的?”

曹眧南道:“稟佛主,天后小七的義女年琳琅當日在西海爲我們的人所傷,小七聞訊趕來,將之救走,這位天后娘.娘靈力極弱,本不可能逃脫,卻帶着年琳琅瞬間消失,神佛回報,我三人方驚覺那恐是飛天的逆光札。我們追蹤過去,在中國西寧街十八號古玩店前發現林思微,縱使轉世,她身上仍帶有茯苓的氣息,青萍既負責轉生之事,我們便明白必定是青萍做了手腳。林思微在古玩店前盤桓,嘴裡說着秦歌的名字,我們特此查了秦歌這個人。後來我幻化成秦歌,借秦歌之名將她送回東陵,並暗示她輔助上官驚鴻,藉此建立感情,喚回前世之情。”

“秦歌?”

2011-5-16 18:15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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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樓

370

“按人界的說法,他是飛天的第三生,但鏡海天已封,無法查看過去未來。我們都不知道飛天爲何會到了中國,但秦歌在中國卻已經死了。”.

上官驚灝眉頭愈緊,良久,才輕聲笑道:“這裡的事會直接影響到第三生,孤不會讓飛天有機會再到中國,所有事都將在這一生改寫、了結!”

他說到最後,語氣盡數而戾。

“是,佛主。”

曹、王二人對望一眼,恭敬答着,卻又聽到上官驚灝道:“仍以今生名號相稱便可。中國之行,你們可還曾遇到甚古怪之事?”

王莽一想,忙道:“殿下,確有一件怪事,曹總管與屬下將茯苓送到幼年的沈清苓身上,因要察看成效,一段時間裡曾留在東陵,有一晚卻見茯苓之魂被一抹魂靈從清苓身子裡擠出……”

上官驚灝微微一震,隨之陷入沉思。

“喲,殿下爺到了,公主在裡面侯着,老身爲殿下帶路。”

老鴇從裡間走出,一看三人,臉上立刻笑開了花,畢恭畢敬對上官驚灝道。

到得廂房門外,上官驚灝吩咐曹王二人,“你們在這裡等我。”

老鴇敲門。

“請進”。

彩寧的聲音略帶沙啞傳來,上官驚灝一凜,推門進去,看到裡面情景,微微一笑,桌子放了一把剪刀,一幅綾絹被剪得稀爛擱在桌上。

“公主方纔見過孤八弟?”

“嗯,”彩寧迎上他的目光,眼眸微眯,“還有翹妃,彩寧告訴睿王,當日宮宴之辱,他終有一天會後悔。”

“此仇,便讓孤替公主來代勞如何?”

上官驚灝走近彩寧,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彩寧沒有拒絕,只輕聲問道:“殿下不怪彩寧此前無禮?”

“八弟當日一戰想必驍勇,驚灝只遺憾彼時因事不曾出戰。”

彩寧低聲笑了出來,又問,“殿下可知彩寧爲何想與東陵能者聯姻?”

“美人愛英雄,古來有之……”

上官驚灝說着,將彩寧一把抱起,向牀榻走去……

“殿下,彩寧雖是西夏兒女,不拘禮節,但你我若……”彩寧腮泛桃紅,一瞥自己微開的襟口,低喘着道:“仍需成婚之後。”

“驚灝必予公主大典盛筵,只是不在……近日。”

“哦?”

“你我會面之事必定很快傳出,只是,今日之事,仍是公主拒絕了驚灝。”

東陵的暴風雨就要來了嗎,彩寧一怔,瞳中一點光芒卻慢慢變得深徹,“好個殿下爺,呵呵,那彩寧豈非仍戀着那鐵面睿王?”

*****

翹楚記得昨晚臨睡前問了上官驚鴻一個問題,爲什麼那麼多女人喜歡你,你明明條件不好。上官驚鴻的回答有些意思,他說,因爲和我一起便是共患難,而我似乎有些能力,患難之後的感情,能換東西。

她問,那我能換什麼。

上官驚鴻一臉壞笑,說,本王。

他說着猛地撲向她,兩人一個狂喜,一個心有恐懼憂戚,都極渴望對方,差點擦槍走火。後來上官驚鴻恨恨的衝了幾次澡。

……

她笑了笑,剛想閉目養個神,美人在轎外說,“主子,到了。”

她下了轎,往前面的宮殿打量去。

今兒進了宮,這是莊妃的宮殿。

她的身子今日還有些怏怏的,上官驚鴻本讓她留在府裡休息,但既是莊妃的邀請,她就沒有拒絕。

畢竟莊妃養育過上官驚鴻,又是上官驚驄和小九兒的母親。上官驚鴻和上官驚驄應該在下朝後都會過來。按時間算,此時也該差不多散朝了。

今日,是莊妃賀新媳,在宮內擺宴小請各王的王妃,說是以後希望各位王妃和銀屏多走動,多照拂這位新妃。

“翹妹妹,你到了。”

一記親熱的稱呼,兩個女人隨之走過來挽住她,一左一右。

翹楚有些無奈地向美人使了個眼色,止住美人想揍人的動作,回道:“七嫂,十妹妹。”

自從刑部的事之後,這兩名王妃對她的態度一下轉變,有時甚至邀她一起去寺廟拜神,到府中吃茶,只是她生性淡然,不愛交際,而上官驚鴻更是絕不願意她和她們來往,方一一婉拒了,沒有去應酬。

這時,又有幾名王妃過來,熱絡的打招呼,正妃有之,側妃亦有,但便連正妃都對她很是禮律。

拜如今的睿王所賜。

她搖頭一笑,在女官的帶領下,和衆妃進殿。

進得去,卻見翹眉已經到了,她臉上圍了塊帕子,說是染了風寒,怕傳染給各位姊妹。銀屏攙着莊妃說話,模樣嬌憨,看來婆媳二人處得不錯。

小九兒也在,一見到她,便興奮得立刻撲進她懷裡,她遂將他抱起來,逗他說話,莊妃斥責了小九兒幾句,小九兒只是不肯走,莊妃無法,衝她歉意笑笑,她只說不要緊,莊妃隨之和衆人拉起家常來。

衆妃很多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到她和翹眉身上,翹楚失笑,她終是當了回主角,她不是多話的人,亦更寧願和沒有心機的小九兒玩耍,而翹眉今日有些奇怪,話很少,不知道是不是真病了,一條紗巾將她的臉蓋嚴,她又一直輕垂着眸,翹楚看不分明。

突然,翹楚嗅到一陣香氣,她頓時一怔,這香氣……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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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7 00:1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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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樓

371

“翹妃?”

翹楚略有些怔愣,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莊妃,後者正捧着一盒酥糕,遞到她面前。方纔離遠,現在,一股香氣幽幽而來。

旁邊十王妃道:“可使不得,哪有讓娘娘親自分發的道理?”

“看這丫頭說的,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再說,今兒難得你等都賞面過來,本宮高興。”

……

翹楚暗想自己多心,現代香水款式這麼多,也會碰上用同一款的,何況是香脂淬取尚不發達的古代。脂粉薰香每個女子都差不多,怎麼突然就記起是那天上官驚鴻衣衫上的香氣。再說,這是莊妃呢,她倒是想到哪裡去了來。

“娘娘身上的薰香真好聞,是京裡香陶齋的新貨吧?”

問話的是六王妃,這香陶齋的香精最是有名,爲宮廷所用。外面要買亦是有價無市。

莊妃一笑,銀屏搶先回道:“六嫂,母妃所用的衣物和香料都是母妃家中親自送進宮的,母妃家裡有最好的綢莊和香粉店兒,衣服和香料都只爲母妃而作,外頭哪有得賣?”

“妹妹,是六嫂問得拙了,娘娘外家富甲東陵,店肆所產多爲宮中指名御用,原來這服飾和香粉更是獨特了去,只給娘娘用。”

莊妃笑道,本宮殿裡還有,若你們喜歡,隨意拿去用便是。

衆妃一陣笑語,連連道謝茛。

“翹妹妹,可是身子見不爽?”

佩蘭的聲音略帶擔憂傳來,因着她處境改變,如今在外,佩蘭也和衆人一樣對她熱絡,方纔自然,但這擔憂卻是真擔憂,翹楚知道是自己的過份安靜讓佩蘭擔心了,連忙一笑搖頭,默默掰了點酥糕去喂小九兒。

小九兒吃的歡,看翹楚有些發呆,腦袋自動自發的湊到她手中啃了口,他也不是個獨食的孩子,將自己啃了嘴的酥糕推到翹楚嘴邊,奶聲奶氣道:“八嫂嫂,你也吃。”

翹楚終於有些失笑,她也不介意小九兒的口水,剛湊近脣,手腕卻倏地被一股大力抓住。

“八爺……”

隨着一聲聲禮敬的招呼,翹楚擡頭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錦袍男子,上官驚鴻眸裡明顯滲着不悅,將她手上的糕點奪下,一把塞進小九兒嘴裡,小九兒“哇”的一聲,嚇得跑回莊妃懷裡。

莊妃一聲冷笑,衆人一陣錯愕,也不敢出聲,莊妃惹不得,睿王更是惹不得,又想,睿王如此寵愛翹妃,面上亦不相讓莊妃一下。翹楚正想說句什麼圓場,有人先笑道:“娘娘宴請的是各位王妃,不介意我等來蹭個飯吧?”

翹楚一怔,卻見出聲的是寧王。他背後還跟了七八個皇子,都是下朝之後一起過來的,上官驚驄也到了。只是,不知爲何新婚的上官驚驄眉宇間卻有一抹不該有的蒼青之色。

皇子當中,沒有上官驚灝。

上官驚灝和上官驚鴻如今已成水火。莊妃教養過上官驚鴻,今天上官驚鴻過來相賀,他自是不來。但太子畢竟是太子,有太子的氣度,並不阻止翹眉過來。

莊妃笑回寧王,說只怕請不到你們這些貴客。

這時,老鐵突然從門口匆匆奔進,附嘴在上官驚鴻耳裡說了幾句什麼,上官驚鴻向莊妃告歉意,說有事走開一下,去去就回。

衆人看上官驚鴻模樣謙禮,想他畢竟仍是看着莊妃的面子,除去翹妃確是他的禁忌——

上官驚鴻走後,衆人又說了會話,莊妃蹙眉看了翹眉一眼,道:“太子妃不若到本宮房裡歇一歇,用膳再使人喚你。本宮若早知太子妃染病,說什麼也不讓太子妃走這一趟,省得如今太子妃盛情難卻,抱病過來。”

翹眉忙道,“娘娘言重了,翹眉只是小病,並不礙事。”

莊妃人仍是擔心,對衆人告了聲歉,說失陪一下,親自攙了翹眉進去。

翹楚心裡亂,跟上官驚驄和銀屏說了聲,帶上美人到殿外逛逛。

走了一會,到得一個幽僻之處,美人突然攬過她,低喝道:“誰在背後,大膽賊人,竟敢跟蹤睿王妃?”

一名小廝打扮的少年很快從後面的樹坳走出來。

“姑.娘好耳力。”

他說着又恭敬的看向翹楚,“翹妃娘娘,我家爺有請。”

……

想起殿中男子的氣色,翹楚最終沒有拒絕,隨少年進了一處廢置的園子。美人退進一處殘花從中。

“近日可好。”

翹楚這時看得更清楚,上官驚驄俊朗的臉龐瘦削了許多,他的氣色確然不好。

“你呢,你好嗎?”

上官驚驄卻淡淡反問,眸中卻波光深深。

翹楚苦笑,今天之前,她很好,現在,她不知道。香陶齋的薰香已是難買,何況是自家作的。她這時突然有些怕上官驚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心裡又想,自己的想法太瘋狂了,一切都是誤會罷,回去好好問清楚那個人。

“你可還好?”

此刻,她還是更加擔心上官驚驄,又問了一句。

上官驚驄忽而低低笑出聲,翹楚看到他眼中竟透出一股衰敗來,心裡一緊,不覺踏前一步。

上官驚驄盯着那雙依舊離他甚遠的繡鞋,亦依舊笑道:“翹楚,我今兒趁機約你並無他意,只想問你一句,你如今可幸福?我聽人說,翹妃很是得寵,但那是別人說的,我想聽你親口說一句。”

2011-5-17 15:53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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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樓

372

上官驚驄話裡隱約有抹決絕的意味,翹楚有些怔仲不安,卻終是緩緩問道:“若我很好,你……”

“我不會再找你。”

上官驚驄亦緩緩答着,瞳孔光芒發灰敗卻又另有一股灼亮,兩股截然相反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似乎在死死壓抑着什麼,卻凝着她,笑道:“小時候,我和八哥都喜歡到這個園子玩,不知道爲什麼,我們自小就不喜對方,都不希望對方過來,八哥幼年身體不好,有一回我們打了一架,我將八哥的頭打破了……”

“勝者爲王,所以這園子便是你的了?怎麼落得如今一副破敗光景?”

翹楚看着滿園破碎的盆栽瓦礫,笑着問道,心情難過,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笑,這樣才能能讓對方不擔心。

“不,後來父皇一怒之下,將園子封了。”

翹楚一怔,難怪這裡如此凋零……

“這些天每天上下朝,我都會暗暗打量八哥,他眼裡有笑意,以前他不是這樣的,我不喜歡他,但我知道,他其實也苦。他的改變是因爲你。我亦不斷探聽你的情況,人人都說翹妃很得寵。”

“後來我生了場病,開始做一個夢,每次會夢到這個園子。楚楚,這個園子就是你。我總想着將你奪到手,亦爲此做了違心的事,很好笑呵,如今我終是明白,我所做的最終傷的將是你,舅舅告訴我,父皇已對你動了殺意。”

“我會保護你。”

再次想到皇帝的殺意,翹楚亦是渾身一顫,又想起景平曾說過,那紫衣男人是上官驚驄的人,他也爲奪嫡在策劃什麼吧,一股暖意從心中緩緩流過,她爲他終於放下而開心,卻更爲他心疼,她終是負他一腔深情。

“驚驄,我還是那句,皇位,若你想要,就去爭,若不想,便按你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過的好,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你不必擔心我,你八哥會保護我。”

“你的幸福,對我來說,亦比什麼都重要。”

陽光映在他有些蒼白的臉上,將他輪廓勾勒得很是深刻,如眼中的悲涼卻堅定一樣。

翹楚伸手用力擦去眼角的淚水茛。

“傻女人,莫哭,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還記得我給你的狐氅嗎?”上官驚驄愛憐的看着她,想走過去,卻很快抑制的止住腳步。

“自是記得。”

“這狐氅不簡單,爲我夏族地方官員所獲,先是到了我外公手上,我外公對我外婆最是寵愛,外婆家中人丁單薄,外公甚至讓我母.妃隨了母.姓。”

“聽說夏海冰夏大人是你家中義子,怪不得他夏姓,你母妃卻是莊姓。只是這些和狐氅又有什麼關係?”翹楚疑慮道,心房忽而驟收,她有種感覺,這好消息制只怕並不小。

“狐氅來自一隻千年白狐,據說他便是狐族女王的丈夫。白狐在狐族和他族一場大戰中爲救狐王而死,那場大戰在人界,當時狐王身受重傷,被族衆倉惶帶走,白狐的屍體便遺落人界,後被獵人撿拾了去,剝了皮,取了內丹,那兩樣東西自此便在人界輾轉千年,直到落進我外公手中。”

翹楚怔怔聽着,心思反在那白狐身上,出神道:“都說狐.狸是妖孽,亦能如此深情?”

“誰說不能?”上官驚驄仰頭一笑,續道:“白狐的皮毛製成了狐氅,內丹亦做成了兩顆珍藥。外公將狐氅給了我,藥一顆給了我外婆,一顆給了我母.妃。”

“後來我母妃將丹藥獻給了我父皇,我父皇自是大爲欣喜,認爲我母妃對他愛戴,可惜後來老鐵受了重傷,頻臨生死……”

“鐵叔?”

“嗯,八哥遂去求父皇賜藥,父皇本不同意,後來是母妃求的情,才賜了藥。”

翹楚驚訝,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心中隨之苦笑,他和莊妃情誼果是不淺——只是不知是孺慕之情還是什麼。

“然不久前,我外公和外婆到山中游玩,我外婆被野外毒物咬到,返家數個時辰便撒手西歸,我記得八哥說過,那出自白狐內丹的藥能愈百毒治生死,只要還有一絲生氣,便能救回。若我外婆早已服藥,或是中毒後回家立即服藥,根本不可能身死。”

“你的意思是……”

“我外婆對我母妃愛逾性命,我當時便懷疑她將另一顆丹藥給了我母妃。只是我接報後心中慟戚,又怕勾起母妃心事,並沒問她。昨日下朝看到睿王府下人來報,說你病了,八哥慌忙離去,上回我的醫女替你診治時便說你心疾嚴酷,我立即想起這事。楚楚,我會設法幫你拿到丹藥,如此你的心疾極有可能治癒。” шωш▪ttКan▪C ○

“我的病能治?”

翹楚忍不住全身顫抖,雖然上官驚鴻告訴她,他一定會設法替她治病,但她知道,他只是安慰她,若能治,他早就替她施手術或是其他。

她能活下去……

她伸手掩住嘴,淚水卻簌簌而下,流得兇狠。

上官驚驄方一踏步,雙手握緊,停在原地,他甚至不能替她擦掉淚水……

“驚驄,謝謝你……”

翹楚話口未完,卻見上官驚驄忽然變了臉色,“有人,不可能……誰會來這個早被封了的園子”,他說這身影一閃已躍到她面前,將她攬進懷裡,往美人所在的茂密花叢縱身躍進去。

翹楚被大手輕輕捂住口鼻,見左右二人都一臉警惕,亦滿心緊張看了出去,一個女子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2011-5-17 21:13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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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5樓

373

是翹眉。

她不是隨莊妃進內休息嗎,怎麼會來這裡?

她心口突突跳着,卻見翹眉蹙眉四處張望着,似在等着什麼人。

過了好陣子,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

“抱歉,讓你久等了。”

那聲音——

翹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現在翹眉背後的是一名男子,

男子是上官驚鴻。

“八爺是借娘娘此處來與翹眉見一面?”

“嗯。”

翹眉眸中映出大抹輝暈,“難爲你如此用心……”

眼前所有景緻彷彿都在翻轉,翹楚捏緊雙手,方找回一絲力量向那靠近的二人看去。

莊妃和翹眉……原來都和他有糾纏。

卻見上官驚鴻從緩緩懷裡拿出一個小瓶,遞給翹眉。

“這是你身上之毒的解藥,要見你一面不易,若貿然送到太子府,教二哥知道,你的處境更難,我惟有籍此將藥給你。”

翹眉微微一震,隨之低低哽咽出聲,“我還以爲,你不會將解藥給我。”

“互換,很是公平。好了,你回去吧。”

“公平?不公平!你可知我爲了你受了多少委屈?”

翹眉幾步上前,將上官驚鴻緊緊抱住的那一剎的顫抖,亦在翹楚的心上顫劃過。

“我們是互換解藥,可太子並不那麼認爲,夏王府回去那天,他就打了我……這幾天他也打我……”

上官驚鴻將她推開,但並沒有走,微微皺眉轉過身,翹眉兩眼通紅,緩緩摘下面紗。

二人側立着,翹楚清楚看到翹眉的臉。

嘴角破損,紅痕淤然,左頰也高高腫起……

“我知道,當年是你,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有意,對不對?”

翹眉低聲說着,再次依偎進上官驚鴻懷裡。

上官驚鴻微微一震,他雙手垂在衣側,沒有動作,卻亦並沒有推開翹眉。

當年什麼。

他們還有前緣?

一股冰冷慢慢從眼眶跌到鼻翼上的時候,翹楚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她伸手撫住心口一下,模糊的視線裡突見上官驚鴻狠狠推開翹眉,冷冷道:“你想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我能力範圍之內,會做出補償。僅此而已。”

他說着終是頭也不回的快步奔出園子。

“不,你對我是有感覺的,我知道,我知道……”

翹眉嘶啞着聲音,捏着面紗哭了很久,方咬牙戴上,隨之亦快步出了園子。

……

“翹楚……”

用力摔開放開自己、又握向自己手的大手,翹楚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往眼上一擦,笑道:“驚驄,狼狽的時候,讓那人自己呆一呆,好嗎?”

“解藥,莫要費心替我拿,別爲此影響你和……莊妃的感情,我的病治不好了,不會好了。”

……

上官驚驄沒有再追來。

翹楚方慢慢收住腳步,一看,竟不覺跑到莫愁湖。

“主子,你莫惱,身子要緊,夏王的解藥,咱們一定要要!”美人慌了手腳,口中低低說着,兩眼通紅,撫緊她的肩膀。

“睿王他……他可不喜歡翹眉那女人,只是給她解藥而已。”

美人低低不斷安慰她,翹楚心中苦澀,是啊,她是不是該慶幸上官驚鴻到底推開了翹眉,但翹眉碰他那一下,他亦是有些感覺的吧,否則,以他決絕的性.情不會不立刻推開她。

還有莊妃……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

到她終於將所有悲慟死死壓下,在美人的攙扶下回到莊妃寢殿的時候,卻見衆人都站在殿外,神色俱是焦急,莊妃,翹眉和上官驚驄都已經回來,上官驚鴻、寧王和一些王子卻不見了。

一看到她,七王妃立刻啊喲一聲,跺腳道:“翹妹妹,你這是上哪裡去了,怎麼現在纔回來,你可把八爺急壞了。”

“噢,他呢?”

翹楚淡淡問道。

七王妃一愣,翹楚平素與人交往雖不熱忱,但言談之間卻極是溫和,也不擺架子,她現在與六王妃、十王妃都極力和翹楚交好,一方面是畏怕睿王,仍爲前事忐忑,另一方面倒是真願意和翹楚親近,她知道上次的事,翹楚若真要計較,他們都必吃大虧,更無想過報復,現下看她神色冷漠,眉眼間隱隱藏着一股傷痛,心裡有些害怕,竟不敢搭話。

銀屏有些不滿意,哼了一聲,“八嫂,這全部人都在等着你好傳膳呢,走走逛逛也得記住個時辰是不是?”

她還待再說,卻見一到冷冽目光擲來,是上管驚驄,她咬咬牙,別過頭。

這時,莊妃亦淡淡笑了聲,“翹妃回來便好,總歸是本宮這殿小,裝不下菩薩。都進去吧。”

“可不是,三妹往日在北地常常牧馬放羊,沙漠澤地自是廣闊慣了。”

一道聲音隨之輕笑搭口。

衆人看莊妃出言諷刺,翹眉亦搭了話,都一陣尷尬,兩邊都是得罪不得,亦有不少人悄悄去看翹楚的手,果見薄帶繭子。

美人看各人目光,心裡一怒,便要回敬翹眉,翹楚卻伸手攔下她,看向莊妃和翹眉,“原來娘.娘也認爲這裡見小嗎,也罷,翹楚便回去牧馬放羊去。”

她說着轉身便走,背後一陣低沉挾着怒氣卻打斷了她,“翹楚,你到哪裡去了?”

2011-5-18 00:05 回覆

117.57.51.* 706樓

374

那樣的語氣——.

除去上官驚鴻還有誰?

她緩緩轉過身,只見他領着好些禁軍大步走過來,不遠處寧王和幾個皇子也各自領了禁軍,想是去尋她的,難怪他會怒,現在離用膳的時間過了半個時辰不止傀。

只是,他眸中跳躍着的火光和擔心帶給她的並非沒有往日的甜蜜,而是忽然而至的倦怠。

她看到旁邊女人羨慕的眼光,便連莊妃和翹眉都盯着她。

在別人眼裡看來,那是睿王的緊張和愛寵,倒將她對莊妃的無禮一時忽略了去,她卻越發疲憊,到上官驚鴻終於緊緊握上她雙手,又帶着怒氣再問了她一遍的時候,她心中的清明如滴出水來。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哪怕再辛苦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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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用同樣平靜的語氣回他,“方纔到了一個廢置的園子去,看到兩隻漂亮的鳥兒在那處玩耍,看的出神,忘了時辰。”

握在手腕中的重量突然跌下詰。

“爺,臣妾先告退了。”

她剛好得脫離開,微微側身之際,看到上官驚驄微微蹙眉,翹眉身子一晃,便是老練如莊妃臉上也有些變色。

幾步之後,只聽到上官驚鴻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娘.娘,翹楚身子有些不適,驚鴻先攜她回去。告歉了。”

實際上,上官驚鴻並沒有和她一起回府,老鐵卻一路跟着,約是奉了命,她不知道上官驚鴻去了哪裡。

那個回答並沒有帶着太多情緒,更多的是,她不想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爲維持這些天來的幸福而沉默。

她原以爲,也許他們回來能談一談。

她讓美人回院裡,美人本不肯,但看她堅決,咬牙退下——因爲房門外老鐵找了很多婢女守着,方明也親自過了來。

她強撐着吃了點東西睡下。

睡不着。

意識有幾分昏沉。

朦朧中,不斷有人進來看她。

似乎是方明。

他怕她出事嗎,卻爲什麼不親自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愈加迷糊,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了進來,被子隨之被掀開,她被人猛地抱進懷裡。

那樣強硬的舉動,那陣熟悉的氣息,除去是這個王府的主子還能有誰?

“我過去只是給她送藥。”

上官驚鴻的聲音低沉粗嘎散落在她耳邊,語氣很是急促。

她緩緩睜開眼睛來,從他懷裡掙開,他不願用強,亦緩緩將她鬆開,雙手卻仍捏在她肩上,她搖頭一笑,低道:“驚鴻,送藥,我可以,鐵叔也可以,甚至莊妃也可以……你心裡其實想去見見她吧……看看她好不好。”

說到這裡,她也驀然頓住,突然發現,這話說出來,他們還怎麼談。

果然,上官驚鴻變了臉色,卻又隨之搖頭,大手捏得她生疼,“不是那樣的,翹楚,聽我說……”

他的眉宇糾結厲害,他突然止住話語,在她脣上重重一吻,卻轉身快步出了去。

翹楚怔在牀.上,直到不知過了多久,秦冬凝出現在她面前。

“翹姐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秦冬凝蹙着眉,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

駕車的是老鐵。

當馳行了一段時間,秦冬凝領着她走下車來的時候,已是滿天星華。

是一處廣闊的野外。

地上是草沙,不遠處有河溪,河溪另一側遠點的地方竟是一片村落人家。

草地上支了幾個帳篷,帳篷前支了個架子,架下篝火燃着柴香,架上烤着半隻羊。地上,又放了好些酒具茶具,圍在周圍盤腿的坐的是她熟悉的人,寧王幾人還有睿王府幾人,只差沈清苓沒有過來。

嗯,沒有過來的還有上官驚鴻。

她疑惑的被冬凝領着走過去,到她也坐下來,佩蘭遞給她一盞茶,寧王看着她道:“翹楚,你也許願意聽聽幾年前一個故事?”

他的神色沒有往日慣有的戲謔,很是莊重。

翹楚雖滿腹奇怪,仍是點了點頭,也暫且不去想上官驚鴻的事。

各人也都很靜,認真聽着寧王的話,哪怕翹楚從他們臉上看到一種似乎已然知曉的神色。

“六七年前,你翹部曾迎接過一個貴賓,你還記得是誰嗎?”

“太子。”

“不,不是太子,是……老八。”

……

木枝被燒得噼裡啪啦,就着這種讓人安穩的聲音,寧王說起很多年前北地的事——那些她曾經歷過的事。

每個人都看着她,眼中都有隱藏的喜悅,翹楚明白他們的心思和心意。但她渾身的振顫卻非他們認爲的原諒或體.諒上官驚鴻,而是,她真真沒想到從一開始就不是別人,而是他。

質子,蟁樓,包括少年桀驁不馴帶着邪氣的眉眼在她腦裡忽然清晰。

她突然想,若他們當初便知道對方身份,會不會就更改了這中間的過程,一開始就相知相惜,不至於到如今的千瘡百孔之後如履薄冰。

她緩緩站起來,卻看見一個人亦緩緩從最近的一個帳篷裡走出來。

上官驚鴻?

他緊皺着眉宇,深深看着她,眼中有抹繃緊,便是雙手都緊握在一起,但卻仍腳步不停,直至走到她面前。

“翹楚,我確實是想去見見她,當年她曾捨命救過我,這事,五哥他們都知道,不騙你。”

翹楚心裡萬水千山,良久,上官驚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自嘲笑着,眸光越發暗了去,她終於低低道:“那便做我的女人吧。眉兒,若有一天我得登尊位,必以天下最貴之聘迎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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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筒子們,還有一些章節就到宮宴,宮宴以後便是結局篇,篇幅不長了。

暴君在沒完結的時候很多大家說太拖沓,結文的時候大家說倉促了。傾城應該是歌最後一篇超長篇了,和暴君側重的不同,也許不是大家喜歡的,只希望結局沒有暴君的遺憾,接下來可能都寫的不快,或者會停幾天。

永遠被質疑的月票更新人品問題,歌沒什麼能解釋的,解釋也是沒用的。票大家投給自己喜歡的文就好。自問從沒想過拖稿,風格使然,寫的細內容也許不合大家口味,更新的速度不行,嘗試過更改時間卻失敗,讓大家失望了,很抱歉。謝謝看過文的每一位!

2011-5-19 03:19 回覆

222.18.127.* 707樓

375

握在她臉上的手驟然跌下,便如在莊妃殿外一般。.

她苦笑,沒有看他,但原本已不着痕跡微微退去的各人都很驚訝的看着她,不解她話裡意思。

篝火炙香,村戶星空,她彎腰從架子旁揀根木枝扔進火裡——他用了心了,大家都用了心了,營造出這麼一個氣氛。

從沒被這麼多人在乎過,該知足的。

可爲什麼愛情偏偏這麼難爲,容不下一絲雜質。女人怎麼總愛究真,男人一生要的東西很多,她們往往卻只要一份不變,哪怕撕開平靜最終傷了自己亦傷了別人。

但如果這世上還有值得去究真的,除了感情又還有什麼。

她看着火光躍動,眼中溼潤。

“你要睡回家睡。來”

聲音從背後輕輕而來,卻低緩得分明帶着一股強烈的情緒壓抑。

她直起身子,哽咽着笑回道:“上官驚灝,你爹喊你回家吃飯。”

“翹眉,我爹不會喊我回家吃飯。”

聲音隨之又接續過她的話,幾不遲疑,

翹楚微微掩住嘴,手慢慢撫到頭上,那裡有着一處很模糊的傷疤,若不仔細看,是斷斷看不出了……

傷痛總是隻有時間記得茛。

上官驚鴻慢慢蹲下,手按到腳上,那裡也有一處疤痕,亦早已模糊了痕跡。

“他們在說什麼?怎麼太子太子妃的?”

景清搔頭,見氣氛有些凝窒,吶吶出聲又很快在寧王宗璞和景平嚴厲的目光裡住了嘴。

翹楚終於緩緩擡眸看向上官驚鴻。

上官驚鴻眼中瞳孔之亮,好似倒映了天幕所有的星光,他沒有戴鐵面,能清楚看到他輝華光璀般的笑,眼裡、脣邊,可笑裡卻盡是滄然。

他緊緊盯着她,一字一字將字咬得清晰切齒,“你竟敢對我說慌,鳳清大妃固然該死,你更該死,你的心疾便是這麼來的。”

心疾的事,翹楚反倒沒有在意,若是爲他而得的病,她更是不再遺憾,心裡仍爲多年前那個畫棟明美的綵樓微微恍神,想起兩人種種,亦笑着含着淚低頭去看篝火。

“沒有翹眉,不會再有誰。”

火光輕爆,她一驚,已被一股大力揉進懷裡。

“若我能早點知道是你,我會對你好,我不會對你做以前那些混帳的事……”

火光搖曳着她瘦削的身子,心頭那股劇烈痛楚壓得他幾無法呼吸——上官驚鴻遽然想,她犯病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一副光景?

不知道,爲何認爲不愛翹眉,心裡卻隱隱有股躁動,

是美人本來便和江山連在一起?男人一生求之若竭的東西?

但這一刻他清楚知道,傾國傾城亦不過是過眼雲煙。

那一絲輕躁便被她撫上額際的動作帶走。

他知道他的心,從此再也裝不下其他。

不單單是捨命之情,是那年她的每一句話。

哪怕他知道,她本想救的是上官驚灝。因爲那時雖還沒部落之間的戰爭,她和她母親的遭遇卻並不好。

翹楚。

翹楚。

他雖早已後悔以前對她所做的種種,卻沒有什麼時候像此刻痛恨自己。

他看到前方寧王老鐵等人眉眼還綴着驚震卻亦含笑看着二人,他更加用力抱住她,就像他對她說過的,有些話,他絕不在衆人面前說,即管他們是他最親近的人,有些事,他亦絕不在他們面前做。

但如今,他只想將她好好抱緊,再也不要錯失失去。

因爲她,他甚至可笑請來所有人作證。莊妃殿門口,她的一席話亂了他的心。

他自問機辯,卻惟恐錯說什麼,寧願讓他人來說。

換在往日,即便是清苓,他何肯這樣做。

面對她,他所有的原則早已無存。

“是想帶母親離開北地故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太子’?你怎麼那麼傻?”

上官驚鴻溫熱的氣息繚繞在她的肩背上,翹楚苦笑,她沒想到竟是在這個情況下揭出當年心疾的事,但他的推斷卻讓她暫時不必去想秦歌的問題。

翹楚沒有回答,上官驚鴻她還在生氣,緩緩將她放開,又迅速瞥了寧王一眼,寧王會意,使了個眼色給衆人,秦冬凝立刻道:“哎,喝酒吃肉了喲。我肚子都餓扁了。”

上官驚鴻遂環着翹楚一併坐下,衆人看他心情總算大好,不比之前陰沉,精神亦爲止一振,方明動手割肉遞給上官驚鴻,上官驚鴻拒絕了,親自去給翹楚伺弄吃的。

翹眉的事,她選擇信他,但一波止,最讓人難堪的事還在。

但也許亦只是她的誤會——翹楚雖不想打破此刻大家的快樂,仍是出了聲,“驚鴻,我們四處走走好嗎?”

上官驚鴻自是不拂她意,立刻放下匕首,拉她起來,衆人亦是知識情趣的,佩蘭笑道:“快去吧,莫太晚回來,不然一會只剩下個骨架子,你二人可別怨我們。”

上官驚鴻挑眉,“若翹楚要吃,本王到溪裡捉魚蝦便是。”

景清嘀咕道:“夫人,你看爺那樣子,要回亦是直接帶翹主子回帳子,哪還會過來這裡。”

衆人一愣,都心照不宣的各自側頭,忍俊不禁。

翹楚自是明白衆人想什麼,臉上一熱,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卻悱惻不安。

……

沒想到上官驚鴻果真將她帶到溪邊,他笑道:“想吃魚蝦麼,爺捉給你吃。”

“你和莊妃到底什麼關係?”

他說着當真彎腰去挽袍褲,翹楚咬了咬牙,卻終於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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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19 20:11 回覆

雪若櫻藍

49位粉絲

709樓

376

梧桐還沒到花期,只見葉,不見花。.

梧桐樹下,翹楚看了看被遣到不遠處的四大美人和景清,見他們都一臉緊張的盯着她這邊看,不覺搖頭一笑。這是她最近做得最多的動作,大有無奈之意鎊。

對面,靠得極近的女子微微變了臉色。

“好,我聽完了,先回房了。”

她正要離去,對方卻將她拉住。

“清苓姑.娘,請放開翹主子。”

一股疾風往二人相握之處掃去,拉住她的正是沈清苓,動手的卻是景清,他比四大和美人更快一步,警戒的盯着清苓。

清苓背後的阿繡不敢上前動手。今時今日,睿王府內外誰不知道,翹妃是睿王最愛的女人閹。

清苓一驚,眸光暗了暗,卻終是放開了她,淡淡笑道:“你以爲我胡說誣造?他看似寵你,但你並沒那麼重要。”

“你說的我已經知道了,謝謝。”

清苓微微一震,盯着她看了片刻方纔離開。

“翹主子,你沒事吧。”

景清小心翼翼的問,翹楚仍是搖頭笑笑,看到清苓不快的模樣,倒是這些天裡唯一的樂事了,可惜這種快樂並沒維持多久。

從宮裡回來那天,清苓便找過她,只是她回府便即睡下,方明怕打擾到她休息,將來訪的清苓攔下了。

後來,他們去了野外,清苓知道了,心裡不快,去了別莊散心,直到今天回來。

前些天她受莊妃之邀進宮的事似乎提醒了一直安靜的清苓——莊妃和上官驚鴻之間並不單純的關係。

清苓方纔找到她,讓她將四大幾人遣到一邊,對她說了這事,又說,小九兒大有可能就是上官驚鴻的孩子。

實際上,她數天前便知道上官驚鴻和莊妃的事,只是沒有想到小九兒——

她伸手撫上眉心。

還記得上官驚鴻那晚的反應。

“是誰跟你說的?”

彼時,他正興趣怏怏的彎腰給她捕魚捉蝦,聞言倏然直起身子。神色一瞬間換了個人似的,又冷又狠。

他第一個反應不是否認,而是問是誰說的,她知道,那就是真的了。

但她感激他的實誠,起碼他敢做敢當,沒有嘗試去騙她,哪怕女人有時其實是很好騙的。

“不認爲欠我一個解釋嗎?”

“我和莊敏的事,沒什麼能解釋的,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就在幾天前,你衣服上還有她的味道。”

上官驚鴻眼中露出困.獸般的利芒,痛苦狠意並存。彷彿她是他的仇人一樣,他們之前的擁抱和他的歉意,更加珍惜的心情都是假的一樣。

莊妃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她一直不知道的卻比清苓更重要的存在?

終於,他大步上前,用力按着她雙肩,沙啞着笑道:“翹眉也好,莊敏也好,過去的已經過去,我向你保證,我們以後會好好的,只有我和你。”

他的話沒令她欣喜,只讓她絕望。

過去?她以爲在她回來之後,二人之間已經有了共識和默契,都是彼此的唯一,原來那時根本不是。

前事再難堪她可以放下,但爲什麼幾天前他卻仍和莊妃親近。

然而,他根本不打算給她解釋,彷彿在固守着什麼至關緊要的東西一樣。

唯一令她慶幸的是,她如今竟如此豁然,不會爲之犯病。

也許在她心底深處,從來沒有真正認定過他們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殘缺纔是他們既定的宿命。哪怕在那聚少離多、短暫幸福的日子裡。

亦終於,她笑着回看他,“你很髒,上官驚鴻,你真的很髒你知道嗎?那是你弟弟的母.親,你的養母,你父皇的妻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愈悲傷,他們都愈笑得璀璨。

他聞言舉起手掌,眼眸全數而暗,很快又燃起凌厲怒火,煞是駭人。

勁風從她臉沿擦過——各人似是發現不妥相繼而起,吃驚着向二人飛奔而來。

這掌力道之猛,會很痛吧。但她根本避不開,只能選擇閉上眼睛。

水聲轟隆,一陣冰涼濺到她身上。她渾身打顫睜開眼來,只看到上官驚鴻已然走遠的身影,溪水錶面還攪動着一個一個漩渦。

他終是沒有打她。

月下,半途中的各人怔愕的看着二人。這一頭,那一頭。

……

回程的時候,才知道那竟是老宅所在的村落,他的用心終究化爲水。

回到王府這些天,他白天仍是很忙,有時回來,也只會到郎霖鈴房裡用膳——他後來將郎霖鈴接回府了,但他會讓老鐵幾個人輪流守在她身邊。

他亦沒到她房裡睡。

只是,她每每在深夜裡入睡之際,總覺有人將她抱進懷裡,在她耳邊低喃,“別嘗試離開我,否則,我必定血洗北地用它做重娶你的聘禮。”

她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實。不知爲什麼,她最近都沒有失眠,睡的極熟,就像被人暗中餵了安眠藥一樣。但那道聲音低得沉得宛似真實。

不管是不是夢,她都沒有打算再走。不比上回,如今王府四周都盯梢着人,皇帝和上官驚灝都不會放過她。她要將孩子平安生下來。

且皇帝以前雖答應報她母親一族周全,但如今部族已不被皇帝祝福。上官驚鴻要動那邊的人易如反掌。

還有兩天便是宮宴。今早聽景平說,翹振寧夫婦昨日已經到達朝歌,見過皇帝和太子,意.欲過來睿王府拜謁,卻教上官驚鴻婉拒了。

2011-5-20 16:26 回覆

雪若櫻藍

49位粉絲

710樓

377

她也不想看到他們,只想看看汨羅,但汨羅一來不在翹部,皇帝並沒有另外送信邀請,二來汨羅近日也染了點病,不合適長途跋涉。.

其實,清苓的話還是給了她重重一擊。

哪怕她和上官驚鴻現在已有些如同陌路,但她說什麼也無法想像那個坐在她腿上叫她嫂嫂的小屁孩是他的孩子。

宮宴是大喜慶,大熱鬧,然而,她這幾天心裡總有股強烈的不安之感,較之之前桌方鏡的事時更甚來。

再說,還有什麼事比她現在的情況糟糕?

她不是迷信的人,但這幾天七王妃來找她去廟裡拜神什麼的,她還真想去一趟。

“小姐,爺一會看到你專程在這裡等他,指不定有多高興。”

她讓四大幾遠遠站着,自己在園中慢慢散步——清苓既走,她還是更願意呆在這陽光之下,卻突聽得一陣嬉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她正想避開,對方卻已發現她。

“妹妹。茛”

“郎姐姐。”

她趕緊也回打招呼,知道郎霖鈴是在這裡等上官驚鴻下朝用膳。

她既搬到書房那邊去,不若以前和郎霖鈴住在同一處院落,同一條廊道,郎霖鈴最近回來了,但二人碰面極少,偶爾會在這園子碰到,簡單打個招呼便各自爲政。

她知道,上官驚鴻如今吃宿都在郎霖鈴那邊,經過這麼多的“打擊”,練就了心理素質,只要不去想,便不會辣辣的痛。

她想,這些日子總會過去的。

即便他將她的路都斷了,翅折了,時間過去,將一切磨平,即便她仍被困王府,她亦是自由的。

她怎麼想歸怎麼想,但她卻並不恨郎霖鈴。

正準備尋個藉口走開,郎霖鈴突然問道:

“翹楚,有興趣下盤棋嗎?”

翹楚怔了下,這裡沒有電腦電視任何娛樂,亦不能爲了某個人老犯憂鬱,這提議很益智,她最後並沒有拒絕。

但她還是多口問了句爲什麼。

“想看看你的能耐到底有多少。”

郎霖鈴看着她,輕輕笑了下,有些自得,有些驕傲,亦有些悲涼。

……

開始圍觀的只有郎霖鈴的婢女扇兒和翹楚那邊四大三人,後來從園裡經過沒活兒的奴.僕都過來圍觀。

二人也並不避諱,該怎麼下就怎麼下,該說什麼仍說什麼。

第一局,郎霖鈴贏了,用了很短的時間,第二局,翹楚花了很長的時間扳回一局。

現下是第三局。

郎霖鈴瞥了眼翹楚被圍死的一片地域,道:“妹妹,我有種感覺,很快便是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翹楚想了想她話裡的意思,應了聲。

“有些子兒,現在有用,即便拼完生死之後亦很有用處,”

“拼過生死便到結局時刻,還有用處?”

“莫忘了下一局又開始了。”

郎霖鈴笑,在棋盤內放下一子,翹楚此時更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輕輕笑道:“執子的人懂得。”

“不,執子的人聰明,也因爲本事,不將這些棋子放在眼裡,需要旁人提醒。”

翹楚看看棋盤裡,她執白,白子情況已極爲不利,她想了想,揮手讓圍觀的人退後。

衆人正看得興起,雖不是多數人識棋,但其中也不乏會看的上了點年紀的僕人,這些人會做解說,主要這下棋的是兩名主子,都饒有興趣,想知道誰勝誰負——這時看翹楚有命,都有些不甘願的往後退去,景清最是積極,今日輪到他當值,護守翹楚,見狀立刻低吼一聲,“退退退,還不快往後退。”

各人見狀,憶及上官驚鴻這些天性.情越發陰沉,雖聽說因處理各部事宜得力被皇帝在朝上連贊數次,但不知爲何他卻並不因此而高興,反一身寒霜,對翹妃的寵愛倒似不減,每每令方總管等人守着隨待吩咐,但卻不到翹妃房裡去。

這爺既夜宿郎妃房中,翹楚心情自是好不到哪裡去,雖平日溫和,遇事極好商量,卻不敢多冒犯,提出留在原地看棋的話,一下便退到數米之後去,遠遠看着。因每一局終,郎、翹二人會以梧桐葉算勝負,贏者得葉。

翹楚看衆人退後,方道:“翹楚明白這些棋子之力,姐姐正好做這提醒之人。”

郎霖鈴這時也神色一整,“我爺爺知他能力,但心裡始終存着顧忌;他必定亦望我家相助,只是他脾性冷傲,開不了這個口罷。”

“他待你雖是最好,對我卻始終有情,否則不會將我接回之後便每晚宿在我房內,只是先前我……我亦是令他失望了,他才宿我房內每有意願卻……”

翹楚心裡一緊,又聽得郎霖鈴壓低聲音道:“若姐姐亦有孩子,妹妹,你說我爺爺會如何?”

*****

花園前隅。

兩名花匠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誰再多說一句,本王便一併罰了。”

方纔旁邊又有數名老花匠幫忙相勸,卻教眼前一身冷冽的主子一聲給截下了。

本來,這時節多蟲害,有些花養不好往日並不至於打罰。

這主子方下朝回來,行走間,明明看似心情極好,不知業着什麼大好之事,他這些天每每是陰酷厲冷了去,還在猜測,他卻突然眸色一沉,再便是下令重重杖罰。

方明和景平對望一眼,景平蹙眉勸去,方明看向老鐵,老鐵皺眉,半晌,目光一動,道:“既放了話,怕是誰勸都不行了,我去找個他絕不會一併罰了的人過來說情。爺亦是忍了多天了,今兒又得了個好消息,那邊這些天卻一句話也不曾和他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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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1 00:12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57位粉絲

714樓

378

老鐵一走,方明和景平始知有貓膩,上官驚鴻拿着小鏟藥壺調理花草,並沒有讓護衛動手杖笞。.

這樣的事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刑部已發生過,只是那時上官驚鴻目的更復雜一些,眼下上官驚鴻的目的簡單,但情況卻棘手多了。好端端的便突然鬧僵了,沒有人知道溪邊二人發生了什麼事。上官驚鴻不說,方明景平私.下問過翹楚,翹楚亦不肯說。

老鐵很快折了回來,道:“翹主子那邊正殺得興起,一時三刻怕是不會動了。”

話,他自不會對上官驚鴻說,而是向着方明和景平而說的。

二人大爲怔訝,上官驚鴻卻一扔小鏟,拂袖站了起來,冷冷道:“殺?她在殺什麼?”

這是多天以來,上官驚鴻第一次主動問起翹楚。

“正和郎妃在下棋。老鐵苦笑道。

****傀*

郎霖鈴的話,讓翹楚怔愕了好一會,隨之微微苦笑。

郎霖鈴將利益關係擺到她面前,希望她能勸上官驚鴻……

方纔老鐵過來,似有事找她,她遠遠做了個手勢,示意稍後再找他,先將與郎霖鈴這盤棋下完。

難下的棋。

“翹楚,你我以前嫌隙,但自你意.欲離府始,我便有心交之。有些話亦不怕對妹妹說。”

郎霖鈴看了眼遠處僕衆,放下一子,輕道:“我回郎府數日,聽聞了些事。近日我表哥府中來了客人,妹妹可知客人來頭?詰”

翹楚聽她如此說,心知這客人必定不簡單,忽而想起多日在玄湘酒樓所見的紫衣男子……心跳一緊。

郎霖鈴看她凝神,續道:“此人乃是我爹過命之交燕翔國國主幼弟燕王爺之子,燕紫熙。”

“燕國與東陵有城池交界,多年來城邦默認爲東陵所有,然數年前,燕國國主看城邦日益繁華,說城邦應爲燕所有,兩國遂起戰禍,後以燕戰敗簽下和約告終。實際上,對於這場戰爭燕王爺並不贊同。”

“燕紫熙此來東陵,一爲尋找離國後失蹤多時的妻子,二是受其父之託和我爺爺之邀,到東陵來相助我表哥賢王。燕紫熙能力卓絕,有其父燕王爺之風,燕國戰敗以後,父子二人協力出謀劃策,數年裡將燕翔國力迅速恢復,深受國民擁戴。”

“燕國內政如今亦是複雜,燕國國主年事已高,隨着燕王父子壯大,手握半國兵馬,朝中大臣亦分爲兩派,一擁燕皇帝太子,一卻擁這燕王爺爲下任皇帝。”

郎霖鈴最後一字緩緩收結,翹楚一驚,手中子幾乎跌滑下來。

這一下,她終於完全肯定,當日所見的紫袍男子就是燕紫熙,原來竟是這般大來頭。

她立即想起後來問景平的話。

不對。

景平後來必定騙了她,當時,上官驚鴻說的,必定不是那句什麼“你是九弟的人”。

燕紫熙是郎家的另一道城牆和勢力!這樣的枝蔓牽繫註定了他不可能是年輕的夏王的人。

景平有所隱瞞,只有一個可能,便是上官驚鴻早在酒樓便已覺察到她看出端倪,遂命景平那般說轉移她的視線。

他不想她擔心。

上官驚鴻的處境並沒有目前看到的好,內憂外患。

他拒絕了彩寧,雖現今並未聽到彩寧與太子交好的消息傳出,但單是賢王,便有郎家軍並燕翔半國兵力相助奪位。

他總是事事瞞她,朝政,感情……

郎霖鈴察言觀色,看翹楚深黯失神,遂緩緩道:“方鏡的事,我明白了很多。我願意全心愛他助他,你也是一樣的,對不對?皇上的身子越發前康,拼個你死我活的時間確實快到了,你看,如今我表哥已被允再次上朝,這在皇上看來並沒有什麼,不過是賣我爺爺一個人情,但賢王既回朝廷,對郎家來說,意義不小。”

“賢王既被皇帝允許參與朝政,便不再是廢王,皇上一旦大行,郎家擁護身爲長子嫡孫的賢王繼位也不至於被百姓諸多詬說,更爲名正言順。”翹楚當即接口,一番話說的毫不遲疑。

郎霖鈴讚道:“好,妹妹果然是個明白人。除非我爺爺心中對他的印象扭轉,否則,即便到時繼位的是他,太子、夏王、寧王、更有我表哥,四周強敵環伺,這皇位能坐的穩麼?”

翹楚笑了笑,沒說承與不承,只是輕輕道:“姐姐小心。”

郎霖鈴一怔,看向棋盤,翹楚方纔還處劣勢,這突如而來的一子,卻成反撲之勢——她們各有所長,她擅攻,步步狠,即刻制人於死地,翹楚則擅守,守中謀攻,難說誰更好更強。二人智謀應在伯仲之間。

她猛一蹙眉,正要設法破之,一陣薄香逸過,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很快反應過來是誰來了,臉上一熱,想起方纔二人的話,也不知被這人聽到沒有,心裡復一緊,時至今日,她對他越發深陷,否則也不會說這些,做這些——這時,那隻手已拿過她的子,下到盤中一個位置上。

翹楚一驚,趕忙下了一子,對方極快,又下了子……

彼此來往數次之後,對面聲音道:“你輸了。”

翹楚自嘲一笑,這猝不及防的竟被帶動着以對方的速度來下,來不及思考,一下便輸了。

她有些氣悶,緩緩擡頭,上官驚鴻淡淡睨着她,一衆奴.僕方纔似被止住了,這時方慌忙上前見禮。

2011-5-21 20:0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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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樓

379

“鈴兒還下嗎?”.

上官驚鴻不若往常點頭示意,只溫聲問郎霖鈴,正在見禮的各人心裡都有些涼怕——

郎霖鈴笑道:“時候也不早了,午膳應已備好,臣妾陪爺過去用膳吧,翹妹妹也一起來吧。”

郎霖鈴眼梢略略看過來,翹楚知她讓自己考慮方纔的提議,一直在想該怎麼回答,這時有了想法,遂對上官驚鴻道:“爺稍等一下,翹楚和姐姐說幾句話,就讓姐姐陪爺過去用膳。踞”

上官驚鴻淡淡“嗯”了聲,二人走開幾步,翹楚壓低聲音道:“郎姐姐,翹楚不能說什麼,一切但憑爺決定,但我祝福姐姐。”

郎霖鈴微微一震,眸光漸冷了下來,“妹妹該明白雙贏之理。”

“翹楚本便是個輸家。其實姐姐若全心待之,他亦必知道。祝福姐姐是我的心裡話。”翹楚鄭重回道。

以前,她不會干擾上官驚鴻的想法做法。

如今,即便他們感情不再,她也尊重上官驚鴻的想法做法。

男人需要驕傲,人可以被殺死,尊嚴不能被擊敗黔。

何況,若是能爲利益多變的男子,又怎值得一個人交付,若真是那樣,郎霖鈴,你願意嗎。

郎霖鈴盯着她審度了許久,道:“我確實不懂你這個人。”

她也沒再說什麼,很是乾脆直截。折回去,柔軟一笑,道:“爺,我們走吧。”

“本王倒有好些時候沒有下棋了,郎妃既不再下,翹楚,那你與本王走一盤吧。”上官驚鴻瞥了眼石桌上的梧桐葉。

翹楚正想婉拒,又聽得上官驚鴻道:“今兒倒是人人閒置起來了?”

他說着眼尾一掠衆僕,衆人大驚,一瞬全部跪下,顫聲告罪。

“爺,他們也是忙完手上的活纔過來看的棋,是臣妾不是,沒有驅散。”

衆人看郎霖鈴說情,都感.激地看向她。

翹楚卻叫了聲糟,本來在這裡圍觀的都是暫得些空閒的僕役,上官驚鴻問罪反顯無理,以其絕不可能被人鑽一絲縫隙的脾性,方纔衆人只消答聲“是”散去便行,被上官驚鴻一嚇,有理變無理,爭先恐後認錯,反真成了犯錯的了。

上官驚鴻卻回道:“鈴兒,你先去用膳吧。”

“郎妃既求情,看在郎妃面上,這樣罷,翹妃若贏本王,你們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去。”

翹楚囧,看郎妃面上,下棋的卻是她,什麼道理。這樣一衆人捏在手上,她允不是,不允也不是。

上官驚鴻又交待方明等人,說將兩名花匠也帶過來,翹妃若贏,便一併赦了。

郎霖鈴抿抿脣,告退了。

翹楚只好重新坐下。

一旁的四大美人居然給她拇指,讓她加油,翹楚哭笑不得。

不知是她下意識實在不想與上官驚鴻呆在一處以致水準失常,還是上官驚鴻確實厲害得恐怖,她輸得快狠準,每每下不到盞茶時間便輸。

她有些自娛的想,若是很沒品的賭脫衣服,她現在輸得只怕只剩條褲衩。

衆人哀號,幾乎都不再抱任何希望跪在地上看着她。景清是個沒品的小孩,哈哈大笑,直贊爺厲害,老鐵等人有些目無表情的看着他,跪的雖不是他們,但沒有誰願意在午間陽光下暴曬,除了他這缺根筋的。

翹楚對自己也不抱任何希望了,直懷疑以前跟秦歌下棋,她偶有得手是不是秦歌相讓,還是說轉生後的秦歌棋藝倒退了。

所有人都暗暗叫苦。

翹楚最甚,便是平日,上官驚鴻在人前也不見得會故意讓她而虧損了面子去,何況如今兩人——

終於在連缺鈣的景清也意識到不妙連連呼熱的時候,翹楚被逼出了急智,道:“爺,”

“嗯,”上官驚鴻頭也不擡,悠然自得的盯着棋盤。

“翹楚想向爺討教一事。”

“哦?”

“爺允了?”

上官驚鴻微一遲疑,緩緩擡起頭,見翹楚白嫩的臉蛋被陽光曬蒸得彤彤的紅,汗水薄沾,脣色亦越發瀲灩,下腹一緊,不覺又“嗯”了聲。

“翹楚想向爺討教戰勝爺的方法。”

翹楚緩緩說道。

上官驚鴻明顯一怔,挑眉間,伸手握住她的手,翹楚微微一顫,終是沒有縮開,他帶着她的手下了一子,自己另一手下了一子……末了,他一掃棋盤,淡淡道:“你贏了。”

衆人如獲大赦,瞬間退得乾乾淨淨,連四大美人都給景平等人駕走了。

翹楚心裡忽而起了絲慌亂,起身道:“我也回去了。”

手卻仍被上官驚鴻緊緊握住,潮熱的溼氣從他的手一下竄到她的手掌。

他冷笑一聲,橫過石桌將她整個抱起,扯進懷裡。

隨之也不打話,如鐵般的手臂勒緊她,俯身便吻上她的脣。

動作粗.暴如掠奪。

翹楚無法推開,被他在口舌裡搗弄個遍,脣瓣麻腫了方被稍稍鬆開,又羞又怒,咬牙盯向他。上官驚鴻亦然,冷冷回盯她,“這麼多天,你果真一絲都不想我?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找我?”

翹楚反駁,“我找你做什麼,我們之間已無話可說。”

“無論你想不想,今晚我就能將你治好,你我有的是一生時間糾.纏。”

……

治癒談何容易,翹楚不明白上官驚鴻話裡到底什麼意思,他擲下話便離了花園,大概是到轄下二部辦事去了,午後傍晚都不見蹤影,倒是四大卻從駕車小廝那裡聽到夏王病重的消息。

2011-5-22 00:3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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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樓

380

是夜,宮。.

入睡之際,莊妃覺得有絲異樣,一驚坐起,猛地掀開牀.帳,果然,黑暗的臥室裡,桌邊有抹人影。

她心頭肉.跳,正琢磨着要呼喊還是怎麼纔好,聲音已淡淡而來,“是我。”

她微微一震,燭火乍亮,將來人的模樣映得豁然。

鐵面青衫,這人居然也不換衣飾——

“娘.娘可是有事,要奴.婢等人進來侍候嗎?來”

門外的值夜婢女看燈火突亮,問了起來。

莊妃立即回道:“沒事,只是本宮今晚精神並不太好,聽不得一絲聲音,否則無法成眠,你們且和禁軍退到百尺以外守着吧。”

婢女恭敬應了。

待得腳步聲遠去,莊妃很快從穿鞋下.牀,走到來人前面。

這人正是上官驚鴻。

她展顏一笑,便要往他膝上坐下,對方亦沒有避讓,雙手在她腰上一抱,她臉上一熱,卻被他抱到旁邊的凳上茛。

莊敏眸色漸漸轉冷,上一回,他暗夜進宮,她又驚又喜,方一挨近他身上,他卻將她推開。

她一聲冷笑,低道:“上官驚鴻,你既非想我,何苦進宮?”

來人正是上官驚鴻。此時他眸光微斂,仍是淡淡道:“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

這人平日並不多話,莊敏想起他前些日子深夜冒險進宮,卻是他得知她母.親猝死一事,到宮中溫言慰問,口氣頓時軟了幾分。

上官驚鴻嘴角輕輕揚起,目光卻有絲截然相反的危險意味,“內丹。”

莊敏大震,隨之沉下臉色。

“我算是懂了,你那晚進宮並非爲安撫我而來,你早就將主意打在這最後一顆藥丸上,你想打探清楚藥丸是否在我手上。”

“嗯,你母.親死的猝然,我立刻便想到那藥——那顆我本以爲早教你母.親服下了的藥,一問之下,你果真懊悔當初沒有拒絕老太太送你的藥。”

莊敏大怒,劈手指向他,“八爺,可惜你來晚一步了。驚驄突然身中劇毒,你消息靈通,不會不知吧?這藥,我要留着給他。”

“晴語,你的表現,有兩點很是有趣。第一,老九既然身中劇毒,你不是應該早就將藥給他嗎,怎麼?還留着?除非你壓根不想給;第二,你居然還能安然睡覺,這該是一個母.親應有的所爲麼?”

莊敏聞言,神色一變,笑意愈冷。

“說,繼續說,本宮等聽睿王高見。”

上官驚鴻一笑,毫不折轉,續道:“翹楚的病亦不是什麼新鮮事,若說之前並不是那麼多人知道,九弟婚筵前天,父皇‘好心’宣她進宮,讓醫女檢查,她的身.體狀況會不傳開來?宮裡有心的人怕都是知道了。”

“畢竟是稀世之藥,若真是老九要用,你不會不給,但落在這個節骨上,你怎會不疑心。老九雖花費時日尋得太醫亦束手難解之藥,但一開始也不至於對自己太狠了去,除非你不肯贈藥,他不得不變本加厲。”

莊敏輕輕撫掌,秀眉美眸內已是一片陰惻,嘴角笑紋慢慢疊起來,“這說的便如親見一般,上官驚鴻果是上官驚鴻。”

“所以,你亦應當知道,以我脾.性,我絕不會將丹藥給你,即便驚驄到最後不顧自己性.命誘藥,我亦只會設法讓他服藥,而非讓他拿這救命藥去給你那個女人!”

她話落之際,聲音狠絕,仍安坐在凳上,目光緩緩睨着手上鮮紅丹寇。

“不,你會和我合作的。”

上官驚鴻聲音更淡了些,眸中光芒溢深。

“上官驚鴻,你憑什麼?”莊敏不怒反笑。

“我手上有你的把柄。有些事只怕你未必願意讓榮瑞知道。”

“把柄?”莊敏輕嗤,“是我夏家偷逃國稅一事,還是你我有染之事?”

“莫忘了,我父親競爭的那些商賈將證據呈到大理寺手上,證據是你設法令大理寺銷燬的,你我有.私,雖是我提出要求在先,但若教你父皇知道,你亦不能免逃責任,你說你爲老鐵求藥,一個奴僕便教你敗壞倫常,你父皇會信?”

“嗯,一個奴.才,似乎確實荒誕。若我是父皇,我也不信,我只會認爲那個兒子居心叵測。”上官驚鴻眼中猛然抿進一抹陰霾,微微陷入多年以前的回憶之中,想起翹楚一句很髒,勾脣便笑。

是很髒,那又如何。

莊敏咯咯低笑,雙眸卻冷冷盯着他,“滾,回去好好想清楚這些年來我是怎麼待的你,你幼時,我惜你,若非如此,我得知你寫信給夏海冰述說出宮闢府一事,我會不向皇帝告發?你長大,我愛你,情願借老鐵之事與你……”

她說着驀然住了口,狠狠一拂袖。

上官驚鴻只是笑。

莊敏開始以爲他不甘心,慢慢心頭生了絲秫意,“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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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世上可笑之事,可惜,我不比那彌勒,肚腹難容天下難容之人。我上官驚鴻從來便是一個僞君子。”

“我尊貴的教養娘.娘,你……確實難爲了。上你鳳榻第一天,我便在思考一個問題,你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我父皇雖有那個心,那時卻亦已心有餘而時有力不足,倒生生讓你難受。但這不足以讓你做出這出格之事,要做,亦不該找上我。”

“世上的事原因萬千,你的事卻只有一個可能。莊敏,夏九根本不是榮瑞的親生兒子。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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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3 00:08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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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樓

381

“你終是心虛,不敢抱太大希望夏九能登上皇位,你怕榮瑞駕崩之後,太子不肯放過你母子,遂將想法放到我身上,若我能爭,對你來說,不啻於多一重保障。”

莊敏渾身一顫,卻隨即笑道:“你胡說什麼,驚驄確實是你父皇的孩兒!再說,若他當真不是,你會等到今日纔來威脅我?你不過是看我要將丹藥給驚驄方纔這樣說!”

“因爲前些天我還沒有拿到證據。莊敏,這事我早在幾年前便已起疑,只是我有心放你一馬,才什麼都沒做。這些天,我讓莫存豐翻查二十年前你親眷入宮探親的記錄,你道查出了什麼?彼時,你父母頻繁進宮,並多次攜帶你族中一位表姐進出。”

“當時沒有人覺得不妥,實際上這其中大有蹊蹺之處。你雖是獨女,家中堂表姊妹卻不少,反倒與族姐感情最篤?族姐一說,是因爲你的堂表親眷早在你大婚之日便教宮人見過,你爲人謹慎,遂重新爲那個隨你父.母進出宮廷的人安造了身份。那位族姐實是一名男子所妝,對方亦是你族中疏表兄弟。”

上官驚鴻說的極快,宛似談笑,卻一氣呵成,當他話尾一收,莊敏臉色終於變得煞白,好一會,她方咬牙笑道:“這不過都是你的推測,男扮女裝,倒虧你想的出。”

“這當初確然只是我的推測,但如今我既能指出那人的身份,你說爲什麼?我之所以直到今晚纔將事情挑明,是因爲找他需時,他現下已在我手上。宮中老人想必對你這位表姐的模樣還有印象,若我將他帶到榮瑞面前,你說他會認爲這是一名與你族姐長相極像的男子還是其他?”

“你我有染一事告到父皇面前,我最多一無所有,榮瑞只怕還捨不得拿我性命。但我可以肯定告訴你的是,老九的身世,足夠讓你夏家九族株誅連。”

至此,莊敏終於慘淡一笑,巍巍站起,看向上官驚鴻的眼眸都是刻毒,“上官驚鴻,你這隻狼崽子!”

上官驚鴻仍淡淡看着桌上油燈光芒明滅,“狼?鐵叔的命到底是你救的,哪怕你當年所爲再讓我厭惡,我亦不打算害你,夏家有難,我更是出手相助。”

“不僅僅是因爲老鐵,你心裡有我,我知道的。我問你榮華利祿,你甚至都說你願意給我。你的語氣,我分辨的出,我知道你沒有騙我。”莊敏突然低聲笑道:“當初我確有不是,但這多年來我們也是有過快樂的,我到底是你第一個女人,小九兒是你第一個孩子。你看似不喜他,但心裡還是愛他的。你如今怎能逼我至此?”

“榮華利祿,你若喜歡,只要我有,確實可以給你。至於你我……”上官驚鴻輕聲笑開,眼中黑色深彌,“我們從來沒有過快樂。”

莊敏只是搖頭,眼裡的怨恨驀然化爲一股凌厲,“那我讓你喚我小名,我去你府上找你,我讓你揹我,你都允了……”

“那時我方入朝堂,不想多生事端,你喜歡,我陪你玩便是。如今,不會了。小九到底是不是我的種,誰知道!即便他是,對我來說,左右亦不過是一團血肉。”

……

莊敏跌坐在地上,死死盯着摔在地上的木匣,內裡已空——

桌上燈花凋落,一室清孑,方纔的聲音彷彿還盤桓在耳邊。

“翹楚對你來說果真如此重要?上官驚鴻,你這樣的人怎會愛人?怎麼會……”

“我愛不愛人都與你無關。莊妃娘娘,你只需要好好記住,若這藥不真,她死了,我要你夏家九族給她陪葬,包括你的寶貝小九兒。她死了就誰也別想活,你懂了嗎?”

*****

月華銀輝透帳而過,翹楚猛地坐起身來,捏住眉心。她私下問過景平,上官驚驄的病似乎不輕。

她驚急攻心,根本睡不着。

不行,她要去找美人,讓美人到夏王府看看情況。

才走到門口,門卻開了。

門外方明正領着一衆婢女行禮,上官驚鴻一襲青袍站在門口。

廊上燈光微映,上官驚鴻看她開門,眸光一沉,將她攔腰抱起,往牀.榻走去。

方明領着兩名婢女進屋,將燈火捻亮了,又連忙退出去,親手帶上門。

“這深更半夜的,你出去做什麼?”

上官驚鴻將鐵面摘了扔到桌上,冷冷問道。

翹楚摸不準他突然過來的目的,這樣的深夜,他坐在她牀沿,她心裡突起了絲異樣和不適,微微吸了口氣,道:“我餓了,想傳些吃的。”

上官驚鴻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走到門邊,隔着門吩咐了幾句。

卻是替她傳食,都是她平日愛吃的小點。二人相處的日子不長,不曾天長日久下來,他竟也將她的喜好都記熟了。

翹楚一陣恍惚,心裡苦笑,終於忍不住加重語氣道:“你有事嗎,有便說吧。我吃過東西就歇息。”

她話裡逐客的意思很明顯,上官驚鴻卻深沉的盯着她,說道:“我今晚在這邊睡,以後也回這裡睡。”

翹楚一驚,雙手不由得捏緊被子,“上官驚鴻,你還能再過份一點嗎?”

上官驚鴻一聲冷笑,大步走回牀.榻坐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眸中漸漸透出絲暗炙,“我等得夠久了,三月已過,你的胎息算是基本穩定下來了,且藥我也拿到了,今天可以了,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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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3 20:46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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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9樓

382

說這些話差點沒把翹楚嗆倒,她瞪着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上官驚鴻卻並不理她,又到門邊讓方明準備熱水洗浴來。

沒有宣佈結束,並不意味還能繼續。她可以在時間裡嘗試遺忘,並不代表能接受他再次闖入。她可以如接受宿命一樣安靜接受他們今日的疏離,並不代表她沒有怒氣。不過是哀大於所有。

然而,這一刻翹楚一直緊抑的怒氣也終於從全數萌發,她掀被而起,走到上官驚鴻面前,指着門口道:“我不想看到你,更不會和你作那些骯髒事,滾!”

“髒?你有膽再說這個字試試!”

上官驚鴻似乎最不能容忍這個字,他嘴上含笑說着,額上卻青筋迸出。

翹楚脾氣上來,竟盯着他連連說了五六回。

上官驚鴻當是怒極,翹楚看他緊緊捏着雙手,似是若非如此,難保不會將她痛打一頓茛。

面對再惡劣的情況,他幾能收發自如,但二人相處,面對矛盾的時候,他永遠只剩下最原始的情緒,她亦是倔強無比。兩個這樣性.格的人怎麼就湊到了一塊,但又好像只有這麼一個人能真正左右彼此。

翹楚心裡酸澀,隨之噤了聲。

上官驚鴻卻不允,他伸手握住她的雙肩,用力的捏住,“我早便說過,過去的已經過去,翹楚,你爲什麼一定要逼我!”

“沒有過去,我們真真正正在在一起之後,你還私會你的養.母。”

“我去見她是因爲——”上官驚凌厲說着,卻又驀然住口,似並不想多談。

翹楚自嘲一笑,因爲什麼,他根本解釋不出,手顫抖着卻仍是指向門口,“出去!”

上官驚鴻冷冷一笑,不顧她的掙扎,一把將她抱起,扔進褥子裡,更點了她的穴道。

翹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將她穿着睡覺的薄紗衣裙扯下,片刻之間,她身上只剩一件肚兜,一條褒褲。

他手下不停,把一件好端端的紗衣撕碎成條,將她的四肢都縛住,更將她雙手束到牀.欄上,她的啞穴也被他封住了,她要罵也罵不得。

他怎麼能這樣來羞.辱她……

上官驚鴻看她滿臉漲紅,眸光更深了不少,他隨即覆到她身上,雙手撐在她左右肩側支起自己的重量,然後纔將她的穴道解開。如此,穴道雖已被解開,她還是不能動彈。他一聲啞笑,也不吻她的脣,讓她想咬他也不能,只沿着她的頸脖、鎖骨一路吻下去,大手伸進她肚兜褒褲裡上上下下細細摸了個遍。

翹楚聽他呼吸急促,一雙眼眸越發深黑,她的身.體亦被燙煨得一陣顫慄,本以爲他只是恫嚇,但二人身軀緊貼,他身上的反應,她自是清楚,那燙熱堅硬抵着她……

她心裡一陣羞.憤難堪,怒道:“你要找女人找郎妃去,別碰我。”

“哦,原來我在她房裡過夜,你心裡一直在吃醋。”上官驚鴻帶笑的聲音刺耳而來,他隨之深深吻住她的耳垂,聲音啞了幾分,“我沒有碰她,一次也沒有……”

“她說你每每對她有意,只是礙於我纔沒有……”

話一出口,翹楚一陣懊惱,這一說,倒顯得她確實在吃醋了。

果然,上官驚鴻立刻笑了出來。

她心裡氣苦,終於忍不住泄出絲哽咽。

上官驚鴻似被她的聲音懾住,也不顧自己情.欲,立即從她身上起來,挨着她坐下,隨即又一言不發的將她身上的束縛全都解了。

“流氓。”翹楚手腳一鬆,卯足了力氣往他身上打。

上官驚鴻也不避,任她打了許久,方緩和將手足乏力的她抱進懷裡,自嘲笑道:“流氓?你是我的妻子,我碰你有什麼不對,倒是我願意如此?我想碰你,又怕你反抗傷害到身子纔出此下策。你不願意,我當真便會對你動粗?以前我會,現下,我倒希望我還能。”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去找郎霖鈴,我這些天在她那裡也不過是要你緊張緊張,你卻好的很,不聞亦不問。我天天想你,辦公,用膳,夢裡……你對我卻只有狠心。”

若是往日,翹楚自問對這樣的致命溫柔沒轍,只是如今一切不同,她從他懷裡掙脫開來,側過頭,低聲道:“你出去吧,我真的要歇了。”

“你要和我拗我奉陪,先將這個吃了。”

一陣清香甘苦的味道撲鼻而來,翹楚一怔,低頭一看,卻見他手上託着一尾白色藥丸,和普通丸藥大小,但丸身上隱隱流淌着一些光華。

上官驚鴻語氣慎重,翹楚知道這東西必定不簡單,又想起他方纔說,藥拿到了,不禁問道:“這是什麼藥?”

“這藥爲千年狐.物內丹所化,一經服食,必能抵抑住你心腑裡的陳毒,屆時我再蒐羅天下好藥給你滋補,你這條命閻王也不敢收。”

上官驚鴻說着,眼中先前狠戾全部褪去,滲出一片溫柔,波光微漣,竟像溼了眼眶一樣,他看她盯着他,略有些不自然輕輕咳了聲,伸手摸摸她的頭,走到桌邊斟了杯茶水,將藥和水一併遞給他。

內丹?這便是上官驚驄說的藥?!

翹楚怔怔看着男人手上方纔被她抓出血痕的大片皮肉,心裡卻早已顫抖不已。這突如而至的藥提醒了她上官驚驄的病因何而來……

2011-5-24 22:20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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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樓

383

而且,他又到莊妃那裡去了…….

翹楚胃腹一陣抽搐,深深吸了口氣,“聽說上官驚驄中了劇毒,這藥你給他吧——”

“這藥不能給他。”

上官驚鴻眸光一沉,立時截斷她。

翹楚低聲笑了好陣子,方道:“上官驚鴻,我不能要這藥。一,上官驚驄必定對自己下了重手,他現在比我需要這藥;二,我不要你從莊妃那裡拿來的東西,死也不要。”

下頜突然被他再次用力捏住,聲音無比冷凝而來,“翹楚,你私.下與老九見過面,對不對?否則,你不會知道他需要的正是這藥,你口口聲聲莊妃,你甚至知道這藥的來處。”

翹楚清楚上官驚鴻被惹怒了,他手上的力道說明一切。

她也不畏懼,迎着他的目光,依舊笑道:“八爺,我問心無愧,所以事無不可對人言,是,我是和他見過面,便是在你離席私.會翹眉之後,他當時也在花園裡,約我商說這丹藥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和上官驚驄端的是清清白白,我的所作所爲卻是骯髒無比!”

上官驚鴻冷冷說着,將水往牀頭一放,突然低頭將她吻住,翹楚一驚掙扎,卻爲時已晚,早被他出其不意撬開脣瓣,喉嚨被他的舌一頂,一件東西已順着喉道滑進腹內來。

翹楚渾身一顫,一陣異香帶甘從舌苔擴散開來,她自是明白被這個男人哺下了什麼,他動作極是迅速,她還在驚震中,他方離了她的脣舌又湊了過來,一陣滑膩冰涼再次被哺入她嘴裡。

她掙扎着,液體便沿着她的脣角緩緩流下……

翹楚一陣驚怒,他竟還哺了水來給她送藥。

上官驚鴻卻嘴角噙笑,突然伸手在她身上一拂,她頓時動彈不得,竟又是被他封了穴道。

他收住笑容,仍挨着她的身子坐在牀.側,時不時擡手用力搵去她眼底默默滲出的淚水。

直到門口傳來方明說熱水和膳食到的聲音,上官驚鴻才解了她的穴道。

“這下消化亦已消化了,翹楚,你要怎麼着?”

他低低笑着,又拿被子將她嚴嚴蓋好,扯下帷帳,方對門口道:“拿進來。”

方明得令,領着多個奴.僕丫鬟進來,佈置沐浴,試水溫,放香花皁夾,佈置菜餚,擺碗筷……各自忙碌開來,然翹楚這時卻怒到極點,揚手便甩了上官驚鴻一記耳光。

衆人都驚呆住,紛紛停下手上的活,包括方明。

雖看不清帳里人的模樣,但男女身影依稀可辨,這動作出自何人更是看的一清二楚——

方明到底是府中總管,雖平日爲人和善,此時也肅厲了臉色,緩緩環了衆僕一眼,道:“王府不需要嘴碎之人,明白嗎?若有之,一律杖斃。”

衆人顫抖着搗蒜般點頭,再也不敢多看。

一陣勁風突地從帳內撲出,桌上鐵面凌空而起,似被什麼強大的力道抓進帳裡。

……

帳中,從方纔一瞬便盯着自己手掌的翹楚,心頭一陣茫然,上官驚鴻將鐵面戴上,一揩嘴角破損,笑道:“翹楚,我是髒,但我更是一再.賤才去愛你這樣的女人,將你看作是我的命。”

帷帳猛地被撩起,隨着男人的腳步聲遠去,各人的聲音也相繼戰戰兢兢的遠去,房中再次歸於沉寂,惟有香花和食物的香氣交混着傳來,翹楚只覺得一陣昏昏欲嘔,但腹裡一股暖香隨之散溢開來,立時將那陣嘔吐感化爲烏有。

她緩緩打開帳子,看着準備就緒的一室的東西,竟突然有股不顧一切的衝動,想出去將上官驚鴻找回來。

末了,她掙扎起來,從櫃裡拿出新衣換了,她還是要去找找美人,讓她去一趟夏王府。

她心裡悶如堵,踉蹌的向門口走去,卻有人先於她敲了門。

“上官驚鴻……”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門外的聲音卻道:“翹主子,奴才老鐵求見。”

……

老鐵進來的時候,翹楚特意朝門外看了一眼,一衆婢女奴.僕仍安靜有秩的在廊裡守夜,不遠處,多名護衛在院子巡着。方明站在旁邊的書房門前,景平和景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了來,煩躁的在門外來回踱步,見她看過來,眸中都有絲閃爍,卻仍是畢恭畢敬與她見了禮。

他到哪裡去了……

翹楚突然心頭一疼,那陣茫然益深,卻又不得不打疊起精神看向老鐵,明白他這個節骨眼來找必定有事。

她招呼老鐵坐下,老鐵卻搖搖頭,掀衣跪到地上。

翹楚一驚,老鐵是上官驚鴻最親近的人了,說是如同父親一樣亦不爲過。她連忙伸手去攙他,一股力量卻縈在她掌邊,她無論如何無法將手遞到他面前。

翹楚心裡難受,低道,鐵叔這是做什麼呢,何必這樣見外。

老鐵醜陋卻利亮的眼中卻慢慢透出絲慟苦來,苦笑道:“若我早知爺和翹主子之間的誤會,我早便來找翹主子。爺亦是要強,不想讓你知道當年的事,怕你看不起他,這些天來每每自己困苦,也絕不與翹主子解釋一句,我們問起你二人之事,他更是絕口不提。方纔離開才稍露了些口風,想心裡也是苦的不行……”

“他到哪裡去了?”翹楚微微一震,又顫聲問道:“誤會,什麼誤會?”

“他到夏王府去給九爺看症去了……至於這誤會,”老鐵說着愧疚着垂下眼眸,“是關於他和莊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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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5 00:2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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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樓

384

一宿未曾閤眼。.

老鐵後來也到了夏王府去。

可是,上官驚鴻一直沒有回來郎。

後來,只有隨他出門的小廝被打發回來稟報說,九爺已無大礙。

翌日清晨,又見到那次送青鳥錦裙的大.娘,這次她仍爲送宮宴的衣服而來。

西夏王與二嬪將於明抵達朝歌。明日的宮宴不同於往常,雖說兩國爭鋒,看的是國力,但這首當其衝的比美,當是不能輸。

只是,這次和上次略有不同。

郎家小表妹“林海藍”隨着紅疹女子被上官驚鴻“遣返”回原籍早已消失,但“林海藍”又其實還在。沈清苓作爲睿王未來側妃,自是也在大.孃的服務之列。

衣服仍是華美的無匹,饒是三人心思各異,饒是大.娘依舊聒噪,都被那美麗的衣服吸引住,仔細將看起來。只是,翹楚很快從華光中抽身,新袍雖美,用飾亦更華貴,卻終是比不得之前那件青鳥錦裙瀋。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青鳥做彼此的信使,業以傳情。

這個世界沒有李商隱,沒有那樣歌詠愛情的詩詞,但她卻寧願相信,那件衣服裡有他的用心。

青色鵬鳥,驚鴻一瞥。

那件衣袍當日教她親手褪下穿到沈清苓身上,後來她回來,在二人的衣櫃裡不經意看到,袍子摺疊得整整齊齊,深埋在彼此的衣服裡。

她鼻子一酸,衣服也沒拿,在大娘的驚叫聲中,沈、郎二人訝異的目光裡,快步走出了大廳。

方明跟了出來,擔憂道:“翹主子……”

“方叔,我要出府一趟。還有,你派人幫我做一件事。”翹楚揩去眼中水溼,緩緩道。

……

這時已經下朝,翹楚輾轉過三部,上官驚鴻都不在。問他去了哪兒,誰都不知道。

倒是她成了果販子,每到一處,都被那處的尚書大人令手下采摘一大堆果子讓她帶走。貴重的禮物,睿王府不缺,彷彿這更顯矜貴。

翹楚本傷感難安,這時反倒哭笑不得,某人當日摘果一事廣爲流傳,於是,果子三部獨好。她嚴重懷疑,王府地窖裡冰鎮着讓她隨時吃用吃之不盡的新鮮梅果產地其實就是吏刑兵三部,那人其實每天順手牽果,帶回王府。

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朝朝暮暮如膠似漆,但平淡相守的短暫日子裡,他確實用了心。

“翹主子。”

翹楚想着,酸澀笑着,直到方明的聲音傳來。

她沒有帶四大和美人出來,方明亦有些哭笑不得的命隨行保護的暗衛將果子搬到馬車上,道:“咱們回府吧,爺指不定已經回去了。即便他現在下不回,晚上終是要回去的。你這走動勞累的,爺知道了反倒掛心。”

翹楚想了想,道:“方叔,咱們去最後一個地方,若他不在,咱們就回去。”

平日看電視,總覺得誤會釋然到處去尋一個人而往往又在迂迴彎轉處錯過的橋段很狗血,其實等在原地互不錯過纔是最科學的。但原來真遇上這種情況,只恨不得第一時間將對方找到纔好,那種逼迫就好似世界在下一秒裡當真要末日,尤其是她此時心裡的悱惻恐懼不知爲何越發深了去。

……

去到老宅的時候,上官驚鴻果在那裡,正拿着一支掃帚在廳堂打掃,老鐵在院子的花圃裡除草施肥。

上官驚鴻一看到她,眸色一變,立時摔上屋門。

她撩着裙子小跑過去,差點沒被突然摔上的門板撞到鼻子。

翹楚苦笑,二人相處這些日子,上官驚鴻以前對她惡劣是惡劣,但甚少耍什麼脾氣,後面他對她好的多,倒是頭一回遇上這種情況。

老鐵和方明面面相覷,半晌,還是老鐵低聲和她商量,“翹主子,不若老.奴進去和爺說幾句,你稍等一下。”

翹楚搖頭,道,鐵叔,你只怕先得把房子掀了才能進去。

上官驚鴻那架勢,估計是絕不會開門了。

老鐵和方明再次面面相覷。

翹楚微一沉吟,又道,你們四處轉悠轉悠去,方叔看看方纔我讓你辦的事情好了沒有。若你們回來,我還沒能讓你們爺開門,鐵叔你就幫我把這門卸了吧。

“這……”

老鐵一愣,好一會,纔有些爲難的笑了。

方明拍拍他肩膀,二人隨即離去。

翹楚方纔便被花圃吸引住,這時更是走了過去,細細察看起來。

那花大如口碗,嬌豔欲滴,光華奪目,煞是美麗,只是上次來去匆忙,又是乘踏着夜色,並沒有留意到。

這花和在天神村看到的凝霜花很是相像,但比凝霜要更璀璨一些。

她想了想,蹲下來做了些事,方踱回屋前敲門。

“上官驚鴻,我知道是我不對,給你賠禮道歉來了,你開門好不好,我進去做飯給你吃……”

翹楚說着不禁苦笑了笑,這男女角色怎麼看都該換過來纔對。

前事她一概不知,他又無論如何不肯向她解釋,若要論對錯,她也並非十惡不赦,但她知道他心裡的苦,願意做任何事來讓他高興。

她說了許久,上官驚鴻卻只是不理她,甚至連一絲聲響也不賞給她,只當她透明處理。翹楚伸手擦擦額頭的汗,已是晌午,她一宿未睡,又奔波了半天,有些頭眩目暈。但便如他曾說的,所幸自此……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耗。

她想了想,又道:“上官驚鴻,我累了,小怪物也累了,你不開門,咱們只好走了。鐵叔和方叔被我趕走了,我自己回去,你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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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5 21:2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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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3樓

385

“賠禮道歉的禮物我就放在門口,我走啦。”.

上官驚鴻倚在門板上聚精會神的聽着,腳步聲遠去,一會便沒了聲息,上官驚鴻那個氣,敢情她就這樣跑了?!

他知道她來這裡的原因。

有些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告訴她的,昨晚心灰之下竟在老鐵面前泄了口風。

他明知老鐵會去找她,卻沒有強令制止老鐵,其實便是默許了。

原來,他竟可恥到如此迫不及待想和她和好如初,原則底線一降再降,她卻一跑了之郎。

上官驚鴻一下怒的不行,平素種種穩靜都扔爪哇去了,啪啦一聲把門打開,這不出去還好,出去一看更是火冒三丈,那女人竟將他辛苦培植出來的無霜花拔了一大把下來橫在門楣上——那是他從永恆之花凝霜裡培植出來的更美麗更堅韌的新品種。

他突然想起什麼,差點沒把牙咬碎,這便是她說的賠禮道歉的禮物?!

他忍着怒火走到院外,對面農戶一個孩子恰好走出來,探頭探腦的看着他,“鐵面哥哥,你怎麼拿着掃帚出門?”

上官驚鴻一怔,方發現自己手上還拿着掃帚,一下氣炸了,手一碾,可憐那玩意立下粉了身碎了骨。那小孩看着地上一堆猙獰的灰塵,頓時嚇得哭了起來。

上官驚鴻眉頭一皺,亦頓時僵住,老宅他來的時間畢竟有限,這裡是他心裡的寧馨地,他不願王府的僕人沾染,又不好讓老鐵等人跑來跑去,平日都僱鄰近幾戶村民打掃,他有時過來,出手極是闊綽,村民都是千恩萬謝了去,又讓家中小孩都謝賞。

小孩子對他不太陌生,他亦是認識人家的。不認識的還能一掌搞定瀋。

他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裡,突然一雙細白的手將孩子攏住,“莫哭莫哭,姐姐給你好吃的。”

小孩愣愣看着眼前的青梅,咂咂嘴巴,一下接過了,塞進嘴裡,倒也忘了哭嚷。

“小虎子,你可是衝撞了公子,還不快賠罪。”

這時,農家夫婦從屋裡走出,盯着小孩,男人吆喝道。

小虎子怯怯的給他叩頭,上官驚鴻無暇理會,恨恨盯着方纔突然從農家裡冒出來的女人。

她有些吃力的將孩子抱了起來,逗了小虎子幾句,小虎子立時咯咯笑了起來,她笑着朝小虎子爹.娘道:“大哥,大嫂,我代我家夫君賠罪纔是。”

“喲,妹子是鴻公子的夫人?”那對夫婦都有些吃驚,婦人立刻惶恐道:“那說什麼也不能收夫人的銀兩了,鴻公子平日給的賞錢夠多了。”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自是翹楚,上官驚鴻聽她說“我家夫君”聲音甜美,此時又抱着孩子身形不穩,心頭一陣煩.躁,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已將小虎子奪過扔回男人手裡。

農戶夫婦素知上官驚鴻的性.格,也不見怪,翹楚心裡暗喜,去拉上官驚鴻的手,上官驚鴻眸光沉了沉,終是沒有揮開,人前給了她面子。

她一笑,從地上提起竹籃子,裡面是剛向這戶農家買來的瓜素。

那對夫婦要將銀兩還給她,上官驚鴻止住了,對方千恩萬謝的領着孩子回去。

上官驚鴻一看人走開,立時便揮開她。

翹楚知道,下次要再把這個人引出來就難了,將籃子往地上一放,快快走到花圃邊。

上官驚鴻本要進屋,一看翹楚又去拔他的花,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拽住她的手,怒道:“醜八怪,你又想做什麼?”

翹楚卻煞是無辜的朝散在門楣的花看了眼,神色很是認真,“在我們那邊,情人之間,男子會送花給女子,有時亦作賠禮道歉之用,那是我向你賠罪的,你是不是嫌誠意不夠,我再去拔一些給你,你想要多少都行。這花圃多的是。”

上官驚鴻聞言,無語了,站在那裡,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將這女人掐死好。他若不理她,她是不是要將他所有的花都拔光——

半晌,狠狠盯着對面女子一副宛似可憐巴巴的模樣,他咬了咬牙,將信將疑道:“你們那邊果真有着這樣的習俗?”

“嗯。所以,以後你若惹惱了我,就送我花,我可是很快就會原諒你。總不成你堂堂一個親王比我一個小女子還小氣吧,莫惱了,好不好?”

什麼叫她很快就原諒他,這次明明是她錯了,她倒預約了下次。上官驚鴻閉了閉眼,低咒了幾聲,他真是有病纔會想和她和好,他將她兩頰狠狠捏住,“你還能不能再過份一點!”

似曾相識的話。翹楚心裡微微一顫,明白他雖仍怒,這段日子裡的風波卻過去了。

她緩緩伸手抱住他,低聲道:“驚鴻,對不起,我以後也要學怎麼去愛你。”

上官驚鴻心裡狠狠一搐,他,還能怎樣?

便是她一個小把戲,幾句話,他便沒有辦法再走開了。

他握緊手,鬆開,又握緊,聞着她身上的清香,感覺着她微微陷進他懷裡的馥軟,心頭火燒,一聲低吼,將她攔腰抱起,走進屋裡。

穿過廳堂,甬道,大步走進房裡,將她放進牀褥裡,扯下羅帳……

屋外,門楣上的花朵很是安靜,像一個安靜的人,凝着屋子,偶爾隨風微微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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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6 00:10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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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樓

386

翹楚以爲,他們兩個至少依偎在一起說些貼心話,而非現在的…….

上官驚鴻來的快又急,在外面摩擦試探了幾下便進了去,她初時不適應,但他存心取悅她,看她皺眉,便即慢了,到得一處地方,約是敏感所在,她微微一顫,他立時就着那處用力搗弄了數下,酥軟的感覺剎時強烈捲來,翹楚死死忍着,忽地被更重的一動,她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耳邊一聲粗啞笑聲,她羞急看去,卻見上官驚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眼中半是邪佞半是癡狂,他旋即捲住她耳垂,“楚兒,叫出來。”

翹楚只覺轟隆一聲,頭目都炸了,他一拍她的腿肚,她又羞又惱,卻遂了他願,腿腳夾緊他精碩的腰桿。

上官驚鴻本已難受,卻怕弄到她,只忍着小心進出。

他明白她眼裡的微嗔,他自六七年前有女人以來,都是純粹的欲.望發泄,有時數個月下來,他也可以不要來。

遇上她,竟宛然翻覆了天地,他對她的慾望強烈的可怕。他要她呻吟,要她爲他迷醉,要她一切都是因爲他。

“驚鴻,驚鴻……”

女子滿臉紅暈,半眯着眼,嬌媚的如要滴出水來。

他因她的腿腳一緊,腰眼都麻了,哪還忍受得了她這樣無意識的呻吟低喚着他的名字,立時將她抓到自己身上,狠狠動作起來。

“孩子,小心孩子……”

“我是最好的大夫,我知道該怎麼做……楚兒,莫說它,乖,喊我的名字,說你愛我……茛”

二人這樣的親密不算多,但總是波折嫌隙,此時身心交委,翹楚痠痛難受卻又快樂得不知所措,男人誘哄卻又帶着不滿霸道的聲音……

無論傻子還是他,都是這般……

她心跳如鼓,卻蜷伏在他汗溼的胸膛裡,咬住他的肩上矯實的肌肉,死不出聲。

上官驚鴻一聲悶哼,扣過她的臉,堵住她的脣奪掠起來,加快了身上的動作。

他已是粗粗喘息,翹楚更是被他搗弄的不行,忍不住低哭着去推他……

他卻不讓,充滿佔有的緊扶着她的腰肢。不知過了多久,翹楚腹下猛烈抽搐,腦裡幾無意識,惟有乍亮的光影閃過炸開,他亦同時一聲抽氣,隨即輕吼出聲……

……

身子痠痛得一動亦不想動,趴在某人的胸.膛上,享受着揉按拭汗的服務,翹楚尤不解恨,狠狠往下面的人肉墊子一擂,“光天白日不去辦公,你這死人……”

“是誰過來這裡勾.引我來着,你這隻狐狸精……”

“你纔是狐狸精。”

上官驚鴻絕對是個可惡的人,吃喝飽了,還不忘拿話損她,翹楚氣得牙癢癢的,如他往常虐待她一樣去掐他的臉,上官驚鴻本來眉眼都是慵懶的笑意,這時眸光一暗,翹楚在他身上,自然清楚他身下的變化,她又羞又急,“上官驚鴻,你怎麼就淨想着這些……”

上官驚鴻扣住她的腦勺,又去吻她,聲音亦啞了幾分,“楚兒,再來一次好不好?”

翹楚自是不肯,他卻已登堂入室……就着適才的餘韻,她竟也微微哆嗦一下,上官驚鴻看她羞澀無措的模樣,哪裡還忍得住,立時將她翻身動作起來。

猛烈的敲門聲卻亦在這時傳了進來。

便是他老子來到,這份上,上官驚鴻也絕不會出去開門,他只當作聽不見,吻着身下的人,翹楚臉皮薄,連連推他,急道:“應該是鐵叔方叔他們回來了,你快去開門……”

“不去,讓他們敲好了,莫動,你乖點兒……”

“起來,起來……”

翹楚卻急的快哭了,萬一老鐵將門卸了怎麼辦——

上官驚鴻被踹了幾腳,咒罵了幾句,咬牙切齒起來,套上褲子,戴上鐵面,還不忘回頭道:“一會補上,再加一次。”

翹楚一愣之下,又朝他屁股踹了腳,上官驚鴻不滿的哼了聲,向門外走去。

翹楚卻又急了,“喂,回來,你將袍子穿上。”

他這樣出去,身上又是她又咬又抓的痕跡,傻子都知道他們做過什麼。

“再吵一會整死你,穿了還得再脫,何必多此一舉。只是鐵叔他們而已,你怕什麼。”

翹楚囧得有神,趁這當兒,上官驚鴻閃了。

……

上官驚鴻面無表情的盯着門口一衆人。

“爺——”

前面的少年纔開了個頭,上官驚鴻“啪”的一聲將門關上。

……

上官驚鴻進房的時候,翹楚正手忙腳亂的穿着衣服,只聽得他兇兇的問道:“你今兒是不是有遣人去請五哥他們?”

翹楚點點頭,“方叔告訴你了?我這不是跟你學,將他們找來當調停。”

“好的不見你學。”

翹楚怔了怔,隨即呆了,“你的意思是說,門口的是你五哥他們?”

……

聽着廳上熱鬧的聲音,翹楚想死的心都有了,最後是被穿上外袍子的上官驚鴻架出去的。

果然,每個人的眼神都很曖昧。

方明將景平景清也弄過來了,寧王等人還好,景清卻愣愣問道:“爺,你身上被什麼蟲子啃了嗎,要不要奴.才幫你搽點藥?”

上官驚鴻尋了個藉口將他罵了頓,景清委屈,衆人笑的不行,翹楚看佩蘭手上提着方纔被她和上官驚鴻遺忘的竹籃子,急急道:“佩姐,我去做飯。”

佩蘭笑道:“我去給你打下手。”

冬凝嘻嘻一笑,“我也去。”

從宗璞身旁走過的時候,她卻微微一怔。宗璞的眼神很奇怪,且他是在看翹楚。

2011-5-26 22:24 回覆

櫻桃換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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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6樓

387

冬凝有些不安,但終究沒有當面相詢,只想私.下問上一問。.

實際上,這時宗璞想起了來此之前小廝帶給他的一張紙條。

紙條的落款是清苓壘。

紙上角落處沾了些許檀香。

當然,他彼時甚是緊張,沒有仔細考慮這抹薄檀的由來。

又其實,即便他深究這檀香的來處,知道是在飛天寺沾染上的,也不會過於奇怪。

他們以前在飛天寺碰面的次數不少。

上官驚鴻大婚後,纔多改在王府地下室碰頭,再後來,上官驚鴻對翹楚像黃鼠狼見了雞似的,都在王府見面,飛天寺就更被雪藏了。

清苓會去飛天寺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那裡有她的回憶膾。

……

此時,王府裡的沈清苓也正淡淡那看着那抹不小心沾到指上的檀香。

兩個時辰前,她去過飛天寺。是在翹楚離開大廳之後去的。

會決定到那裡去,是因爲在取了裙袍回房的途中,聽到了從花坳側邊經過的幾名奴.僕婢女的對話。

“你方纔有沒有聽錯,我們每月可是隻有十兩銀子……”

“我可是聽得很清楚,再說她們手上拿的是銀票,不是碎銀。當時四大也很是驚奇,對美人說,一千兩。美人掃了我一眼,我才急急走開了。”

“倒不知其他兩名主子的婢子是不是也能拿這麼多?一千兩……這不是天價麼,可夠幾年花銷了呀。”

“別的主子的還真難說,你們傻啊,也不看看她們主子是誰,爺最愛的翹主子。”

“她們的月錢已這麼嚇人,不知道翹主子能拿多少?”

“誰知道,我是想都不敢想,若我是翹主子該多好,減二十年壽我也願意……”

“呸,你先將自己的臉弄花吧。”

“你們說爺奇怪不奇怪,翹主子的模樣本來還好,但自多了道疤痕,雖說還不至於嚇人,畢竟不養眼了。郎主子家勢好,模樣又美,那新來的沈主子,聽說以前女扮男裝在朝爲官,大大的有名,模樣也俏,爺怎麼反爲最喜歡翹主子?”

……

這天正好是王府發月例的日子,清苓回到房間的時候,有小廝拿着封函送來,未幾,阿繡也領月例回了來。

王府負責管帳的是景平,奴.僕的月錢每月定期到帳房支取,主子的月錢則由景平親自派人分發。

清苓先問了阿繡的月錢,方慢慢打開自己的封函。

阿繡的是一百兩,她的是……二千兩。

阿繡的規格比一般奴僕高了不少,她明白上官驚鴻對她終是不同的,但她的卻只比翹楚的婢女多一千兩?翹楚拿到的又是多少?

她可以不在意錢多錢少,但他心裡的天平——

很多時候,人可以很隱忍,但脾氣的爆發往往只需要一條導火索。

於是,那一刻,這多天來的委屈難受差點讓她瘋掉,她去了飛天寺。

會去飛天寺,是因爲前些天在別院小住時發生的一件事。

她已被皇帝賜婚,上官驚灝不會傻到去動她,現在她出什麼事,不是上官驚灝動的手都會算到這位太子頭上,上官驚鴻遂允許她自由出入。

別院的守衛自不如王府森嚴,有一晚,她收到上官驚灝派人送來的書信。

他約她出來見面,商討離析上官驚鴻和翹楚的方法,說各取所需。

她自是不出,但不知爲何,她讓來人帶走一句話:他若願意,便在飛天寺等。

人很多時候也會這樣,做你自己認爲絕不會做的事。

她讓阿繡等在寺外,說自己進去裝柱香,找主持問些佛偈。

她其實很不把握,認爲上官驚灝早便因她的沉默憤而怒之,將這事擱置腦後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方進去便被一名女香客輕輕一碰,輕輕在她耳邊說道:“殿下一直在等清苓小姐。”

原來上官驚灝一直在佛堂裡安排了人。

轉過經閣繞過佛堂去到後山,在那裡等了頓飯時間,上官驚灝果到了。

乍一見面,不知爲何,她對這個認識多年的男人生了絲莫名的恐懼,比之前所謂背叛的時候強烈多了,她也不委蛇,直接問:“翹楚便如此好,以至太子殿下念念不忘?”

上官驚灝聞言便笑,笑了半晌,方道:“苓兒,你的語氣像在吃味。你信不信,即便沒有翹楚,孤也真心幫你?”

“對於瞎眼男人的選擇,我有什麼好吃味的,”她亦頓時笑了,緩緩道:“信?自是不信。”

“嗯,孤亦不信。只是你既兩世爲人,卻一直沒能找出將翹楚擊敗的方法?”

她頓時一驚,“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孤還知道秦歌。”

“你既都知道,那你也該知道林羽是誰吧,秦歌迷戀林羽,上官驚鴻喜歡翹楚……便像宿命一般”

“林羽?不,上官驚鴻的宿命是你。”

……

上官驚灝眼裡一閃而過複雜的光芒、微微沉吟的聲音宛似還在耳邊。

他原來並不知道林羽,也不知道林羽就是今日的翹楚。

自然,從他嘴裡她問不出他爲什麼會知道半數信息,但這不妨礙後面二人商量的事情。

沈清苓嗅着指甲縫內的檀香,心裡沒有半絲這清幽帶來的清靜,心反跳得很是急促。凝着窗外奼紫嫣紅的花,目光漸漸透出一絲陰狠。

項羽援趙,破釜沉舟就在今晚。她已經沒有退路。

2011-5-27 20:10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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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樓

388

翹楚是被上官驚鴻抱下馬車的,微一顛簸醒了過,發現已到了王府。.

她拍拍他,示意他放她下來。上官驚鴻搖搖頭,抱着她徑自進門,一路上被下人圍觀,上官驚鴻自是不當回事的,翹楚臉上還是熱了一片。

晌午的時候,做了些齋飯,慣吃好餚的各人竟也吃的樂也融融。

飯後,所有人都被上官驚鴻趕了回去。

當然,上官驚鴻並沒有要求補回那一次——兩人在房裡擁着說了會兒話,她便累了,挨着他打起盹來。

她捨不得睡去眶。

他有些着急,抱着她,嘴裡低低哼着些小曲兒哄她睡覺。

她被他並不算好聽的腔調逗的不行,笑倒在他懷裡,他不樂意了,板起臉,她反過來哄了他好會兒,他方說是常妃以前教的,問她好不好聽。

她心疼又快活的不行,誇了幾句,逗他說了些幼年和常妃一起的事兒,他說的很是高興,她卻漸漸撐不住了,挨着他睡了過去。

直到傍晚時分,老鐵來報吵醒了她。

原來是宗璞有急事找,讓他回府商榷。

上官驚鴻拒絕了,只說明天再回,她也是捨不得這時便回去,但還是勸他回府,正事要緊,尤其現下朝堂裡的爭鬥越越趨於明顯化白熱化灘。

……

這時,上官驚鴻將她放到牀.上,摸了摸她的頭,眸裡都是寵溺,“宗璞在地下室等,我去去回。你再睡一下,我一會回來陪你吃晚膳。”

她記得他每每說回來陪她用膳,他們之間總教事情阻擱了去,捏了他一下。

“一定很快回來。”

他也掐了掐她的臉頰,又摸了摸她的頭,方纔轉身。

翹楚正想躺下,卻見枕側有支鑰匙,想是他遺下的,叫住了他。

上官驚鴻回頭,看着她握着鑰匙遞過來的手,搖頭,“給你的。”

“老宅的鑰匙?”她有些奇怪,隨即笑了。

上官驚鴻眸光愈見柔和,“不是,今天府裡發月錢,這是我給你的。”

翹楚越發不解,笑罵道:“我的月錢怎麼變成支鑰匙了,你想耍賴啊,起碼給我個十萬八千兩。”

上官驚鴻一聲冷哼,鄙視的瞥了她一眼,“十萬八千兩算什麼,這是王府賬房的鑰匙,你要支多少銀兩,過去拿便是,不用支會任何人。”

翹楚吃了一驚,她並不看重這些,但說不歡喜卻是假的,她心頭突突的跳,笑道:“包括你?”

“包括我。”

腳步聲隨聲音遠去,翹楚握着鑰匙,心裡暖烘烘的,仍是將鑰匙放到枕側,等他回來交還給他。她明白王府的財產必定是她無法想象的龐大,但他那句話對她來說已經無價。

她盯着牀.頂,輕輕笑道:“琳琅,你也許不在,也許在卻沒辦法跟我聯絡,但還是想跟你說,我今晚就和他說秦歌的事,告訴他我在後世的事,雖然我還沒有想好最妥善的表述方式,但我不想再想了。”

不知是不是這是一直壓在心裡的事,到這時要說特別緊張,那股不安糾詭的感覺讓她的睡意全消,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爭吵的聲音讓她一下從牀.上紮起來。

開門一看,卻是四大美人和阿繡在爭執着什麼,守在一旁的幾名奴.僕都惴惴看着三人,不敢插嘴。

兩個丫頭想是上官驚鴻離開前派人叫過來侍候的。

她輕聲斥住三人,問怎麼回事。

美人一說才知道,卻是清苓讓阿繡來傳話約她到花園見個面,說想和她談談。兩丫頭怕吵着她睡覺,不通傳。

翹楚想了想,帶着四大美人隨阿繡過了去。

去到花園的時候,沈清苓已在那裡,就坐在亭裡等她。

看到她來,清苓讓阿繡退下,又淡淡看了四大美人一眼,“單獨談談我們在中國的事,秦歌的事,如何?”

翹楚微一沉吟,讓兩個丫頭也退下了。

“翹楚,不,或許我該叫你林羽。”

沈清苓看着四大美人的身影退到遠處,方輕輕出聲,她眼裡帶着一種近乎絕望卻又奇異的陰暗的光芒。

“不,思微,我不是林羽。”

翹楚搖頭一笑,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瞞她,隔了千年,林思微是她在這個世界關於那個世界唯一的聯繫,她也想好好和她談一談,過往種種,不論情還是仇,她總是希望她能放開心事,重新生活。

清苓卻渾身一震,怔怔盯着她看了好會兒,才失聲道:“你是……你是海藍?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翹楚微微嘆了口氣,凝向頭頂夜空。

星空的另一側,是她們的世界嗎?

時間是什麼,空間是什麼,時空又是什麼。愛情呢。

堅硬的可以穿越過光年?

“秦歌愛的是林羽,若有宿命,這一輩子,上官驚鴻愛的應該是林羽。你不該是海藍,海藍只是林羽的代替品。不,連代替品也不是,只是實驗品。”

沈清苓冷冷笑着,猛地執起翹楚的手,雙眸緊盯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有無說慌。

翹楚仍是搖頭笑了,“思微,你說這世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兩個時空既然平行,到底是雲蒼這個時空發生的事情影響了我們原來的世界,還是我們那個世界經歷過的事也影響了這雲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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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8 00:18 回覆

芙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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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

所以,宿命和未來都可以改變,就像她爲秦歌而來,爲他改命,就像秦歌愛林羽,但這一生她要和上管驚鴻在一起,不管誰是林羽。在上官驚鴻眼裡,她也曾經是林羽不是嗎,她如今要做想做的就是守好他們的感情。.

“你若是海藍,那麼你更是爲秦歌而對不對。因爲那一世他愛的是林羽,不是你,你就找他前一生來圓自己的夢。”沈清苓緩緩放開她,突然問道。

“不,是蝴蝶效應。秦歌他是爲我而死,上官驚鴻若不修陵寢,那麼後世的他就不必死在二十多歲。”

“你想借改變這一生事情來改變秦歌的命運?”沈清苓微微一震,在亭中來回踱步,好一會停下來,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笑問道:“海藍,即便秦歌不愛你,你也愛他?”

“是。”翹楚看着星空,亦笑道。

“那上官驚鴻對你來說是什麼?你和他好,不過是因爲你認爲他是秦歌。海藍,若我告訴你,上官驚鴻根本不是秦歌呢,你會怎麼樣?來”

“他是秦歌。”翹楚很快否定。什麼都會錯,感覺不會。

“你不也曾錯認過太子是秦歌而對他投懷送抱!你做的一切,讓上官驚鴻和他身邊的人以爲你愛他至此,實際上,你一直在騙他。”

“不——”

“你還有什麼能辯駁的嗎?”

一陣強烈的掌風將亭邊的花葉掃開,一個人緩緩從裡面站起來。

青影暉暉茛。

四周的葉木簌簌而動,人影綽綽又很快清晰,從各處快步出來。

午時老宅裡的人都在這裡?!

翹楚一剎明白沈清苓眼裡那淡淡的糾詭之光爲何而來,她顧不上去端詳各人複雜的臉色,目光只往上官驚鴻臉上搜索而去。

上官驚鴻卻好似變了個人。他冷冷站在草木邊,冷冷盯着她,眸中暗啞,光影難辨,但那其中的濃烈卻是憎恨,這樣的恨意,她只在莫愁湖裡看到過,那是他無須掩飾,與上官驚灝對峙的時候。還有一次是提到榮瑞皇帝。

除了最先驚詫她的身份,所有問題都圍繞住她愛不愛秦歌來問,秦歌和上官驚鴻的關係來問,沈清苓早有預謀。而宗璞促成了上官驚鴻一行先到這裡隱伏。

她掌心都是汗,全身微微發抖,緩緩看了宗璞一眼,宗璞一震,隨即側過頭。

她亦不再看他或是他人,只看向上官驚鴻。

“你說過,願意等我告訴你秦歌的事,爲什麼答允沈清苓用這種方式?前生也好,後世也好,我爲秦歌而來,但我……我愛你。”

愛這個字,她其實說不出來。有人終其一生都不會去說這個字,不是不愛,卻說不出。這世上最靦腆的字。

但這一刻,即便是衆人面前,再難出口,翹楚還是說了,她企盼的看着上官驚鴻,能信她。

上官驚鴻暗皴的眸光卻在她的話後驀然蒙上譏誚,一點一點在她臉上巡過,“翹楚,不,我應該叫你海藍,原來你纔是海藍。”

“方纔的一切,不是你親口說的嗎,你愛我?你從來不愛我。是啊,北地蟁樓,也不過是初次見面,你爲何要捨命救我?更莫說後來種種,幾番生死,你總是念念不忘要我不築陵寢,原來這纔是合理的解釋。我在你心裡,只是另一個男人的代替品。今生後世,若我不是那個男人,你根本不會愛我。但也許我偏偏就不是他,你要怎麼辦?”

上官驚鴻眼裡的恨意如霧,拌着濃濃的蒼涼。翹楚終於明白心被掏空是什麼感覺,她向他走去,“就當真是我錯認,但從和你成婚起,我心裡的是你,不是秦歌,不是任何人。”

“何必自欺欺人?”上官驚鴻卻驀地笑了,“翹楚,方纔我一直仔細看你,仔細聽你說的每一句話。你在說‘他是秦歌’的時候很篤定,你說你心裡的是我,不過是因爲不管我是不是他,你心裡都把我當作是他。”

他們經歷了這麼多,到頭來卻因爲這蝴蝶第一環的因果而落下永世嫌隙?明明心疾已經好了,這時候,翹楚卻清楚感到那股深入心.胸的痛楚,她緩緩走向上官驚鴻,“驚鴻,我們回去說好不好,讓我好好告訴你那些事……”

一股大力向她甩來,她尚未靠近他,已被他摔開,她怔怔往後跌去,他的力氣很大,就像忘了她肚子裡還有着二人的孩子。

幸好,冬凝一聲驚叫,撲了過來,立時將她扶住了。

若這一跤摔到……翹楚靜靜看了眼地面。

“驚鴻,這是清苓的計,你就不願意聽我的解釋?我知道,當一個人的代替品不好受,我也當過。因爲你的努力,我們可以有一輩子的機會,但一輩子不長的,一不小心就沒了,爲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談一談……”

談,然後像個傻子一樣心軟?他可以爲她做任何事,甚至死,她呢?她對他從頭至末原來只有欺騙。他們之間這段他彌足珍貴的日子,原來從來沒有意義。他不知道要怎麼處置她,他真的不知道。恨意涌上心頭,上官驚鴻咬緊牙,一指景平景清,“來,將翹楚關到地牢去。”

景平景清一凜之下,躊躇不前,冬凝緩緩搖頭,張開雙手攔在翹楚前面,定睛看向上官驚鴻。

“驚鴻哥哥,給翹姐姐一個機會不行嗎,我信她愛你,我信。莫說她真的愛你,即便不是,你愛她就夠了。愛一個人爲什麼一定要她回報?爲什麼要這麼待她?”

上官驚鴻微微一震,宗璞一聲長嘆,上前握住冬凝的肩膀,“小幺,這事和你無關。”

冬凝緩緩回看宗璞,揚手之際,聲音清脆。

宗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便是其他人也吃了一驚。冬凝打了宗璞。

一記耳光,毫不遲疑。

“宗璞,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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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8 16:45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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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驚鴻淡淡掃着枕邊的鑰匙,自嘲一笑,上天和他的一場玩笑,他才做了個好夢,便要醒來。.

她不知道,她和他冰釋前嫌的在一起,有多開心有多欣喜若.狂嗎。

今生後世,這世上果有如此玄幻的東西?

他查了很多資料。關於她的身份,她是一個妖精,一縷魂魄還是什麼。以前,他並不嫌隙更不害怕,反饒有興趣將猜想當作麼每天自己在繁重政務之餘的娛樂,等她爲自己揭曉的一天。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是喜歡。

如今,他再也不想深究。他只知道,她不愛他。

不要同等,那是冬凝的心思,對他來說,不可以。

他愛她,可以給她一切,爲她死,他可以不要求她爲他生死,哪怕她不願也沒關係,但他要她愛他,喜歡和他在一起。

這樣都不行嗎來。

那股怒恨之意在這個微涼註定無眠的夏夜又這樣來勢洶洶。

他將鑰匙拿起,狠狠摔到地上。

雖是王府待遇優渥,一般奴.僕月錢也不過五兩銀子,在府中多年的方有十兩紋銀,鐵叔方叔等只拿五百兩,主子的用度郎霖鈴他給了千兩,清苓二千,但就她的婢子,他便讓景平給了千兩。

至於她,他有的他都願意給她。

親王的所有房屋田產,他在朝歌和外地暗中經營多年的店鋪。所有的盈利。

他只要她喜歡他,他只要她因爲喜歡他,給他生個孩子。屬於他和她的東西茛。

這樣都不行。

花園得知真相那一下,他驀然間心底竟祈求老天,讓他就是秦歌。

卻又更多的驚恐的想,他也許根本不是秦歌。

全身的血液似被什麼扯着僵在一處,無法流動,他張開口來,一股甜腥溢出,他啐掉,一手搭到自己另一手的腕上,很快又甩了手,仰頭喝了口酒,將酒樽摔到地上的鑰匙上。

門,突被輕輕推開。

他眯眸盯着前方躍動模糊的身影,向之走去,笑道:“翹楚,誰準你從地牢出來,我不要見到你,你莫想着誘.惑我。我不會再和你一起。我要將你關的遠遠的,關到環境悽慘的地方,關死你。”

翹楚卻很是討厭,更快的走近他,依偎進他懷裡。

她的身子很軟很香,她似乎搽了香粉什麼的,她平素不搽脂粉,身上淡淡的屬於她自己的清香,他很是喜歡,如今她要誘.惑他嗎。

他很是憤怒,想推開她,她卻忽而擡頭吻住他的脣……

……

四周很是寂靜。

翹楚坐在地上,牀.上很是凌亂,也許是要掩蓋這滿房狼藉的酒氣,充斥着甚濃的香氣,又也許……這裡來過別的女人。

翹楚安靜地笑,安靜地凝着地上的碎屑。

四大美人被他關起來,她亦被他關到地牢一夜半天,今兒她見有不適,嘔吐的很是厲害,又被人帶回房裡。

她要向他說清楚,也要問清楚……這裡發生過的事情,哪怕彼時她再沒有後路。

昨晚亭裡,冬凝爲了維護她,和宗璞決裂了,當看到宗璞灰敗的眉眼,如她一般全身發抖的高大身子,她沒有絲毫的快.感,她只怕冬凝的心是徹底傷了。

沈清苓便在她身邊,眼裡泛着盈盈的笑意,她平生第二次對同一個人如此憤怒,哪怕這個人幾番要置她於死地,她也不曾,惟獨是在書房這名女子要害景平的時候和當時。

她將沈清苓狠狠推了一把。

上官驚鴻卻將沈清苓扶住,以更冷戾的眼光盯着她。

她不記得她當時說了什麼,只記得上官驚鴻扶攬着沈清苓,冷冷斥住她,清苓從來分的清楚自己愛誰,她是先愛的秦歌后來愛我。翹楚,我根本不該和你這樣的女子在一起,沈清苓比你值得千倍萬倍。你怪她卑鄙的同時,怎麼不想想你自己比她卑鄙萬倍。

再後來,發生什麼事她突然有些記不清了。

隱約是上官驚鴻要將她下牢,冬凝之後,景平、佩蘭……然後所有人求情。

當然,最後她還是被他關進地牢——

現在,房屋四周那麼靜,因爲主子都不在王府裡吧。

便連老鐵所有人都被上官驚鴻帶進宮裡參加宮宴去了。

在他回來之後,她一定要見他。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見他。

嗅着那瀰漫一室的酒氣和香氣,眼裡酸澀,卻又竟然沒有一滴淚。

突地,門咯吱輕聲被打開,兩個奴.僕手捧托盤進了來,門又隨即被關上。

“翹主子,吃點東西罷,爺吩咐備下的。”

翹楚心裡正微一咯噔,卻見那廚.娘打扮的女子朝門口微微放大聲音說着,快步向她走來。

她一看這架勢,一驚之下正要喚人,那廚.娘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道:“姐姐,我是冬凝。”

翹楚又驚又喜,冬凝放下托盤,走過來抱住她,哽咽道:“姐姐,景平派人送信給我,皇上今早突然下旨,讓哥哥在今晚宮宴完結後帶沈清苓到她老家見謁她母.親,在那邊成婚。還有,哥哥要派人將你關到他以前郊外處罰暗衛的一個地牢裡去,那些人一會就到。現下五哥景平他們全部人都進宮了,誰都想救你,但誰都分不了身,哥哥在王府安排了很多暗衛守衛,我身份次要,騙我爹打扮漂亮稍後進宮,又熟悉王府的人,易成其中一個廚.娘才進的來,姐姐,我在這裡裝作是你,你帶上我的人面趕快逃出府去。”

“冬凝,你有無準備我模樣的人面?”

冬凝一急,很快搖頭,“來的太急了,做不來。”

“那很麻煩,若再有人進房,便發現你是個冒牌貨。追兵很容易便追到我。”

“那怎麼辦?”冬凝大驚,一把抓住翹楚的手。

卻見翹楚凝向遠方,目光一點一點攏成堅定,“我記得,有件東西,你哥哥曾和我說過,只有兩種情況下我能用它。一是,他君臨天下的時候,二是……當我再也沒有退路的時候。如今我是再也沒有退路了。小幺,我不能逃跑。我要參加宮宴,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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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5-29 00:10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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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樓

391

冬凝看翹楚說罷似陷入了沉思,更急了幾分,“姐姐,要怎麼做?“你真要進宮?進宮就再也走不了了,爲何不等哥哥想通了再回來?”.

“小幺,雖說你們都願意幫我,但也許除了你之外,大家之中,和你哥哥一樣的想法居多。我不走,我不想回避,爲自己爭取一次,沒有人能說清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我不能讓他帶着沈清苓就那樣離開。”

冬凝微微怔住,“因爲你曾說過的一輩子很短?”

“嗯,我總怕在不經意的時間裡就錯過了。小幺,你也是,宗璞的事好好想清楚,我不想你因爲我而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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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凝搖頭,“翹姐姐,冬凝喚你姐姐,嫂子以外心裡是真當你是姐姐。宗璞的事我不後悔,他確實做得太錯,欠缺了所有的光明正大。”

“咱們小幺雖是女子,卻俠風不下男子,年紀稍長,必有大作爲。”翹楚心疼的摸摸冬凝的頭,冬凝親暱地往她身上蹭蹭。這時,翹楚的主意已確定下來,想起什麼,立下看向冬凝身畔一直沉默着的作男僕打扮的男子。這人帶着火頭的氈帽,帽沿拉的極下,是以翹楚竟一直沒有看清他的模樣來。

冬凝吐吐舌,瞟了眼那男子,男子立下將帽沿一翻,擡起頭來——翹楚大訝,“樊侍長?”

“嗯,”冬凝苦笑,“我沒有幫手了,我要留下來頂包,又怕無人護送你不安全,只好找樊大哥了。”

翹楚卻有憂慮,樊如素畢竟不是他們這邊陣營的人,這樣一來無疑泄露了冬凝和上官驚鴻、寧王的關係。冬凝背後是秦家,但秦家實還不在上官驚鴻的掌控中。樊如素是夏海冰的手下,夏海冰雖是上官驚驄的人,但亦效忠於皇帝,若教皇帝知道這背後的牽蔓……

樊如素爲人厚實,卻絕不愚笨,立刻看出翹楚的顧慮,拱手一揖,朗聲道:“娘.娘請寬心,忠義公.私,樊如素絕不混爲一談,今日一事,相助的是朋友,過後樊如素自當忘記。”

“好,如此謝謝樊侍長了。”

翹楚亦是朗然一笑,三人點頭,心意承諾一瞬相通茛。

“翹主子裡間可好?奴.婢這就進來侍候?”

門外,一名女暗衛的聲音突然透門而來。

冬凝低道,“我有意讓樊大哥端了個極重的大金托盤,裡面盡放各種食物,一般女子拿不動,又說睿王命我二人親眼看着翹主子將食物吃光,外面纔不至於思疑。”

翹楚頷首,讚道:“你的易容功夫是越來越精妙了,妝容外人事處理的很好。”

但畢竟看守她是重責,外面的人不敢掉以輕心。

她想了想,走到桌邊拿起一個瓷碗,朝着門口冷聲道:“我用膳不喜人打擾,聽清楚沒有?若你們非要進來,便先去向你們主子請示,翹楚是不是可以任你們處置!”

她說着將碗用力擲到地上。

刺耳的聲音過後,門外十數道聲音立刻齊聲道:“屬下不敢,翹主子請慢用。”

上官驚鴻派人看守,彼時神韻雖極是冰冷嚴酷,但衆暗衛都知道翹楚是唯一懷着主子子嗣的女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讓睿王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到底對翹楚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冬凝一喜,又聽得翹楚低聲道:“事不宜遲,你們聽我說。”

“姐姐想到擺脫追兵的方法了?方纔姐姐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冬凝樊如素二人相望一眼,立時精神一擻。

……

屏風將兩邊隔開。

非常時期,樊如素能做的只有非禮勿視,他背立着……背後是衣衫窸卛的聲音。

想到冬凝嬌美的模樣,他臉上一熱,心裡暗罵自己一聲,立時強壓下心中綺念,端端正正的盯着門口。

冬凝突地一記抽氣,樊如素一驚返身,卻隨即震立在原地。

翹楚和冬凝身上的衣衫已經互換過來。

但讓他吃驚的原因卻是……這位睿王妃的容貌。

冬凝明明只來得及做了一個人面,而那張人面分明教冬凝摘了下來,正拿在手上。

“樊大哥,很美對吧?我原以爲太子妃那樣的美已是……”

冬凝低嘆道,眼中泛着由衷讚美的淚光。

“樊如素讀書不多,不懂如何形容,只知這當是那傾國傾城了。”樊如素這時方如夢初醒般,看了冬凝一眼,又看向前面捏着藍色荷包的女子,羞赧笑笑,“請恕樊如素失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絕無冒犯娘.娘之意。”

翹楚搖搖頭,側身看向梳妝檯上銅鏡,這容貌她是慣見的,這時多時未見,竟也覺得眼前一亮。只是,再美的容顏,也終究會隨時間過去而逝去。

但也許,但凡美好的東西,必定短暫,因爲短暫才美好。

只是,她的臉再也不完美了。她定睛看着銅鏡,慢慢撫上臉頰的疤痕。

“姐姐……”冬凝眼中亦是惋惜。

翹楚笑了笑,略略一想,走到鏡子前,將荷包小心放回懷裡,打開梳妝匣……

廚.娘和男僕出門的時候,廊下暗衛都看了過來,男女皆有,十多人一字排開,爲首男衛嚴謹問道:“翹主子怎麼樣?”

這時,廊道另一側,腳步聲驟起,衆人一凜看去,另有一隊男女快步走來。廚.娘明白,這是押解翹楚下牢的暗衛來了,能不能順利進宮,便看此時。她手心汗溼,卻緩緩答道:“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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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與男僕離去,兩邊暗衛一交接,後到暗衛中的兩名女衛敲門示意,也不猶豫,便立刻進房押人。

“不好了。”

震驚的聲音卻隨即從房裡傳出。

門外一種衆暗衛一驚進屋,只見一名女子倒昏在地上,頭上被砸了道口子,卻是冬凝。

“翹主子走了,方纔那兩個人中必定有一個是她!”

同爲上官驚鴻的死衛,衆人都是認得冬凝的,立下有人將冬凝救醒,爲首的暗衛派人追了出去,又急即問冬凝:“冬凝小姐,怎麼回事?”

鼕鼕凝捂住頭上傷口,苦笑道:“那男僕是美人所化,她哀求我帶她過來見見她主子,我與翹姐姐交情尚好,一時心軟便答應了,豈知她主僕二人算計了我,我隱約聽到二人商量出城。”

那暗衛長不是笨蛋,心道:你既帶得美人過來,未必不可以幫她們逃脫。

他心中驚急,明白若不能追回翹楚,或翹楚有甚損傷,上官驚鴻必定嚴懲!

方纔已有數名暗衛追出去——他很快將原來守着和後來抵達的統共四十多名暗衛分成三批,厲聲道:“翹主子她們有二人,爲防調虎離山分兩個方向走,一批朝咱們的人方纔追去的方向追去,他們必會沿路留下印記,大家注意追蹤相信很快便能趕上;一批往出城方向追去;剩下的人即刻通知其他暗衛,調百十人手增援。”

按大方向來說,其實只有兩個,一是往城深處走,一是出朝歌。

而他則立刻設法進宮,報告主子說。

*

一名女暗衛裡下來照顧冬凝,冬凝趁她不備,將她打昏了,迅速出了府。

她一路狂奔,一路歡笑,方纔委實好險,沒想到押解的暗衛這麼快就到了,若再早一步,她們還在換衣,但翹楚的策略無疑成功了!

按她自己的想法,本打算直認是自己放了翹楚的,方纔的說辭卻是翹楚教她的。

翹楚說,暗衛必定對她的話將信將疑,但這樣說仍是有效果的,追兵不得不分成最少兩批朝兩個方向追。若需調增援,便是三批。這樣,追蹤樊如素的人便至少少了一半。

他們既佔了先機,只要一出府,翹楚立時褪下人面交給樊如素,樊如素在街上用錢僱一名女子帶上人面,而翹楚則隱入人羣,向皇宮方向而去。

暗衛很快就會追上樊如素,假扮的女子並不是有意爲之,必定會露出破綻,但即便他們發現那女子是假翹楚,已追不上真翹楚,翹楚早已走遠且亦已非舊時容貌。

而樊如素要做的便是如何脫身——他的情況最是兇險,因爲暗衛必定要將他抓住向上官驚鴻交差,一旦樊如素被抓,除非翹楚此去成功,和上官驚鴻言歸於好,否則,樊如素處境危險,上官驚鴻必定不會放過他。

但暗衛的人數因被分流少了最少半數,要脫身的機會便大多了。

幸虧認得暗衛沿路留下的標記,冬凝方很快便在一條秘密的衚衕裡找到樊如素。

樊如素的情況很不好。

一名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子蜷縮在角落處,人面摔在地上,部分暗衛已被分出去追翹楚,他則和七八名暗衛打鬥在一起,他身上負傷不少,流了很多血。

冬凝心裡一疼,卻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些暗衛是她的同伴,她實在無法跟他們動手。

而幾眼下來,武功甚高的樊如素爲什麼會負傷,他也明白了,這衆暗衛的武功本來就好,且招招狠辣,要將樊如素擒住,樊如素卻不用致命招數還擊,只是自衛,可這樣他根本無法脫身。

夕陽下,衚衕兩端,他在角落裡負隅而戰,她在巷子口。

他似是很早就發現了她,一直淡淡地凝着她,也不出聲讓她幫忙。

因爲怕她難做?

因爲怕她傷心,所以情願自己受傷也不對她的同伴下殺手?

當他又中一劍,冬凝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一躍上前擋到他面前。

衆暗衛一驚,爲首兩人沉聲喝道:“冬凝小姐,你這是做什麼?莫非你和這人果是一起的?”

冬凝也不理他們,俯身對樊如素道:“你先走,我攔着他們。”

樊如素眸光一沉,“不行!莫說你攔不下他們,擬若被他們逮回去,睿王雖和你交好,你也必定麻煩。”

“樊大哥,禍是我自己闖的,就該我來承擔。”

“我說不行!”

“將他們一併擒住,讓爺發落!”

衆暗衛不同冬凝,並不感情用事,他們只效命於上官驚鴻。

很快廝殺又起,劍影刀光翻飛。

混亂中,冬凝大叫了聲“樊大哥小心!”,肩臂替他擋了一刀,樊如素大驚,一怒之下,連續幾個殺招逼退了幾名暗衛,但此時他負傷已重,二人要脫險已是不可能了,冬凝被樊如素攬在懷中,嗅着他身上濃重的汗血味,眼眶頓時溼了,“樊大哥,我對不起你,我們走不了了。”

爲了成全上官驚鴻和翹楚的愛情,也許也爲了替宗璞贖罪,她賠上了他。

淚落到樊如素的臂上——那筋脈俱都憤張的手臂猛地一震,他的聲音突然淡淡在她耳邊劃過,“秦冬凝,我們能全身而退,一定能。”

冬凝猶自噙着淚水,聞言吃了一驚,總感覺樊如素哪裡不同了。

她擡頭看去,卻見樊如素眼中精芒利漲,他盯着前面的暗衛,嘴角竟浮了絲笑,眼裡又分明帶着不屑。

冬凝禁不住顫了聲音,“不,你不是樊如素。”

“不,我就是樊如素,只是樊如素有時不知道我罷了,秦冬凝,你可以喚我左兵。”

2011-5-30 03:22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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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6樓

翹楚去到皇城的時候,夕陽豔紅,將皇城映得一片旖旎。.

因着宮中華宴,皇城守衛也森嚴了更多,城內外都是黑壓壓的禁軍。

她在一家客棧換了從王府悄悄帶出的青鳥錦裙,因不想引人注目,又在市集上買了頂蓑帽戴着。

禁軍看她身上衣袍怡貴,卻面目不辯,都心生疑惑,他們在這裡駐守的日子多了,什麼大人物、華美衣飾沒有見過,自是不當一回事,爲首兩個頭領喝道:“什麼人,爲何遮掩面目,可有進宮憑證?”

她已走到這裡,身上揹負着樊如素的安危,冬凝的期望,一定要進去。可此時她不能報出自己的身份,否則他們必定通知上官驚鴻。

她想了想,道:“兵大哥,奴.婢臉上有疤,容顏醜陋,故如此打扮。無進宮憑據,勞煩通知通知七王妃,讓她紓尊出來一趟,奴.婢有十分要緊之事要稟報她,事關睿王府翹妃。來”

事關翹妃?禁軍一怔,“你到底是何人?”

“奴.婢是七爺府上的一名家奴。”

*

七王妃接報的時候,殿上皇帝臉色很是難看。

西夏王帶來的兩名美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美麗。

一曰云姬,一曰玉姬茛。

四個美人,俱都天下聞名。

但美麗亦分高下。

初見一面,皇帝率衆於殿門前迎,翹眉翹容分立太子兩側,皇帝也和內務府早作了安排,甚至摒下了莊寧二寵妃在正中位置,只留郎後伴着皇帝,太子隨之,兩個美人隨之。

兩個女子本便絕色美麗,今日更是盛裝華服,那雲鬢儷影處,一看之間,直教人捨不得移開眼睛。

而後,由彩寧淳風領着,年屆中年卻仍容相威武,脣上短髭的西夏王攜雲姬玉姬,又另有三名皇子隨着,踏陽光金波而來。

東陵皇族百官都一瞬叫前方奪去心魂。

若說翹容的美在於一個“嬌”字,如桃李芬豔,那玉姬卻梨花染雨、顧盼若顰,楚楚之美讓人憐惜,不比翹容眼梢眉角帶嬌蠻之氣,讓人到底心生忌意,以一股弱柳扶風之美,生生壓下了這抹嬌。

但玉姬到底不如翹眉,那是一副顏色羞煞了桃李芙蓉,剪水瞳不漆而墨,含丹脣不朱而嫣,那種天生而成的絕美,又加上翹眉貴爲太子妃,太子的正妻,更添一份奢華之氣,容光到處,逼人眼心。

然而,這樣一個美人竟也壓不下西夏王最愛的女人——雲姬。

雲姬的美,竟是兼而有之,耀如春華,皎似秋月,行若輕雲出岫,貴華嬌豔之外,更帶了一股出塵之姿,冉冉若天人誤落凡塵。

翹眉和雲姬,一時難分高下。

但東陵卻忽略了一處,翹眉美則美矣,卻是他們慣見了的,於是乍見雲姬,自是更朝雲姬多看幾眼去。

這一相比,翹眉未免稍稍遜了些顏色去。

席間,西夏王盛讚太子妃容貌,隨之看向自己的寵姬,哈哈一笑,皇帝頓時大怒,不過是將怒氣壓在心頭,但眉間已見陰鷙。

後西夏王又令淳豐與三子論國政宗道見聞,皇帝讓太子,寧、睿、夏几子應對,竟盡壓西夏,立時扳回一城。

東陵君臣大喜。

西夏王神色一沉,立時道,久聞東陵皇室歌樂之藝斐然。

皇帝遂也不用宮廷歌女舞姬,讓睿王府兩位女主子表演曲樂——衆人立下想起圍場那場盛宴,只可惜據說翹楚今日身.體抱恙故未出席,否則,她一手樂器詞曲當是一絕。但她到底容顏受損,即便在,也不好上場當衆演奏。

沈清苓與郎霖鈴即席揮毫,本是雅意之人,笛琴合奏,讓人很是心曠神怡,西夏王也由衷讚了,然他微一沉吟,又讓彩寧和雲姬回謝東陵皇帝盛情,也合奏了一曲。

彩寧一手好技藝,雲姬亦然。

單論曲藝,沈郎二人與之相比,不過伯仲之間,難說那邊更好。但云姬撫琴吟唱一剎,爲含金柳,爲芳蘭蕊,爲雨前茶,那技藝將她的美麗全數透釋出來,女子雙眸流轉到處,無人不停杯罷聲,竟將沈、郎二人壓過,也終將翹眉之美完全壓了下去。

一曲罷,殿中人竟怔怔盯着忘了鼓掌,良久,方掌聲大作。

皇帝本有拋磚引玉之意,當然,並不是說睿王府兩位主子才藝不好,但相較佩蘭曲藝專精爐火純青之地,自有不如。

他看西夏王隨行亦有歌舞樂師,知其必定令獻藝,但佩蘭之藝頂尖,又是王妃之尊,只會更勝一籌。

論美,初相比,雲姬稍勝翹眉,論政,東陵勝,而在這技藝上,雲姬方纔一出,即便佩蘭曲藝能勝,仍是壓不下雲姬之魅。

……

七王妃離席的時候,看對座沈清苓低聲和上官驚鴻說着什麼,兩人神態親密,她撇了撇嘴,她當翹楚是朋友,便頗有些不以爲然。

此時佩蘭正到大殿裡間準備,看來竟可能是一場大型歌舞。雖說是要緊之事,想總不至於急在這一時三刻,這場緊張的演出即將開始,她本不願離席,但來人報說事關翹妃,她微一遲疑,跟七皇子說了聲,還是立刻出去了。

……

見到蓑帽女子,她正疑慮,對方卻低道:“七嫂,是我,翹楚。”

她與翹楚既有來往,認得聲音,看她以這樣的方式叫自己出來,又看她蓑帽蓋頭,心中好奇,玩心一起,伸手便將翹楚的帽子掀了。

兩聲清脆,落地有聲,她仍在驚愣之中,站在前面的兩名禁軍竟掉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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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4000字——————————————.

往大殿趕去的時候,夕陽開始收尾了,桔子紅的金耀已變成暗紅。

夕陽好,終是要黃昏。

七王妃有些噤聲,摸不準翹楚爲什麼會以這個方式過來,聽她簡略一提絕顏丹的事之後,看翹楚神色傷悒就不敢再多問了。

她是七王爺正妃,要帶人進宮自是可以,她此刻仍是震撼不安,想着方纔一路禁軍紛紛跌落的兵刃來。

新皇登基後,一次她黃昏進出皇城,突然停下問一名禁軍——你還記得翹妃嗎。那禁軍一愣,隨即羞赧笑笑,說怎會不記得。

這時,她本要去拉翹楚的手,卻有些不敢,這個走在身旁的女子根本不像這塵世的人,比那雲姬更不像,她竟自慚形穢。

手上一暖,卻是翹楚似乎看出她的尷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七嫂,梅果酸嗎?茛”

七王妃一怔,隨即笑了:“酸死了,很對味兒。你給六嫂,老十她們也送了,我方纔還和他們埋怨,我好歹是孕婦,你就不給多送一些,倒均了去。你之前差人送過來的八爺給你開的安胎方子,很是好用。你又是個不出門的,我一直欠了你聲謝。”

“說什麼謝,舉手之勞。”翹楚拍拍她的手,沒再說什麼,七王妃高高興興的回握住她的手,又想起什麼,有些猶豫,仍是壓低聲音道:“郎妃還好,倒是那個姓沈的,你防着點兒,你這般模樣,八爺對你又好,原本不懼,但我方纔看那女人和八爺……”

翹楚笑了笑,心裡一澀,闔了闔眼,此時二人正走進御花園,幾名女子飛快從她們前面跑過,聲音急急落了下來。

“快快,五王妃等着呢,這天公不作美,難道還要幫了那西夏王去不成,這琴什麼時候不掉弦,來上場纔出問題,幸好宮裡多的是好琴。”

“那西夏王也氣人,說什麼很是期待,若他看的高興大大有賞,咱們東陵的王妃還要他賞不成?”

“何況即便咱們表演得再好,他西夏王便是不說好,還不折了咱們東陵顏面!幸得皇上聖明,言語相激,讓那西夏王派出幾個兒子和咱們幾位爺談政論道,還不被折了去。”

“可如今這局,我們是輸定了,倒枉費了王妃領着我們練了這許多天。”

“你們也莫愁了,我們只是地位低下的舞姬,又能做什麼?”

幾個舞姬捧着瑤琴吱吱喳喳說着,很快轉進一處檐屋下。

年輕的姑.娘們啊——翹楚失笑,“裡面似乎很熱鬧,素聞寧王妃曲藝冠絕,今兒有幸一見了。”

她說着不見七王妃迴應,手卻忽地被她拉緊,“我真傻,怎麼沒想到這個呢?翹妹妹,你去幫佩蘭姐姐吧。若是有你上場……”

七王妃眼中滿是驚喜之光,翹楚反倒頓時怔愣住。

*

“眉兒?”殿上,鳳青大妃略有些緊張的問了聲,這時,翹眉正不動聲色掠過上官驚鴻那邊的案几,卻見沈清苓時而低語,他都有應答,皇帝偶爾也會看二人一眼,似甚是滿意,他對沈清苓如此,倒是吝嗇給她溫柔?

礙於她的身份吧。

上官驚鴻,設法當皇帝吧。到時,我便可以和你在一起。

她知道,他一定會要她的,沈清苓對她做的,她也定會償還。

上官驚鴻似是感覺到她的注視,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心裡一喜,卻只裝作沒有看見。這些天,她極力討好上官驚灝,她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就像現在。

從圍場回來,她便苦練開始琴箏,花了大功夫在一些曲目上。佩蘭獻藝,必定壓不過雲姬風華,她便向皇帝請奏和太子共奏一曲。即便比不下雲姬,亦絕對是眼前一亮。

她與上官驚灝說了,上官驚灝笑道:“嗯,好主意。”

這時,殿上卻開始有些騷.動,西夏王目光有意無意閃過絲不耐,道:“陛下,方纔我的小妾拋磚引玉,可是王妃看不起這磚,不肯出來演奏?”

“父皇,自是雲妃表演的不好,還能是寧王妃怯了遲遲不敢出來?”

淳豐一笑接口。

西夏王雖知東陵短期內不願戰爭,言行雖肆意,但到底仍有幾分約束,在明面上鬥美鬥智,否則,此下將榮瑞皇帝徹底惹怒挑起戰爭卻是禍事,西夏現下還未可與東陵抗衡,等的是東陵內亂。淳豐語氣帶刺,他立刻警告地看了淳豐一眼。

2011-5-31 23:30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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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1樓

皇帝果微微變了臉色,只是他心裡雖怒,面上只笑道:“西夏王莫急,朕倒認爲好東西不怕等。老五,你過去看一看。”

寧王應了,東陵一邊都捏了把汗,也多有焦急者,紛紛看向殿外。

倒是便如得帝王令一般,突然果真有一衆舞姬從門口魚貫走進。

此時,夕陽寂下,殿上一衆內侍在曹、莫兩名大太監的帶領下,正不動聲色、不影響賓主地開始在衆賓背後的琉璃燈架上升點燈火。

舞姬一進,很快,寧王妃佩蘭領着數名男樂師進殿,將樂器放到場中早已擺放妥帖的案几上並坐下。

又在人們的不解中,將銅鏡,書和花等物放到一張空桌上。

一切既好,姑.娘們卻並沒有開始表演,而是一個個有秩的走到佈置燈火的內侍身旁,她們臉上無一不帶着燦爛笑意,讓人好奇探究,急卻動不起怒氣來。

這時,爲首一個姑.娘突然輕輕一拂衣袖,登時將身旁內侍升起的燈火拂滅。

衆人一驚,卻見忽然之間,一個個姑.娘水袖飛舞相繼將自己身旁內侍點燃的燈火打滅,只剩帝后龍座上燈火依然燎亮,數盞燈火照耀着場中位置。

讓人的視線立時追尋到這光亮的地方。

樂曲驟起。

座中不少人懂樂識曲之人,不像之前郎霖鈴雲姬所奏都是雲蒼盛名之曲,這這音韻卻是從未聽,溫柔綿連,又隱有一股蕭颯之嘆。

“雨過白鷺洲,留戀銅雀樓……”

終於,寧王妃一撥琴絃,輕輕唱出,聲音美好得似水涓流。

“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搖曳了江上遠帆。”

突有一道微微沙啞的女聲接了下去。.

那是從殿門外傳來的聲音。衆人一凜,都翹首看去,卻見夕陽息微,紅輪西沉中,數名男女緩緩走進來。

統共有五名男女。多名男女,其中兩名青年,一書卷清秀,一氣宇不凡,另有一名老翁兩名老婦,剩下便是數名年輕女子,其中兩人甚是美貌,最後一人卻薄紗攏面。

這些人到底有什麼用?

這時卻見仍站立在衆侍旁邊的女子突然走到衆人案前,一手袖手於後,低頭爲衆人衆賓斟酒,意態恭敬,卻姿態颯爽。

從熄燈到現在,第一次,人們覺得舞姬的作用不是豔.媚,那相較於任何人都更整齊有序,那笑靨活力,極是動人,讓人讚歎。

舞姬在前,略有阻擋,人們都甚是焦急的微微探身看去,都對那薄紗女子很是好奇,因爲和佩蘭相和的是便是她。

她聲音沙啞,和佩蘭的黃鶯般形成了強烈對比,似因疲憊損了聲音,但她一雙眼睛到處,卻讓人忍不住隨她看去,便像有種魔.性般的吸引。

便連兩國皇帝都看的專注。座中有個男人已經霍然站了起來。

若有人留意,會看到這個男人是睿王。

只是此刻人心都不在這他上面。

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髮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滿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醉花滿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着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

這場表演很是安靜,舞姬亦不跳舞。在曲詞分別如指間的沙和水,不可盈握淙淙而過中,場中似乎很是突兀的男女老少有了詮釋。

他們在演繹一個故事。

隨着薄紗女子輕輕唱着,她摘下面紗。

那一刻,瞬息可聞,只聽到從北地領主翹振寧桌案翻滾下來的酒杯破裂的聲音,酒滴滾進白玉石上的聲音。

也許,這之前,你能指出那是一種怎樣的美,是嬌是翠,是紅是綠,但眼前女子,也便只得那四字能形容。

傾國傾城。

她一側頰上描了一枚花鈿,本該描在額上的裝飾,她用在頰上,明明會突兀卻不顯,那玫紅漣紫的花開,襯着一身海藍錦裙,裙上青鳥繾綣卻傲然欲.翔,迷了人眼。

也許,傾城真的從來不是一種美,而是一種感覺。

她是故事中人。

那氣質不凡的男子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可惜戀人別戀,意外死亡,家又適逢變故,需財,她不得不下嫁。

夫君是讀書人,家中本不算殷實,對她一見鍾情,不顧自小婚約在身,撕毀婚約,散盡家財助她娶她。

家中貧寒,他們苦中作樂,銅鏡,他爲她描過眉;卷籍,她陪他讀過書;花朵,她送過他,他替她別在發上。

於是,她死去的愛情復燃。

他們經歷過最困苦的時間,她爲他持家外出勞作,直至他考取功名。

與他有過婚約的小姐找來一名酷似她戀人的男子,常盤桓於她家外側,她惑而相見,但一見即止。小姐卻告諸夫君母.親與夫君,又買下家中丫鬟,言之有.私,她解釋,夫君終不肯信。夫君母.親令娶小姐,夫君默肯。

過往如風。

曲詞收住的時候,她站在地上看花朵委地,遠方儷影成雙。

……

當燈火再燃的時候,和佩蘭宮廷樂師舞姬一起謝恩的時候,翹楚一直抑着的緊張一下涌上來,這是找着佩蘭臨時編排的曲目,其中暗寓之意很明顯,他會怎麼想?且這個現場的mv殿上的人會喜歡嗎?

衆人跪着,殿上一直安靜,亦沒有掌聲。

皇帝沒說話,她和佩蘭也越發緊張起來,翹楚想起這一搏的目的,一咬牙,看看皇帝,又看向西夏王,笑道:“不知我皇和西夏王可還滿意表演?”

那西夏王一個激靈,突然站起來,跨步而出,走到她面前,伸手便往她肩臂按來,“滿意,滿意之極,美人快快起來。”

“她是誰?”

“這女子是什麼人,誰家兒女?”

這時,彷彿教西夏王打破沉寂,殿上問說之聲方四起不絕。

翹楚微微一驚,眼前男人雙眸闇然,盡是侵略之意,就像一隻欲.躍撲向獵物的野.獸,她並不想被他碰觸,正爲難遲疑之際,一隻手已將她半攬進懷裡,來人沉聲笑道:“拙荊獻醜了,西夏王滿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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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她是睿王的王妃?”.

“是,是本王的側妃翹楚。”

西夏王一下怔住,驚疑的掃視線過去,眼裡分明有不甘,拂袖回了座。

殿上反俱是驚愣莫名,但仔細看去,女子臉上花鈿的位置似是以前傷痕所在,還有那對眼睛也依稀是舊時模樣。但她怎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皇帝此時也站了起來,神色很是複雜。其實早在上官驚鴻應答之前,他便已聽到翹振寧夫婦背後一名北地漢子和嬤嬤一驚之下,低呼了聲“三公主”。

當然,上官驚鴻也聽到了,他纔沒有再隱下翹楚的身份,當是回答已知道絕顏丹的皇帝,淡淡笑道:“鳳清大妃好養毒,翹楚先前爲毒物誤傷,變了模樣,如今方纔恢復,否則,還能是翹領主和大妃爲阻止翹楚參加選妃而故意下的毒嗎,是吧,翹領主?踞”

這句肖仿淳豐的言語,人們立下明白怎麼回事,翹振寧和鳳清臉色大變,見上官驚鴻嘴角噙笑,神色卻極冷,心下大是忌憚。

場中百人,其實沒有人知道上官驚鴻心裡的強.烈衝擊。

身旁女子的服飾、聲音,縱使容貌變換,他又怎會不認得。

他捏緊她的手,又恨又愛。

恨她不愛他,但其實恨歸恨,心裡卻想到,沈清苓直到昨夜才行此法,說明她背後有人。至於這個人是誰,太子還是皇帝……

將她入牢,一爲恨,二亦爲她的安全黔。

當然,他的心事他自不會讓她知曉。

他確實深恨着她,更厭惡自己還無時無刻惦念着她的安全。

他可以護她,但不想再入骨入血的去愛她。將她囚起,再也見不到,他終有一天會戒掉她。

也許,讓沈清苓繼續留在他身邊就好,畢竟,她確是陪他走過最艱澀的歲月。他後來卻因她舍了沈清苓。

這廂,西夏王的表現,佩蘭已知翹楚和她商議的想法可行,在皇帝讚賞讓起之後,直接施禮問道:“謝西夏王賞賜。”

西夏王一怔,記起之前的許諾,心裡低咒了聲,面上一笑對背後的女官吩咐道:“賞。”

佩蘭心中一緊,暗暗看了翹楚一眼,翹楚微微點頭,她遂按翹楚之前所教,笑道:“西夏王遠來是客,我等怎可要王賞賜,不若這賞賜便由咱們皇上代賞?皇上,佩蘭逾越了。”

皇帝此時心中雖多有想法,但翹楚一場表演到底狠折西夏囂傲,而佩蘭的話更是一擊西夏王,心情大是愉悅,道:“何來逾越之說?寧王妃想要什麼?”

便是這句了!佩蘭眼中一亮,和樂府衆人再跪,答道:“佩蘭和樂府認爲,這賞賜該由翹妃來領得。”

皇帝一凜,緩緩看向翹楚——那副模樣他亦感到心搖旗旌,突然想起圍場,她曾將賞賜相讓於夏王,竟有隔世之感。

終於,他淡淡問道:“翹妃想要什麼?”

“常妃殿爲大火所禍,翹楚懇請,皇上能派匠人修葺,翹楚願留在宮中相看一盡己力。”

隨着翹楚回答,殿上都是一怔,都想她和上官驚鴻果是情意深篤。

皇帝微微一震,末了,低道:“準。”

只有上官驚鴻明白,翹楚的真正用意。

這樣,他再也無法囚禁她。

座下,他狠狠摔開她的手。

按座次,翹楚此刻坐在上官驚鴻和沈清苓之間,她苦笑道:

“驚鴻,我知道,你一旦囚住我,便不會再放我,不會再見我,我沒有辦法,只能這樣做……我在宮裡等你。”

上官驚鴻淡淡笑着,不置一詞。阿繡受沈清苓一瞥,在背後恭敬問道:“爺,可是如期到江南拜謁沈主子的母.親?”

“自是如期。”

上官驚鴻沒有絲毫遲疑。

本震驚憤怒的心情始放,沈清苓眼梢含笑掠過她。

翹楚緩緩拿起案上一盞酒,喝了一口,伸手去握上官驚鴻的手,輕聲道:“我會等你,直到我等不到爲止。”

上官驚鴻奪過她的酒杯,亦再次摔開她的手,“你等不到了。”

翹楚沒有再出聲,能說的她已經說了,卻見上官驚鴻淡淡盯着對面案座。

上官驚驄和上官驚灝都在那邊。

上官驚驄臉色仍有絲浮白,但一雙明亮眼眸在病骨裡並不萎頓,只是他緊緊皺着眉,手亦緊撫下顎,盯着她這一邊,似乎在竭力想着什麼。似乎那是湮沒在記憶裡的遙遠物事。

上官驚灝的神色更是古怪,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色暗極,宛然是妖詭,她心頭驀然一悸。

殿中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她趕緊收斂心神看去,此時,莫存豐正手持托盤,走到西夏王諸人面前——那卻是當日御花園雨水沖刷樹根,所掘之物。

皇帝笑言,目光極是犀利的看着西夏王,說當日銀屏公主博學,曾問物志,東陵小國,僥倖能解,適天降異物,東陵不識,不知西夏淵博泱國能指點一二否。

此番,卻是西夏王攜一衆臣、子臉上難看,竟無一能識盤中物。西夏王看向彩寧和雲姬,二人亦緩緩搖頭。

翹楚卻是識得這零星物件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當日對小廝言及產生好奇的竟是這東西。它並不屬於這個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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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 13:52 回覆

傾城鴻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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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7樓

396

槍管、槍架、撞針、彈夾……那是一支卸開了的手槍,這裡的人怎麼會認識。但屬於現代的手槍又在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難道說,這裡有地方和現代的某處……時空出現了重疊,那邊的物事過了來,但爲什麼偏偏是槍。

這給她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那個夢,還有秦歌死前一幕又在腦裡清晰開來。

殿上人紛紛探看,卻皆不可辨,西夏王無奈,勉強笑道,既是奇物,東陵人才濟濟也不可分辨,我等不知亦不奇怪。

皇帝回以一笑,意味深長,正要讓莫存豐收回托盤,這時,卻有一道聲音輕輕笑道:“皇上,清苓想,清苓知道那是什麼。”

待聽得沈清苓說在古書見過,那是一種武器,可傷人至深,人們讚歎之後,都很是驚訝,就憑那黑洞洞的幾塊便能傷人?

皇帝命司天監拿回再研究,沈清苓道,翹妃博識,想那同心蠱當日亦是她解說的,仔細查看,未必便不識此物,這東西一經裝置便能用也未定。

她說着走出去,將莫存豐手上的托盤拿過,走向翹楚。

也是合該有事鏡。

翹楚並不像沈清苓一樣,望做所謂“博識”之人,但盤子靠近,她一眼看到了槍管上的刻字。

那是一個時間。

x年x月x日。

這是……她和秦歌初見的日子。

是巧合還是什麼。

她一下怔住,這會是秦歌的槍嗎紡?

她仔細看着,確實是秦歌隨身攜帶的手槍的型號。

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樣,她走了出去,緩緩拿起盤中的東西……場中抽氣之聲迭起,爾後慢慢肅靜下來。

彼是,她手上已是一支完整“武器”。

沈清苓便在翹楚身旁,看的清清楚楚,大是怔震,她初始之意,只是給翹楚一個下馬威,並沒有想到她會裝槍。

手法如此乾淨利落。

而實際上,翹楚會去裝槍,只是想更好的確定是不是秦歌的槍。

那種拿在手裡的感覺。

雖然,那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感覺。

但她還是做了,秦歌教過她裝槍,而她教過秦歌辨認甲骨文。

那些年日他們曾經那麼快樂過。

不同時空,燈火耀眼熱鬧一堂是如今,那邊,又正在發生什麼事?

只是,如今,上官驚鴻卻離她那麼遠,拿着槍,她的淚水在眶裡打轉。

……

其他人怎麼癡癡去看翹楚,郎霖鈴、翹眉等人的神色有多複雜,沈清苓不管,她卻確定她絕不願意看到上官驚鴻這個模樣,他看着翹楚,那樣的緊緊盯着看,就像隨時要將她擁進懷。

沈清苓心中一聲冷笑,面上卻溫聲道:“翹妃可否讓我看看手上東西?”

她說着突然握緊翹楚的手,抵向自己臂上方向……

翹楚並不及防,一驚之下,砰的一聲,消散在整個大殿四角,迴音遽然。

“莫打我……”沈清苓一聲痛叫,手臂洞破,鮮血汩汩冒出,往後退去。

人們驚駭住,一瞬意識到沈清苓所言非虛,這東西能傷人厲害。

翹楚反鎮靜下來,淡淡看着上官驚鴻一躍而出,將沈清苓帶進懷裡,掏出帕子,緊緊按在她臂上,他雙眸如電直指她,眼中皆是利冽之芒。

他以爲她傷了沈清苓嗎?

翹楚心中一夕盡冷,將槍頭一轉,對準自己——

“八嫂,不要!”

恍惚中,翹楚眼中輾轉過人們臉上的驚意,西夏一行,皇帝、郎後、莊妃、她的父親、鳳清……上官驚灝推案站起,案桌中一抹白影躍出,向她奔來。

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永遠都是這樣。

嘴角不覺滑出些笑意。

乘上官驚鴻眸中怒意迸生,亦向她逼來之際,她槍指向沈清苓。

眼中清晰映着沈清苓一瞬而至的懼意,她瞳孔都在急縮,顫聲道:“海藍,不!”

“如期嗎,抱歉,你走不了了。”

上官驚鴻臉色一變,她笑了,在所有驚亂聲中,用力扣下扳機。

……

後來,宮中人談起今日,是這樣描述的:

“那時,睿王勃然大怒,看着翹妃,令殿中禁軍將她擒住。可是,那一下,禁軍囁嚅着不敢上前,倒並非懼怕她手中武器,而是她眼裡的笑意。”

她笑得像哭泣一樣。

雖是風華卻業已滄桑。

那是一種長途跋涉途經無數轉過經閣聽卻明白永遠無法到達心中廟宇的悲涼。

永遠在行走。

睿王走到倒臥在地的林妃面前,將她抱起……

*

窗外,不知名的夏蟲在四周鳴叫,翹楚低聲道:“鐵叔去睡吧,這些天就勞煩你了。”

忠心的老僕搖頭,眼中卻泯着淒涼,“翹主子,爺一定會來的。奴才待你歇下再出去吧。”

翹楚笑了笑,沒有答話,她不知道答案的問題,所以答不了。

秦歌的槍,也許是他送她的將上官驚鴻迫留王府無法成行的唯一方法。

宴畢,她沒有再回睿王府,留在宮裡,今晚會宿在常妃殿。

上官驚鴻終究還是將老鐵留下了,殿外有禁軍守着。皇帝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她,天下悠悠之口。

這是常妃的房間。

老鐵安靜的守着,她沒有睡意,走到櫃子前,將上面的蛛絲抹去,打開抽屜,裡面有些孩子的衣服,雖已變黃變舊,卻還能看出那是價值不菲的料子,但手藝不算好。是常妃做的吧。

她一件件的去翻看,然後仔仔細細的摺疊好放回去。

翻到一件的時候,卻見那件小棉襖如其它衣物一樣被蟲子蛀了些洞,然而外露出的棉絮裡卻隱約透着絲紙光,她一凜,有什麼東西藏在衣服裡面——

2011-6-2 22:50 回覆

雪若櫻藍

55位粉絲

748樓

397

翹楚正想將老鐵喚過來也看看,老鐵反而突然神色一緊,道:“外面似乎有些動靜,翹主子莫出來,奴.纔出去看看。”.

翹楚一驚,卻見老鐵已飛快掀開簾帳,走了出去。

她心裡怦怦而跳,按情勢來說,不該有事纔對——她想了想,拿着衣服走到燈火下,拿下頭上髮簪,往衣服上用力一劃——

空中頓時棉絮飛飛。

棉絮深裡果有東西槐!

那是一張摺疊整齊的油紙兒。

這種油紙,耐火水酸蝕。

窗紗外一片深黑,眼前燭火搖搖,蟲聲悽嫋,將房子烘映得很是寥靜。捏着手中紙,翹楚越發緊張,不由得打量了房間一眼,側方牀.帳閉合,地上隱約數處暗紅。彷彿羅帳一掀,便有幽魂撲出掇。

饒是膽子不小,翹楚這時還是心頭肉跳。她深吸了口氣,緩緩將紙箋打開。

……

她看得極快,雖早知必有端倪在其中,一看之下,還是震立在原地……

怎麼會這樣?

一切都錯了。

這便是常妃的秘密。無與能說,便和她一樣。

只是說了又有誰信?

即便全世界都相信,那個人不信,也沒有意義。

她扭頭看着牀.帳,常妃便死在那裡,連着上官驚鴻尚未出生的妹妹,上官驚鴻的半生孤僻。

這個秘密不能鎖死在深宮裡——

門外驟起腳步聲,啪啪而響,敲在深夜之中。

“鐵叔。”

來人並無迴應。

她心頭一震,將手中紙箋迅速一團,扣在五指內,幾乎在同一時刻,門帳被一隻修長的手撩起……

*****

夏王府。

夏總管聽得上官驚驄房內一聲重咳,吃了一驚,連着幾個小廝忙推門進去,燭火一升,他又是一驚,難怪今晚總是心緒不寧。

上官驚驄之前用毒深重,雖得上官驚鴻施救,病體仍沉,也沒與銀屏同.牀,他就在房外守着,怕夜裡發生什麼事。

上官驚驄一身單衣,衣上血跡斑斑,他忙攙起上官驚驄,焦急吩咐道:“快去熬藥,按八爺開的方子。”

上官驚驄一揩嘴角血沫,眼中卻透出一抹蒼莽,“不必,夏叔,你即刻幫我備馬,我要進宮!”

“進宮?”

夏總管和幾名小廝都是一驚,不明白這位少主子是怎麼了,明明病.體如槁,卻還要如此折騰。

“恕奴.才冒犯了,日後爺怎麼責罰都好!”

夏總管苦笑,一使眼色,和幾名小廝一起按住上官驚驄。

“放開!我要進宮,我做了個夢,夢見小狐.狸在叫我,我要去找它,放開,你們放開我!”

看着上官驚驄披頭散髮的模樣,夏總管一陣心酸,“爺,翹妃養的那隻狐.狸元寶不正在我們王府嗎,它之前從睿王府溜過來,教你養下了,你不記得了嗎,你發病之前還餵過它——”

夏總管說着只覺一股大力逼迫而來,他和幾名小廝登時跌出去,上官驚驄又一口血沫溢出嘴角,顯是因爲用了內力,他跌撞着從旁邊的榻上一扯長袍,向外奔去。

倉促裡,夏總管只晃過上官驚驄淚溼的眉眼。

*****

寧王府。

“可是被魘着了?”

佩蘭怔坐起來,身旁寧王亦已醒轉,柔聲問着,將她輕攬進懷裡。

佩蘭搖搖頭,低聲道:“是夢到今天宮殿的事情了,翹楚那樣,我看着難受。夫君,你和八爺是好兄弟,你會不會怪我和小幺?不知道小幺現在怎麼樣。”

“自是不會。小幺那裡,老八已派人去探了,你且先寬心。”

“嗯。以前我從來不知道有那麼玄妙的事情,我其實並不怎麼信有前世今生的,更莫說魄轉魂移,翹楚那邊不知道是怎麼一個大陸呢?”

“我也好奇,只是這不來往日方長嗎,往後問翹楚便是,問清兒也是可以的。”

“我不會問清兒。”

“嗯。”

“你說來日方長,但八爺真的還會和翹楚再好?你是男子,又是八爺的兄長,最是懂他,你告訴我,那件事對他來說當真那麼重要嗎?”

“八弟愛翹楚已極,翹楚便是他的命,天下以外,他的所有,反容不下一點點她不愛他。”

“若翹楚真的愛他呢?”

“那種情況,我們局外人很難去評說,我其實亦希望無論翹楚愛不愛他,他都能好好愛護翹楚,那樣他會真正快樂。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2011-6-3 18:0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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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樓

“你說的對,來日方長。我們也幫襯着,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總是來日方長。傻蘭兒,睡吧。”

*****

一個時辰前,睿王府。

將被子給沈清苓蓋上,上官驚鴻深深閉了閉眼,卻終是忍不住從牀.沿站起來。

他想進宮。

心裡除了這個想法,竟都是空的。

“驚鴻,別走……”

背後,沈清苓臉色蒼白,肩、手都裹着厚厚紗布,翹楚第二槍,打中了她的肩膀。

翹楚按下扳機的時候,改變了方向。

他看的清楚,她手中那東西本對着沈清苓的心臟,她盯着他突然搖頭一笑,改了方向。

他替沈清苓療傷施術的過程中,腦裡竟全是她那妖魅的一笑。甚至,沈清苓忍着痛苦說不用麻藥,他也沒有制止,隨了其意。

他竟想去找她。自己說過的全不作數了嗎!甚至在她傷了沈清苓的情況——他眸光微微沉着,將沈清苓抱起放回牀.上,任心上什麼如蟲一下下噬咬着,他留了下來。

沈清苓笑了,她許久沒笑了,這時方開懷一笑。她寧肯強忍痛苦棄麻藥不用而保持清醒,便是不想他去找她。

“爺,負傷的暗衛傷口雖重,並無生命之危,冬凝小姐的事怎麼處理?”

她靠在上官驚鴻懷裡正想說話,門外景平的聲音突然傳來。

“冬凝現在在哪裡?”

“探子說沒見回秦府,應該仍和樊如素在一起。”

“吩咐下去,我要一份樊如素這個人的詳細資料,讓探子儘快查明。冬凝的事,我稍後親自辦。”

“是。爺……”

“還有事嗎?”

“爺今晚可要進宮,奴.才這就去備馬去可好?”

上官驚鴻冷冷一笑,盯向扇門方向,“景平,你好大的膽子,本王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滾!”

“我早說過景平他和翹楚——”.

沈清苓說着卻見上官驚鴻眸光冷極,竟突然不敢再說,她咬了咬脣,拉下他的頭,輕輕吻上他的脣,上官驚鴻沒有拒絕,甚至有些粗.暴的回吻住她……

天微光的時候,沈清苓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天微光,小廝來報,說宮裡有消息過來。上官驚鴻出去,她突然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寒慄油然而生,跟了出去。

大廳裡,奴僕已起來,守立兩側,方明景平景清幾個人都在,只是每個人的臉色都灰敗得什麼似的。

過來的是莫存豐。

上官驚鴻眉頭一沉,冷冷看向景平,“人是你放的?”

他說話之際,兩個身影從門口急急奔進,卻是四大和美人。

“是。”

景平笑答着,他仍是恭敬謙禮,笑意裡卻都是淒涼,“爺,有些事情她們是該知道的。還有,不要每次都將她們關住,翹主子不會願意看到的。”

翹楚。上官驚鴻心裡突地一擰,卻只淡淡問莫存豐,“什麼事。”

莫存豐是他的人,且手上沒有聖旨,他也不客套。沈清苓笑,她愛上官驚鴻這個模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皓皓氣勢。

莫存豐這大太監這時的神色竟大是爲難,看了方明等人一眼,後者卻都偏過頭。

上官驚鴻緩緩環過衆人,目光落到莫存豐身上,“莫總管,本王不喜啞謎!”

莫存豐咬了咬牙,末了,終於低聲道:“八爺節哀,翹……翹妃她昨夜在宮裡沒了。屍首現停放在常妃娘娘殿裡,老鐵瘋了一般拿着劍見人便砍,不肯讓人靠近。八爺快過去看看吧。”

398

上官驚鴻領着睿王府的人趕到宮裡的時候,常妃殿很是熱鬧。.

這是常妃死後最熱鬧的一回。

便連禁軍也來了許多,用以攔下聞訊而來的人們。當然,能到得這裡來的都是皇親了,朝官們早被擋在了宮外——皇帝已傳旨罷朝,還有一部份人卻在殿內來。

“翹妹妹怎麼突然就死了,我昨天帶她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人羣裡,上官驚鴻模糊的視線看到一個怔怔流淚的女子,她身邊又另有兩名女子,都是一臉悲慟,拿着紗巾在搵淚,還有幾名男子站在她們身旁,靜立着,神色亦是黯然。

上官驚鴻突然忘記了這名說話的女子是誰,只記得他們幾人出現過在刑部,腦裡又突然映過一幅笑靨,有個人拿着一串果枝輕輕搖曳着,俏皮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點頭,說道,好,不罰,不罰的,翹楚,我都答應你,什麼都行。

許是他的聲音驚了凌亂的人羣,宮妃皇子王妃宮人並着禁軍百十人都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讓他通過。

…茛…

常妃的房間本甚寬敞,但皇帝、皇后、莊寧二妃、上官驚灝夫婦、寧王夫婦、夏海冰等人都在,又另有多名禁軍,一下變得狹隘。

還有老鐵。

老鐵前面橫着四五名禁軍的屍首。

這名老僕臉白如紙,卻兩眼血紅,目光兇狠,本已醜陋的臉更顯猙獰,他嘶嘶叫着,左手拿劍揮砍着,他本使右手劍,但右臂卻斷了,那是被利器所傷,齊肘削掉,血水骨肉,讓人心驚,不敢亦是不忍上前。

他背後安靜躺着一名女子。

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對上官驚鴻說,翹楚她在騙你,她要你去見他,於是開了這麼一場天大的玩笑,她也不怕皇帝責備,因爲她知道你會護着她。

他想,見到她的時候,即便她騙了他,他也不會怪她,他會帶她回府,不再讓她在他母妃那裡等了。

房裡氣息窒息一般逼人,這時,所有人聽到動靜,都齊看向他。

上官驚鴻卻只暴睜雙眸,用力盯着地上的人。

不,不是她。

鐵叔將她半遮住了,他看不清楚,所以看着那件他送她的青鳥裙子,便以爲是她。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鐵叔,你走開,讓我看看。那不是翹楚,若真的是她,她必是服食了假死藥,我一看便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呢,她昨晚還唱歌給我聽,她懷了我的孩子,她很喜歡這孩子的。”

老鐵本還揮舞着劍花,聽得聲音,緩緩垂下手,喃喃道:“爺,我昨晚在房外看到常妃娘.娘了,於是追了出去。不,那個不是娘.娘,她一劍向我斬來,若是娘.娘,她要我死,我立時死了便是,何需她動手。我該按你吩咐,一步不離守着翹主子的,是我害死了她和小主子……我守不住娘娘,也守不住翹主子。”

“爺,我該死,你來了就好。將翹主子帶回去,她一直想你帶她回去。”

他說着一聲狂嘯,劍身一轉,便向自己心口刺去,不知誰嚇得大叫一聲,翹眉、沈清苓還是郎霖鈴……

上官驚鴻卻彷彿不怕痛似的伸手握住他的劍,隨即狠狠一腳往他心口踹去,老鐵跌摔到地上,夏海冰見狀,立即搶上前,將他的穴道制住。

沒了眼前阻礙,上官驚鴻這時方能好好看清楚地上女子的模樣。

她一隻手垂跌在身側,指甲盡斷,那是在地上死磨而斷的,她死前似乎經過劇.烈的掙扎,另一隻手卻那麼矛盾安靜的按在腹部上。

她的眼睛沒有閉上,卻並沒有怨毒,眼中卻彷彿流淌着一彎水光。像眼淚。

她嘴角甚至浮着一絲笑意。

在笑什麼,笑自己?笑他?

不知道。

那笑悲涼又蒼莽。

眼瞼下有血溢出,臉色青紫。

是被人活活捂住嘴臉,窒息而死的。

她當時必定很痛苦,很想求生,所以一隻手在地上摳挖,但終於抵不過對方強勁的力量,一隻腳上的繡鞋也掙掉了,露出了羅襪。這對女子來說,是不雅的。女子的腳,只能讓夫君看。

眼中溼潤簌簌而下,跌到女人臉上,上官驚鴻也顧不上去抹,雙手顫抖着胡亂的在她臉上摸索……

沒有人皮?

沒有。

是她?

是她。

他搖着頭,將她抱起,一下一下去吻她,“翹楚,醒醒,我來帶你回去了。我哪裡也不去,沒有如期,咱們回去,醒來,怎麼都行好不好……”

——驚鴻哥哥,你愛她,爲什麼一定要她回報。

——我會一直等你,直到我等不到爲止。

——你等不到了。

等不到了。

永遠也等不到了。

是誰的聲音在耳裡鑽出鑽入,像水蛇一樣冰冷。

她死了不久,身體還沒有完全僵硬。

若他昨晚過來,誰能殺得了她。

他那時在哪裡?

他和沈清苓在一起。

他爲什麼不過來?

若他過來,若他過來——

銳痛從心底刺出,彷彿有什麼同時戳到五臟六腑上,一大口鮮血從嘴裡嘔溢出來,血水髒了懷裡人的臉,上官驚鴻一驚,趕緊伸袖替她擦拭。她這麼美麗的模樣,醒了看他弄髒了,會怪他的。

“戲演夠了沒有,放開她,上官驚鴻,你不配擁有她!你不配!我是瞎了纔將她交給你。”

一股勁風從背後襲來,上官驚鴻眸光一沉,兇狠之光立時盈滿眼眶,有人要跟他搶翹楚!誰都不可以跟他搶!

——————————————————————

399

進來的男人是上官驚驄。.

之前因心情激盪的而致昏厥的上官驚驄,醒轉進來看上官驚鴻抱着翹楚的屍首,如何不怒?立時便和他拼打起來。

混亂中,上官驚灝眼梢一掠皇帝,突然抽出一名禁軍的佩劍,瞬間將在場的幾名禁軍殺死。

在場的女子雖驚,卻都明白皇家事不好外揚。

上官驚灝又橫劍向四大和美人刺去,兩人畢竟只是翹楚的奴.僕,便等同禁軍一樣。他去勢極急,睿、夏廝打,美人剛接過翹楚的屍首,四大在旁護着,都不妨擊殺,景平等人稍遠,相救不及,上官驚鴻沒接上官驚驄一掌,任他打到自己身上,一聲悶哼,身影已到美人之前,手指挾住上官驚灝的劍浪。

上官驚灝退了回去。

上官驚鴻要去抱翹楚,美人不肯,四大哭喊道:“你喜歡的時候對她好,不喜歡便又打又鎖,好,好,她一生愛自由卻屢受束縛,如今終究是自由了,我們要帶她回去。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驚鴻,放手。她已經死了,何況,她本便不值得你……”沈清苓滿心慌亂,卻終是上前拉上官驚鴻譏。

上官驚鴻如何肯,脊樑一動,竟將她甩到地上,又一掌將上官驚驄打翻。上官驚驄本負傷便重,頓時昏迷過去。沈清苓怔在地上,卻見他五指成爪便向美人抓去。他這時其實已半陷癲狂,救二人更多是因着翹楚而起的本能。

皇帝本便心情複雜,這時更是大怒,他劈手拿過上官驚灝的劍,又顫抖着指向上官驚鴻,“孽子!一個女人值得你們這般手足相殘嗎?”

盯着那明晃晃的劍尖,十多年來所有的仇和恨在這刻悉數涌上心頭,過去他能忍,而今翹楚已死了——

上官驚鴻一聲長笑,他的手已盡是破損鮮血,卻仍出手抓向長劍,皇帝一驚,上官驚鴻出手快、狠,那劍竟已教他奪下。

“老八,你這是做什麼,你竟敢弒君!”

上官驚灝眸光一動,已怒喝出聲,寧王大驚——這是一聲提醒啊。

被利劍指着面門,皇帝已是震然,此時聞言頓時氣急攻心,心血彷彿一瞬被人統統抽走,這便是自西征以來一直給其機會甚至想將他扶持成儲君的兒子?

“是你殺死她的,對不對?”

衆人一陣驚慌,隨着那一聲暗啞又殺意的聲音,皇帝渾身一片冰冷,他凌厲地看了眼上前阻止的灝、冰、寧幾人,一拂衣袖,“誰都不許上來!”

他說着死死盯着上官驚鴻,“若朕答你,是朕殺了她,言則,你要殺了朕給這女人償命?”

上官驚鴻耳畔轟鳴,眼中都是淚狂,手中的劍,竟挑上了皇帝的脖頸,“你已將我的母.妃和妹妹害死了,爲何還不肯放過她和我的孩子?”

“原來在你心裡,你一直怨恨朕……朕自問看人識人,卻看錯了你!”皇帝頭額青筋緊迸,指向上官驚鴻,“來啊,將這個畜牲給朕……給朕捉起來。”

“誰殺她我就殺了誰……”

上官驚鴻握劍的手卻毫不遲疑,皇帝話落之際,已往皇帝喉嚨刺去,皇帝雖度他有生殺之心,卻斷無想到他真的對己下殺手,衆人亦是大驚,卻誰能阻得下他!

千鈞之際,突有人道:“翹主子,你醒了?爺來接你了。”

上官驚鴻一震,話聲未畢已別過頭去,卻見翹楚仍在美人手裡,身子糯軟,一動不動。

出聲的是景平。

他滿嘴苦澀,朝着上官驚鴻緩緩跪下去。

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他的主子住手,否則後果——與此同時,上官驚灝和夏海冰同時出手,疾點上官驚鴻身上數處大穴……

*****

宗人府大牢。

數名差役將受過大刑的男子架回大牢,用力將他擲回草垛裡。

男人一動不動,只是眠在草上。

他身上受刑極重,一條腿已經打折。

他是高明的醫者,若此時動手接骨,還能將傷害減小。

他沒有。

她死了,小怪物也死了。他還治來做什麼。

腦海裡,仍在拼命回憶那人的一顰一笑,生怕一個不留神便教它們溜走了。

——驚鴻,因爲你的努力,我們可以有一輩子,但一輩子不長的……

到頭來奪走她命的反而不是她的病,並不容易拿得的藥最後並沒有用。那麼諷刺。

是不是他曾想,一輩子確實很長,哪一天,他實在無法熬住的時候,他還能去囚室見她。

其實一輩子遠沒有想像的那麼長,誰都說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麼。即便真的發生了齷齪,爲何不多給彼此時間空間?

他不知道,在翹楚那個大陸曾經有個女詩人寫過這麼些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爲明天一定可以再繼續做的;有很多人,你以爲明天一定可以再見到面的;於是你暫時放下……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那一剎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從此和你永訣了。

“翹楚,我很痛……你在哪裡……”

他喃喃說着,卻又有些急躁,無法行走,他只能趴在草垛上,用力爬着,想去看看她有沒有躲在哪裡,他耳力還極爲靈敏,但有時一掌抓去,卻只揪出些鼠蟲。他呆呆將之抱進懷裡。

他以爲他示弱,她便會出來看看他。可是沒有。

……

牢門處,獄卒都識趣的退去。燈火映着兩個人的臉,其中一人頭上戴着笠帽。

————————————————————

400

“殿下請。”笠帽男子淡淡一笑,道。.

他與之說話的人正是上官驚灝,上官驚灝心中一凜,卻笑問道:“左大人過來有事?”

“殿下也過來有事嗎?來”

上官驚灝口裡的左大人卻是左兵。

一句甚有技巧的反問,上官驚灝怎會不明這弦外之音,我是奉皇帝之命過的來,太子殿下呢?仍笑道:“來看看兄弟罷。”

“殿下倒是個有心人。”左兵笑應了,他自不會多說什麼,他隸屬於皇帝,保障皇帝的利益——太子來看兄弟,還是讓宗人府主事在鞭子鹽水中放些什麼慢.性之毒,和他有什麼干係。

他只是來確定一件事,稍後報告皇帝。

腳步聲從門外而來,他立刻隱進牢房暗處,上官驚灝眸光一動,這左兵身份神秘,面目從不可辯,手上握有一紙皇帝的手諭,無論到哪皆通行無阻。倒不知今兒來這裡做什麼,他本準備離開,不意遇上這人。這時他略略一想,也隨之隱了進去。

“宗大人,請。茛”

幾個差役將一名男子恭敬引進,來者卻是大理寺卿家,宗璞。

宗璞淡淡道:“宗某奉皇上之命,來問睿王幾句話,需要安靜。今日之事,皇上不希望再有他人知道,各位可明白?”

差人一凜,立時道:“是。”

人立時退盡,宗璞一掀衣襬,快步走到牢門前,“八爺……”

他焦急地喚了幾聲,卻見上官驚鴻衣衫血溼,只是趴在地上,目光凝滯,盯着禾草。

“驚鴻,”

宗璞一陣心驚,忍不住喚了他名字,“皇上這次動了大怒,我們絞盡腦汁,卻想不到救你的辦法,你一定要想辦法讓皇上放你出去,我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但若不盡快出去,一旦皇上下了殺令……還有太子也不會放過你,你會死在這裡……”

“這次是生死大劫啊!”

他說了甚久,上官驚鴻只是一動不動——宗璞不敢久留,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牙離去。

……

左兵從暗處走出,眯眸一笑,朝上官驚灝恭敬一禮,亦很快離開。

上官驚灝何等聰明,自明白其中巧妙,從左兵避開宗璞開始,他已有幾分猜出宗璞到來並非皇帝之意,一聽宗璞之言,果是如此。

而左兵此行,只怕十有八九便是要親眼證實宗璞是上官驚鴻的人一事。

倒不知這左兵哪裡得來的風聲。

又原來,宗璞竟是上官驚鴻的人!

上官驚鴻的野心——這下更好,左兵一報,皇帝更不會放過上官驚鴻。而有一件事,他應該去查一查,他之前曾找出打壓上官驚驄外家的證據,沒了夏家的財力支持,即便有朝一日,上官驚驄要招兵買馬起事,亦是徒勞。

然而證據呈交大理寺,卻恰逢大理寺走水,燒燬了所有,而不得不撤了案。夏家案件急案,他的探子曾報,看到上官驚鴻曾緊急出入過大理寺。

宗璞鐵面有名,當時以爲只是巧合,如今看來,這事和上官驚鴻關係匪淺。

少時教養數月之恩,不足以讓他報夏家。順藤摸下,不知會摸到什麼呢?

他低低一笑,快步走進牢裡,將地上的上官驚鴻抓起來,將他狠狠往牆壁上一甩,上官驚鴻一聲悶哼,腦勺從牆上滑下,染了一牆血水……

*

翌日,夜,睿王府。

第一次,廳門緊閉。

廳正中,擺放着一枚棺木——那是方明和景清親自從老宅運回的。棺裡,擺放着翹楚的屍首。

郎霖鈴緩緩掠過眼前的男女,自嘲一笑,她從來不知,寧王宗璞都是上官驚鴻的人,只是如今,又還有什麼用。

上官驚鴻危,誰都危。

這時,景平看了眼一左一右守在棺木旁邊整天不出一語的雙婢——皇帝下了令,誰也不能離開睿王府,翹楚的屍首不可能運回北地!他低聲道:“翹主子的屍首不能放在這裡,棺木裡雖置寒冰,天氣熱,冰力不足,會腐壞的,景清,我和你將棺木擡到冰窖裡去。”

景清黯然,點點頭。

“我們也去。”

沈清苓冷笑,“人都死了,屍.體燒了得了。現在什麼時候,若不是她,你們主子會落到如斯田地?”

僅爲了對翹楚的愧疚,而今——

她心裡惦着上官驚鴻,說着悲憤之意頓起,

“姓沈的,你說夠了沒有!”

衆人本都起了怒意,沒想到率先喝斥的是郎霖鈴。她劈手指向沈清苓,冷冷道:“人都死了,你還想怎麼樣,她到底是爺名媒正娶的妻子,你還沒過門,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些渾話!”

郎霖鈴說着,突然笑了。下棋那天,她雖大怒於翹楚,但翹楚事後送來給她一盅黑白子,裡面的紙函,卻讓她無法真正去恨這個女子,甚至想,她們若並非一同參加當天的選妃大賽,也許,能做朋友。

——郎姐姐,我們就像這些棋子,命運註定,不由自主。沒有辦法改變的只能隨它,將來的你我各自努力。翹楚雖無法答應你勸他與你同房,但你我當天的約定,翹楚生有一日,一定謹記。若他他日當真爲尊,郎家和你必在。除非你選擇離開,否則,你永遠是他的後。對不起,我能做的只有這點微末。

沈清苓微微一震,擡頭間,見各人神色冷冽,竟一時說不出半句話。

她往宗璞看去,宗璞卻凝着角落一直沉默的秦冬凝。

一時,整個廳室陷入死一般的窒息之中。今晨,皇帝下了命令,翌日黃昏,卸上官驚鴻雙臂,執行於皇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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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5 00:21 回覆

wang44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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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樓

秘密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揭曉!繼上官驚灝(滄念)、上官驚驄(半夏)之後,上官驚鴻(飛天)也應該恢復神識了吧!油紙的秘密也該真相大白了吧,突然出現的已逝常妃的身影絕對跟老二有關。還有冬凝怎麼回來了?在翹楚死的這段時間冬凝經歷了些什麼?死去的翹楚的魂魄又去了什麼地方?翹楚夢見自己死在棺材裡是否預示着她的結局?如果棺材裡死的是她,那麼秦歌是否就可以逃過那一些劫?或是前世的翹楚死了,導致後世的飛天會想盡一切辦法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得愛人的性命?翹楚會不會因爲執念肉體從二十一世紀在穿回來?不過根據前文的伏筆,最後登基的是上官驚鴻(飛天),逆天改命的海藍卻已經死了,翹楚死後她又該怎麼做?

401

然而現在誰也沒有辦法施救。

皇帝似乎對宗璞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瞭解,今日早朝,在對上官驚鴻宣刑後說了一番話,

“卿執全國刑量最高司,切記一切當循法而行,以法而依,朕麼……平生最恨結黨營.私,尤是與那種不忠不孝之人爲伍。”

若說皇帝就某些事延展訓話,誡臣自律的,並不爲奇,但這話來的突然,結語更奇,那便耐人尋味了來。

朝官驚疑之際,遂思疑宗璞與睿王府關係。

宗璞身份忽而古怪外泄,皇帝雖暫沒再說什麼,但彼時不少朝臣將皇帝眼中陰沉看個清楚,寧王亦是在場的。

宗璞往後仕怕只大險,但這便罷,最起碼是後事,而今卻是皇帝下令,皇八子行刑前,宗人府不準任何人內進茛。

這一晚,誰亦不再忌諱,齊集睿王府,共商營救,可如今情勢,山窮水惡。

終於,郎霖鈴霍地站起,道:“我再回郎家一趟!”

“再?噢,是了,說來郎妃已過娘.家一回,郎相不肯相幫。你再回倒是有用麼?”

沈清苓腹中氣憤,一聲低嗤下,全數而出,她知郎相是斷不會幫了!

“你!”

郎霖鈴氣怒,她話口剛落,卻聽得空氣中一聲清脆抽動,那廂沈清苓連連後退多步,微微一顫,卻猶自傲冷盯着美人。

美人長鞭卷握在手,容顏冰寒到極點,一字一字道:“你再說一句,看我殺不殺了你。”

佩蘭上前,拍了拍美人的肩,將她稍稍拉下,寧王一瞥清苓,冷冷道:“清兒,郎妃亦是一番好意!”

他說着拂袖一揮,又沉聲道:“現下我等還內裡反,怎麼救老八!”

衆人各不再言語。沈清苓這時反爲輕笑,“要救驚鴻,還有一法。”

衆人一怔,宗璞立下道:“清兒快說。”

沈清苓知那方法極險,她也是方纔想到,心裡也複雜,但她想救上官驚鴻亦是心切,更要讓衆人明白至於翹楚,誰才能助上官驚鴻,遂道:“設法行刑時將驚鴻劫走。但即便驚鴻被救,亦絕不可能遠走,皇上必定鎖城,早晚會將他搜出來。所以,同時,今晚找一人與我同赴江南去找我母.親,只有她才知道芳菲如今何在。”

“在只有芳菲親自開口,皇上纔可能赦免驚鴻。”

各人聞言,都吃了一驚。

佩蘭失聲道:“芳菲還在?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只是對外宣稱而已。上官驚灝怕亦未必知道他母.親還在生。芳菲與我母.親交好,我母親曾告於我,。”

“你們道皇上一生爲何苦戀芳菲,卻是他從不曾真正得到過她,此爲一,你們又想想皇上殺了多少兄弟才登上這個皇位,在他心裡,愛與求的反是良善女子,芳菲在不謝死後,對皇上說,不謝雖不仁,她卻不能不義,不謝雖惡有惡報,卻終是因她而死,死的亦是悽慘,是以她與皇上約定,十五載不相見,到天下佛堂爲不謝祈福化孽。這都是我母.親告訴我的。”

“芳菲心裡似乎仍顧念不謝,若我們能請芳菲出面,驚鴻就有救,只要保住身子,他日再謀大事!我與這表姨娘感情甚好,我若求於她……或能有些希望。”

當日雖是她有意向皇帝請旨到江南拜謁母親便成婚,她這樣做是以避翹楚,但皇帝卻暗裡讓她向她母親告訴芳菲,他很快便派人接芳菲入宮。

他不想再等了,且十五年之約也已快到!

衆人聽罷,越發震驚不已,

誰也說不準芳菲到底會不會救上官驚鴻,甚至更甚者反咬一口,祈願之事誰敢說看得清內裡乾坤。

但這卻似乎當真是唯今之計。

寧王和宗璞都並非遲疑之人,很快便拿定主意,頷首道:“如此便勞煩清兒了。”

景平和景清也隨之躬身,當是答謝。

“好,我明天縱使是死了亦要將爺救出來。”

突然,一道低啞聲音竭力而出,衆人看去,卻見老鐵從內堂裡蹣跚走出,方明忙過去相扶。

沈清苓淡淡看向郎霖鈴,“怎麼,郎妃可贊成?”

郎霖鈴咬了咬脣,微微彎腰,“勞駕了。”

“爺兒要留在這裡主持大局,宗璞,你隨我立刻動身到江南去吧。”

沈清苓見宗璞語音一畢,又即看向冬凝,輕輕說道。

宗璞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這時氣氛亦變得緊急起來,衆人開始商榷明日營救事宜,佩蘭有些擔憂看了看一直不發一言的冬凝,突有奴僕隔門而報,說府外有人送來一封密函。

衆人又是一驚,這個時候到來的密函?!

各人隱進內堂,方明出去接了信。

……

待得閱信,衆人更異,信裡寫着:睿王此番若無法自救,則必敗無疑。刺其心智者,翹妃。翹妃之死,焉能不究?翹妃七日,焉能不在!

是誰送來這麼一封信?方明問及奴僕,奴僕只說是一名小廝交給門房。

然而雖不知是誰,寧王、宗璞和景平卻立刻明白了箇中奧妙。

寫信者和宗璞的初衷是一致的!他們已無法可施,但若是上官驚鴻,未必就全然想不到令自己脫困的方法。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求生。

宗璞當初進牢勸他,將重點全部放到上官驚鴻生死上面,那雖是眼前最急,卻錯了。

若宗璞說的是,翹楚的仇,你不報了嗎,翹楚七日,靈堂你不送了嗎?

上官驚鴻未必不會全力求生!

可如今再也沒有辦法進宗人府裡。

這封信又還有什麼作用?

這個出言提醒的人,到底又是誰?

如今,能行的只能是清苓之法——

皇帝派數千禁軍守衛,宗人府大牢已不可動,只能在路上打主意。衆人也顧不得徹查信函來源,只繼續再議明日劫囚大事——

“我贊成這封信的提議,我們要設法進宗人府而非去找芳菲!從小到大,我聽到過驚鴻哥哥說不信芳菲!”

各人靠首議論聲中,一直沉默的冬凝突然出聲。

2011-6-5 23:59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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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2樓

衆人一默,寧王嘆了口氣,道:“小幺,關鍵是我們無法進去。”.

“冬凝,都什麼時候了,爲何還要在意我和宗璞一起下江南的事,你大可以一起來。”

沈清苓搖頭一笑,冬凝迎上她的目光,輕聲道:“你喜歡和誰去,和我有什麼關係。”

宗璞心裡卻頓時一沉,秦冬凝的模樣似乎真的是不在乎。

“你們做你們的準備,若我沒有辦法在明天晌午之前想出進牢的方法,那麼就按你們的計劃。”

沈清苓立時反駁,“根本不可能有辦法進去,你何苦做這意氣之爭?”

冬凝卻並不答她,朝衆人笑笑,告辭離去。佩蘭也止不住。

宗璞飛快跟出去,他無法抽身,吩咐馬伕吊着冬凝,沈清苓心裡微沉,卻隨即心想,好,冬凝,咱們便等明天見真章。

一頓飯工夫,馬伕卻急急來報,說秦冬凝去了樊如素府邸。

衆人都是大怔,這當口秦冬凝到樊如素那裡去做什麼,營救計劃已大致擬出,雖十萬分胸腺險,也還不完善,宗璞急怒之下,往樊府趕去。

*

樊府。

冬凝凝着樊如素,低聲道:“左兵,我找你,你出來。”

樊如素一開始手足無措,一臉疑惑,後來突然笑了,“怎麼,秦冬凝?”

冬凝曾聽說說過,世上有些人身體裡還住了一個人或者幾個人,他們有時會變成住在身體裡的人,那是一種病,偶爾的時候,更是一種……力量。

當樊如素是左兵的時候,武功很高,那天負了甚重的傷居然將所有的暗衛傷了。

“那天,你幫我救翹姐姐,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是你將宗璞和我哥哥的事捅出去的是不是?”

左兵微微挑眉,盯着她苦澀的眉眼看了甚久,笑道:“是,他不該拿樊如素的身世來說事。”

還有,他得保障皇帝的利益。

是他告訴的皇帝。

然後皇帝也到了宗人府去,當然,皇帝在外甚遠的地方,但皇帝看到宗璞進去就夠了。

他進去進一步聽清楚宗璞和上官驚鴻的談話。

“你要找我晦氣麼?”

“不,我又打不過你。”

左兵一怔,他原想,她會答是,她說的好笑語氣卻是認真,頓時有些失笑,“那你找我做什麼?”

“能直接報告給皇帝知道,你……是爲皇帝辦事的對不對?”

左兵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走吧。”

冬凝搖頭,笑道:“我還記得那天翹姐姐對我說,她已經沒有了退路。左兵,如今我也沒有了退路了。我求你,幫我進去看一眼上官驚鴻。”

“秦冬凝,我不是樊如素,懂嗎?”

“求求你,我只是想進去看一看他。”冬凝說着,緩緩跪下,“我會盡力報答你的,只要我能做的,我都能替你做。”

左兵眉頭一皺,嘴角逸出抹淡笑。他天生愛笑,所以她以爲他與樊如素一樣,是個無害的人?

他雙眸一眯,淡淡道:“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過夜。可以嗎?”

冬凝渾身一震,一雙清水大眸頓時失神。

左兵一聲輕笑,便待轉身進屋。

“如果我……請你遵守承諾。”

背後的聲音讓他驀然一怔,他轉身,冷冷道:“秦冬凝,看到院子裡的花了嗎,多少葉子之中才有一株花,你就是這棵樹上中的最不起眼的葉。你並非他的親妹,這場皇室鬥爭,和你一個武人庶女又有什麼關係。這樣做值得嗎?”

“我知道我自己只是葉子,一羣人裡有些人註定永遠只是陪襯,那又怎麼樣,我做我認爲值得的事,我亦是開心,怕只怕這一生想爲之付出的人都沒有,那纔是真悲哀。”

冬凝笑着說道,是啊,她就是那片葉,就像她至於宗璞。

左兵眉宇慢慢皺緊,盯着眼前害怕得淚水滿眼卻神色堅定的女子。後來,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她今天說過的話,那時,她已從宗璞的生命裡的葉子變成他生命裡的葉子。

陪過他征戰大小戰役,爲他操持過家務。在另一個國家裡,他終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如花眷。大婚那晚,他卻下令全國去搜捕一片葉。

……

宗璞領着馬伕到樊府,管家說樊如素已經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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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筒子們,明天見。

402

宗璞只是不管,帶着馬伕硬闖,樊府不比王府,並無護衛,更無暗衛,普通家丁根本不是對手,二三進並不算大的府邸,宗璞很快便闖到樊如素的臥室門口。.

管家倉惶隨着過來,宗璞正要往臥室闖,門倏地開了。

樊如素一身單衣走出,淡淡瞥看向他。

宗璞微微一凜,忽而覺得眼前男子有什麼不同,他抑住想法,冷冷道:“將秦冬凝交出來。”

樊如素一笑,隨之道:“她睡着了,還是莫吵醒她爲好。來”

宗璞大震,她果在這裡,且……

不,樊如素有意騙他罷。現在什麼時候了,冬凝怎麼可能大事不顧,更甚至宿在這裡。但若是她心情不好,來找樊如素喝酒,醉在此間……這可能.性極高!

“將她交出來!”

“行,你直接去找她便好,她就在我房裡。”

宗璞一聽怒意頓時迸發,“她是未出閣的姑.娘,你竟敢趁她酒醉壞她名聲!”

樊如素眸中笑意更盛,“酒醉?她很是清醒。茛”

清醒?宗璞一聲冷笑,怎麼肯信。

馬伕收到他眼色,向樊如素攻去,樊如素仍剪手站在原地,嘴角猶自噙笑,竟似並不畏馬伕,宗璞心裡莫名一緊,嘎吱聲響,卻見房門又開,冬凝急急而出,衣服散亂,身上披着樊如素的外袍。她神色清醒,卻確是沒醉。

“宗璞,你回去吧。我的事不必你管。”

心裡彷彿被什麼鈍器狠狠一砸,宗璞怔怔站在那裡。

樊如素碰過她了嗎?

這是她對他的報復,因爲她認爲是他間接害了翹楚?

自睿王府花園一別,連日多事,他甚至沒能找她,和她說上一句話,她當衆打他一剎,他竟沒有半絲怒恨,而是痛苦。幫清苓,是出於一種很複雜的心思,但翹楚的死,上官驚鴻的傷,她的疼還有對他的恨,快將他逼迫得無法透過氣來。

這時,她身上一切——那股悶痛讓他幾乎站不穩,他伸手便向冬凝抓去——他要她給他說清楚,她是他的女人,她是他的!

他的手未到她衣衫,一抹白影已抱過冬凝,轉瞬消失在屋檐上……

*

翌日午。

整個朝歌很多地方似乎突地寂靜下來,有些地方卻突地讓人心悸的熱鬧起來。離黃昏還早,通往皇城的各大要道卻已佈滿前往皇城口的百姓。

而這時,睿王府,上官驚鴻的書房裡,所有人亦已齊集。對暗衛的部署,劫走上官驚鴻後的安排都倉促卻也已算擬好——便在出宗人府一段的路上動手,萬人空巷趕赴皇城門,而沿途觀看的人亦如山海。

在圍觀百姓中製造混亂進而劫囚車。

畢竟是致殘,皇帝應不忖他們會拼死劫人,雖兇險萬分,但未必便無機會。

寧王拍拍一直緊盯着門外看的宗璞,沈清苓搖頭,正要說話,卻見一名暗衛領着冬凝過來。

佩蘭柔聲道:“小幺來的正好,你也快做做準備,你五哥讓會易容的暗衛做了批人面,你挑一張,一會便出發。”

“距離行刑還有多久?”冬凝啞聲問着,神色既急又疲憊萎頓,她緊緊抿着脣——衆人明白,她並沒有辦法。

沈清苓握過她的手,淡淡道:“小幺,不怪你。”

冬凝咬了咬脣,從懷裡掏出一張人皮面具……

*

皇城。

黃昏的陽光仍是將人照得有些睜不開眼。

也許並非陽光,而是人心。

人們都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這酷刑來臨的時刻。百姓、朝官、皇親、國戚。裡裡外外人頭簇擁,密密麻麻,甚至比幾位親王當日大婚更要熱鬧。就百姓來說,看這場熱鬧,心情都甚是複雜。

並不曾有一絲叫罵投擲。

聽說這曾征討西夏的睿王、這在六部辦事雷厲風行爲民間施行了幾大舉措包括開河道,減賦稅、嚴律法不徇權貴的八爺,是因側妃之死開罪了皇帝而致今日下場,因着皇帝不敢流露同情之意,但心下都盡是惻然惋惜。

更莫說心思各異的皇子們和朝官。

一場風雲變幻,朝堂勢力又變。彷彿暴風雨的前夕,這次,卻是大定!

太子,天下!

便連久未露面的賢王也攜着他的盟友燕紫熙過來。

上官驚灝若有所思,朝二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人羣裡的西夏一行——彩寧。

最後,他脣上浮起絲薄笑,朝主座上過來親自監刑的皇帝。

皇后、莊麗二妃陪同皇帝過來了。

有些有趣的是,麗妃和莊妃今天換了個位置。

麗妃臉色慘白,似很是不適,她爲人極守本份,平日不爭,這時,她身有不爽,皇帝也很是關切,莊妃亦不介意將自己的位置暫讓給她——當然,上官驚灝明白,麗妃這不爽,並非突然患病什麼,而是惦念害怕上官驚鴻受刑。寧王既與上官驚鴻交好,那末麗妃只怕對上官驚鴻的情誼亦不淺。

他瞥了眼皇子王妃隊列中的寧王,後者模樣緊張,眼光閃爍,不時看看方纔押解人上官驚鴻過來的方向。朝官中,宗璞亦然。

他知道他們在看什麼。

皇帝也許以只取上官驚鴻兩肢做考慮,不意寧王等人大膽到會去劫人,押解路上並不太嚴,但他卻考慮到了——他早已安排大批人手喬裝混在來路上的百姓中,以防意外。

所以,他很快看到他們震驚的神色。上官驚鴻的囚車緩緩駛進來。

沒有意外。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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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7 00:1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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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樓

403

雖然皇帝暫還沒要上官驚鴻的命——當然,他也不想皇帝殺死上官驚鴻,他要上官驚鴻親眼看着他君臨天下。.

但上官驚鴻是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他的母.親芳菲很快進宮。

芳菲還沒死,昨日早朝過後,皇帝將他留下,告訴他,上官驚鴻的事一畢,便立刻出宮接芳菲進宮。皇帝說,朕已等多年鏡。

芳菲進宮意味着什麼?

他的帝位會更牢固,也到了榮瑞傳位的時候。

他從皇帝口裡得知此事——他不喜歡等,已派王莽到江南一處小鎮去接芳菲。

經年等待,大事業成一刻是怎生心情。

這天地之搏共兩場,第一場,他贏了。

到第二場的時候,飛天,你便帶着我給你下的毒去死吧。若藍,可惜你是看不到了紡。

一股激越又殘然的心情從心底飛速涌至四肢百骸。

差役將拖行着的上官驚鴻按跪到地上,上官驚鴻一身袍服骯髒新舊血跡交集,已看不出本來顏色,仍可笑的戴着鐵面。他吩咐宗人府拷打的時候,必定要小心,不可將鐵面弄落。上官驚鴻,你合該永不見天日。

上官驚鴻這時亦是安靜。他披散着頭髮跪在地上,手腳都是紅黑髒污。

人羣一陣唏噓之聲。

聽說,翹妃是被皇帝殺死的。

翹妃原本是傾國之貌,被大.娘施放毒藥,變了容顏,後得睿王施治恢復,竟比那太子妃和西夏的第一美人更美上幾分。自古都說紅顏禍國,皇帝爲此殺翹妃於深宮,睿王與之決裂。

傾城美人天下絕不只一個,天下卻只有一個,爲一個女子至此,誰不唏噓?

此時,寧王等人都已大變了臉色。麗妃的神色也越來越難看,她被恩准在莊妃的位置上——郎後在皇帝右首,她便在左首。

皇帝盯着地上的上官驚鴻,眸中寒意不變,看得出,他亦恨不得這個逆子死。

只是,他似乎也抱着與上官驚灝相仿的想法——你不是想要朕的命嗎?朕偏先不殺你,讓你親眼看看你哥哥將如何榮耀,你又將如何悽慘。

選在此間行刑,不避百姓,不避皇親臣子,更是以儆效尤。

這時,夕陽越發西斜樂去,遠處地平線上浩大的日輪開始沉去,橘桔玫紅的輝芒開始收起晚束,忽而人羣發出驚聲,原是刑官猛報,時辰已到。

上官驚灝輕輕眯了眯眸,看人羣凌亂,看寧王宗璞戰慄,看百官一邊悄悄打量着皇帝和他,一邊撫掌說好……生殺於心的巨大快感呀。

然而皇帝卻一直沒有出聲下令行刑。

上官驚灝甚至看到郎相失望的神色——郎家也想他死,重新扶植賢王。

上官驚灝一凜,朝皇帝看去,卻見皇帝扶住身形不穩的麗妃,麗妃在他耳畔顫聲說着什麼。

怎麼回事?

麗妃縱使不適,但亦絕不可能阻止皇帝行刑。

然而上官驚灝分明看到皇帝眉心猛地一跳,往人羣中一個方向看去。

他立刻隨之看去,卻見那處百姓喧鬧,斜陽影疊,並無奇怪。

皇帝卻突然站了起來,竟變本加厲探長身子去看,立即惹得四下訝異莫名,隨他一併看去。

與此同時,人羣裡,從寧王始,宗璞,六部中吏刑兵三部尚書,六、七、十皇子和嫡王妃全數跪下,最後,夏海冰也緩緩跪了下去。

寧王啞聲稟道:“父皇,兒臣等願以性命保睿王,睿王乃一時迷失心智方冒犯了父皇,乞父皇念其社稷之功,圍場捨命相救之情,父皇與其二十載舐犢之情,赦免八弟之罪,給其補過之機……”

跪下的人只有少數,但竟有人爲大逆不道的睿王求情。

皇帝扶着桌案,心口激.烈起伏着,他臉上的神色兇狠又複雜。

隨着寧王含淚稟奏,人羣裡,數名百姓默然跪下,其後人衆紛紛仿效。

……

當夕陽將最後一抹光芒也收住,上官驚灝站在空曠的皇城門口。

皇帝離去後,絕大多數朝官都向他施禮問安才走。

他冷冷一笑,緩緩轉看上官驚鴻方纔跪着的地方,猛地擊出一掌。

地面頓時崩裂,石礫濺了一地。

他眸光一沉,問身邊的曹昭南,“你方纔便在父皇身邊,父皇曾一瞥圍觀的百姓,你可看到他在看什麼嗎?”

寧王和宗璞會求情不奇怪,三部重臣、幾個皇子相繼冒險求情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些都罷,重中之重還不在這裡,而是麗妃的話,還有皇帝那一眼。

曹昭南搖頭,凝聲道:“太快了,我發現皇上觀望看去的時候,已看不到異常,似乎有什麼人來了又極快的消失了,我只聽到皇上當時說了句‘你來了’,情緒很是激.烈。”

*

睿王府此刻卻是喜慶的,哪怕上官驚鴻已一無雙有。

但人還在,雙手亦保住了!

午間,在所有人出發前,冬凝的到來,從掏出人面開始,推翻了所有準備。

她是帶着上官驚鴻的話回來的。

在那之前,她去過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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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衆人不知道,她用什麼辦法進的宗人府,但她確實進了去。.

冬凝記得,當時上官驚鴻躺在地上,背對着她,也不說話藍。

她見狀,又焦急又心疼,按着那紙上寫的說了,那些也確實是她彼時的心底話——上官驚鴻仍是躺着不見半點波動,在她滿心絕望的時候,他卻突然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頭上都是鮮血,卻條理清晰的囑咐,讓她去辦五件事。

一,絕不能去找芳菲。

二,讓寧王立刻通知麗妃援手。

三,讓寧王和佩蘭分別去找七皇子和七王妃等人,宗璞去找三部尚書。

四,冬凝易容成不謝聾。

五,讓老鐵和景平在圍觀的百姓中混進百名暗衛,見機行事。

這是最後一搏。

賭皇帝心中對不謝是否還存有一絲愧疚。

時間必須嚴密配合,麗妃假裝不適,拿下莊敏平日位置,得以隨在皇帝身側。刑官報時一剎立刻提醒皇帝,告之她在人羣裡看到不謝了,問皇帝是否真要斬不謝唯一骨肉的雙臂?同時,寧王出和衆人一起出面力保,請求赦免。寧王話畢,人羣裡僞成百姓的暗衛迅速跪下求饒,民心需要嚮導和煽動。

若皇帝還念一絲舊情,可順着衆子衆臣求情而赦罪。

因爲,皇帝比世上任何人更需一個臺階去下,而百姓看了,亦會對皇帝做法讚頌。

這件事裡,難最難在說服幾個皇子和三部尚書,因爲那是不可掌控的因素——衆人收到冬凝的傳話時都既喜又憂。

上官驚鴻卻讓冬凝告訴衆人,也不必對七王子等人說什麼,只消說,兔死狐悲。

這些日子,上官驚鴻任職三部,和這幾個皇子各部尚書都打下一定交情。日子淺,交情亦不深,但上官驚灝會放過他們嗎——誰都知道,太子將睿王視如眼中釘。與睿王有過交集的人,太子未必會放過。

但上官驚鴻這個人以前也幾歷生死,到最後竟翻了身,這次大劫若真能挺過,還能指望嗎。或者不能,或者能……

在衆皇子和各部尚書思慮之際,佩蘭又和幾位王妃說些體.己,這些女子都與翹楚甚好,七王妃和翹楚更是交心,幾名女子和丈夫一商量……若左右是大劫……

皇帝廢去上官驚鴻所有職務,收回兵權,令他三天內帶着家眷遷出朝歌,永遠不準再踏進朝歌一步,若有違背,必斬殺之。上官驚鴻終是自己救了自己。

這時,衆人進府,皆都心情激.蕩澎湃,府中大廳,郎霖鈴和沈清苓都顫抖着捂住嘴脣迎了上來。

沈清苓大喜之餘,看了冬凝一眼,見宗璞在旁竟何不掩飾癡然又痛戾的凝着她,想起冬凝進宗人府一事,心登時沉下去。

景清心裡高興,一個勁追問冬凝如何進得去那守衛森嚴的宗人府。衆人也很是好奇,冬凝輕輕扯出抹笑,只說以後再說,能幫到哥哥就好。

各人越發疑慮,打算以後必定要好好問上一問,現下只對上官驚鴻的情況更是關切。

上官驚鴻此時卻並沒有和衆人在一起,他早在衆人進府之前獨自從後院繞進,不許任何人呢跟着。

衆人只道他處理傷患去了——畢竟他傷勢極重,但他許久未出,衆人都擔心起來,正要進去察看,上官驚鴻卻從裡間快步奔來,竟是衣衫未換。

“她呢,我離去前不是讓你們將她放到我房裡嗎?”

他厲聲質問,沾滿濃稠鮮紅的眼睫,裡面迸射出一股凌厲的光芒。

衆人沒想到他方纔竟是找翹楚的屍首去了。還是老鐵先反應過來,啞聲道:“爺,天熱,我們將翹主子放進地窖——”

他話口未完,上官驚鴻已消失了身影,沈清苓怔然看着自己落在半空的手,徒抓着一手空氣。

*

四大和美人就守在冰窖門口。

看到上官驚鴻到來,都吃了一驚,臉上很快又盈上怒意,上官驚鴻也不打話,目光一睇美人摸向腰間長鞭的手,先自拂袖一甩。

二婢立刻跌摔出丈遠。

上官驚鴻也是血氣上涌,他受傷極重,甚至打不過美人,只是出手快佔了先機。他立刻拖着腳走進冰窖,又迅速從裡面將門閂上了。

“翹楚,我回來了。”

他有些欣喜的笑着,向地窖深處的棺木奔去。

走到棺木前,他卻驀然頓住,捏緊雙手,很久,才顫抖着推開棺蓋。

棺裡女子的模樣美麗無雙,她雙目未合,便像往時凝着他一樣。

她整個看去竟似還栩栩如生。

彷彿有隻巨大的手將他的心握緊死擰,上官驚鴻將脣瓣咬得稀爛,才找回一絲力氣,小心將翹楚從棺裡抱出來。

他抱着她緩緩坐到地上,急不及待吻住她的脣,他也不敢使勁,怕她不高興,只輕輕在她脣上輾轉。

她沒有動,再也不會像往日一樣,生氣的時候,咬他;情動的時候,羞澀地回吻住他。

他是出來了,可是除了要替她和母.妃報仇、要親自送她下殮這兩個強烈的願望支撐着他,他竟然再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欲.望。

她脣上濡溼,他一驚去抹,驀然發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絕望到極點,他猛地想起什麼,立時掙扎出幾分力量,他撫着她的臉,喃喃道:“楚兒,你不是能在別人身上重生麼,這回也如此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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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8 11:41 回覆

冷藍蝶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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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3樓

405

她的眉、眼睫上都掛了些白白的霜花,冰冷的面容不能回答他。.

上官驚鴻等了很久,聽不到聲響,腦子半是癡迷,想她是冷壞了,所以不能說話,她身子冰得他全身如針刺寒疼,他卻便是不放手,緊緊抱着她,運功替她驅寒窺。

“楚兒,你和我說一句話好不好?我知道你生氣,你要怎麼纔不生氣?”

他哭着央她,她卻始終沒有半絲聲息。

他彷徨的四周張望着,看着四周雪着的滿滿的梅果,突然想起什麼,卻又不願意離開她,他將她小心的放到地上,用袍子兜裝了些回來,討好地說,“你先吃這個,咱們再呆一會兒,我去老宅摘些花回來向你賠罪,還是說你想自己去拔,沒關係,這次我再也不會罵你,以後也不會罵你了,你想拔多少就拔多少,你拔我再種便是,種很多很多,讓你拔到不想拔爲止……”

膝上的人仍是淡淡看着他,只是不說話,眼裡似乎突然有了怨艾。

上官驚鴻一驚,不敢再說話,掰了顆果子去喂她——她卻不吃,嘴脣紺紫,一動不動。

他越發惶恐起來,自己嚼碎了,低頭去喂她,卻發現撬不開她的牙關。目光落到她略有些隆起的肚子上,他顫抖起來,她最愛小怪物,可是小怪物死了,所以她不肯再吃這些東西了椎。

小怪物死了。

哦,死了,她也死了。

她被上官驚灝捉走的時候,小怪物還頑強的生存了下來,這次卻隨着她一起走了。

“孩子我們可以再要,我們要很多孩子,好不好,我只要你的孩子,誰的都不要,我會給他們最好的東西……”

“爺,開門,”

門外的聲音打斷了他和她的談話,他憤怒地瞪向冰窖門。

“驚鴻……”

“哥哥,開門,求求你,求求你了。”

“老八,翹楚已經死了,若她泉下有知,也定不願見你如此!”

“你難道忘了,是誰殺死她和你們的孩子,這個仇不報了嗎?你母.妃的仇不報了嗎?你心裡也想報仇的是不是,可你莫忘了你再在裡面呆上一刻,便足以將自己冷死,這樣誰來替翹楚報仇!還有你的抱負呢,你說現下的天下,乍看還行,但最底層的百姓還不足溫飽,仍有人流離失所,更別提貪官污吏的可恨……”

嘈雜的聲音在外面傳來,混着女子的哭聲,寧王宗璞幾近低咆的怒斥,他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翹楚是真的死了。

更意識到她即便還有靈識,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

是誰殺死了她?

不是別人,是他。

是他親手逼死了她。

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清楚,是他親手毀了他們之間的幸福。

冬凝說的對。

他愛她就可以了,爲什麼要一定計較她愛不愛他。

他心底一直懼怕,若有一天她發現,他不是秦歌的轉世……

但那又如何,即便他真的不是秦歌的轉世,他愛她就夠了!

有一天,她一定會愛上他,只要他足夠愛她。

哪怕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愛上她,但能讓她幸福,又有什麼不好。

這樣,他自己不也很開心嗎。

原來,幸福不過如此簡單。

“好吧,你既然要天下,就要天下吧。”

彼時,他聞言反一下怔住,她眼裡明明都是失望,嘴邊卻散着點點笑意。

“生氣了?”

“不生氣,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你身上扛着大夥的命,更有對這個天下的抱負,有載入青史的雄心。驚鴻,我希望看到你君臨天下的模樣,一定很威風。”

那天,她曾問他要天下還是她,那是他們後來在刑部裡的談話。

他突然記起,她說他的願望就是她的。

他突然才懂,她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他將她抱起來,一聲長嘯,以前,他不信神佛,後來,知神佛卻不懼,而今,他感謝這世上有神佛。

“翹楚,等我,我一定找到讓你回來的方法。不是有像呂宋這樣修仙的人在嗎,不是有將你送到我身邊的神女在嗎,你一定能回來的。到時,你想怎麼報復我都可以,殺了我也可以。”

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到她的臉上,刷着她嘴角的果屑。他情不自禁又低頭去吻她,“你恨我,很恨我,對不對?所以一定要回來。這次換我等你,直到等不到的時候,我就去找你。”

他將她放進棺裡,是,他還有他的肩負和抱負,有些事情也必定要靠實現抱負才能實現。

譬如,替她報仇。

心裡的恨和怒如火澆燒,這冰窖寒氣攝人,他竟也不覺凍,頭上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鎖緊眉宇,他的神識開始昏沉去……

他咬牙支撐着,暫時封蓋前,他想仔仔細細再看她一遍。

當目光落到她的手上,他心裡一凜。

門,突地人猛力撞開,寧王等人奪門而進。

衆人都擔憂又緊張地看着他,景平景清想過來攙扶,沈清苓先一步上前,他側身避過。意識徹底昏迷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張開雙臂,抱住棺木。

衆人又驚又懼,怕他傷重,待老鐵將當日隨翹楚到江南那個精通醫術的暗衛找來,替上官驚鴻包裹好傷口,天已快亮。

寧王與宗璞也不離去——從麗妃和寧王替上官驚鴻一出口一下跪那刻開始,他們便已全數豁出去,已無法回頭。

兩人讓小廝進宮告假不上朝,只等上官驚鴻醒來。上官驚鴻的傷很重,脊骨也斷了好幾根,右腿怕是今生都好不了了。

且如今的形勢……說什麼報仇。

上官驚鴻獲救的喜悅翹楚身死的悲傷都不得不壓到心底,每個人都開始憂懼起來,一出朝歌,太子必將所有人誅殺。

他們已陷入絕境!

406

尤其方纔情急之下,老鐵爲破堅固的冰窖門,他大傷未愈,卻強行運了內力,又傷一籌。他們這邊的戰鬥力又減,上官驚鴻此時的身.體也是等同廢人。.

幸好,晌午時分,上官驚鴻甦醒過來,各人便守在房裡,郎霖鈴和沈清苓都倚守在牀.邊。

“都起來吧,以後莫要到這房裡來了。”

上官驚鴻淡淡說着,語氣裡的疏離卻很是明顯。

他穿.鞋下牀,郎霖鈴苦澀,走到一邊,他朝她略略一點頭,郎霖鈴一怔,心中生了絲澀然的喜悅——這多天來的第一抹喜悅,哪怕她早有認知,終其一生,翹楚以外,他不會再愛任何人。

沈清苓仍要去攙扶他,他冷漠地甩開她的手,這清清楚楚的拒絕,沈清苓心裡一酸,她十多年來被這個男人如寶寵着,後因翹楚感情生變,到今天他們重歸於好翹楚又死了,他卻這般對她——秦冬凝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進了宗人府大牢,將她的面子生生折了,衆人雖沒多說,但心裡必定在笑,這數日堆積起來的擔憂恐懼和委屈頓時全數涌上心頭來。

“上官驚鴻。”

她咬牙喚他,上官驚鴻竟沒有看她,對緊跟上前攙扶他的老鐵和方明擺擺手,又對老鐵道:“你好生將養吧。”

老鐵知,翹楚之死,這一輩子和這位主子的嫌隙是落下了,這時看他神色淡漠,但終是一句關心,心裡不禁百感交集。

“對了,鐵叔,翹楚的屍首,在我去到之前有沒有被移動過?”

老鐵一凜,很快答道:“沒有。奴才絕不可能讓其他人去動翹主子,除了……除了奴.纔回來前那些歹人。奴.才一負傷便即趕回,回到房裡的時候,還隱約聽到窗外有數抹腳步聲遠去。”

他說到這裡,黯然住了聲音茛。

上官驚鴻的眸光暗了暗,跨步便行。

“老八,你這是要上哪裡去?”

寧王聲音嚴厲,親自過去相扶,上官驚鴻搖頭,“我去一趟冰窖。”

“你瘋了嗎,莫要再去冰窖了。”

衆人聞言也是一驚,上官驚鴻卻輕輕扯出抹笑,良久,才道:“我沒瘋,翹楚的死有蹊蹺。”

……

再到冰窖,衆人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上官驚鴻將棺蓋打開,撫了撫翹楚的發,方輕輕拿起她的左手。

冬凝眼尖,立時低呼出聲,“翹姐姐指甲裡有東西。”

翹楚左手的指甲,不像右手在地上使勁摳過,指甲崩裂觸目驚心,左手的指甲很是完好,沒有絲毫破損,只是指甲縫裡藏着一圈暗紅,似是皮屑。

景平澀聲道:“可是掙扎時兇手所留下?”

宗璞辦案多年,立刻便道:“對,可這並無什麼可斟酌呀。”

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同於平日的案件,既是皇帝命人下的手,必是其親侍所爲,但即便根據傷痕從皇帝的內侍護衛中揪出人又怎樣,皇帝會讓他們殺了這人抵命嗎?不會的。何況,下令的皇帝纔是真正殺死翹楚的人。

哪怕,皇帝在衆人面前本並不承認,因爲按常理推測,皇帝絕不會在宮裡殺死翹楚,所以翹楚之死反似不應是皇帝所爲,而是另有人爲之,但實際上,皇帝卻利用了人們這樣的心理,殺死了翹楚。

若非上官驚鴻當時悲慟幾近癲狂,親口捅穿,皇帝亦斷然不會在狂.怒之下承認。

皇帝說話那一剎,眼中的狠辣讓在場的人明白,翹楚必是死於他手無疑。

上官驚鴻淡淡看了宗璞一眼,宗璞頓時有股心驚膽跳之感,他暗下苦笑,嚴格說來,他亦是害死翹楚的人——若當日他不曾答應清苓,將翹楚帶過到花園去,也便沒有了以後的一切。

上官驚鴻心裡,對他必定恨極吧。只是,現在還不到找他算帳的時候而已。

他將上官驚鴻視作主子,當作最好的朋友,卻害死了他的最愛的女人和孩子……

他心裡一陣緊抽,卻見上官驚鴻仍執着翹楚的手,神色溫柔又遙遠,與眼前的一切很不相稱,

“你們還有人記得那天在宮裡發現翹楚屍首的情景嗎?”

衆人一怔,他低聲笑道:“她的身子現在已被搬動過,但那天每個小細節我都記得。”

“哥哥……”

冬凝一陣心酸,

衆人看他本已似恢復神智,但這時聽他笑着道來,又是身處陰沉幽冷的冰窖,翹楚的棺木又在這裡,都越發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但同時又疑竇萬分,上官驚鴻到底發現了什麼?

郎霖鈴、佩蘭和景清不約而同已問出來,上官驚鴻眸光微折,攏住翹楚的臉容,“鐵叔說,翹楚新死他便回到,那天,在我趕到之前,沒有人動過她的屍身,她的身體還保持着她死前一刻的姿勢。是以,最首先的問題不在她指甲裡的皮屑上,而在於她的左手和右手落差太大,她是被人推倒在地,用布巾……捂緊口鼻窒息而死的。按常理來說,她死前必定會拼命掙扎,她的右手反映了這一點,但她的左手卻違反了自然,除去指甲縫裡有些許皮屑,指甲完全沒有破損,死時亦極爲安靜的放在腹上。”

“被打進宗人府大牢那天,我一直在想她,想她最後一面的模樣,突然便想到這點。昨晚看到她手上的皮屑,我更肯定了一些東西。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衆人暗暗心驚,翹楚的死背後還藏着什麼秘密?郎霖鈴微微失聲道:“翹楚想借這個來提醒你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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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也就是說,翹楚死時極爲痛苦,她卻忍着,左手不去反抗掙扎,而保持一種平靜的姿態。她死了,卻還惦念着上官驚鴻,想提醒他一些什麼。.

“八爺一說,我倒記起些事情,翹楚手不僅按在腹上,甚至是微微纏在束腰瓔穗上的,只是那時我們不曾意識到這些。”

“將手纏住?如今看來,她必是生怕屍首被翻動,想更好保持左手的姿勢。也許別人不會注意更不會想到這些,但她希望老八能注意到,也知道老八必能想到……”佩蘭哽咽着說不下去,寧王補充,他看了館中翹楚一眼,低聲道:“你那般明慧,若當初不曾來朝歌參加老八的選妃大賽……”

衆人人聽着都不禁微微一震,本就還不曾化去的哀慟,這時悉數被勾起,哪怕這個女子其實和他們共處的時間並不算長。

方明舉袖搵了搵眼角,勉強笑問,“爺可知道翹主子想說些什麼?”

上官驚鴻沒有回答,他眸光一動,突然伸手從翹楚發中拈下一絲什麼,接着從翹楚左手指甲縫裡拈出小縷混着皮屑的細絲來。

“用這東西殺人可不留聲響,但爲何不髒,房裡也不曾有棉衣襯襖留下……”

他微微眯眸,宛似自語,大手握緊翹楚的手。

衆人朝他手上看去,卻見是小撮棉絮。棉絲有絲泛黃,但果真沒有髒黑。

郎霖鈴蹙眉,緩緩回想着,“翹楚身死那天,地上似乎是落着些許棉絮。”

佩蘭搖頭,“娘.娘房中有些舊棉絮並不奇怪,很可能是往日納衣留下的。”

“若是如此,棉絲不髒不古怪嗎。茛”

景平心思敏銳,突然明白上官驚鴻幾句話裡的意思。

寧王頷首,“我當時也留意到了,只是不曾想到這點,陳棉不髒,確是又一蹊蹺。“

“你們可是指歹人用棉襖什麼的對翹主子行兇?”

景清一臉疑惑,囁嚅着問道。

宗璞看冬尼悲慟,怔怔看着棺木,禁不住悄悄伸手握住她的手,冬凝一驚,想掙脫,他卻不讓,冬凝不想爲自己的事情而擾了上官驚鴻,只得任他握着,宗璞一喜,上官驚鴻發現棉絲始便看出所有問題,他與景平寧王教他一提,也蟠然而悟,接口解釋道:“棉絮微黃,說明這東西已有些年月,它並不髒污,卻說明它絕非往日常妃娘.娘納衣時留下,常妃殿經年不曾打掃,房內陳棉不可能不髒。這便牽出兩個問題,若是它是兇手所攜兇器,爲何帶的恰是一件舊棉織物;反之,若兇手是在常妃娘.娘房中拿的棉物,爲何在行兇之後非要將其帶走不可?”

這一說,衆人方纔明白上官驚鴻話裡的意思。

老鐵仔細聽着,慢慢回想起那日情景,驚道:“爺,那天翹主子曾從娘.娘櫃裡拿出些你幼年穿過的衣物來翻看。後來,她指着一件棉襖讓奴.纔看,奴才恰在那時出了去……”

翹楚的死竟似乎還扯上了上官驚鴻的陳襖?老鐵的話讓所有人越加疑惑,按老鐵所說,翹楚死時,那件棉襖該在她身邊纔對,但房中卻並不見蹤跡。現下那件棉襖會在哪裡?若找到它,能將一切疑問解開嗎。但棉襖既已不在房裡,絕大多數是被兇徒拿走了,已不可能再尋回。

一些謎疑似乎揭開了,更大的謎竇卻在後頭。

翹楚,你到底想告訴上官驚鴻什麼。

上官驚鴻卻較所有人都安靜,握着翹楚的手一直沒再說話,對寧王方纔的惋惜亦不惱,這時突道:“我要驗屍,你們都出去吧。”

他聲音輕輕,語氣裡卻有絲不容抗拒的強勢。

沈清苓咬緊牙,率先走出。

冬凝眼圈紅透,道:“讓我留下吧,我替姐姐擦擦身子。”

“不必你擦,但你留下吧,其他人都出去。”

衆人不敢違拗更不忍,紛紛退出。又想,若非不得已對翹楚兩個丫頭用了迷藥,兩人必定不肯。

景平趕忙送去兩件大氅,方回到大廳和衆人侯在一起。

這時,人人焦急,一邊想着翹楚的事,一邊急後天離行的應對之策。

冬凝不久卻被上官驚鴻趕出了來,臉上神色很是凝重,說翹楚衣裡什麼都沒有,唯獨肚腹上有幾道深深的抓痕。

衆人一聽又是大訝,她腹上爲何有抓痕?她既是被捂住口鼻殺死的,兇徒怎麼還多此一舉將她的身子抓傷?

*

敲門的聲音,將榻上人的思緒猛然打斷,放下手中棉襖——從常妃殿帶回的古怪襖子。

本來,這舊物事並不引人注意,但那是一件被利物齊整劃破了的棉襖,不由得不讓人好奇,翹楚爲何要將這件棉襖弄破?那似乎是上官驚鴻幼年所穿的衣物。

除非,裡面藏着什麼。

然而,翹楚死後,仔細檢查了整個房間,也沒有發現什麼古怪。

老鐵回來得甚快,但在這之前,確實已查清全房,亦捏摸過翹楚身上的衣服……

卻什麼都沒有。

棉襖裡也是。

這件小襖到底藏有什麼秘密,那是翹楚到常妃殿的緣故嗎。

翹楚!

“什麼事。”

榻上人冷冷問門外。

“報,芳菲娘.娘進宮。”

*

睿王府。

上官驚鴻尚未出來,宮中卻有消息送到,說太子生母芳菲娘.娘進宮,令宮中各妃嬪宮外各皇子各朝官晚上進宮,給芳菲洗塵接風,以賀大喜。

408

宮,御花園。.

走進園內,上官驚灝款款笑談,他略一擺手,打過招呼的朝官便識趣的退到一旁,不敢再去打攪。

前方又有數人走來,卻是郎相和賢王,還有七皇子等人。

看到賢王,讓他想起,近日那個在賢王府裡出入不淺的男子。

燕紫熙,他知道這個人。

這是他登基前最後一道屏障。燕國多年生聚,兵力已富。

但無妨。

他已有對策。

還有,七王子這幾個人……亦是不能留的。

這些便罷,今日午後接到一個消息。那消息很是有趣,必定能成功將上官驚鴻留下來,再也走不出朝歌來。

因爲死人是走不出朝歌的。

倒是母.子同心,不必他做什麼,芳菲已向皇帝提出,讓上官驚鴻進宮。

他方纔已接到芳菲讓王莽代傳的口訊。

芳菲說,我想看看那個**的兒子。

也許,那個關於上官驚鴻的消息也用不上了。

他們看到他已然退避不及,只能向他見禮,模樣也只能是謙敬茛。

眼底殺意寒,他只笑說不必多禮,又瞥了幾處花木旁。

一衆妃嬪都來了。郎後莊妃麗妃等女子,個個不簡單,個個赫然在。

可那又怎麼樣。

這些女子還不是得以嫉妒的目光去看最前面花葉扶疏處那抹身影。

他的母.親芳菲。

皇帝緊緊挽着芳菲腰肢,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醫治多年,芳菲還是有些不良於行,皇帝很是心疼。

此時,筵席未開,皇帝高興,並未禁止,人人都流連御花園,賞夕照賞花容,更賞人面——只聞名不曾見過面的芳菲。

*

睿王府。

本來,這消息不該到達睿王府。

但是,芳菲說,想見睿王一面。

衆人都很是不安,沒人能猜測出這一次是吉是兇,之前逼於無奈纔想到向芳菲求救,若沈.母所言非虛,芳菲對不謝之死存愧疚之心——皇帝因芳菲而囚禁不謝令她難產致死,這一去還好;若芳菲和上官驚灝一樣,則即使冬凝再易容亦再也保不住不謝唯一的兒子,皇帝絕對會因芳菲而取上官驚鴻的命。

本來,衆人看上官驚鴻得保雙臂又恢復理智,雖大業抱望飄渺,寧王和宗璞留在朝中多有兇險,但總是有了新希望,

期望上官驚鴻能想出辦法後天安全離去,暫時隱匿,以後再圖機會。

但如今——

寧王和宗璞低聲商議良久,最後一拍案桌,道:“走,還是得走,現下便走。”

沈清苓立刻反對,“芳菲說不定是驚鴻的翻身之機。”

冬凝緩緩搖頭,神色堅決,“你認爲芳菲會舍自己的兒子而選擇幫驚鴻哥哥?這不很可笑嗎,我絕不相信那女人會對常妃娘.娘有甚愧疚之心!”

沈清苓聽她語氣不馴亦是怒了,冷冷道:“誰說她會舍太子而幫驚鴻,她自是不會那麼做。但她既心念常妃,只要驚鴻對她下些功夫,未必不能再回到朝堂。此次一走,卻再難有回頭之日。逐鹿天下,是驚鴻的理想。”

“本來一路順勢走去,皇上大有可能傳位於他,翹楚卻害了他,讓他因內疚失了心神,若當日驚鴻能忍上一忍……翹楚已害他一回,你如今還要再害他做出錯誤選擇嗎?”

“他當日不是在做選擇,是情不自禁,他不是負疚是真愛翹姐姐纔會弒君,翹姐姐亦從沒害過他。若硬要說害,是你害了他倆!”冬凝一直強忍的痛苦和怒意也全數而發。

沈清苓心裡一聲冷笑,走到宗璞面前,放低了聲音,“宗璞,你素來最知把握時機,這一次你說呢?”

冬凝冷冷一笑,起身便想走開。衆人這時亦誰都不去勸說,心中早各有怒意,不過是看在上官驚鴻面上。宗璞伸手抓住冬凝手臂,一聲低笑,道:“清兒,這事得看八爺的意思,只怕,他不會願意。”

目光落到二人手上,沈清苓的心慢慢下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和氣悶直壓着她,她驀地擡頭盯緊宗璞,“連你也要背叛我?”

宗璞自嘲一笑,道:“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就是不曾早些讓你對我說這句話。”

沈清苓渾身一震,用力板住桌案方纔抑住想要走開的強烈欲.望,爲了上官驚鴻,這屈.辱,她忍。

“不走,進宮。”

她方想着,卻聽得一個聲音從門口低低傳來,衆人一驚之下,全數起來,看向從門外走進來的男人。

又是黃昏。

晚光將他微瘸的腿腳照得好似從未受損。

又將曾經青絲映成橘紅的雪。

衆人本還訝於那道低沉帶笑的聲音,空澄清靈得好像足以傲視天下萬物,一切一切。

當看到在門楣處緩緩站定的男子,所有人都驚住,定在原地,不能動彈半分。

他一身青袍幾乎都成了紅衣,那些都是血,他身上竟掛了一身血水……夕光鍍在袍子上,那燦燦流輝,彷彿將之染成金光大紅的袈裟。

他沒有戴面具,卸了還是忘了,不知道。臉上似乎也教鮮血沾染到了,額間一點殷紅。

像顆硃砂。

這是郎霖鈴第一次看到這個男子的模樣,他竟和太子一模一樣……可尚未來得及爲那美麗的容顏而滿心驚惶欣喜,一股蕭瑟的距離感已油然而生。

不知是因爲他突然全數變白的發,還是他頭上那抹硃砂豔。

她呆呆看着,如所有人一樣呆呆看着,看他輕輕笑着的笑靨。

看他眼裡彷彿承載了千萬年的悲涼和風魄。

看他滿是鮮紅似在血池子裡沉浸過的手。

看手背上道道似要崩裂開來的青筋。

看他手心裡緊緊捏着的紙箋。

他握得如此之緊,好似那是什麼至珍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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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

“老八,你這一身怎麼了,可是傷口開裂了?景平,快傳那暗衛給他看一看。”.

終於,還是寧王抑住心驚,厲聲囑咐景平,他想上前察看,卻終於還是頓在原地,對於這個自小親近親厚的弟弟,他突然有種感覺,無法走近。不敢走近,

這輩子以來,只有皇帝和太子給過他那樣的感覺,但那些是權力帶來的距離,

而眼前,較之前者,那種距離的厚重感竟厲害更多。

其他人似乎也如同他一樣,是以各人竟忘了上去相扶。

景平似乎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向外奔去,卻被上官驚鴻止住。

“驚鴻,你可還好,你手上拿着些什麼東西?你做什麼來了,你……怎麼了?”

宗璞隨之出了聲,他的聲音聽來也是微微顫抖。

“上官驚鴻,你將她弄到哪裡去了。我們去過冰窖,她不在。來”

是門外甦醒過來突然到來的雙婢的震驚又憤怒的質問讓人知道了答案。

上官驚鴻垂下眼睛,凝着手中的紙,輕聲答着:

“不必去找,是我將她的屍首弄到書房去了,煨暖剖開了,我要拿這東西。”

黃昏並不太靜,四周總是有些聲響的,但這些聲音在這刻彷彿全然死去。

靜的沙沙的。

那是上官驚鴻摩挲手中紙的聲音。只剩下它了茛。

他說的那麼平靜,彷彿他方纔說的是他剖了什麼牲畜,而非一個人。他最愛的女人。

很快,像死一樣的沉寂的過後,整個廳堂變得混亂又讓人絕望。

美人血紅了眼,和四大一起奔上前,去撕打上官驚鴻,老鐵、景平和景清上前制止。

上官驚鴻沒有還手,他還是很安靜,盯着手上的紙。

一種窒悶到極點,讓人怯慌的想叫、卻又叫不出的噎哽哽在喉,直到老鐵等人將兩個婢女點制服點下啞穴的時候,沈清苓突然發現,她的腳步竟無法踏前一步,她明明方纔想上前去和他一道,但他淡淡吐出那些話語的時候,她驚駭得定住了腳步。

懼怕,有之,還有一絲什麼從腳底透涌到全身每個毛孔的冰涼顫慄感覺,說不清楚是什麼的又灰又涼的感覺讓她不敢靠前。

從沒有哪一個時刻比現在心中的恐懼更甚——包括翹楚新死那時,那時是驚、喜多於懼。

她竟突然生了種感覺,她永遠走不到這個男人身邊去了。

沒有了四大美人的激動,所有人竟又一下陷入可怕的安靜。

衆人互相看着,都發現其他人都在微不可見的顫抖着。

沒有人知道上官驚鴻爲什麼會怎麼做,正如沒有人想到翹楚竟將什麼東西吃進肚腹。

難道那便是棉襖裡的秘密?

這兩個人。

這個男人,那個女人。

沒有人明白他們的想法。

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懂。

郎霖鈴覺得眼睫下有什麼東西冰冰涼涼的,脣動了幾下,竟也問不出聲音來,恍惚之間,只聽得一個聲音顫抖得不成語,“

問話的是冬凝。

上官驚鴻聽着方慢慢擡頭,

眼裡,嘴角仍是笑容不減,“嗯,她花了心思給我的提示,

我……我也想看看我和她的孩子,她不會再回來了。這樣也好。"

衆人聽着,卻見他突然頓住,有絲鮮紅混着微黑從他嘴裡溢出,

他袍上的血竟不知是翹楚的,還是他的。

他們想問他話,卻突然不敢打擾他,他眼中一片恬靜,似乎陷入了什麼的回憶中去。

……

莊嚴的大殿。

殿外,凝霜花開,那是粉色的雲和海。

殿裡那天有客。

茶煙炊炊而起中,三人團桌而坐。

一名明黃之袍,髮束玉冠。一名素白長袍,他一頭青絲並不如對面男子梳了鬢髻,而是末尖以一條澄藍髮帶束了。

另有一名紫裙女子坐在明黃衣袍男子身旁坐着,笑顏明媚,她和這男子似乎是夫妻還是情人,桌下,男子的手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往棋盤下子。

與之對弈的是對面的白袍男子。

院裡,有數名小沙彌在打掃庭院,更數名僧人守侍在那名白袍男子背後——這些人走出去動輒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於這男子來說,不過是門徒,是以,他們的姿態都很是虔誠,那樣靜立在那裡,不出一聲,只等那男子有甚吩咐。

早課的聲音從殿內傳來,但自是不會打擾對弈的兩人。

棋盤黑白縱橫,複雜萬千,至此,一盤棋已下了個把時辰,竟是勝負未分,僧們都看得滋味,越發緊張屏息,此時兩方都是萬險,一子錯,便是一局了。

女子卻看的有些無聊,微微倚在丈夫肩上,突然她兩眼一亮。

一團白影以極快的速度倏地蹦到桌上,降落之際,尾巴一拂,棋子四散,一局也了了。

它蹲在那裡,惱怒地瞅着白袍男子,屁股向着黃袍男子,兩耳尖尖,赫然便是一隻小狐狸。

“你這隻小畜牲,竟敢擾了佛主和天帝陛下的興致!”

僧們斥着,有僧來提那隻小狐的尾巴,它吱的一聲,躍到白袍男子膝上,天帝天后低聲笑着,幾名僧人卻是慌了,這狐狸膽子忒大,這萬佛之主的雙膝也是它能耍樂的地方嗎?

“佛主恕罪。”衆人說着,兩人又伸手去抓狐狸。

白袍男子突然伸手隔在僧人的手和狐狸之間。

410

“它做錯了事,已經受到懲罰,就這樣罷。”.

僧人一驚,都知這位佛主慈悲,慌忙退下,只是有些奇怪,飛天慈憫,卻從不喜歡人靠近。

小狐狸趴在飛天膝上不肯走,自己調了個舒服的姿勢盤成一團,瞪着飛天,“你不將我變回原形,我就一直賴着你,你做什麼都跟着你,上茅廁也跟着。”

飛天也不驅它,將散亂的棋子一顆顆放回原位,淡淡道:“嗯,我身上寒毒未消,有人愛挨冷給我取暖,敢情最好。來”

他說着伸手微微按住小狐狸的頭,小狐狸聞言一驚本想溜,卻動彈不得,只好求救地看向天后小七。

真相了。

衆僧方纔明白,飛天爲何肯讓小狐狸得瑟,這位佛主雖慈悲,卻絕對賞罰分明,一旦有錯,懲罰極嚴。

小七看棋子迅速歸位,本正驚歎于飛天彪悍的記憶力之中,看小狐狸模樣可憐,道:“佛主,是你將若藍變成這模樣的?你老人家這是虐.待小動物。”

若藍得到聲援,立刻點頭,“娘.娘說得對,飛天你這是虐.待。”

飛天不理她,只對小七說了句,天后娘.娘,它犯了事,該罰茛。

小七朝若藍使眼色,若藍拼命搖頭。小七推了推身旁那位,想龍非離幫個口。

一直沉默着的龍非離卻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淡淡問飛天,“若藍又到滄唸佛主那邊搗亂去了?”

若藍也被真相了,耷拉着雙耳蜷在飛天膝上,小七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了。

後來,棋下三盤,勝負皆不分,龍非離和飛天約好改天再戰。

若藍已在飛天膝上呼呼睡着了。

龍非離看了若藍一眼,說,佛主舊傷未愈,不必相送。

飛天一笑,說好,他自己沒送,卻還是遣衆僧送行。

及至龍非離離開一陣子,他眉頭一蹙,一絲血水從嘴裡溢出,他伸手揩去,低頭看了看若藍,突然雙手捏訣,桌上頓時出現一團光暈。

光如鏡。

鏡中有人,卻是已和衆僧分手的龍非離和小七,龍非離握着小七的手,兩人慢慢而行,意態親密。

小七道:“阿離,飛天也太嚴厲了吧,將若藍變成小狐狸,他身上那寒毒誰受得了?”

龍非離卻輕笑道:“小狐狸睡得可香了。”

小七頓時愣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飛天若拼着自己受更重點的傷,以神力驅寒,也不是不行。”

“若藍是飛天親手接生的,會疼若藍不奇怪,”小七恍然大悟,她分析着,又蹙緊眉頭,不解道:“只是,他既然寧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讓若藍難受,何還要將它變回原形?我不懂。”

龍非離收住笑意,突然將小七擁進懷裡。

小七臉上一紅,“龍非離,這還在外面……”

龍非離撫了撫她的發,方緩緩道:“就你這腦袋,能看出飛天的心思?也只有當若藍是小狐狸的時候,飛天才能抱它。懂了嗎?”

光暈倏地在飛天手裡捏碎。

他的心事,有人看懂了。

他一聲低笑,嘴角帶過一抹深刻的嘲弄。

他身上微動,若藍驚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隨即又歪頭道:“飛天,你身上暖呼呼的,你的寒傷都好了嗎?”

飛天伸手一拂,若藍被拂到到地上,摔個七葷八素,惱了,“讓你老是兇我,小心下輩子我跟你身份性.格對調,凶死你。”

飛天冷冷道:“佛沒有下輩子。”

若藍怔了怔,良久,低低“嗯”了聲,道:“我常問娘.娘她以前在人界的事,她和陛下在人界經歷過很多磨難,所以他們現在很好。做人真好,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他們在人界的時候,天后娘.娘吃過很多苦,若是你,你也願意?”

飛天的聲音更沉了,若藍看他眼中冷冽如霜,頭又低了幾分,卻老老實實點頭道:“我自是願意的,即使只有他們時間他們經歷的一半,三分之一……我也願意。”

“你不過是羨慕天后娘娘有天帝陛下罷了。你明天莫要過來了,你有婚約在身,心裡既動情念,就回去成婚吧,這裡不適合你。”

飛天聲音忽而淡了,又恢復平素的溫恬,若藍愣住,好半會,才道:“我不走,我永遠留在這裡當你的侍女。”

“我三千門徒,不缺你一個。”

“飛天,你是不是知道我……我喜歡你,我不會纏着你的,我還是做我該做的事,替你收拾房子,抄經卷……我不會打擾你……”

“翹若藍,我說,你現在就回去。”

“你總是這樣,我來了三年,你趕過我六遍,每次我總是自己跑回來。你便不怕有一次我不再回來了,永遠也不回來了。”

上官驚鴻知道,這次,她不會再回來了。在他將她身.體打開的時候,她的眼睛像是有意識一樣合上了,沒有怨恨,更沒有眼淚。

*

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帝后所坐的案臺時,上官驚鴻仍輕輕笑着。

兩側臣子都很是驚駭,說不清是爲他這一身並未換洗的血污,他與太子酷似的面容,還是他臉上的笑。

很多人想,睿王瘋了,但他微微搖晃的每一步卻似乎自有一股氣魄,令人怯畏。

衆人想,人誰都會有些畏怕瘋子,只是這樣而已。

終於,他在離案臺一步之距的地方緩緩站定,皇帝右手畔,女子關切問道:“驚鴻,多年不見,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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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看上官驚鴻不語,芳菲蹙眉又問,“孩子,你的頭髮怎麼都白了呢?”.

上官驚鴻在端詳芳菲,這張與不謝一模一樣的臉。

她保養得很好,幾乎還是年輕時貌美的容顏,瓜子窄臉,蛾眉杏眼,眉眼間書卷氣煙燻薄籠,歲月並沒在她臉上添了多少風霜,只是臉上當日墜崖時的疤痕雖淡仍在。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暗暗端詳着,宮妃、大臣……在看到他的臉後,也大概猜測到了太子生母和不謝,他和太子更深一層的關係。

“怎麼,花十餘年時間將自己的臉和腿治了?說老姨娘是擔心後宮最不缺美人,怕留不住父皇的心吧還是對我母妃的死心存恐懼,怕宮中冤魂?來”

上官驚鴻不答反問,芳菲被他說中心事,臉色一變,皇帝已勃然大怒,在看到上官驚鴻一身狼狽時的微澀一下蒸發得無影無蹤。他站起身來,喝道:“畜牲,向你姨娘賠罪,否則,朕現下便治你的罪,將你睿王府全府抄了殺了。”

寧王見狀不妙,立刻斟了杯酒上前,遞給上官驚鴻,上官驚鴻似乎忌憚到睿王府的人,眉宇一擰,還是接過了遞到芳菲面前。

芳菲微一遲疑,上官驚灝已離座上前,將自己手中酒盞遞過去,笑道:“用這杯吧。”

這一下,殿上看的分明,知太子之意,只怕這睿王早和寧王串通好,會在酒中投毒,從刑場看來,二人交情竟似極厚——寧王臉色果是微微一變,上官驚鴻眸光亦暗了暗,皇帝一聲冷笑,上官驚鴻摔了原來酒盞,拿過上官驚灝的酒。

芳菲卻只是笑着,似不以爲意的接過上官驚鴻的酒盞。

“皇上莫惱,驚鴻對我誤會太深。我當年若肯進宮,他母妃便不會冒充我進宮與你……倒成了今天的局面。茛”

其實她心中很是厭惡,雖有身旁皇帝利眸看的分明,不可能在指甲裡下投毒,但看他一身髒污,指上還佔有血跡,經由這樣一雙手遞過來……

她還是含笑飲盡。

皇帝緊緊握着她的手,一手輕輕拍着,柔聲道:“你這份胸襟哪。”

芳菲一笑,看着上官驚鴻,想閒話家常幾句,上官驚鴻盯着二人,眼內情緒翻滾着,手往懷裡摸去,皇帝極是機警,眼梢一瞥身側,夏海冰立時躍到上官驚鴻前面,上官驚鴻臉色一變,寧王就在他身旁,恰見勢不對,伸手想來擋,寒光一閃,寧王緩緩彎下了腰。

衆人大驚,卻見寧王胸前一片血跡,一把匕首插在心口。

上官驚灝眉峰一緊,將寧王拉開,夏海冰一怔之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色,終於沉聲喝道:“護駕,擒拿睿王!”

案臺上朗後衆妃大亂,兩側大臣亦驚得紛紛離座,秦將軍、兵部尚書、另有幾名武將一起同躍出,皇帝將驚嚇住的芳菲擁進懷中,

上官驚鴻看着從四周靠攏過來的禁軍,往後慢慢倒退,眸中盡是笑芒,道:“榮瑞,你不是想治睿王府的罪嗎,治啊,看我會不會怕你,要不,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別妄想用任何人威脅我,睿王府的人不行,五哥也不行。”

“翹楚死了,這天下誰也不能再威脅到我。”

芳菲一咬牙,掙脫皇帝,一跪而下,急道:“皇上,求皇上饒過驚鴻,他是不謝唯一的孩子了,讓他回府,莫再囚他殺他了,現下救相救寧王要緊。”

皇帝一拂桌案器物,怒道:“芳菲,若非朕見機快,這孽障殺的就是你啊!朕如何能饒他。”

芳菲卻死死拉着他,皇帝終於沒有下殺令,禁軍不敢下殺手,混亂中,上官驚鴻打翻十數個禁軍,揚長離去。

衆臣卻明白,上官驚鴻確實瘋了。

亦知道,這位芳菲娘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無可撼動。

殿中,七王子等人與三部尚書卻是心驚肉跳,這次拼死一賭,卻是賭錯了。

寧王重傷被送太醫院,不表。

*

夜。

一處宮殿,燈火華盛,卻是新闢給芳菲的宮殿。

殿內,皇帝擁着芳菲坐在長榻上,下首上官驚灝正在低聲稟奏什麼。因上官驚灝事先提出要求,夏海冰今夜沒有值夜,值夜的是左兵。

皇帝聽罷,猛地站起身來,他臉色鐵青,高大的身子劇烈顫抖搖晃,芳菲待要拉他,卻被重重揮開了,他眼中血絲像要統統崩裂出外,低吼道:“此事可有實證?”

“父皇,兒臣從大理寺夏家逃稅一案追本溯源,私下設法從莊妃貼身婢女口中問出,父皇不曾傳召侍寢之夜,莊妃確曾多次秘密出宮私.會八弟。”

上官驚灝心笑,我母.妃既要唱白臉,我何妨唱黑臉,總不成讓你走了,飛天。

父皇既準你離開朝歌,你們道我會出兵暗殺,皇帝的面子,我還是賣的。我不花一兵一卒,也能要你回來,看我登基,坐等受死。

皇帝緊緊閉上眼睛,良久,方對背後深衣蒙面的左兵道:“去,將上官驚鴻和莊妃給朕押過來,夏王近日一直昏迷,你帶人將夏王府包圍,將夏王的半邊兵符拿回來,交予太子。”

左兵領命而去,稍頃,莊妃被帶到,容色慘白,跌跪在皇帝面前,皇帝只是冷笑,芳菲心裡同樣報以冷笑,臉上卻苦笑道:“我原想着明兒將驚鴻和清兒一道宣進宮,這……”

上官驚灝卻知道,至此,上官驚鴻是徹底玩完了。

不論翹楚還是若藍,都該殺的,不必懊悔——這個能引起上官驚鴻和皇帝決裂的女人,飛天真正愛的人。

412

莊妃暫時被扣押。.

然而,左兵回來的時候,卻沒有將上官驚鴻帶回來鏡。

睿王已不知所蹤。

睿王府所有人還在,卻沒有人知道上官驚鴻去了哪裡,他似乎從出殿之後便沒有了蹤影。

上官驚灝一凜,他本便思疑上官驚鴻不可能如此便瘋了,因爲,這人本不知他會在此時揭莊妃一事,要防的是他會在睿王府一干人離開朝歌途中設伏。然而芳菲邀宴,表現善意,這人知芳菲必定在皇帝面前“相護”,如此一來,借亂逃走確是好時機!

而另一邊,皇帝雖怒寧王當日替上官驚鴻說情,但終與麗妃多年感情,麗妃爲人又極是賢惠——且刑場之後,麗妃即跪言常妃當年救命之恩,他暫摸不準寧王是否有協助上官驚鴻謀逆之心還是相報救命之情,是以,對其傷勢甚是憂慮。而太醫報,寧王重傷,傷在要害部位,並不似是苦肉計,且這苦肉計似乎毫無來由。

左兵又報上官驚驄仍在昏迷,病情不輕,搜了整個府邸,卻找不到半邊兵符。

皇帝大怒,又下令左兵遣人繼續密查兵符,並暗中圈禁夏王府紡。

他本甚中意莊妃,又見上官驚驄雖.戀翹楚,爲人卻甚是磊落,又越發持穩起來,也是爲給上官驚鴻天香閣攜翹楚而去當頭棒喝,是以當日授予上官驚驄半邊兵符,如今知莊妃失德,不禁思忖這上官驚驄到底是不是自己親兒,茲念多年養育深厚之情,上官驚驄此時又還在昏迷之中,最重要的是,內廷不穩的消息不能傳到西夏去,遂只命暗中封府,待查明上官驚驄身世再行定奪,否則,早將上官驚驄收監。

另外,他又下旨讓大理寺副卿接下宗璞職務——知宗璞是上官驚鴻心腹後,彼時西夏一行仍在,朝廷重職變動他自是不願教西夏知道半絲,只暗下旨意讓副卿慢慢接過宗璞手上的公務,今晚,是時候了!

隨即又吩咐左兵,以傷兄爲由,全國緝捕上官驚鴻!

本.欲以睿王府郎府寧王宗璞等爲脅,但上官驚鴻殿傷寧王,舍睿王府而走,郎將軍握兵在外,如今內廷紊亂,本便不能輕動郎家,何況郎家與他亦早成水火,果是誰都不可威脅他。除非那翹楚死而復生。

一番思慮之下,皇帝狠狠下令,若其拒捕,格殺勿論!

他做罷一切,只覺身心疲憊,心中疼痛:今日竟是如斯境況,如今,上官驚灝登基已是必然,上官驚鴻令他恨極欲.殺之而後快,只是再無人能牽制驚灝,他百年後其他子嗣只怕——

再說左兵領旨,想起一事,正待稟報,隨在皇帝身側的芳菲卻突然臉色一變,痛苦浮上雙眸,隨之緊緊捂住肚腹彎下腰。

她臉上汗如豆大,竟似極疼,皇帝大驚,立刻宣太醫。

太醫竟亦無法診出是什麼急病。

稍頃,芳菲咳出血來,血中帶黑,皇帝與上官驚灝方知,她竟是中了毒。

一時,宮內燈火通明,太醫院兩名院正亦被召來,後始診出,芳菲中的竟是武林世家唐門劇毒——蝕骨。

那實是一種慢.性之毒,中毒者若體.質強硬,可熬上二三年方殞了命去,但從心情激.蕩初發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夜半時分便會腹如痛絞、全身如被利刃剔骨,到全面毒發之時,便腸穿肚爛而死。

痛時萬痛,死時萬痛,死狀悲慘。

且最重要的是——此藥無解。

上官驚灝聞言一震,這是當日他在牢中令人將藥塗抹到鞭上,抽打進上官驚鴻肌膚血沫裡的毒,他母.親怎會同中此劇毒?

芳菲臥在皇帝懷裡,一張臉驚得煞白,她本爲皇帝即將傳位給上官驚灝而心情激動,不意竟誘發了毒素。

皇帝又驚又怒,左兵淡淡看了上官驚灝一眼,皇帝何等人,立下便厲聲喝問左兵可是看出什麼。

左兵將牢中之事說了,皇帝狠狠看向上官驚灝,吼道:“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你餵給你弟弟的毒現在居然喂到你母.親身上?”

上官驚灝眉頭一沉,回想殿中情景,隨即明白過來,皇帝幾乎在同一時間悟出端倪。

問題仍是出在上官驚鴻獻給芳菲那杯酒上!

曾聽說上官驚鴻瘋了,甚至將翹楚的屍身也剖了,染了一身鮮血,一身血衣赴宴。然而,他身上的血並不全是翹楚的,有些是他自己的。

是,芳菲喝的是上官驚灝交給上官驚鴻的酒,皇帝看着,上官驚鴻也不可能下毒,但他手裡沾了鮮血,血沾到杯沿……

上官驚鴻是故意的。

他用上官驚灝給他下的毒經他的血傳給了芳菲。

這種毒無藥可解,上官驚鴻身負絕頂武功,能熬到壯年也不定,芳菲卻不行!

芳菲渾身發顫,哭倒在皇帝懷裡,皇帝驚怒之際,上官驚灝狠狠道:“父皇,母.親,兒臣現下便親自去將那畜.牲抓回來,我要他碎屍萬斷!”

皇帝咬牙頷首,又看向太醫院一衆,沉聲喝道:“若無法將芳菲娘.娘治癒,朕要你們統統給她陪葬!”

一羣太醫嚇得身如篩抖,左兵上前一步,稟道:“皇上,睿王似乎另有用意。”

他說着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枚錦囊。

“這是卑職在搜拿睿王時,在睿王的書房看到的。”

上官驚灝聞言,猛地收住腳步,皇帝一把攥過錦囊,只見其上貼着一張紙,上寫:榮瑞啓。

皇帝恨不得將這逆子立刻五馬分屍纔好,他連忙將錦囊打開,卻見裡面有兩角細小白中帶紅之物,薄有磷光,又另有一張紙寫有數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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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12 21:49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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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樓

413

是夜,太子府。.

上官驚灝將兩封信分別摺好,一封交王莽,一封交給曹昭南,眸光闇然,脣邊卻慢慢浮起絲笑意,又隨即微微沉聲道:“一定要交到這兩人的手上。”

王曹二人將信收好,知茲事重大,都謹聲應了。

上官驚灝一掀披風,點了自己的護兵一千,到東曉街等候。

未幾,皇帝車駕到,由左兵領親暗衛一千,夏海冰領禁軍五千護送——皇帝已與夏海冰秘密相談過,夏海冰道誓死護主,莊妃之事,放在後頭。

一行人向江南——多年前芳菲隱居之地而進發來。

卻原來,上官驚鴻錦囊裡的紙箋寫着:若想芳菲活命,到其江南舊居……

他在錦囊中呈上的兩角白物,卻是狐丹製成的藥丸,從翹楚身體裡取出的丹。

這丹沒化,一直控住翹楚心脈之毒,但翹楚身死,已是沒用。

他說,他將之切割成幾份。

這兩角遠不足以保存芳菲性.命,最多隻能讓她延命數月,除非她能得到整顆丹丸。

太醫院無法可施之下,皇帝按紙上提示,將較小一角丹藥讓芳菲服下,果暫止了痛楚茛。

上官驚鴻果是有藥,並非虛假。

多年前,老鐵亦服過此藥,但皇帝親到睿王府時,老鐵已然不在。上官驚鴻雖舍睿王府,他的老僕卻仍忠於他。

誰都知道,上官驚鴻必不會輕易交藥,他要藉此羞.辱對付衆人。

這個人確實已經瘋了,不惜一切,他手上雖無兵馬,此行卻極是兇險,但皇帝不管,勢必要替芳菲奪下丹藥!

車行數天,這天入夜,將到舊居,芳菲絞痛又犯,皇帝心疼之極,不斷吻着她的臉頰,芳菲氣喘吁吁,抓着他的衣襟,皇帝恨聲道,朕拿到藥之後,必定誅殺這畜.牲,你莫要勸阻朕。

“這……”芳菲緊蹙雙眉,心中咬牙卻道,我自是要他死!

他將剩下的丹藥給芳菲服下,低道:“我已寫下傳位詔書,按祖宗家法,放於金鑾殿內,也已告灝兒。”

芳菲服藥,疼痛止住,聽得他的話,心中歡喜,兩人耳鬢廝磨了一陣,芳菲想,此行若成,這十多年治療的苦難也值了,以後她便可以和這個男人永遠在一起。

不謝,你死了,你輸了,他愛的是我!

……

兩人說了會話,都是以後的快活生活,芳菲感覺有些疲乏,偎進皇帝懷裡,小憩起來。

及至到得山下,皇帝將她抱出馬車。

舊居建在山頂,一片紅桓綠瓦,幽雅美麗。但見四下山巒起伏,羣山逡險,山腰各處有少數獵戶人家,燈火渺渺,很是寂靜。

上官驚灝點兵一百,左兵和夏海冰從暗衛和禁軍中點百名武功好手,皇帝見準備就緒,便令上山,突有一人到來,卻是一名青年,似是上官驚鴻的人。

果然,那青年緩緩看了衆人一眼,道:“我家爺交待過,翹主子是上官驚灝所害,他不想見到上官驚灝!若這人過去,他便即刻將藥擲下這萬丈深谷!”

衆人一驚,皇帝狠狠盯了上官驚灝一眼,冷笑道:“好啊,原來翹楚是你所殺,果夠狠心果夠手段!”

上官驚灝也不辯駁,眸光一動,只微微低下頭。

皇帝冷冷拂袖,領衆人離去。

走到半山,芳菲突感頭昏目眩,皇帝很是擔憂,親自抱了芳菲施展輕功上山,左夏等人連忙緊隨在後。

到得屋子,卻不見任何人蹤,皇帝大怒,突聽得一陣笛聲從屋後傳來。

左兵、夏海冰在前掩護,簇擁着皇帝往後院走去。

衆人掩在一片樹叢中,只見後院有一個亭舍,一大片開闊山地,芳草萋萋,目光到處卻也極爲兇險,那山地盡處,山下盡是懸崖峭壁。

此時,玄月當空,上官驚鴻卻亦並不在這裡,反有兩名女子並肩坐在崖邊。

皇帝大疑,正想喝問,左兵卻突然重重一按他的肩膀,他心中一動,略側看去,卻見左兵示意他莫動,似在說:皇上,有可疑。

左兵又迅速看了夏海冰一眼,示意他莫出聲,背後衆衛見狀,也自屏了聲息,等候吩咐。

有蟲鳴從草坳裡傳來。

這百多人的崖頂,竟靜得摻人。

說來也怪,那兩名女子似乎並沒覺察到背後有人,猶自低聲說笑。

二人一穿珍珠紅,一着湖水綠,衣袂飄飄。

芳菲瞋眸看着,渾身一顫,突地掙脫皇帝的懷抱。

這時,兩名女子似乎也說到興處,那珍珠紅女子不知爲何突然猛一轉身,她這一轉身,衆人都大吃一驚,她卻仍是沒有覺察到有人,只道:“姐姐,你快看——”

湖綠女子笑問看什麼呀,她說着也很快轉過身來,那珍珠紅女子卻快速回轉,面向懸崖,她回頭一瞬,眼中抹過一絲幽詭……湖綠女子正惑然,說,哪有什麼東西呀,她話口未完,旁邊女子已直挺挺栽下懸崖——

湖綠女子大驚,怔怔站起來,顫抖着身子,厲聲喊道:“不謝……”

“怎麼會這樣?不是這樣的,故意摔下去的明明是我,怎麼會是你?不是這樣的!”

“你摔下去,他記住的就會是你……”

“不可以,他那次到山莊來,我們睡在一起,夜半的時候,他喊的是你的名字,你在宮中,他愛上你了嗎?不會的,當初他江南遇刺,他一直以爲,救他的是我,你答應過我,你永遠不會告訴他的,我和他先有了夫妻之實,你小時候生重病,爹孃不在,是我揹着你去求醫的,若沒有我,你早死了,常不謝,你不能恩將仇報,他是我的……”

隨着綠衣女子的厲哭飄滿山谷,芳菲猛地奔出去,亦對着山下咬牙嘶喊。

——————————————————————————————————

414

皇帝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若非左兵和夏海兵緊緊扶着他,他幾乎跌摔落地。.

終於,他使勁揮開兩人,走到猶自對着山谷嘶喊的芳菲背後,一把扳過她的肩膀——他呲了眉目看她,肩上的疼痛彷彿令芳菲稍稍清醒過來,她驚恐地回望着他,“皇上……”

皇帝卻猛然搖頭,四下的人只聽得一聲清脆,芳菲已被他一掌甩到臉上,芳菲捂臉後退,似乎更清醒了幾分,吃驚地看向不遠處的湖綠女子——那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突然,一道身影從崖下躍起,卻是方纔在墜崖的紅衣女子,另一名與自己模樣相同的人。

她和綠衣女子伸手往臉上一抹,兩張相同的容顏頓時變成了冬凝和郎霖鈴。

那陣眩目如墜夢境的感覺在背脊冷汗下幾乎立刻退個乾淨,芳菲知道中計,她心口砰跳,顧不得其他,便向皇帝手臂握去,顫然道:“你聽我解釋,事情並非這樣的……”

不知道那蝕骨是什麼滋味,是不是如同自己此時一樣,全身都是刀挖的疼痛,連呼吸也被壓得緊緊的,一張嘴便疼。

皇帝低低笑着,腦海裡驀然浮上那張和眼前女人酷似的容顏,那個語兮笑兮的女子,突覺眼前這臉醜陋無比,他毫不憐憫的將向自己手上抓來的女人揮到地上,伸手便從夏海冰身上抽出佩劍。

他舉劍往芳菲刺去,卻聽得一聲輕笑,笑聲裡盡是諷刺和嘲弄,他頹然明白,無論他這時再做什麼,都已晚了來。

不謝。

他都對她做了些什麼。

其實,這多年來,多少次夢徊夢到她。

他告訴自己,那是芳菲。

他當日將她囚禁起來的時候,她向他解釋,他並不信,只冷冷對她說,除非她肯認錯……他纔會考慮原諒她。

其實早已愛上她罷茛。

若她認了,他就有理由不辜負芳菲,不再理她。

因爲她並不是一個好女子,她心狠手辣。

她難產,血染內殿,進去一刻,其實已經後悔了吧,只是,她是罪有應得的這個念頭支撐着他。

他滿手鮮血,卻希望和一個善良無爭的女子相伴。只爲那年一面之緣、數句投機並不知他身份的女子竟肯爲他將刺客引開,捨命相救。

他自此愛上了她。

爲何昏厥醒來的時候卻錯認了。

記不清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此時,一手濡溼。模糊的視線中,只見男子一身銀白長袍,手持玉笛淡淡看着他。

“驚鴻,父皇……”他顫抖着說了半句,卻再也說不下去——對方的目光疏漠得像頭頂的月光。

半生的願望一瞬落空,芳菲看看皇帝又看看上官驚鴻,驀然想起這許多年來盤旋在她夢裡那滿身鮮血女子的影像,她又驚又怕,止不住渾身激烈顫抖,絕望和怒意也一併迸發出來,她死死看向上官驚鴻,“你給我的藥有問題,你在紙上特意寫上,第一次毒發時,服食較小一片,來到這裡方可服食剩下一角。這第二角藥……”

上官驚鴻嘴角微揚,“嗯,是有問題。這第二角丹藥上沾有迷幻之藥,這藥擾人心神,你看到與當年截然相反的情景,如何不反應。”

芳菲掙扎着起來,走到皇帝身邊,“皇上,你亦是聽到的,是他算計我,那藥有問題。”

皇帝卻突然伸手掐住她頸脖,她大驚,死命掙扎,在她以爲自己就此死去的時候,皇帝又突然將她放開,她跌到地上,撫住痛苦的喉頸,駭怕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朕不能就這樣放過你,朕要將你囚起來,你慢慢等死吧……”

皇帝輕輕笑說着,他伸手一揮,立時有兩名禁軍上前,將芳菲捉住。

芳菲看着眼前男人,只見他鬢角微霜,他也不過四五十歲的年紀,容貌依稀是舊時模樣,高大清俊,眼中卻盡是權者的犀狠。

她緊緊盯着他,這時對於生死的恐懼反爲淡了,他的話讓她的心慢慢沉下去,她愣愣看着前面深崖,緩緩流下淚來。

她輸了?

她輸了。

不謝死了這麼多年,她卻仍是輸了。

她失去了這個男人。

……

皇帝一口血沫咳出,左夏兩人趕緊將他攙扶住,他這時卻企盼的看向上官驚鴻,上官驚鴻卻看也不看他,亦不打話,只走到崖邊緩緩坐下。

“朕知道,這時候朕說什麼都已沒有用,朕這便回朝歌,將詔書改了,傳位於你。屆時,你想殺了朕替你母親報仇,只管動手。”

上官驚鴻沒有說話,便是冬凝和郎霖鈴也說不準他這時的心思。他散了鬢髻,一頭白髮披在肩上,發末束以藍緞,和往日很是不同,背影寬闊冷峻。他似乎從懷中掏出些什麼東西來,隨即低了頭,端詳着手中的東西。

皇帝心中一慟,想了想,啞聲吩咐道:“海冰,你立刻下去,傳朕口諭,將上官驚灝帶上來。”

夏海冰領命,領着數人立即下了山。

這時,上官驚鴻的笑聲低低傳來。

兩廂無話,各自而持。

然而,過了盞茶功夫,只聽得馬嘶人聲沖天而來,山下是一片宏大茂密的林子,人馬似乎竟在裡面廝殺起來。

皇帝大大一震,正要攜左兵下山相看,恰夏海冰滿身血汗,倉促而回,顫聲道:“皇上,太子叛變!”

——————————————————————————

415

皇帝一驚,隨即冷冷笑道:“就憑他帶來的一千護軍!”.

他說着卻很快住了聲,因爲夏海冰身上情況看來並不樂觀,果然,夏海冰苦笑道:“不,皇上,太子有援兵。並非護兵一千,而是上萬援軍。他說恐防有變,特意調了兵馬過來,卑職言明去意,太子不肯隨我上山,反下殺令。如今卑職手下幾名副手正領兵抵擋,但我們這邊情況很是不利。”

“援軍?”

皇帝大震,“他用了他手上半邊兵符到邊關點兵……”

上官驚灝事先竟已做了防範!

“可惡!”皇帝咬牙,他身子微微一滑,左兵用力扶住,道:“卑職等誓死保護皇上。”

他背後一衆兵士亦隨之齊聲疾呼。

這時,突有腳步聲響,左夏二人一凜,往皇帝面前一掩,只見一行人從亭子另一側的樹叢轉出來,宗璞爲首,後面隨着睿王府一干人。

又有一人從衆人背後緩緩走出,竟是莫存豐踞。

皇帝微微一皺眉。

“爺。”

景平一聲低喚,上官驚鴻終於從崖邊轉過身來,他手上拿着一枚藍色錦囊,衆人知道,那是他從翹楚身上取下來的。

他將荷包小心放回懷裡,淡淡點了點頭。

卻原來,郎霖鈴和冬凝隨上官驚鴻先離開,衆人在皇帝派人搜府之後也悄悄離開了朝歌,

皇帝和上官驚灝彼時重心不在他們身上,是以路上並沒有阻礙,他們抄僻靜幽徑上了山黔。

上官驚鴻問景平,“可將她安置好了?五哥五嫂他們呢?”

景平知道他問什麼,忙回道:“按爺吩咐包下鎮外客棧,翹主子的屍身保存在客棧冰窖裡面。麗妃娘.娘也已暗中出宮,現下和夫人在客棧照料着五爺。另外,也暗下通知了七爺他們離開。”

上官驚鴻頷首,這時,莫存豐趕緊道:“八爺,奴.才大膽做了個決定,已安排莊妃娘.娘和小皇子秘密離宮,現正送往夏家。”

“你竟敢假傳朕口諭?”

皇帝冷冷看向莫存豐,莫存豐低頭只道“奴才有罪”。

莊敏的事,皇帝自是不可能公開,扣押也是暗中進行,皇帝對莫存豐有所保留,並非事事讓他知曉,但上官驚鴻進宮前夕,曾派人通知他暗中保護莊妃和小皇子,並告知他皇帝離宮後可暗中隨寧王離宮。

是以,皇帝離開當晚,上官驚鴻雖不知莊敏因逆倫一事被扣,莫存豐亦不知具體,但他在宮中人脈極廣,卻知道莊敏被囚了。

他是老狐.狸了,猜想必將有大事發生,他和曹昭南相鬥數十年,自是不可能去投靠太子,他既將身家性.命都押在上官驚鴻身上,這時準備一搏到底。他想上官驚鴻既重莊敏,便設法將莊敏救下。

他是皇帝貼身大太監,伺候皇帝多年,誰會想有他,這假口諭一傳,果湊了效。

皇帝見上官驚鴻心繫莊敏,苦笑道:“你當真喜歡這女人?”

上官驚鴻不置可否,旁側郎霖鈴黯然一笑,沈清苓緩緩垂下眼眸。

左兵是銳警之人,早在夏海冰回來之際,便派人下山打探情況,這時,有兩名暗衛回來,都是一臉急色,“報,我們的人抵擋不住,太子即將殺上峰來。”

皇帝氣血上翻,緊緊握着左兵的手,他極目而眺,只見山下稍遠之處火光透亮,然林木遮天蔽地,又是夜黑如濤,人馬在林中娑影穿梭,看不清戰況,但那不斷迫近的廝殺之聲,彷彿敲打在心上。

山中不同別處,方圓是連綿的空曠,可納人可戰鬥,是以上官驚灝能調兵遣將到這裡。

Wшw●тт kΛn●¢ ○ 出發前爲防意外,在上官驚灝的懇求下,他寫下詔書。如今,上官驚灝只要將他們盡數誅殺,便可登基爲王!

夏海冰道:“皇上,卑職率兵死守此處,左兵護你和八爺從另一側下山。”

“這行不通。”宗璞卻打斷了他,“義父以爲太子爲何事先便有所防範?翹妃之死,受益最大的人是太子,八爺後憑此斷其是兇手並非武斷。常妃殿舊襖無故失蹤,必是兇徒所爲,然秘密既在翹妃身上,則襖中必定無物,八爺突讓皇上到舊居來,太子心思慎密,念及空襖,怎會沒有所慮?他既有所思慮,必早已做準備,調遣了足夠的人馬,這另一側的路,我們來時無阻,如今只怕難了,太子必已派人在那邊堵截。”

“但兩兩相比,仍是小路安全,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只要朕能回到朝歌,就可頒召除亂。”

皇帝此時也顯出國君的威嚴來,沉聲說道。

他話口方落,卻聽得有禁軍驚聲叫道:“他們已殺到山腳了。”

靠近山腳處林木漸少,視線可及,衆人看去,果見太子的兵馬已將禁軍逼殺到山坳處。

衆人大驚,不管是皇帝的人,還是睿王府衆人。這時皇帝也顧不上其他,伸手便來拉上官驚鴻,“此時不是你與朕慪氣的時候,你我先離去,小徑縱然設伏,但太子的主力在來路上,我們仍從小路殺下去……”

上官驚鴻身影一動,卻向來路走去。

那是送死所爲!

但睿王府衆人一聲不響隨了過去,皇帝一咬牙,與左夏二人領兵掩護。

山腳下,這一場廝殺很是激.烈,到最後,上官驚灝領兵竟將皇帝的禁軍和暗衛殺個七八。

即便以芳菲爲脅,上官驚灝亦臉色不改,令兵士撲殺。皇帝等人負隅頑抗,男子身上,人人都已負傷,情勢險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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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種情況下,上官驚鴻亦沒下殺手,只將近身的敵軍砍傷打翻,護衛着每一個人。.

他似乎沒有揭穿芳菲的喜樂,亦沒有戰況危殆的悲傷來。

他只是捨命一般護着每一個人,從睿王府的人到榮瑞到這邊的小兵。

每個人心頭都染上一股悲傷。

爲這即將罹難的苦痛,又似乎只爲這個男人。

上官驚灝在不遠處,被軍士護圍着,輕輕的在笑。

此時,上官驚鴻正在抵禦數十個兵士,上官驚灝眼眸一暗,抓起馬腹上的弓箭,緩緩將弓拉滿。

嗖的一聲,劃破夜色茛。

皇帝等人各在打鬥,卻有泰半的人看到了向着上官驚鴻疾飛而去的箭。

衆人俱驚,卻誰都有敵在前,不可相救。

突然,林間一聲厲嘯,一人躍到半空,橫刀一斬,將羽箭砍成兩截。

一隊軍馬呼嘯而出,爲首兵卒,高舉軍旗。

“八爺,幸虧你等在大路之上,此處燈火通明,微臣方能及時循光趕到。”

火光照耀,上官驚灝臉色一凝,只見旗上,一個“郎”字飄揚奪目。

……

榮瑞二十八年秋,江南一夜伊始,東陵爆發建國數百年以來最厲害的內戰,其後數十場戰爭,史統稱奪嫡之戰。

這場戰爭在東陵史上留下了最重要的一筆,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那戰況戰果往往出人意料。

首先,江南一役,睿王將敗,遠在變觀的大將——郎延平領數萬兵士如天兵降,敗太子於野。

可郎將軍亦無法一舉拿下太子。

在追趕太子時,爲東陵另一員大將領兵阻於江南郊。

那員將領卻是秦將軍,一直爲寧王馬首是瞻的秦家。

原來,太子早在圍場狩獵,已與秦家大小姐秋雨交好,秦家也在之後暗中改投太子。

後世在研究這段歷史時,認爲秦將軍所以叛寧王,只因寧王獨寵正妃不肯與秦家結親,且其相助睿王,即便睿王登基,秦家得記大功,終疏兩層。於太子而言,秦將軍卻是國丈,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兩位皇子同樣遠慮,早便致信秦、郎二將。秦將軍接信即赴邊關,將自己部分兵馬調出趕來。郎將軍亦然。

包括太子在內,各人都是小規模調兵,開始之初,並不想引起大轟動,一切秘密進行,似乎誰都認爲可以不動聲色將對方擊垮,卻誰又都旗鼓相當。

郎將軍相助睿王一事也多爲後人道。

實際上,此事看似古怪,實則不然。

郎家與睿王鬧翻並非虛假,但與睿王決裂的是郎相,郎將軍實則暗中一直支持睿王。到最後一刻,這位將軍成爲睿王最強的後盾。

據史學家研究,睿王雖深寵側妃翹楚,但與郎家決裂之始,已於一深夜遣家僕老鐵派人送信至邊關。

後來,年月久遠,信的內容已不考究,只能從郎將軍的手記窺得一二。

史學家普遍認爲,睿王打動郎將軍的原因有二。

一,睿王的親筆信在決裂之初已送到郎將軍手上。睿王是有誠意的,且這誠意落在郎將軍身上,這讓郎將軍感到欣慰,認爲睿王比賢王更懂得,真正掌握郎家命脈的是誰——兵權在郎將軍手中,而非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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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並非說郎將軍忌諱自己的父親,但上官驚鴻對戰將的看重,讓他認爲,上官驚鴻對戰爭的把握比賢王深厚許多,且上官驚鴻本身便有實戰經驗,這樣的皇子更可能取得天下,護住江山。

郎家需要傳世,這是郎相選擇賢王的原因,郎相認爲上官驚鴻不愛郎霖鈴,日後必定怠慢郎家,但這位老相爺在緊要關頭裡卻倒置了本末,郎家要傳世,首先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在爭鬥中脫穎而出又肯提拔郎家的君主。

對郎家再好的人,沒有戰和守的能力,也是枉然。

二,信中睿王言明自己所愛是誰,但必不負郎家。

這不欺瞞不卑亢,闡明相互倚侍利害干係,反比任何奢華承諾來得實誠。

後太子整頓兵馬率先回到朝歌,並用兵符調出邊關剩餘九萬兵馬,將朝歌約三萬禁軍入編,秦將軍亦將自己十萬兵馬調出。二十三萬大軍封鎖朝歌並皇城,太子請出金鑾殿上詔書,詔告天下,言皇帝被睿王所擒,以清君側爲由討伐睿王。

另一邊,軍力稍在秦將軍之上的郎將軍,十五萬大軍擁皇帝和睿王於朝歌毗鄰都城鄴。

而讓這場奪嫡之戰更添上一抹色彩的是——另外兩名親王的加入。

其一是賢王,郎相擁賢王於南,南燕翔國世子燕紫熙請兵十二萬爲賢王押陣,以太子詔書乃假僞,皇帝爲睿王所囚等爲由,輔助長子一登大統。

最讓人意外的是,割據於西北靠近邊境的夏王。

太子回到朝歌之後,曾派人抄了夏府,卻發現王府中昏迷的夏王是假夏王。

一招金蟬脫殼,瞞過所有人,上官驚驄不知什麼時候竟已帶着夏總管和銀屏離開了朝歌,並以半邊兵符調出邊關十萬兵士。

至此,邊關防守澄空。

賢王和夏王一直很安靜,割據一方,而在入秋的一個多月內,上官驚驄和上官驚鴻卻進行了十多場戰爭。

二人用兵皆極爲小心謹慎,是以死傷不多,互有勝敗。

當然,上官驚灝以人勢之優,勝多。

實際上,僅以戰略位置而言,朝歌亦是大利。

它位於東陵最東,前靠鄴城,後臨山脈。東曉郡爲界,將鄴城和朝歌分開。東曉既爲朝歌外邑——保護朝歌和皇城最重要的關卡,城牆堅厚連綿,多個城門,城門堅固難摧,可攻可守。

上官驚鴻數次發動攻城,亦無法拿下此郡,更莫說進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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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15 23:1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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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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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節筆誤:而在入秋的一個多月內,上官驚驄和上官驚鴻卻進行了十多場戰爭。.

上官驚驄應爲“上官驚灝”。

—————————————————————————————————————來—

當然,朝歌地理亦有它的弊處。

它前部既有敵駐守,背腹又是遼闊連綿的山脈,在拿下鄴城之前,一旦糧草將盡,上官驚灝軍隊外出買糧極難。

往背後走,需攀繞重重山脈方可有路徑折返東陵南北方城郡,軍需大,又是至關重要之事,必須派出重軍達數萬,然而,這一來路途極遠,疲軍不說,更說不準上官驚鴻會否亦遠行軍,設伏于山峰出口之處。即便上官驚灝派探子探測山地出口處無敵軍影蹤,亦不會輕易派兵出去,慎防中計。

而若想從前方鄴城出,除非徹底滅掉上官驚鴻軍隊。

兩路皆不通。

然而,這弊端至於上官驚灝卻似乎無礙——據郎將軍當日從邊關撤走的兵士報,曾見幾乎同時撤走的秦軍士兵駕了無數糧車離開。秦將軍接太子報,似早便做好準備,除朝廷配備的軍糧外,暗中向邊關各城郡的糧商購足了糧食茛。

上官驚灝糧草充足,可維持一段時間,是以他似乎並不急於主動攻擊,這看起來竟有讓長途跋涉過來的兵士養精蓄銳之意,以期發動一次大規模殲滅之戰,一舉拿下鄴城。這樣,便可保兵力對付賢夏二王。

以致上官驚鴻這一方雖駐鄴城,可隨意後撤、向其他城郡購買糧食,卻反處於一種被動狀態。

而未幾,分據四處的四名男子都接到信報,西夏屯兵三十萬於西北邊境。

這消息讓所有人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

皇帝於鄴城詔告天下,盼四子先釋前怨,以國爲重,一致對敵。但這則告詔如石沉大海,四王並不迴應,便是同在鄴城之內的上官驚鴻亦不說不問,皇帝希望促成的秘密會晤落空。人心自.私,東陵浩浩大國,卻終於落入一個前所未有的困險之境中去。

隨後,上官驚鴻密見鄴城官吏,環鄴城行走數趟,又仔細將東陵各郡地圖仔細研看了一宿,在幾次小規模攻城失敗後,竟下令大舉出兵攻城。

所有人都不贊成。

這種時候誰不急?誰也都知道上官驚鴻急,但急歸急,決計不能亂。亦誰都知道上官驚鴻智謀,但對於這次進攻,無不心驚。

拿不到兵力分佈的情報,進攻就好比一場賭博。

東曉城郭綿長,城門極多,根本不可能知道上官驚灝每一輪戰役怎麼安排各門守兵,哪處輕,哪處重。

只攻一個城門,對方可迅速從其它城門調出兵馬過去支援。

分散攻擊,以少數之兵攻擊有重兵防守之門,必折損兵將;遇多數之兵攻擊弱兵防守之門,亦不必驚喜,不管這城門的防衛相較其它城門有多薄弱,實際布兵必定不少——兵馬數目上,上官驚灝較上官驚鴻有絕對優勢。再者,灝軍本便居高臨下,投石器,羽箭,一輪抵擋下來,其他重兵駐守的城門,裡間士兵已然殲敵,可趕來支援,到最後,仍是上官驚鴻失利。

但上官驚鴻彷彿發了狠,他研製了一些新武器,命工匠趕製出來。

這一仗,他對各個城門均衡用兵,七萬大軍分用到七處城門上,只在一個他於地圖上標識爲“角”的城門下了重兵,揮軍八萬攻打。

十五萬大軍盡數而出。他親領兵將,對角門發動最凌厲的攻擊,似乎試圖以分散又集中的方法去破這個城門。

角門幾乎被攻破。

可惜,終沒有成功。

上官驚灝親率十五萬軍兵在這個城門上迎戰,後來殺得性.起,更第一次大開城門殺敵。

似乎,這角門也是他極爲看重的城門。

這一役鴻軍傷亡慘.烈,灝軍死傷達七八千,上官驚鴻卻折損了幾近五萬的兵馬。

上官驚鴻大敗,五萬兵士命喪其手。

硝煙瀰漫在雙城之間,屍.體的血腥味道盈滿整個天空和大地。

夜鴉厲叫,到處充斥着死亡的蒼涼氣息。

……

夜,鴻軍將帥軍帳。

帳中,各人臉色凝重,終於,皇帝沉聲道:“老八,你不可再任意妄爲,你若信不過朕,兵權暫交給你五哥,讓你五哥督戰。”

衆人聞言,相互一眼,郎將軍率先跪下,一記長笑充滿悲意,卻緩緩道:“陛下,願爲睿王鞍馬,無論生死。”

睿王府衆人更是二話不說,刷刷跪下,宗璞和寧王相視一笑,亦跪下道:“同郎將軍言。”

衆皇子和幾名尚書面面相覷,皇帝卻是一僵,良久,方苦笑道:“好,好,即便明日便戰敗,有這些忠心之人,驚鴻,你亦不枉此生了。”

“你有的,朕不曾有過。”

也許,有過,只是已經失去了。

他搖頭笑着看了看夏海冰和左兵,前者苦笑,後者眼瞼微低,看不清神色,卻謙謹一躬。

冬凝怔怔看着上官驚鴻,從在翹楚身上拿到常妃的秘密那天開始,上官驚鴻的話越來越少,兩眉之間的皺褶卻越來越深。

他的眼睛,安靜淡然得像塊玉。

這時,他仍是一言不發,靜靜看着前方隨風輕揚的營帳。

他心裡的傷已經好了嗎,因爲重心全數落到這天下上面,所以纔會如此瘋狂。

這樣也好。

至少不必那麼絕望,戰死總比絕望而死要好。

死去的女人怎麼比得上這天下。

何況,他還有一直支持他的郎妃,有最初的摯愛清苓。

看着郎霖鈴和沈清苓凝站在下首,以妻子以情人的眼神看着上官驚鴻,冬凝心下輕笑,悲哀笑開。

帳內陷入一片衰敗蕭條的氣氛之中,帳外突有腳步聲急至,有兵在外顫聲報道:“出大事了,請睿王快出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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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隨上官驚鴻急出,左兵走在後,眼中猶自打量着那大帳一角的碩大丹爐,打造兵器之始,上官驚鴻就同時也開始熬煉一種藥液,讓人塗抹在兵器之上,兵器經擦拭,鋒芒使更盛。

今日雖慘敗,但對敵之時,果見兵器很是銳利,輕輕一劃,敵軍已皮綻肉.裂。

……

帳外,只見對面城池,東曉郡內焰火騰空,如一隻火鳳來。

對方這是要燃焰火以慶?

可似乎又不像,若是慶賀,那焰火似乎又單薄了些許,稍縱即逝。

上官驚鴻一口血沫溢出,衆人一驚,明白他是受了刺.激,營帳之間都很是安靜,士兵們還沉浸在同伴的死亡、還有明天的未知之中茛,

在外的兵士都憤怒地看着這位將軍,這個妄顧軍士生命的男子,在對角門的進攻中,他看着無數士兵被殺,竟仍下令一次又一次進攻……

見狀,人人心中都有一絲後快,卻又對這名男子心存恐懼畏怕。

不知誰竟還說了聲“好”。

“誰還敢嚼舌根,斬。”

兵部尚書沉聲一喝——戰時,他亦是其中將領,和寧王、夏海冰、左兵和七皇子等人亦負責掌一部份兵。

景平和景清趕緊攙扶住上官驚鴻,上官驚鴻凝着近處一名持刃士兵,嘴角卻碾出一絲笑意,“郎將軍,你親領二萬軍士到經南北幾郡繞道到迦雪山脈,在出口處駐紮,左大人作副帥,隨行協助,左大人對擅用探子,即派大批探子從山脈一路而進,探查是否有灝軍影蹤,若有之,請速派人回鄴報。”

“鄴城此處,不可再發動任何進攻,死守嚴防,一定要守住。沒有了糧草,上官驚灝支持不了多久……”

他說着頭一歪,竟然昏倒過去。

衆人大驚,知他舊傷未好,又在戰爭中添了新傷,雖服下剩餘狐丹,卻抵不過此時怒急攻心,立即命人傳了軍醫,軍醫在內診斷着,衆人在外,一邊擔憂着,一邊卻又爲上官驚鴻的話感到奇怪。

上官驚灝怎麼會突然沒了糧草,這怎麼可能?

上官驚鴻到底在說什麼?

驚疑之間,左兵卻突然眼中一亮,讓士兵即傳鄴城官吏。

衆人越發奇怪,他卻劈首就問,“八爺密召你們,可與你們探討過什麼問題?”

“回大人,睿王曾問東曉郡內農物佈置的情況。”

聽罷衆吏回答,宗璞微微一震,脫口道:“此間地勢使然,谷稻方始漸熟,尚未收成。他早前曾在鄴城城內四處察看,看的並非城中佈防,而是農物收割情況,鄴城與東曉毗鄰,處同一地域,鄴城穀物未全熟,則東曉必定也一樣。

“他下令攻城,角門一塊難道是東曉郡內農糧所在之地?”

各人聽聞,一個激.靈之下,命人取了地圖來,衆人或居朝歌廟堂,或遠在邊關,對東曉地形不熟,但鄴城官吏與東曉只是城牆之隔,往日多有貿易往來,彼此情況極爲了解,這一圈點下,那角門竟真是糧物遍植之地。

上官驚鴻是想攻破城門,從彼進,摧毀尚未收割的糧草?

十皇子悻悻道:“這好是好,但對方手上仍有足夠糧草,何況,若能攻進城去將地上糧物一把火燒了還好,如今八哥賠了四萬多人的命,卻……一無所獲。”

六皇子和七皇子沒有出聲,卻亦是默認了十皇子的說法。

“五萬兵馬,你們以爲那是什麼,”寧王厲聲喝道,隨即搖頭道:不,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宗璞抿脣苦思,皇帝緊緊閉眼,他……半點也不瞭解他這個兒子的想法,他沒好好愛過他,甚至,不及他的兄弟朋友堅定……

郎將軍來回踱步思考着,郎霖鈴卻無心思考,無論什麼時候,上官驚鴻始終是上官驚鴻,帶領着衆人的上官驚鴻,她不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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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着簾帳,等待軍醫的消息——景平等人在裡面陪着,景清像只蠻橫的牛犢子一樣將她和清苓都驅了出來,不讓他們靠近。

沈清苓這些天,也變得很是安靜。

她驀然發覺,不知從什麼上官驚鴻似乎沒有再和沈清苓說過一句話。她淡淡道:“你可還好?”

沈清苓看了看她,自嘲一笑,仍舊看着軍帳,並沒有說話。

是宗璞一聲怒斥,才引起沈清苓的主意。

卻是冬凝剛從軍帳出來,突教左兵握住手,左兵最終雖饒過她,冬凝想起二人曾經的親密,臉上頓時一熱,又是在大夥面前,慌忙掙扎,衆人看二人模樣親密,都吃了一驚。皇帝也連連看了幾眼,左兵朝皇帝一躬,一攬冬凝的纖腰,即施展輕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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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樓

冬凝聽到背後一片聲音,又羞又急,惱道:“左兵,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快放我下來,我要照看驚鴻哥哥。”

左兵卻並不撤手,將她徑直帶到一片谷地,纔將她扔在稻穀垛中,冬凝方惱怒坐起,卻又教他握住肩膀,半帶調侃的聲音淡淡而來,“秦冬凝,兩軍交戰,你父.親和姐姐在那邊,你在這邊,你不難過嗎。”

冬凝心中一黯,這多天以來,除去上官驚鴻曾問過她,所以人的心都在戰事上,便沒有人再問過她了。

她咬緊脣,擡手擦了擦眼睛,卻見左兵眸光一暗,兩片溫熱已覆到她脣上,她腦子一嗡,頓時僵在原地。直到他毫不客氣地頂開她的脣瓣,舌尖滑了進去……

“你放開她,”

直到一聲沉喝從背後傳來,冬凝才一驚,猛力推開左兵——宗璞胸.口猛.烈起伏,眼中怒意盛極,一手便向冬凝抓去,左兵眉宇一低,伸手在谷地上折了一簇穗兒,一抱冬凝,施展輕功離開。

皇帝說,左兵辦事穩妥,也沒有人追過來,只有他……

宗璞自嘲一笑,定在原地,良久,方循原路慢慢折回。

回到大帳的時候,卻見冬凝從帳外一個士兵腰間拔出佩劍,往左兵手臂輕輕一揮,左兵手中還拿着穀穗,血水滴到穗上,整支穀物頓時發黑。

宗璞一驚,衆人已相繼失聲道:“蝕骨。”

“不,這毒必定不是蝕骨。於人體應該無妨。是,睿王是能煉毒,但這大規模死傷,屍橫遍野,必起大瘟疫。這樣的瘟疫足以屠城。最後,誰都不能倖免。”.

左兵微微挑眉,一字一字道。

郎將軍恍然想起什麼,環了衆人一眼,低道:“我懂了。秦將軍當日運走的糧草必定沒有我們想像的多,這裡其實有一個破綻。我和他各自領到江南救援的兵馬除外,我們二人在邊關的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撤出邊關,趕赴朝歌,他們只較我的兵先走一步,若他們身上帶有大量糧草,行軍不可能如此之快,比我們先到朝歌。八爺想是早便注意到這點了。”

至此,所有人都一瞬怔住,終於全然明白上官驚鴻所做一切。

從秦將軍虛假的糧車開始,上官驚灝遲遲不主動進攻,最重要的目的在於,他在等穀物收成。

他是個謹慎的人,他要先穩定了糧草——這個戰爭中最重要的東西。

角門一役,上官驚鴻有意讓他知道,自己不惜一切代價亦要攻進角門,毀他糧草,上官驚灝大捷後必定亦憂慮,怕上官驚鴻稍息過後會立刻再攻,最穩妥的做法就是,不再等穀物豐收,而是連夜搶割,寧願減產。

要滿足這片大軍的糧食得有多少,單靠城中百姓搶割,一晚如何能成?

最後,進行收割的必是全.體軍民。

白天,如此瘋狂的進攻,身死的軍士不多,但受傷的軍士該有多少,傷口一旦沾染的禾苗,這苗枝便毀了……

且在白天的戰爭中,上官驚灝大開角門,若上官驚鴻的暗衛換上灝軍服飾,在太子鳴金收兵時進了去,是,暗衛要進太子身打探情報很難,但若只在暗處觀察是否收割穀物呢。

所以,有了焰火。

上官驚灝很快便斷糧。

二十三萬軍兵斷糧。

五萬以搏二十三萬——

後世稱這一役,爲“角門之戰”。是東陵史上最爲後人評說的戰爭之一。

……

衆人怔震不已,這時睿王府一干人從軍帳倉惶奔出,景清哭道:“爺的傷毒很重,軍醫說,爺根本就沒有服下狐丹……他一直在喊翹主子的名字……”

*

同夜,邊關以西北境。

夏王軍帳。

小心翼翼將男子環在自己腰上強壯的手臂放下,女子緩緩下了.牀。

坐到地毯上,凝着教風微撩開的窗帳。窗外星空遼遼。

她叫小蠻,是這個城邑一個普通農戶的女兒。

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她生了場大病,從病中醒來,卻成了是夏王的女人。

戰爭中,軍兵都需要一些女人,她獨獨被夏王看上,是幸運的,村裡的人都這麼說,很多女人很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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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幸運與否她不知道,但和夏王一起她很開心,哪怕以前的事,她大病過後已經全然忘記。.

她唯一在意的是,夏王已有妻室。

她渴望乾乾淨淨的感情鏡。

夏王對她說,他從來沒碰過他的王妃,他們是政治聯姻。

他已將公主護送回屬於公主的國家,這裡打仗,不安全。

這是他唯一能爲公主做的。

他腹上有一道刀疤,很深,是公主留給他的。

她笑他,看你以後還敢辜負女人不。

他笑而不語。

良久說,不會,永遠不會。

他說,小蠻,你是我的永遠。

她想,那真是最動人的情話,尤其這話是一個英俊無匹又手握兵權的男人對你說的。

因爲這樣的男子往往都不專情。

她卻不懷疑,他的眼睛告訴她,他愛她,很愛很愛她。

他們的相識似乎簡單又命運。

數月前,她趕羊馬到山上吃草,不慎跌進深溝,爲路過的夏王所救。夏王一眼便看中她,並沒有將她帶回村子,反將她帶回朝歌。

後來,她生了場病,將一切忘記了。

夏王說,他沒忘記就好。

他如今甚至駐紮到她村子所在的城邑里。

她這幾天都在做同一個夢。

夢裡,有枚紅彤彤的棺木,棺中躺着一名絕美的女子。

一名美麗的白衣女子和一名白髮女子站在棺木旁邊。

有一抹綠光調皮地在棺上飛來飛去。

白衣女子問白髮女子,“婆.婆,只剩下這個辦法了嗎。”

白衣女子三四十歲的年紀,絕對不是婆.婆的歲數,但她眼中都是滄桑,笑得慈愛又決絕,“姑.娘,她的外公爲救我而死,我早便不想活了,只是我有對狐族的責任,有對她和她母.親的責任。”

“她曾到過天神村,她是個好孩子,解開了我的心結,讓我從仇恨中解脫出來。只可惜那時我雖有些感知,卻不敢肯定,沒有機會和她多聚。”

“如今,普天之下,能救她的只有我了,我的丹靈保住她和孩子。我一直以爲,飛天封印天神村,是對若藍的補償,對翹族的懲罰。但也許,天神村存在的意義是讓我這外孫女得到重生。兩大古佛圓寂前封印天地神魔術法,偏偏沒辦法封住飛天設下結界的天神村,我還能運用術法。冥冥中有天意,她魂識裡有飛天的大佛法加持保護,她和孩子的魂魄得聚在屍身四周不散。”

“如今,飛天已從她腹中取了東西,她相助飛天最後的心願已了,飛天進宮參加宮宴正好,我尋來一具已死女子的屍身,用幻術將她幻化成翹楚的模樣,再將翹楚原本的身軀復活,用幻術將她幻化成那失足跌入溝谷致死女子的模樣。東陵新死的女子很多,婆.婆亦是尋了很久,才尋到一個和她模樣有幾分相若的,你看這雙眼睛多美麗。”

“我死後,請讓呂先生將她的記憶封住,將她送回半夏身邊,半夏必定會給她新身份和新生活,我希望她能快樂的好好的去活一世。也許,飛天是愛她,很愛很愛她,可是她在飛天身邊註定是無窮無盡的劫難。琳琅姑娘,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

夢,還有夏王告訴她的關於他們的故事,似乎都值得她去深究,但她不想去動這個腦子。

她深深思念着夢裡那兩個女子,但她發現,她並不留戀過去,一點也不。

她只爲沒有記起和夏王的過往而惋惜。

她知道,他們之前必定很好。

因爲,醒來第一眼看到他,她很是開心。

她是在夏王軍帳醒來的,醒來幾天了。

她最記得,她初醒一瞬,他亮如星辰的眼睛。

這個俊美又帥氣的人。

上官驚驄。

他告訴她,他叫上官驚驄,讓她直喚他的名諱。

……

“你怎麼跑到地上去了?”

身子突然被抱起,低沉的斥責聲從背後傳來,她吐吐舌頭,任男人將她塞回薄被裡,他捻亮了牀.前的燈火,隨之將她抱到身上。

她趴在他胸.膛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你方纔已經發現了吧?怎麼現在纔來罵?”

上官驚驄漂亮的眉毛一擰,“我就是看看你有沒有自覺。誰知道你在地上越坐越開心,也不知道起來。林小蠻,你怎麼就沒有一點做娘.親的自覺,該罰。”

他作勢要去呵她,小蠻咯咯笑着去躲,卻被他大掌按住腦袋……她微微怔住,看他眸光如寶石,熠熠凝着她,眼裡都是愛慕、疼惜。彷彿她是他最寶貴的東西。

她咬了咬脣,他猛地將她拉下,深深吻住她。

這是他們這些天來第一次親熱。

她醒來後,他似乎怕驚着她,雖同牀共枕,卻並沒有如現在一樣。她有些不自在,想去躲閃,他卻不讓,握着她雙肩,在她耳邊低低道:“若藍,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會讓你幸福,一輩子將你好好珍藏起來……”

我一生渴望被珍藏,妥善安放,免我驚,免我苦,免我無枝可依。

心裡彷彿有道聲音隨着他的話亦低低響起。

他眼中光芒那麼暗啞,那麼深沉,她不知道若藍是誰,但她知道方纔的話是對她說的。小蠻一顫,終於,試着慢慢迴應他的吻,他竟是渾身一震,彷彿不敢相信一般。

2011-6-17 17:34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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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4樓

420

他迅速坐起來,將她緊緊抱住,加深了這個吻,他初始還能小心翼翼,很快便失了控,扯開她的衣衫…….

當他粗糙的掌心握住她的渾圓時,小蠻呼吸一緊,抓住他的衣襟,上官驚驄似乎是個中高手,他知道怎麼去引起她的反應,他的手所到之處,或輕或重的撫按揉捏,她倒吸着氣,渾身微微顫抖着,猶如被電流擊過。他的手緩緩往下滑,突然輕輕按住她腹上某個地方,那裡有一處凹凸不平。她一僵,緊緊攀住他背脊的手,跌滑下來。

上官驚驄立刻住了手,替她將衣服攏好,將她抱進懷裡,她擡眼看他,見他眸裡澀意一閃而逝,眼中都是緊張和擔憂,他眉峰一低,柔聲道:“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方纔起來又是在想什麼?”

“我就是白天睡多了,方纔睡不着,怕翻身什麼的吵醒你纔起來的。”

小蠻搖搖頭,反安撫地拍拍他的背脊,笑道:“你白天出去檢兵的時候都是威風凜凜的,如今怎麼變成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了?至於現在,我就是奇怪……肚子上怎麼會有道小疤痕?”

你雖被幻術變了模樣,身體還是翹楚的身體,上官驚鴻曾破開你的肚子取出油紙,後來他幫你縫合了,但這道疤痕……上官驚驄咬緊牙,道:“那是你在溝裡摔倒,被石頭弄破的。”

小蠻點點頭,隨之調皮一笑,“你騙我,是你家公主氣不過給我劃的吧。”

上官驚驄一怔之下,長效隨即板起臉道:“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夫爲妻綱,你懂不懂?”

“你將我拐了,讓我孩子也懷上了,卻還沒給我名份,還敢說夫啊妻啊的。”

上官驚驄聞言反愣住了,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她,炫亮奪目,小蠻看他一副怔呆的模樣,伸手去戳他的臉,他卻握住她的手,用力的親吻了幾下,隨之將她狠狠揉進懷裡,“這話我可以理解爲……你想問我要名份嗎?鏡”

小蠻還真沒想問他要名份,看他似乎有些不開心,看他和她說笑,她也就順着他的話和他說笑,這時見他竟是欣喜若.狂的模樣,心裡微微一疼,柔聲應了。

“我這就讓下面的人準備!”

上官驚驄眉眼都是亮晶晶的笑,在她脣上折騰了很久,復將她塞回懷。

小蠻心中也是歡喜,雖然照他所說,他們認識不久,但成爲他的妻子,彷彿那是經年的承諾……她想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想他像現在一樣開心。

她總覺得他並不那麼開心。他看她的時候,眼中總帶着一抹小心,似乎她隨時會消失一樣,睡覺的時候將她摟得緊緊的,所以方纔她一掙就開,她便知道他醒了。

“告訴我,現在在想什麼。”看她安靜下來,他摸摸她的發,誘.哄她道紡。

他語氣裡還是有抹緊繃。

“驚驄,我想好好照顧你,讓你開開心心的。”

小蠻說着自己也好笑,她是不是母.愛氾濫了。

她擡手輕輕拍了拍肚子,已經見到形狀了,不很大,但也圓圓的,微微隆了起來。

果然,上官驚驄糾健的胸.膛也微微震動,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直到看她拍肚子,纔回過神來,一把握過她的爪子,斥道:“林小蠻,你小心孩子。”

也許這是他和她的孩子吧,她心裡深深愛着這孩子,自是小心不會弄到孩子,只是輕輕拍了拍,但小蠻看他滿眼寵溺,卻又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好玩,另一隻手作勢又往肚子敲去,上官驚驄一聲低吼,單手便將她雙手包裹起來,定在她腿上,狠狠往她脣上一咬,“讓你拍。”

小蠻微微吃痛,往他嘴上也重重咬了一下,上官驚驄卻反似很是喜歡,嘴脣在她臉上輕輕重重的摩挲,那新長的青茬刺得她癢癢的直躲,後來她有些困了,便依偎進他懷裡,道:“不知爲什麼,我怕你不喜歡孩子。”

上官驚驄一怔,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好,低聲道:“我怎麼會不喜歡你的孩子?”

他見她臉上笑靨明亮,將她抱緊一些,枕到自己的臂上,“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咱們的孩子……我說過,我愛他就像愛你一樣。樹林裡的約定,你忘了,我卻永遠記得。”

小蠻的神識本有些模糊,聞言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

窗帳外的星光爍爍,小蠻想,她之前想錯了,上官驚驄的眼睛比星星還漂亮,他深深凝着她,脣邊的笑像穿過千百年的時間,“你回來了,小狐狸。這個纔是你。”

小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更多的是她確實不想考究,他知道他會待她和孩子很好,她很是快樂,她知道,他也是,她伸手去揉他的披散在肩上的烏黑長髮,心裡都是柔軟,“驚驄,孩子叫什麼名字?”

“不悔。”

……

夜色明.媚。

*

睿王大帳。

上官驚鴻的情況很是惡劣,衆人此時方纔明白,他並不是爲戰事怒急攻心急出了病,反是知道策略成功了,寬了心,才病發如山倒,這一個月,他繃的比任何人都緊。

他這些天來,都是顏如白玉的模樣,很是溫恬,卻充滿淡漠疏然,這時卻全然不是,他臉色青白,躺着榻上,手緊緊壓在心口,衣襟裡露出半截藍色荷包,不斷叫喊着翹楚的名字,又低低喚着“藍”。

沒有人知道那句“藍”是什麼意思。

衆人只是彷徨,誰能給他一個翹楚。翹楚已經死了。

421[VIP]

後來,還是皇帝渾身一顫,想出一個辦法。又也許該說,別無他法,出此下策。

因爲,景平說,每晚在所有人都歇息後,上官驚鴻會悄悄到一個帳子去。

衆人將上官驚鴻抱進那個帳子。

四大和美人一直在這帳裡守着。帳裡放着一枚終年不化的冰棺。不知道上官驚鴻使人從哪裡弄過來的,在鄴城駐軍後,他便將翹楚的屍首放進棺內。除去冬凝和佩蘭,四大、美人不許任何人靠近冰棺。凱

也毋怪冬凝認爲上官驚鴻心裡的傷好了,他不再用強硬手段去驅趕兩個丫頭,他白天安靜地指揮戰鬥或練兵,只有在每晚夜深,在兩個丫頭也睡着以後,纔過來看翹楚。

四大美人本來不允,寧王沉聲說“若他死了,我們打輸了,你們主子永遠回不去北地”,兩人才咬牙走開。

景清將上官驚鴻放進棺裡。

上官驚鴻似乎感應到了,他還昏睡着,卻像不畏寒似的,緩緩伸手過去將旁邊的翹楚摟進懷裡。

緊緊抱着翹楚冰冷僵硬的身.體,他方纔安靜下來,嘴角露出些許笑意。

衆人真的以爲,這人的重心放到這場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戰爭裡去了,此時,在帳裡靜得根針落地亦能聽到的情景中才明白,他們錯了。沈清苓一擦眼睛,跌撞着飛快奔出帳子。饈

*

東曉。

翹振寧討好一笑,道:“殿下,翹某願回北地帶兵馬糧草過來相助。”

半個時辰之前,翹振寧便聽得帳外一片慌亂之聲,攜鳳清外出一看,遠眺而去,卻見不少士兵正從田郭那邊驚惶而回,每人都如驚弓之鳥。一問方知,似乎是士兵的傷血沾染到穀物便出事,但只要是受傷不重的士兵都安排去收割,這一下來,田地糧物全部被毀。

此時,上官驚驄過來他的營帳,必定是爲此事而來,西夏一行離開朝歌,他們卻尚未沒回北地,戰爭開始,他們便被變相軟禁在這裡。如今,正好藉此回去!

上官驚灝臉色極鷙,冷聲笑道:“回去?”

“翹領主,你以爲孤是傻子還是你腦子出了問題?你現下立即寫信給你的親信,讓他們率兵馬帶糧草過來。否則,現下糧草短缺,孤指不定從你們幾個開始省口糧。”

有兵來報說急信到,上官驚灝離開,翹振寧跌坐回榻上,翹眉和翹容之前過了來,翹容早嚇哭了,鳳清大妃坐在榻沿,臉上一片慘白。

翹眉見狀,咬了咬脣,翹振寧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記耳光。

翹眉捂住臉,吃驚地看着父親。

翹振寧已先怒道:“你嫁的好丈夫!還不如翹楚那死丫頭,睿王爲她連皇帝也敢殺,這樣的人怎會動她父親!”

翹眉咬牙,死死閉上眼睛,上官驚鴻,你能打贏嗎,若你當了王,會好好安置我嗎……

……

主帳裡,讀罷密信,上官驚灝將桌上東西全掃落地,衆人一驚,秦將軍低道:“殿下,那張仲謀說了什麼?”

秦將軍口中的張仲謀卻正是上官驚鴻軍中的兵部尚書。這人考慮兩方實力,在戰初已密函降他。如今上官驚灝看似失利,但張仲謀想叛變亦不能,只要上官驚灝將書信送到上官驚鴻手上,張仲謀就只有死路一條。這個男人現在能做的只有儘量將鴻軍的機密情報通知上官驚驄。

“上官驚鴻果是口密,毀糧一事事先不曾告知衆人半點。張仲謀說,他派兵封山脈出口、又命各部死守鄴城。如今我軍士氣大振下又大落,相反,他軍中士氣如虹,鄴城地勢複雜,絕不能強行出擊,否則,必損兵折將。”上官驚灝捏緊信函,神色深寒。

“但若不一次拿下鄴城,我們的糧草最多隻能支持數天。”秦將軍說着,也是微微一震。

“不錯。最多不過四五天,上官驚灝眸光倏然一暗,“我本欲.用西夏牽制燕紫熙,上官驚鴻,你本可多延幾天殘喘,如今,是你逼的我……”

他略一沉吟,緩緩看向曹昭南,“信,你當日交到彩寧手上,她怎麼說?”

曹昭南連忙答道:“她說,如殿下安排,將勸說西夏王先攻燕軍,殿下則集中力量對付睿王,最後兩相匯合,國土按2:1的比例分,這既可保彼此兵力,相比西夏硬攻東陵,需要對付東陵所有軍隊,還不知道能不能取勝更有利得多。”

上官驚灝輕輕一笑,道:“如今彩寧必定在西夏軍中,聽說西夏王也親自出徵了,孤要改變進攻策略,孤後晚便暗下出城一會西夏王,曹總管,派探子替我送三封信……”

*

兩天後,夏營。

小蠻懶懶的倚在榻上看上官驚驄的兵書,本家兩名姐姐小梅和小箐過來,說在家中親做了些吃食過來,想帶給上官驚驄。

上官驚驄在校場練兵,小蠻本想讓夏總管帶二人過去,但她想給上官驚驄一驚喜——這兩天,上官驚驄兵練得越發勤了,命夏總管監督她膳食,他自己則直到晚上纔回來,她又是嗜睡時期,每每自己先睡了,只隱約感覺到他摟着她親吻許久,才抱緊她睡去……

她心裡有些繃緊,總感覺很快有戰事發生。二人見面聊天的時間少之極少,她遂讓夏總管準備了些吃食,雖然兩位姐姐似乎有些不高興,她還是一併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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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筒子們,明天見。明天所有人戰場上見面

838樓

422

路上看到有些衣衫襤褸的少年興高彩烈向營帳深處走去,小蠻看他們並沒有穿軍服,似乎只是此間城郡的孩子,便問夏總管這些孩子怎麼到軍中來了。.

“入營參軍,求個溫飽。”夏總管輕輕吁了口氣,低道。

小蠻一凜,她身在營區,入對外圍百姓的情況瞭解不多,但她意識裡對於戰爭似乎知之甚多,加上如今管中窺豹……其他城邑戰火未到,還能經營,但像這種被據領的城郡,徵糧徵餉卻難免。

這場仗,快點結束吧。戰火一旦蔓延開來,最苦的是老百姓,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無處安放……

“小蠻。”

突然微厲的一聲,小蠻恍然回過神來,卻見無數士兵前,上官驚驄皺眉盯着她,他光了膀子,露出雄糾結實的肌肉,陽光下汗水淋漓,有一種熱血的味道。

她朝他讚美一笑,又歉意的吐吐舌。他似乎喚她好幾聲了,她想得出神,竟連進了校場也不知道。本想讓夏總管報傳,讓他出來下,畢竟這裡是校場,有它的紀律,不可兒戲。

兩個姐姐卻很是雀躍,已經團到他身邊,熱心地遞上飯食汗巾,她之前沒有思究,現下想來,又見兩名女子容貌絹好,比她還貌美上幾分,一瞬明白她們的意思。

上官驚驄卻揮手將兩人遞來的東西打飛,二人一駭,立刻跪下告罪。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毫不客氣地擡起她的臉龐,她掏出巾帕想替他拭去汗水,他卻微微沉聲問道:“想什麼如此入神?來”

她明顯感到他心緒複雜,反問道:“你呢,你又在想什麼?”

“想你在想什麼。”

上官驚驄鼻中微微噴出絲粗氣,好半晌,才啞聲道,我怕你和我一起不開心,怕有人會搶走你。

他手上的熱度灼灼傳來,小蠻一怔,好久,才笑道:“驚驄,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我只是一介村女,你是皇帝的兒子,是我高攀了。你看,連我兩個姐姐都對你有意,我模樣稀鬆尋常,你還怕我被誰搶走?誰會要。再說,我現在和你一起很開心,你爲何反而——”

上官驚驄深深凝着她,突然猛地將她攬進懷裡。

小蠻大羞,這四周都是人吶茛。

她輕輕推拒着他,他卻只是抱緊她,她一急,道:“不要在這裡。”

“那回去我怎麼對你都可以是不是?”

耳邊熱得如火燒的氣息捲來,這要她怎麼回他,小蠻哭笑不得,“上官驚驄!”

上官驚驄聽她聲音嗔然,心裡香甜,他自是捨不得她生氣,微微一瞥副將,讓他繼續主持,便攬住她往外走。

“我姐姐她們還在那邊,讓她們起來吧。”

“她們是什麼東西,”上官驚驄一聲冷笑,隨之佯裝脾氣,道:“再說,我可沒罰她們,爺是她們能肖想的麼!當然,若你不乖乖侍候爺,我就將她們還有你家的人拿來問罪。”

2011-6-18 21:57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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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9樓

上官驚驄有意將話說得響亮,兩名女子聽得清楚,哪敢起來。小蠻朝兩個姐姐搖頭,只讓她們起來。她也不是不計較,但只要上官驚驄對她們沒有想法,她又有什麼好在意,更不會去打壓。即便上官驚驄有,她亦不會對她們怎麼樣。問題往往不在於女人身上,而在於男人。

她擡手撣了他的臉頰一下,卻又微微一怔,這個動作似乎以前有誰對她做過……她又爲誰對誰好,誰不信誰而痛。

她不願多想,緩緩放下手。

她挑戰上官驚驄的男權,上官驚驄也不惱,反而自得的將她攬緊。

兩人走到一株樹下,上官驚驄突然有些赧然的摸摸鼻子,小蠻看他盯在自己身上,方纔發現自己一身汗溼,她尖叫笑罵,“你這壞東西,汗都塗抹到我身上來,臭死了。”

上官驚驄哈哈一笑,長臂一探,要去捉她,她撩起裙子想跑,他哪能給她跑,三兩下便將她抱住。

地上有塵灰,他是男子不在意,坐下來將她放到膝上。

夏總管趕忙從暗處走過來,將食盒遞上,因爲是爲上官驚驄準備的飯菜,裡面只放了一副碗筷,上官驚驄讓她先吃,她也不推就,拿過碗筷,卻先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嘴邊。

上官驚驄一怔,張嘴慢慢吃了,眼眶一熱,若時間能永遠定在現在……他和她,有過兩天半。

他凝着小蠻,看她吃飯的模樣,她笑了笑,又夾菜去喂他,他終究忍不住,狠聲道:“你便沒有事情問我?這兩天你看兵法,歇息前看到哪處,你都會做標記,厚厚一本,你已看到末尾幾頁,那麼晦澀難懂的東西你都能看得飛快,你跌入深溝爲我所救一事處處漏洞,譬如,我堂堂一個親王爲何會在那窮鄉僻壤經過,譬如,我爲何會喚你若藍,你都沒有疑問嗎……翹楚!”

“問我啊,在我們成親之前問我啊!”

聽到“翹楚”兩字,小蠻猛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悲慟從心底慢慢透蝕到全身。她放下碗筷,倏然起身往前便走。

手腕卻被人狠狠扣在背後,小蠻咬牙轉身,只見上官驚驄兩眼通紅,心口激.烈起伏,身上汗水震跌到到褲上,他眼中都是戾氣都是火焰卻又都是悲涼都是波光。

感覺裡,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爭吵,他第一次對她發脾氣,她悽然一笑,仰起頭緩緩反問他,“所以你情願去講一個粗糙的謊言,因爲你也瞞我一些事卻又捨不得?”

2011-6-18 21:5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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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1樓

423

“上官驚驄,我不想問,我不想知道,你想將我逼死你就讓我問!你不要我就直說!”.

淚水一下漫出眼睛,她尖聲道着,使勁從他大掌中想掙脫開去,上官驚驄卻瘋了般將她嵌進懷中,“我不要你?無論擔什麼罪罰,我都要你!我只是怕你……好,我們不說,我們永遠都不說,有什麼罪過,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來”

小蠻在他懷中哭了很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悲傷,哭得昏昏沉沉,以致兩個姐姐愣愣看着,士兵訓練出來,到附近吃飯,都吃了一驚,卻被上官驚驄冷冷一眼,噤聲遠遠走開方敢偷偷打量。

小蠻剛好擡頭,看到,臉一紅,狠狠給了上官驚驄幾拳,便要離開,上官驚驄脣一抿,將她攔腰抱起,一路走回營帳。

便放到榻上,小蠻纔要起來,便被他壓下,他重重吻住她,粗暴而溫柔,她掙扎着,承受着……糾.纏過後,她被他抓進懷裡,“成親那天,我就不會再放過你。”

小蠻知這是他對她的尊重,咬脣,羞澀頷首。

上官驚驄低頭又狠狠親了她好幾下,小蠻卻輕輕環住他的腰,道:“要與睿王開戰,是嗎。”

上官驚驄不語,收緊雙臂茛。

“驚驄,我知道你苦,你怕將我悶壞了,不限制我行動,我之前便問過夏總管時局的事,對東陵現下的局勢大概明白。我……昨天出去走動的時候,沒有帶下人,在暗處,聽到幾個士兵說,戰場上的事,說你母.親的事。不知哪裡來的消息,現在東陵都瘋傳,說你母.親是……”

“是睿王的情人。”

聽上官驚驄淡淡說出口,小蠻心裡一黯,她知他痛苦,他卻不和她說,只自己一人扛着——這些,他只是默默的照顧她,她將他的頭抱進自己懷裡。

上官驚驄心中一顫,這樣的她,他怎麼可能不愛,他將自己埋進她頸脖,卻聽得她輕聲道:“這樣的屈.辱,這一戰,我知道在所難免……”

“你不贊成,是不是?”

“不,該打的還是要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認爲對的事。但是,若可以,不要讓太多無辜的百姓捲進這場戰火中去。”

“百姓?”

“嗯,生靈,人命。”

“小蠻,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上官驚鴻,有多想殺了他……”

……

小蠻隨後才知道,這場仗比她想的要複雜很多。當晚,入夜時分,上官驚驄的軍帳來了很多人。

很多大人物。

幾乎所有的大人物。

包括以西的燕紫熙,邊境的西夏王、淳豐王子和彩寧公主,還有東腹的上官驚灝。

上官驚灝這個人讓她很不舒服,她看到他一剎,全身都在悄悄顫抖。似是來自血液裡本能的懼怕。

西夏王不鹹不淡道,夏王,你便是爲這女人棄了朕的女兒?這看上去也不怎麼樣,罷,正事要緊,讓她出去吧。

上官驚驄冷冷回道,她是我的女人,不必出去。

上官驚灝笑着斡旋,西夏王勿慮,一個女子而已。

他說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的模樣倒有幾分像那位……九弟是個癡心人。

上官驚驄冷笑,說,與你無關。

小蠻暗下握緊手,仔細聽他們商談。

這幾個雄踞一方的男子此時此刻在這裡秘密會面,到底要商討些什麼!小蠻猜不出,但她知道,這一晚過後,必定是翻天覆地。

一聽之下,果讓人震驚不已。

原來,首先,燕紫熙舍賢王而來,乃另有秘密。他早便和西夏王有盟約……相助賢王不過是幌子,爲出師有名——只因紫熙在燕國乃是最爲萬民讚頌的賢德之侯,面上一向主和,怎能侵略他國,實卻爲瓜分東陵國土而來。

然而,西夏王卻在彩寧的斡旋下,答應了今晚的一場秘談!

上官驚灝對上官驚驄說,九弟,你據地一方,是不是一定要稱王。

上官驚驄挑眉而笑,淡淡反駁道,二哥,若臣弟真有此意,你還會傳信於我,今晚還會將這會面定在我軍中嗎?

上官驚灝眸光一深,道,九弟似乎換了個人。說得好,你十萬兵力要當一方豪霸,大可;卻不足以爲王。

“是,我只想要一個人的命,還有安身之地,王位……我不在乎。”

衆人心知肚明,上官驚驄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莊妃和睿王的事,突然便在數日裡鋪天蓋地,何況,據傳,這位夏王一直戀慕自己的嫂子,翹楚。

和一個人勢成水火。

上官驚灝一拍他肩,輕聲道:“嗯,這便成了,接下來的好辦。西夏王,燕侯,兩位覬覦的是我東陵的國土,可是,若要全取之,先不論我這九弟放手與否,我上官驚灝,或是上官驚鴻都不會應允。這樣,東陵共有七大板塊,我可以送你七分之二。只要,你們助我殺了上官驚鴻,滅其兵士。”

三天後。

亢城。

發生了一場震驚各國的戰爭,亢城大戰,史上亦稱“亢城之變”。

這場戰爭在東陵歷史上的重要性,無戰爭出其右。

亢城,正是夏王所佔據地。

小蠻站在城牆上膽戰心驚,只見青天白日,卻皆被硝煙瀰漫,塵土飛揚,天幕盡是一片陰沉。

——————————————————————————

還差一個睿八明天出來

424

兩個時辰之前。

小蠻卻並不在這裡。

而在一條林路的馬車上。

在一片顛簸中醒來。

車上,兩個婢女驚惶失措地看着她……那是平日服侍她的婢子,只是,她明明人在軍帳纔對,怎麼會在這馬車上,她問婢女,婢女只說爺讓二人隨身侍候夫人。

今天,是西夏率軍通過亢城的日子,上官驚驄駐紮的位置恰在西夏入關的城邑,西夏要到東陵,必須通過亢城來。

按密談約定,上官驚驄將大開城門,讓淳豐和西夏武將率軍通過,西夏兵馬將一路東行軍,南邊燕紫熙亦朝東開拔而去,兩相夾擊,再加上上官驚灝揮軍出城,三路兵馬共取鄴城。

本來,要擊潰上官驚鴻的兵馬,並不需如此雄厚兵力,但上官驚灝誓要將上官驚鴻剩餘十多萬兵馬一次全數殲滅,擒下上官驚鴻。

此次功成,將以東陵國土七分之二相贈二國。

西夏王和燕紫熙答應了——兩人雖覬覦東陵國土,但便如上官驚灝所分析,即便聯合起來,真將他和上官驚鴻的兵馬都打敗了,吞下東陵,自身必定折損極大兵力,兩國周邊另有數個強國環伺,在這種情況下,若其他國家見機攻打,兩國難以抵抗,如此一來,反得不償失。

但如今上官驚灝不與之爲敵,又是三方聯手擊殺一個上官驚鴻,各自兵力消耗將縮到最小。

每每損傷不過少量兵馬,又能分得國土七分之一,何樂而不爲茛。

而上官驚灝亦不可能出爾反爾,否則西夏燕翔兩國聯手,上官驚灝絕對不能與之抗衡。

而另一方面,上官驚灝又與上官驚驄定下盟約,着其開城讓西夏兵馬通行,並在亢城以守,防止西夏和燕翔有何異動——上官驚驄駐西北關卡,他往日態度誰也不清楚,上官驚灝許下條件,若上官驚灝答應放行,東陵大局一定,以五座城邑相贈,讓其永享管治之權。

莊妃的事……小蠻知道,夏、睿一戰在所難免,如今一場密議,風險轉移,小蠻仍是憂心忡忡,她心裡對上官驚灝這人總有股震顫莫名之感,更不贊成分割東陵國土。

但上官驚驄心意已決,且那對他們來說,似乎也是最好的做法,不必打仗……

而今日,在這個節骨眼上,上官驚驄要將她送到哪裡去,雖說四方已定下協議,但他還是怕解械卸甲,西夏大軍進城,會有不可預知的危險嗎,這事事關重大,亦爲表誠意,上官驚灝也並沒回朝歌去,會談一畢,三天之前今日隨西夏王到西夏營,今日與西夏軍隊一同進城——

小蠻心中一咯噔,立刻將馬車喝停,夏總管的臉從簾帳裡透出來,賠笑道:“夫人,爺吩咐了,隨奴才先到附近村落將養身子,爺忙完此間事便來找夫人。”

“砰”——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炮響破空而來,夏總管渾身一震,小蠻亦是一震,她瞬間拿定主意,夏總管看她猛然探手進懷,一驚之下,伸手向她抓來,小蠻已飛快從懷中拿出匕首,抵在喉嚨……

*

她回來了。以命相迫夏總管。

只是,她真的沒想到眼前會是如此情景——城門緊閉。

城門外,上官驚驄率兵正和西夏大軍大戰。

……

到處是煙塵,……城門上,投石器、弓箭、連弩,洶猛的士兵……城門下炮臺、再遠些許地域上鋒利的扎馬釘、散落的漠刀、姿勢各異或猙獰或平靜身死的士兵和馬的屍.體,殷紅的血河……

狂亂的戰馬奔鳴聲、凌厲沖天的廝殺聲,她被夏總管和多名士兵團團圍着,站在城牆上,怔怔看着一切……

上官驚驄沒有讓西夏軍隊通過他鎮守的亢城,他佈置好一切,襲擊了西夏軍。

西夏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死傷嚴重。

可是,對方畢竟兵多,如今他已呈敗勢。

他身邊的士兵倒了一撥又一撥……

他戰袍血紅迷離,猶自一次又一次在士兵之前迎上前擊殺敵軍。

她滿臉淚水,突然想起昨晚歇息前兩人那場不歡而散。

她說,她不贊同他放西夏軍進城。

她甚至有些輕蔑地看着他,說,你便這樣將你自己的國家賣了?

如今,她知道,他沒有。

亦並非爲她的話而做的決定。

戰場上所有這些軍械,佈置,不是一兩晚就能備好的。

他早有準備。

可是,兵力相差太懸殊。

她心口一陣冰涼,視線裡,標着“夏”字的軍旗轟然倒下,她甚至可以看見西夏軍中翼深處,西夏王和上官驚灝先是震驚的怒氣、如今變化而成冷冽的笑意。這時,只見側方一股煙塵大起,竟是一支軍隊從另一個方向疾速而來。

軍旗上“燕”字厲颯昂揚。

燕紫熙的軍隊聞訊過了來?!

可是他扎於東陵以南城湯,路程甚遠,且該已起赴鄴城纔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西夏和燕翔兩軍匯合,亢城轉瞬必破!

這下該怎麼麼辦纔好?

她正驚,突聽得夏總管一聲驚呼,卻見西夏軍中,上官驚灝緩緩舉起弓箭向上官驚驄射去——

“驚驄!”

她驚得肝膽俱裂……殺聲震天之中,她的聲音並不足以傳遠,不知上官驚驄是不是感應到她的呼喊,轉身回看之際,高躍而起避開了,然而,他卻迅速變了臉色——

小蠻只聽得“撲”“撲”數聲,夏總管連着身邊十多名士兵一瞬應聲倒下,胸前皆是利箭橫插,她一驚,往前跌去,直直往下摔去。

耳邊盡是風嘯之聲,閉眼一瞬,卻落入一個懷抱,她一震睜眼,只見一個白髮男子緊緊抱着自己躍下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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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0 00:12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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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0樓

425

不知是男子那一頭未老先蒼的白髮讓人驚秫,還是他酷似上官驚灝的容貌,小蠻如遭火燙,渾身一顫,這個眉眼淡漠的男人竟讓她心生難言之感,一種宛如窒息的感覺勒上咽喉…….

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臂,男人似乎微微一震,一雙銳利的眸子本眺着四處煙塵人衆,目光突然轉至她身上。

但很快,半空中,他將她用力一擲……小蠻感.激這一下,即便她立下死了,也不願在這人懷中多待半分…來…

“鐵叔,景平景清,她是九弟的女人,你們護好她,不可有失。”

聲音低沉急遽,又瞬間消遠……腰間倏地被人圈住,跨下動盪馬鳴,一個獨臂的醜陋男子將她護在馬鞍上,同時,又有兩名年青男子護在他們兩脅。

她落地之處正是城門口,眼梢掠處,她又是一驚,城門怎麼大開,這幾個人是從亢城裡面出來的?

九弟?他是上官驚驄的哥哥?他是誰?爲什麼要救她?要以她來脅迫上官驚驄嗎?

紊亂之際,前方,上官驚灝臉色大變——早已大變,陰鷙又狠戾,他策馬衝出,向那白髮男子馳去,手中劍光卷雪挾濤。

那白髮男子一聲長笑,亦驅馬揮劍迎向上官驚灝,小蠻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只看到他被包裹在銀灰戰甲裡的身軀很是瘦削,但那背影緊繃筆直,卻是一股絕決味道,不像他的蕭疏的眼茛。

她的視線只是一瞬而過,她所有注意力全拴在上官驚驄身上,她很快再次驚住,淳豐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副弓箭,弓箭對準兩軍相接處聵天震響中猶自緊緊凝着她看的上官驚驄。

他顯然教她方纔生死一線嚇壞了,便那樣癡癡盯着她,是身邊的兵護着他,他竟忘了廝殺,也忘了生死。

可惜這下她卻連叫也叫不出,箭已破弦而出,向上官驚驄心窩而去——

她悲涼一笑,心想,她陪他去就是,本來這一回頭,便是要死生與共。

權欲,愛恨,人類欲.望總是太大,怎會沒有戰爭。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

情義,家國,步步驚心都是抉擇,怎會沒有死傷。你,他。

她和他憧憬過的明天又在哪裡。

她笑着悄然拔出自己私.藏在衣裡的匕首,自從密談那夜之後,她便瞞着上官驚驄從下人那裡要到了這把匕首,貼身而藏,說不清爲什麼。

原來竟是爲了今天麼。

“爺,不可!”

是獨臂男子的一聲厲喊,彷彿將天地撕裂開來——她握着匕首的手一顫,卻見上官驚灝劍光到處,那個白髮男子舉迎相擋的劍突然拐了彎,一道遠弧,半空晶芒,那劍飛貫而出,那支已近在上官驚驄咫尺的羽箭瞬時被擲落,跌進茫茫軍馬之中。

同時,上官驚灝的劍挾着強勁的內力,也戳破戰甲、刺進那男子的心口,沒入過半——

男子手握劍身,狠狠一推,他這一下極盡全力,是殺虎獵熊之力,上官驚灝本待將劍往他肌肉深處捅去,此時亦被他一推之下逼退,劍身從其胸.前被推出,男子隨之腳下一勾,往上官驚灝馬腹一踢,戰馬嘶嚎,前腿立起,上官驚灝眸光一沉,持劍的手一併握住馬繮,穩住身形。

戰場上,怎麼能聽到刀劍入肉那般細微聲響,小蠻卻彷彿聽到那揮劍一聲,她眼前一片光白,竟再也看不清那處情景。

是誰在驚喜高喊,“燕王爺,你聞訊而來正好,睿王重傷,你我今日勢必要將他困死在此處!”

是遠陣中被兵士重重護衛住、眼中狂喜倏亮的西夏王?還是他身旁的淳豐和彩寧?

“驚鴻……”

又是誰在嘶聲而喊,挾着驚怒。

是背後的老鐵,左右兩側的景平、景清?

還是策馬領着無數軍馬從亢城奔涌而出的皇帝、寧王、夏海冰、樊如素、郎將軍……

記得沿路回來所見,亢城幾已成空城,所有百姓已撤散到後方村落,城中少數留守兵將閉城,城中軍士盡皆出城殺敵,其後戰殺到酣,便是城樓上投石射箭的衛兵也所餘不多,死傷大片——

西夏王說,睿王重傷。

白髮玉顏,青袍銀甲,這個男人就是睿王?

睿王上官驚鴻?

他方纔是領兵從亢城出,他衝殺在最前方,看她從城樓上翻落,從馬上一躍而起,接住了她?

亢城後城,上官驚驄領兵與西夏戰鬥——西夏要從後城通過,到東部鄴城而去,而亢城前城城門早已大開,讓睿王領兵進來?

睿王上官驚鴻與上官驚灝竟是早已聯手?!

不,皇帝、寧王……她怎麼竟似認識這些人,知道哪個是哪個?

前後所有事情,也不過眨眼一剎,心口卻彷彿也被那支劍狠狠劃過,卸下一角,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腦袋深處擴散開來,像是要把她的頭都破開,天地旋轉間,小蠻拼命睜大眼睛,往上官驚鴻看去,卻見遠方的燕紫熙——那名容貌平凡此時卻一反溫靜的男子,正眸含厲光,手握長槍,一馬當先,驅馬降落到上官驚鴻和上官驚灝身邊。

兩名男子身邊兵士各鬥,西夏的,上官驚驄的。

上官驚鴻在馬背上搖搖欲墜,在燕紫熙揚劍躍起一瞬,他突然奮力向上官驚灝撲去。

小蠻想,孩子打架,弱小的孩子打不過大孩子的時候,便會那樣做。

哪怕那其實是玩命的打法。

426

可惜,下面的小蠻沒能再看到。.

在上官驚鴻將上官驚灝撞跌進茫茫軍馬之中,一陣激痛捲過心腦,她昏倒在老鐵的懷裡。

燕紫熙手中長槍迅猛出手,向西夏王方向狠擲而去,彩寧尖聲驚叫,淳豐身子突然摔出,擋到西夏王面前,槍支貫穿他的心臟,他頓時墜馬……

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上官驚鴻與上官驚灝身上,而燕爲西夏盟,誰亦沒有想到他竟欲.奪西夏王性.命。

“殺——”

西夏王一聲悲嘯,卻突教一聲長嘯猝然蓋過,一抹青袍銀甲從沸反沙塵兵士馬蹄中旋身躍起,他一手緊緊按住胸口,眸光如電,環伺四野。

那是愛恨。

那是歷史來。

那是塵濃蔽天。

仍是三軍夾擊,只是,與亢城夜會的密商不同,乃鴻軍、夏軍與燕軍三向夾打西夏軍於亢城。

二十四萬——爲鴻軍表面調至朝歌最東山腹口、實暗度陳倉密行軍至亢城兵士二萬,燕軍十二萬,夏軍十萬,戰西夏軍三十萬。

此役,殺並傷西夏軍近十萬。

可恨混戰中,有探子回報,王莽、曹昭南率駐於西夏帳數千精銳兵馬,以西夏軍爲掩,教上官驚灝脫。

*

那是夜色迷離。

西夏帥帳。

數十里外,屍體如山,天穹黯月如鉤。

“陛下,大皇子此仇不可不報,灝這便穿僻徑秘密返回朝歌,將大軍調出。上官驚鴻與燕紫熙既仍扎於此,你於亢後城,我於前城,皆時前後夾擊,我手上二十餘萬兵馬,更有北地翹氏五萬軍馬,昨日我已收到探子報,北地軍馬即將秘密抵達鄴城近郊,你我四十五大軍何懼其區區不足三十萬兵力。”

上官驚灝眸裡暗如海之底,緩緩道。翹振寧那五萬軍馬便罷,關鍵是那多萬石糧草,按日程算,東曉兵士今日便斷糧草,但無妨——他出行前已做交待,秦將軍明晚將率兵出城攻打鄴城,將糧草接應進去。上官驚鴻領一部份兵馬而來,鄴城內最多隻餘八萬兵馬,兩相交戰,這糧食勢必能順利拿到。

西夏王神色萎頓,彷彿一下蒼敗多歲,雲姬隨之出怔,此時依在帳中,在旁輕聲安撫,西夏王眼皮一翻,驀然笑道:“朕損折慘重,如今更賠上淳兒。美人何用,情愛何用,美人可再,國祚惟一。”

“陛下,”

雲姬淡淡道:“臣妾聽軍士說,今日戰中,馬下相搏之際,那睿王上官驚鴻對太子殿下說,還我妻兒,還我河山。美人無用,情卻可鑑。家國天下,豈非先家後國而天下,先小愛而後大及國民山河,睿王以此少勝多。”

西夏王啞然,美色之外,他與雲姬多年感情,聞言皺眉道:“美人可是生朕氣?”

“臣妾不敢,”

“朕爲愛妃,必不讓那睿王狂妄,誓懲燕紫熙那可恨之徒,爲朕淳兒報仇!倒不知上官驚鴻許他何物,他竟敢叛我盟約!”西夏王一拍桌案,眉須皆戾,從喪子之痛中一擻,又道:“殿下去吧。你到朝歌便探子報與朕。”

上官驚灝眼梢一掠帳內一直沉默的彩寧,心知未必不是彩寧使雲姬當己說客,彩寧在西夏交際極好。

他頷首,領王曹二人離去。

帳內,雲姬輕道:“殿下曲雲姬之意。”

*

帳外,彩寧送至林處,上官驚灝握了握她的手,“公主且回,待灝之好消息。”

彩寧點點頭,眉間略有憂色,“兵貴神速,且久行軍而易疲,這亦是當初你提議我西夏軍從亢城而過到東境鄴城而去之因。殿下此去,舍以西亢城而過,需繞折許久方可南邊或北邊城邑回返朝歌,路途甚遠,殿下務必小心,以防睿王追捕。”

“公主寬心,這路途需遠,然南北之道可通城邑路徑極多,我等又易容而過,並讓數百精兵易容,分開數十批到各可通經路上以繞視聽,我親與他交手,可肯定其傷極重,稍有不慎,甚可斃命,他手下之人必已亂心神,應顧不暇,況爲防你西夏進攻,亢城駐兵不可少。此種種之下,除非知我路線,否則,他們要捉我,根本不可能。”

“好,那我便放心了,你行程如何,我隨時派探子與你互通消息,我兄長那裡,你不必擔心,我必定設法保彼此盟約以助你。”

上官驚灝看彩寧螓首低垂,粉頸一片嬌紅,她雖無翹眉翹楚之美,亦不如翹楚牽動他心,但這女子能於國事上大力助他,他強抑下心中戰敗怒恨之火,緩緩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翌日夜,東陵鏡城城郊。

用完食物,王莽問上官驚灝,“殿下,可需要繼續趕路?”

上官驚灝頷首,忽又心下一沉,手緩緩搭上腰間長劍,冷笑道:“此處林盜,竟敢打我等主意!”

曹昭南立時率數十兵士而起,盯向密林深處。

倒是有不自量力之人,正好這兩天上官驚灝積了一肚子氣,此時,有人祭旗以供發泄是最好不過。

他與王莽相視一笑,林木簇動,果有十數個人緩緩從林中走出。

居中一人白髮青袍,在兩個青年的攙扶下走過來。

“二哥,別來無恙。驚鴻在此恭候多時了。”

——————————————————————

427

上官驚鴻。

是他。

他看上去就像隨時會死去,臉色白得像他的發。

然而,他眼中光芒溫瑩素淡,彷彿世間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卻又似全然不在乎來。

所有人都以敬仰之態看着他……

他毫不懷疑,這個人已經恢復前世記憶。

便像在天界裡,他高高在上,偏生他卻似並不在乎,惹得許多人都說飛天一身風骨,兼懷萬物,是無雙之佛茛。

無雙之佛?

在天地之初,他們於混沌之中共生。

憑什麼他便是那天地之主!

只是,一剎,他還是心頭砰跳,

他輸了嗎。

他真的輸了嗎。

這些日子連串事情下來,他並沒有進行修煉,只待登基之後再行修煉,得回神力,殺兩大古佛,御天下,強行歸位——但若他肉.身死在今晚……他心跳倏然快得無措,是否意味着他永遠無法歸位,因爲就歷劫而言,他……失敗了。這場戰爭死了太多人。

他已無法自然歸位,如今,他若連強行歸位都不能,他的魂魄會置於何處,重入六道,但即便入六道,按賞罰,亦是牲畜餓鬼之道,還是永爲鬼厲,飄蕩於這世間?

“佛主……”

耳畔,王、曹二人顫抖的聲音,令他一瞬間,脊背涼意叢生,冷汗涔涔,竟嚐到開天闢地以來最大的恐懼……

他朝上官驚鴻身邊那些人一一看去,皇帝、莫存豐、夏海冰、左兵、寧王和六七十皇子夫婦、吏刑二部尚書、宗璞、秦冬凝、燕紫熙、沈清苓、郎將軍、郎霖鈴、睿王府老鐵方明等人、翹楚兩名丫頭、上官驚驄和那名叫林小蠻的女子。

也不過二十餘人,他自己這邊數十人,他怕什麼。

他微微一擻,卻隨即又是一片恐懼——希望過後,恐懼越發讓人顫抖。

不論是上官驚鴻,還是飛天,這人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這人既截他於此,四周怎可能不設伏。

他敗了!

第一次,他清楚明白,他輸了,徹底輸了。

他本還有四十五萬兵與這人對決,卻輸在這不知名的林路上?

他到底不如他嗎。

事實證明?嗯?

上官驚鴻甚至知道,他在這裡。

他本閉眼長笑,又不忿地狠狠睜眼,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此?難道你已經恢復法力?”

上官驚鴻沒有說話,眼梢微微一掠,一個人從林裡快步走出。

卻是那個分別才一天的女子。容貌絹秀,眉宇間卻間或透出一股野心的光芒。

“彩寧?”

上官驚灝一震,整個人怔住,王、曹兩人亦是不敢置信,上官驚灝怒氣如燒,充斥着整個胸.臆,恨不得將這女人殺了,他一手握拳,一手劈手指向她,“你背叛我?燕紫熙相幫的是上官驚鴻,淳豐這筆帳該算在上官驚鴻頭上,上官驚鴻殺你西夏近十萬軍士,你竟忘國恨、忘你我之間約定背叛我?”

此時,隨在上官驚鴻身邊的人都是疑慮,昨晚,老鐵傳上官驚鴻訊,說今日與上官驚灝見,衆人驚喜之下,隨之趕路到此,果見此人。

然對於上官驚鴻消息何來卻並不清楚,直至彩寧出。

但誠如上官驚灝所言,彩寧怎可能相幫上官驚鴻。

彩寧輕輕一笑,目光徜徉在脖上長巾上。

——那是一條被剪得稀爛的長巾。

有人記起,那竟然是一次宮宴中彩寧相贈上官驚鴻的東西。上官驚鴻卻將之送給翹楚。

“你仍愛上官驚鴻?彩寧,你瘋了,你爲他出賣自己的國家?”

上官驚灝冷冷而笑,倒亦說出衆人心中驚撼。

彩寧亦笑了,紅脣透出一片豔色,不似平素婉爾。

“我是喜歡上官驚鴻,我們西夏女子敢愛敢恨,我有什麼不敢說。”

她緩緩舉起右手,纖纖玉指中,赫然是三根銀針,“我甚至可以告訴你,淳豐之死,亦是我促成。我當時就在他身旁,是我在他馬背上扎針,讓他跌向我皇兄西夏王,擋下燕紫熙之槍。”

衆人聞言,都大吃一驚,連連看了彩寧幾眼,又悄悄看向上官驚鴻,後者臉上平靜無瀾,只盯着上官驚灝,讓他始終在自己視線範圍裡。

上官驚灝卻死死看着彩寧,咬牙道:“你爲他甘願叛國!”

彩寧搖頭笑笑,鎮靜地迎上他似想將她撕碎的目光,“叛國?我不是你,太子殿下。我再愛一個男人,亦不會爲此出賣自己的國家,你根本不懂我,怎敢要我死心塌地幫你。”

2011-6-22 18:2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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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2樓

她說着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紙書信。

小蠻本在上官驚驄懷中,這時,心裡一緊,不覺掙脫了,也如同所有人一樣,看向彩寧手中手中信。

“還記得天香閣嗎,那天我見你和睿王於彼。宮宴上,睿王先是將我的禮物轉贈翹妃,後更在天香閣將之還我,我當時怒極,但他將東西遞我時,我卻摸到巾中有硬物,我剪開了它,發現裡面藏着他給我的親筆信。”

她說着向自己頸上巾帕摸去,信箋從手中飄落。

上官驚灝猛然想起——那天天香閣見面之際,彩寧手上破爛的長巾,他以爲她是賭氣絞爛,卻原來……

他眸光既沉,緩緩俯腰撿起信箋。

只見上面寫着:

“公主愛護之意,上官驚鴻心有所屬,無以報還;公主鴻鵠之志,上官驚鴻他日若掌國,必定全力以助,助卿成就帝王之業。”

落款處,是睿王大紅印鑑。

“我早知你這女子有野心,你既是西夏王族,在西夏,你再貴,也不過嫁得高官子弟,若你助我,則可享東陵後位,天下女子,最貴不過於此。你竟想當女帝?!”上官驚灝攥緊信函,渾身一震。

至此,看着眼前笑容漸收,眉眼變得嚴整的女子,無人不驚。

彩寧眼眸一眯,剪手於後,一字一字反詰道:“有何不可?誰規定女子便不能爲帝?”

“我王兄好大喜功,野心大偏生能力卻不足,不思休養生息,自強以富國,罔顧國民福祉,一天到晚只想着如何擴充國家版圖,可惜西夏還遠遠沒強大到可以一統雲蒼。即便對東陵之戰能勝,下一個國家呢?祖宗基業早晚敗在他手,他不配當這國家之王。”

“我知,即便沒有我從中斡旋,你和我王兄亦必能談攏合作之事。我無力阻止我王兄什麼,這一點上,他絕不會聽我。他對我有栽培之恩,對他,我不能下殺手,但西夏兵敗,淳豐之死卻讓他打擊不小,他心中已生猶豫,再加上你離去後,我的探子會告訴他,汨羅一族已在睿王暗衛相助下困住北地兵馬,太子之兵糧草已斷。雲姬與我交好,會助我勸他退兵。我是在你離開後即報信睿王並隨之跟來的,一天一夜,如今想來西夏已撤出東陵。”

“太子殿下,上官驚鴻不愛我,但他給我尊重,亦看出我真正想要什麼。你區區一個東陵皇后,我嚴彩寧還不稀罕。我,燕侯,睿王,皆不主戰,天下共生。”.

言則,較之他,嚴彩寧選了上官驚鴻?

北地兵馬亦被困?

原來,上官驚鴻在出兵亢城之前,已做好所有準備——上官驚灝聞言,雙手捏緊,良久,一記長笑,冷冷看向燕紫熙,“燕王爺亦是早已和孤八弟達成盟約?”

燕紫熙頷首,“紫熙父親與郎家乃是世交,紫熙赴東陵,一爲尋出走之妻,二乃受郎相邀約相助賢王。實則我燕國之主願與西夏聯手,從東陵分出領地,紫熙並不主戰,但君命不可違,直至天香閣競標夜,我親見淳豐之跋扈,對西夏百姓踐踏,我遂堅定絕不相助西夏之心,只酌情助賢王奪權。後與賢王在玄湘酒樓再遇睿王,睿王以燕語問我,可願私.下一聚,紫熙之妻貌醜,紫熙愛之如寶,睿王翹妃貌亦有瑕,睿王卻亦似極愛之。紫熙心有所感,答應了。”

“睿王拿出郎將軍親信,紫熙始知郎將軍心繫睿王而非賢王,我父與郎家交情本便始於郎將軍,況睿王與紫熙目光相同,皆以天下平和而任,他說,他的妻子翹楚待人以和,往日言語間,曾說過盼得太平盛世,百姓以安居,他願親手締造一個安樂之世送她,還她不離之愛。紫熙再無猶豫,選睿王而舍賢王。”

上官驚灝猝然低笑,緩緩看向上官驚鴻,“八弟,好,真好,你一直藏着——天香閣的競標,你那時根本不是要得到那姓崔的醜花魁,而是要做一場戲給燕紫熙看,讓他放棄與西夏合作。”

上官驚鴻沒說什麼,皇帝卻苦笑,神色複雜,“是,燕侯入境,朕亦從探子處收到消息,一旦朕立詔言明下任君主,東陵必亂,朕一直顧慮西夏會與燕國聯手對付東陵。那時驚鴻告訴朕,他將設法阻止兩國聯袂,若非當日天香閣裡他攜翹楚離開,朕要立的人幾乎便是他了,若朕不曾思慮翹楚,要將她殺死,也無以後種種,讓你這畜牲殘害東陵國祚。”

2011-6-22 18:27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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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3樓

上官驚灝放聲大笑,目光狠狠掠過皇帝,回落到燕紫熙身上,“那只是做給你看的一場戲,燕紫熙,你如今可是大悔了罷?”

燕紫熙豁然一笑,淡淡道:“後來深夜相聚之時,睿王已與紫熙說明,再說,即便是戲又如何,不聞佛家嘗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淳豐種種,都是他本相所生,與他人無尤。”

上官驚灝大震,一聲怒吼,道:“你懂什麼,你區區一介凡胎,有什麼資格與我說佛論道!”

戰事吃緊,上官驚鴻又極少言語,與衆人談起前事,衆人竟是如今方得知始末,又聽得彩寧和燕紫熙都提到翹楚,那個已然逝去的女子,她似乎從來沒有參與到這些事件當中去,卻就那麼在上官驚鴻生命中留下痕跡。影響着他日後所有所有。

郎霖鈴和沈清苓輕輕凝着上官驚鴻,後者仍是不喜不怒,視線淡淡鎖住上官驚灝,郎霖鈴鼻子一酸,率先別過頭,沈清苓自嘲一笑,眼中都是淚水,目光卻仍然無法離開他。在他將棺中翹楚抱入懷中一剎,她恢復所有記憶。

她爲他而來,她怎麼能放棄,她不想放棄……

……

上官驚鴻這個人。

小蠻蹙眉,呆呆凝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對這個白髮男子生了很深的好奇。

她摸摸額頭,腦子裡有些混亂,想去記憶一些什麼東西,卻又發現腦中如白素,什麼都沒有,腰上微微一緊,卻是上官驚驄將她輕輕環住,他深深凝着她,眼中有些悲傷,她朝他笑笑,想讓他不要這樣。

上官驚灝卻突然看向二人,嘴角劃過濃重譏諷,“我於天下遍穿莊妃的消息,你卻甘願與和你母.親有苟且之人爲伍?”

上官驚驄眸光陰暗到極點,卻緩緩笑道:“二哥有本事去傳這等醜陋之事,怎麼不說說是誰將翹楚殺死的,我是恨上官驚鴻,但我更要將你殺之而後快。”

上官驚灝眼眸暴睜,縱聲大笑。

“好,好,飛天,果是飛天,哥哥亦要贊你算無遺策,贊你不世智慧,該說的,該聯合的,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你都算得滴水不漏。可是,翹楚,不,該說若藍,翹若藍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你身邊。我一生算的是權,你千萬年生命裡夢寐以求的卻只有這隻小妖精,可她和你的的孽種都統統被我殺了。我原本不想殺她,我亦喜歡她,可她偏偏喜歡你……前世今生,她總是學不了乖。我碰她,她不允,我用棉襖捂住她的嘴巴,她竟還敢咿咿呀呀叫你的名字,直到斷氣爲止。你是萬佛之主天下之始又怎樣,你們註定不可能在一起!”

“茯苓轉生爲沈清苓,幼年時曾教一個魂魄進入身.體,將原來魂魄逼走一段時日,我手下主佛也無法阻擋,那縷魂魄是翹若藍,對不對,你前世必定對她用了大佛法,那是你最厲害的結界護持。你設下這天地之間最大的賭局,你要讓翹若藍重生……可是沒有用,她前世死時魂.體已弱,此次再死,大佛法最多可護她靈魂數天不散,所有的神佛均被那兩個老禿驢圓寂前封住神力,沒有神力,即便是天帝龍非離也不可能將她的魂魄再送回軀.體,她這次是徹底消散在這天地間……”

飛天?

2011-6-22 18:27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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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4樓

所有人都剎時驚住,上古傳說的佛,飛天?.

飛天的哥哥是鐵面佛,滄念。

都說飛天心懷萬物卻無情,滄念鐵面無私絕無.欲。卻怎麼——

這兩個人竟是這兩名佛主轉生?!

茯苓神女,亦是上古衆神之一,有智慧之名,傳說是飛天愛慕之人,以致飛天墮凡。

這名神女卻是今日的清苓?

翹若藍又是誰?

神話中從不曾聞她名姓,卻是飛天真正的愛人?

她是翹楚?

這些傳說中的神佛,怎麼可能。

沈清苓淚水一面,人們尚在震驚之中,亦幾乎所有人都以爲上官驚鴻再也不會有甚情緒波動,電光火石間,卻聽得攙扶着他的景平景清一聲驚呼,他竟一手揮開二人,一步上前,將上官驚灝頸脖掐在掌中。

王、曹二人要待阻止,老鐵、夏海冰、左兵和燕紫熙已身形一閃,將這兩人團圍住。

上官驚鴻髮絲盡散,眸光如露如電,滿滿是兇戾殺氣,一顆殷紅硃砂在他眉間若隱若現,紅如血,血似殺——說是萬佛之主,這個男人此刻卻毫無慈悲可言,大量鮮血從他胸.間溢出,他嘴角卻笑靨如花,笑如花,卻又都是無盡滄意,彷彿浩瀚天地中無邊時間裡亦沒有能讓他開懷之物。

一剎,衆人突然信了,心中驚撼卻又皆想,傳說並非杜撰。

卻無人知道上官驚鴻此時的絕望,自將那人屍首剖開那天起,他是恢復了部分神識,有些事情卻並沒有記起,像被人深深藏在了他腦中最深的地方。譬如,他曾對翹若藍用過大佛法護持的事。

他亦還不知道,古佛已然圓寂。

他只是想,小狐狸再也不願回到他身邊,但也許還能回來。

若自己前生做過什麼事,說不定給她留下第二次重生的機會。

原來,沒有了。

她已灰飛煙滅,那他還苦苦撐着這個行將腐朽的身軀不死又還有什麼意義。

不惜一切爲她報仇,爲圓她心願蕩平一切險惡讓東陵讓百姓歸於太平安樂還有什麼意義。

又原來,從頭至始,天上歲月,他母.親身死,一直陪伴他的都是她。她的魂魄竟然情願上清苓的身……

他擁有天下萬物,卻只想要她。

可是……沒有了。

“飛天……這場戰爭裡,我犯下大殺戮,你爲這天下所謂的和平爲那翹若藍的心願豈非也犯下大殺戮,你也不可能歸位了……你如今對我使出的神力只是暫時……你不能殺我,我們只有互助修煉,方能一起恢復神力,誅殺燃燈青萍,你我方能強行歸位,享永恆壽命,做心.欲之事……世上女人千萬,不是隻有一個翹若藍!”上官驚灝臉色紫漲,眼眸卻帶着狂熱,盯着上官驚鴻,嘶啞低吼。

“不要殺他,飛天,他死了,你也活不了!”

沈清苓哭着奔向二人,衆人也隨之回過神來爭相過來阻止,卻見上官驚鴻身體數尺之處,彷彿籠一層屏障,一個藍色的“卐”字隱隱透出耀眼光芒,忽而將夜色都撕破,整個林子明如白晝。

可沒有人能走近他一步,那道屏障將所有人彈射摔跌。

上官驚灝厲聲嘶喊着,卻亦毫無辦法,他眼如死灰。

就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一隻瘦小的手握着一根藍色緞帶,遞到“卐”字結界外,低聲問道:“飛天,這是你的東西嗎?”

*

當所有人看着地上藍綢——登基儀典上,新帝將所有裝飾之物都改爲藍色,當所有人還在回想着半個月前那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幕時,朝歌皇宮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禮儀官已讀罷一切獻文,讓新帝就座。

新帝卻袖手站在龍座旁,身姿筆直,緊緊盯着大殿門口,似在等着什麼人到來。

他眼中有一抹深寒的戾氣,似乎那人倘若不肯來,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之帶來觀看他的即位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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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2 18:2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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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樓

428

半個時辰過去,除去當日在場的知情人,衆臣卻已開始焦慮不安的時候,郎將軍一瞥寧王,寧王朝新帝左右兩側的莫存豐和方明使了個眼色,兩人相視一眼,方明正要上前勸說,老鐵領了一個人上來。.

大多朝官不識這年青男子,有些人卻是認識的,圍場狩獵,太子妃神秘失蹤,便是這人送太子妃回來的。

衆人正訝異新帝爲何要在此時召見這個人,卻聽得新帝淡淡道:“一別多年,先生可好。”

這人正是呂宋。

呂宋看他眼中戾氣,卻暗暗心驚,勉強笑道:“皇上事務繁重,難免有所疏忽,你我相別不過數月——來”

新帝低笑出聲,“先生當知我是以什麼身份與先生說話。”

呂宋怎會不明白眼前男子的身份,不過是裝聾扮啞。

如今這個人並非飛天,也並非上官驚鴻,而是有着飛天記憶上官驚鴻性情的新君,最是可怕的一個人——火燒崖谷,連綿百里,逼得他不得不出來茛。

他知道上官驚鴻想問什麼,這位新帝要若藍魂魄的去處。雖知古佛圓寂前將所有神佛封印住,雖然若藍有大佛法保護,但無人送她回到肉身,且她肉身確實還是冷冰冰的屍.體,但上官驚鴻還是不肯死心,認爲若藍可能還存在於天地間,而若世間還有人能知道若藍魂魄消息的,必定是龍非離和他這幾個人。

上官驚鴻林中神力在擒下上官驚灝後又隱回體.內,無法使用,沒有辦法到天界去找龍非離相詢,只能不惜代價將他找出來。

本來,之前,上官驚灝在宮權之鬥中敗於上官驚鴻,令滄念憤而甦醒,初醒之際,兩大主佛離開天界,到人界相助。

人界局勢後逐漸緊張,上官驚鴻後又陷入困局。

已攜琳琅重返天界的龍無霜卻認定飛天既爲萬佛之主,即便轉世,必有辦法扭轉人界劣勢。

而他卻巧妙利用主佛下界一事,爲天界局勢帶來大轉機。兩方神佛既被古佛封住力量,無法藉助神力開戰——天界原本鼎足三立,他立刻找到中立的神佛,說按古佛旨意,人界之事應有它的發展定數,天界神佛不可干涉,兩大主佛擅離天界,有入世之意,此實違古佛規約,中立神佛認爲有理,贊同封鎖天界,不讓任何神佛再出天界。

這一來,因贊成封鎖天界的神佛佔多數,敵方神佛無法,只得聽之。爲示公允,由中立神佛看管。

三大主佛去其二到人界,餘一名駐天境,情況急,他與手下神佛無法通知上官驚灝。

(且後來上官驚灝被暫時恢復神力的上官驚鴻所捉,但可窺凡界情況的鏡海天也被古佛封印,他們不知,更無法下界相幫。)

而實際上,小七此時已醒來——龍非離閉殿便是要爲小七療傷,後神力被封,雖再無法輸小七神力,但此前之功非同小可。

出天界的路雖被封,但琳琅手上卻有逆光札!在小七的央求下,龍非離攜她藉助逆光札悄離天界,回到中國,將十八號古玩店中的三塊神鏡帶回。藉助三塊鏡子,人界大事,他們都能知道。

小七和琳琅一直被龍非離父子禁制插手,直到翹楚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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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7樓

小七琳琅悲慟,龍非離怕引發小七傷勢,不得不設法相幫,他仔細一想,末了,對龍無霜淡淡道,“當年我與飛天的棋局,飛天贏了。逆光札、你、我、年琳琅……我們的佛將所有人都算了進去。”

他讓龍無霜和琳琅以逆光札出天界到天神村找狐王——天地間,惟有天神村天人法力仍在。

最後,狐王散千萬年靈力將翹楚靈魂送回其.體,按狐王遺願,呂宋封住翹楚記憶。

後東陵內戰國戰,上官驚灝與王、曹二人爲被上官驚鴻以神力擒住。天譴佛滄念無法歸位,琳琅天譴之劫解除。

龍非離認爲,上官驚灝認定上官驚鴻和他一樣已破殺戮之戒,並不正確。

林中上官驚鴻神力一時復返,一是他的意念太強,當初古佛選飛天爲佛界之主,只怕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飛天的神力比滄念更強大,且飛天管治三界多年,一向無私秉公,身負萬世之德,德澤神力。二,恰恰是他即將歸位的徵兆。

此次戰爭,若非上官驚鴻介入……最後困上官驚灝兵將於無糧之境,羣龍無首下,逼其投降,結束東陵內戰,則必成東陵西夏燕翔三國之戰,上官驚灝是在內政紊亂的情況下才肯與西夏等聯手,他與西夏王一樣,有版圖之念,若兵馬全握於手上,必對西夏出兵,而燕國君主本便有侵吞之心……三國混戰,死傷絕對是如今死傷數倍。

奪嫡之戰,以言和方式結束,是功德。

大殺戮之戒已過,最後一劫,反是恢復神識的飛天對若藍的欲.望——色戒,和因此而生的第二次殺戮之戒。

三界不能沒有領袖,無論神佛還是魔,都有欲.念,時日一久,必再有像滄念如今一樣的大亂,如今此亂既平,只要飛天能壓下欲.念,上官驚鴻命數一結,便可歸位。

一切將歸於平靜。他與若藍有過回憶,若藍與半夏也有他們一生平淡幸福的生活,而不必因爲和佛一起遭天劫,必定活不長久。這也是飛天下界前所企望的。

可是,事已至此,按飛天此時意念,只怕已再不願意如此!

但不管怎樣,看這一生局中人人世輾轉,此時,龍非離和小七終就這困擾三界的大事達成共識:一切隨緣。

他們苦了三生了,該是他們追隨自己心意的時候。別人認爲對的未必對,別人認爲好的也不一定好,只有自己的幸福纔是真實的。半夏值得,若藍值得,飛天亦值得。

哪怕,古佛重生大怒,取代滄念親降下天譴,要了若藍的命。

想起琳琅代爲轉告的龍非離和小七的話,又想起自己雖遵從龍非離的囑咐——飛天下界前的心思,呂宋輕輕一笑,得知翹楚有孕時,他贈她天界之藥,那藥可隱住胎息不易察覺,可讓上官驚鴻不知翹楚身孕,更少一些牽繫。但那卻亦是佛家寶藥,能救命。是以,翹楚雖被上官驚灝灌下打胎藥,孩子的性.命仍是保住了。他雖不知後面會發生這些事,但敢說他便沒有私.心麼,心底其實是希望這兩人的牽繫不斷,會有結果吧。

只是,此時,迎上新帝目光,他還是搖頭,“皇上,呂宋不知。”

上官驚鴻恢復飛天部份記憶,他雖知道自己曾封印天神村,卻不知道自己以強大神力封下連古佛亦無法破解封印的天神村,狐王法力不曾被古佛封印,可讓若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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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樓

但隱下若藍魂魄去處,是狐王的最後願望,他們還是要完成,因爲是狐王送給若藍的新生。剩下的便看他們自己了。

新帝也不多話,眸光一斂,冷冷道:“你考慮清楚,五天之內,若你交不出我要的消息,我必誅天神村。”

呂宋一震,緩緩轉身離開。

上官驚驄心下亦冷冷一笑,五天,足夠他帶小蠻離去。

各人見其勢正忐忑,榮瑞皇帝重重一嘆,他禪位後坐新帝旁觀聽。

莫存豐仍爲內務府副管,按新帝所擬旨意任命新官,判叛將兵部尚書張仲謀斬刑——上官驚鴻度局勢艱難,必有判將,讓老鐵安排人手監視各人,後果發現這位尚書,索性將計就計,言調兵於朝歌山腹之口,鎖灝兵出入購糧,任其報信上官驚灝,令上官驚灝一急,迅速與西夏王等促成四方密談……

老鐵景平景清封御前行走,一品侍;兵部空缺由左兵補上;原吏刑二部官員不變,寧王監此三部;另三部官員雖於上官驚灝佔據朝歌以後爲之所用,但鑑於局勢,從寬處理,仍留任上,夏王監之;夏海冰宗璞仍留任原職,六七十皇子亦原職留任;撤郎相職務,相國一職暫空,稍後進行考覈,在舊官員或科舉新賢上擇人補任;賢王貶爲庶人,仍食親王俸祿;郎將軍精忠衛國,封一等公;封秦冬凝爲永睿公主,撤秦將軍之職,其兵暫由郎將軍掌之,念永睿公主之功,免其死罪,責其與諸子禁足於府,輕易不可踏出府邸一步,長女秋雨入庵爲尼……功於戰者,各有金銀田地大賞。

其他官員酌情留任,前太子舊部全部革職嚴辦,由其他各皇子和官員暫時兼補之。

北地翹部既起叛心,撤翹振寧領主之職,貶爲庶民,與其妻鳳清囚於朝歌,朝廷派官員暫管北地部落。再推新領主。

除對太子舊部嚴懲外,新帝新政仁明,一時,朝中各人大喜,方明爲內務府總管,又繼續宣讀內旨。

言明莊妃一事實爲誘敵之計,特詔還莊妃之譽,廢原皇后郎氏,念郎家之功,仍準其留於後宮殿與其他妃嬪一起侍奉太上皇,封寧王之.母麗妃爲貴太妃……

莊妃的事,諸如寧王等人卻是明白,莊妃與小皇子已被遣送回夏家,此詔,卻是新帝爲夏王名聲而頒。

只是,不知爲何,新帝卻沒有追封其母常妃後位,榮瑞聽罷旨意亦很是驚愕,他沉下臉來想說什麼,隨即想到什麼,終是忍住。

與常妃的事一樣,太子與芳菲這兩名昔日被榮瑞皇帝冠寵天下和六宮的下落亦撲簌迷離。

新帝又賜封郎妃爲皇后,沈清苓爲貴妃,林羽爲貴妃——

衆人正爲新貴妃林羽的身份而備感驚訝好奇時,卻見緩緩從藍毯上走進的女子竟是在昔日的太子妃,翹眉。

但方明宣召賜封的時候說的卻明明是新進宮的宮妃,林羽。

殿上所有人皆是驚震。

太子妃更改姓名一事,人人都知道爲什麼,畢竟新帝總不能公然詔納哥哥的妻子爲妃。

但即使他要這傾城色,大可暗下,而非這明面上,名字可以改,但天下悠悠之口——

這位少年新君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再說,聽說新帝極愛昔日側妃翹楚,翹眉和翹楚向來不和,即便是沈妃也與翹楚交惡,郎妃家有大功,封后是情有可說,但這兩位……

一時,殿上衆人大愕,便連宣旨的方明也是臉色複雜。跪在一旁的翹振寧夫婦又驚又喜。

新帝卻快步走下臺階,將仍跪在地上的翹眉扶起來。

上官驚驄一聲冷笑,將半邊兵符擲到地上,冷冷道:“謝皇上錯愛,只是,驚驄能力所限,不足擔監管三部重任,另兵符交還,驚驄願攜家眷離開朝歌,從此一身自在。”

他也不等新帝應允,便一句“謝皇上成全”,楊長而去。

很多人不明白,爲何上官驚鴻竟似要重用上官驚驄,畢竟風聞這位皇子昔日對翹妃極是戀慕。卻明白上官驚驄此時的不滿。

新帝卻也不惱怒,只是凝着翹眉,忽而輕輕笑了,翹眉心肝怦跳,她終於等到他了!

*

小蠻走到金鑾殿外樹叢的時候,看見上官驚驄臉色如霜快步走過,似乎正從殿內出來,她正想叫住他,卻又有些猶豫,上官驚驄不會喜歡在這裡看到她的。

從亢城回到朝歌已經半月餘了,她每每想起自己當時爲什麼不怕死的撿起地上上官驚鴻跌落的髮帶遞給他。

她當時心裡都是悲傷,有一個聲音在叫喊着不要飛天死。

沒想到,上官驚鴻接過了髮帶,低聲說,對,我不能放棄,我要等她回來,將她要回來。

回到朝歌之後,她每天在夏王府裡將養身子,直到今天,上官驚驄上朝參加新帝即位大典。她想跟過來看看,上官驚驄說,他們明天便離開朝歌。

可上官驚驄似乎並不樂意。

她最後還是自己悄悄過了來……不知道爲什麼。

她想,她看一眼,就走。

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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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樓

429

就是這微一遲疑,上官驚驄已經走遠。.

夏總管之前受了傷還在養着,她偷拿了上官驚驄的令牌,讓幾個小廝駕車過來,幾個孩子還在外殿等着。上官驚驄似乎很是厭惡他的哥哥,她速看速決,早點回去,他也許能少生些氣。

殿外,內侍女官有秩的環侍在兩側,一衆女子盛裝排立在中央。看模樣都是皇親官眷,正在觀看新帝登基典禮——佩蘭、七王妃都在,她們都是她在軍中看到過的,時間雖短,卻頗有些親切之感,冬凝不在,是在內殿麼?

她笑了笑,招呼道,“五姐姐,七姐姐……”

衆人都有些驚訝地回頭,看是小蠻,佩蘭和七王妃一怔之下都笑回了,或許是因爲這個女子眉眼間和昔日的翹楚有幾分相似,哪怕她的性.情和翹楚南轅北轍,她們不像他人一樣,只將她當做上官驚驄的小妾,上官驚驄又是個換女人如換衣的人,並不重視,反有幾分喜歡。

寧王是新帝最重視的兄弟,看佩蘭態度,衆女讓出道來,小蠻有幸鑽到了前排去,她正高興,卻聽得七王妃低聲對佩蘭道:“五姐姐,我心裡難受啊……你我軍中所見,他不是最愛翹妹妹麼,我真不懂,如今翹妹妹屍骨未寒,他不追封便罷,偏偏還……你說這翹眉的品.性哪一點及得上翹妹妹,就是模樣好看,他卻那般露骨的看着她,目不轉睛的,你說這當上皇帝的人都這般薄情麼……來”

“七妹,莫說了!”佩蘭微微厲聲打斷她。

“我……”

佩蘭苦笑,“也許,他心裡還是最愛翹楚,但這些女子也是他想要的,就像我家爺,不也還有多名小妾麼,七爺又何嘗不是,對翹楚,我何嘗不痛,只是這種場合……他已經是皇上,再非昔日皇八子,有些事情我們……”

她說着突然意識到什麼,看了小蠻一眼,小蠻連忙搖頭,“我什麼也沒聽到,不要殺我滅口。”

佩蘭和七王妃聞言一愣,一時都被她逗樂了,小蠻爲示清白,忙往殿裡看去,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些什麼。也許是想看看上官驚鴻的傷好了沒有吧,這個人,雖人人都敬畏,她卻覺得他有些可憐。

這一看,卻又頓時愣住,新帝面前三名女子,他正凝着其中一個,眸光深邃又隱隱透出絲溫柔,那名女子卻突然跪下,道,求皇上饒恕翹領主二人之罪,領主亦是被太子脅迫不得爲之,實非有心對抗皇上茛。

新帝沉默了一會,卻道,林羽,以後你可以見君不跪。

殿上聞言一震,冬凝快步走出,神色焦急,跪下便道:“哥哥,這兩個人放不得,你想想翹姐姐往日在北地所受的苦難……”

陸續有人說話……

小蠻怔怔看着百官,有些主張必須嚴懲,有些卻討好新妃,幫着說話。

在軍中曾聽到過新帝和他以前側妃的故事,知道他們似乎很是相愛,知道新帝曾爲那女子和舊皇反目,她每每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這時,她心裡卻突然生了股怒意,她抿抿脣,正待離開,目光一低,卻發現殿門口整整齊齊放着數株花枝,花蕾還小,含苞待放的模樣,卻很是粉嫩美麗。

她一愣,不由自主走上前去,緩緩彎腰將花撿了起來。

“大膽,無霜花是皇上囑咐端放於此,絕不可動的,豈容你亂碰!”

尖銳一聲驚怒斥喝,小蠻一怔,卻見兩旁數名內侍女官一臉急怒,爲首兩人向她抓來。

她一驚,腳步一蹌,往後跌去——她按住肚腹,心想這下死了,卻聽到數道聲音低呼“皇上”,一股勁風從背後而來,她已陷進一個微涼的懷抱裡。

淡淡的龍涎香繚住鼻端。

“夫人沒事吧。”

一道微啞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小蠻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將她輕輕放開,她慌忙轉身,卻一下撞進前方深暗的眸光中去——上次在亢城是他,這次也是……他在殿中站着,離她甚遠,卻突然便過了來,較鄰近的人更迅速。

小蠻拍拍有些不着邊際的腦袋,對自己說,這人不是好人,她又抿抿脣,但還是狗腿的恭敬說了聲謝謝,新帝卻忽而臉色一變,想起方纔幾名內侍方的厲喊,她心裡暗道不好,這花似乎是絕不能碰的,她闖大禍了——

連忙將花遞到新帝跟前,“對不住,我不知道這是不能碰的,你又沒豎牌子說明,所以也不能全怪我……喏,還你。”

半晌,卻不見對方有動靜,她奇怪,忐忑擡頭,卻見那白髮男子怔怔盯着她,殿上人也愣了半數。

殿外,佩蘭知道這花淵源,心道要糟,和七王妃搶了進來,雙雙跪下,急道:“皇上,九妹妹初進皇城,不懂禮節,並非有意冒犯,請皇上恕罪。”

新帝聞言,眸光輕輕躍動似已回過神來,他卻沒說什麼,只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小蠻,“花刺,你的手。”

這一下,殿上另半數的人也愣住了。

小蠻本來心中緊張,怕被問責,這時心裡鬆了口氣,果見自己的手緊攥着花莖,手掌被扎破了,血珠子一點一點從膚裡溢出來,她不想接帕子,只將花往新帝手上一推,“謝謝,你……皇上多保重吧,民女告退,後會無期了,拜拜。”

眼睛有些乾澀,她有些不適地閉了閉,轉身離去,沒有看到背後花從新帝手上跌下來。

430

“林小蠻。”.

背後一聲,帶着微厲,嚇得小蠻又差點載跟斗,她突然覺得這人也不是那麼可憐,確實有些陰側可怕,但她又不能不理睬他,遂回頭面無表情地瞪着他。

“朕替你和九弟賜婚吧,你該有個名份。”

新帝有些變臉後又淡淡一句,小蠻三度想摔,理應是件喜事,但這話她就是不喜歡,亦不理解,這人不只可憐可怕還雞婆,好半晌,她才皺起秀氣的眉毛不悅地看着他。

新帝自嘲一笑,她是在說他多事吧。

這個小丫頭,滿嘴古怪的話,哪裡學來的。

若是換了別人,動了他的花,他怕是會要了那人的手,只是,對這個丫頭,他卻生不出一絲氣來,甚至亢城初見將她抱進懷一剎,竟……不想放手。

那時,他幾乎要認爲她就是那個人。

可是,在她身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翹楚的氣息和性.情,她只是眉眼和翹楚有幾分相似,性子卻似乎皮得很,倒有些像以前的小狐狸。

若藍的性.子是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吃過那麼多苦頭,她已不再是他的小狐狸了,她成了翹楚。只有那樣,才能保護自己來。

其實,他更希望她還是若藍,那樣她會開心一點。

翹楚。

上官驚驄是翹楚在乎的人,他想盡量善待之,所有與她有關的人,他都想保護好。

但這次,他卻私.心的想保護這個丫頭。

上官驚驄是因爲她的模樣才和她一起的罷,以後,找到比她更像翹楚的人,她怎麼辦?她已有身孕,若翹楚還在,他們的孩子也差不多大小吧。

種種驅使之下,他竟像個毛頭小子一般衝口而出,說要替她賜婚,心想的是她出身農家,這樣人們纔不會小瞧了她茛。

只是,話出了口,他卻立刻悔了。

新帝想着,又猛然一驚,悔,他悔什麼。

他倏然握緊雙手。

四周的人卻被新帝陰晴不定的模樣所懾,偏偏這林小蠻似乎是被上官驚驄慣壞了,也不去想想這站在面前的是誰,皇帝好意賜婚,你還直挺挺站在原地算什麼。

各人心事各異,摸不準新帝此時心思——他先前是看在上官驚驄面上纔沒計較吧,不知爲什麼,他對上官驚驄大不同於往日,似乎很是愛護,方纔上官驚驄不敬,他也沒絲毫難爲於他,但現在……

冬凝揉揉太陽穴,趕忙加入佩蘭二人的求情大軍中去,又向景平和方明使了個眼色,佩蘭也求援的看向寧王,幾個男人嘆了口氣,正要出列,小蠻怕回家捱罵,卻已試探道:“皇上,你能不能賜點別的?”

衆人一聽要暈,這還能討價還價?!

冬凝一拉小蠻,幾乎要低吼出來,“姑奶.奶,跪下謝恩,以前只有翹姐姐敢這麼跟他說話。”

倒沒想到新帝卻爽快頷首,“好。”

一衆人又愣,小蠻伸手指指前方的翹振寧和鳳清,低聲道:“這兩個人看着討厭,還是原判吧,謝謝了啊。”

翹眉一驚,立刻起身,“你!”

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小蠻又摸摸冬凝的頭,像個長輩模樣,冬凝呆住,她已轉身溜了。

殿上,新帝卻輕輕“嗯”了聲。

各人皆驚。

倒是郎霖鈴勾了勾脣,抑住心頭震顫,幽幽想,若這人能待我像林小蠻一樣,我折壽二十年也值了。

她眼梢一瞥身旁的沈清苓,沈清苓像變了個人,越發沉默寡言了——飛天的事是真的,那末這個女子前世是神女,和飛天淵源極深,新帝對她有感覺吧,不然何必封妃。

沈清苓見己看她,淡淡道:“皇后娘.娘有何指教?”

郎霖鈴聽她語氣含冷帶刺,知道日後宮中和她必有一番好鬥,兩個人都對那名男子絕不死心……突然又想,這樣也好,最起碼,與人相鬥還能提醒自己,自己……還活着。

*

回到王府,小蠻從後門拐去,正想悄悄溜進自己房裡,門一開,卻被坐在桌邊的上官驚驄嚇住,好半晌,才悻悻道:“驚驄。”

上官驚驄擱下手中茶杯,淡淡問道:“嗯,上哪裡去了?”

他語氣輕描淡寫,眼中卻隱隱有一抹嚴厲。

小蠻在路上的時候,本還吩咐了幾名小廝保守秘密,想捏個小謊,這時,一看上官驚驄這表情,想身爲王爺消息必廣,哪敢有半句虛言,乖乖道:“進宮觀禮去了。”

上官驚驄心裡一澀,語氣更冷了幾分,“你想進宮,大可跟我說。”

“我有提過,你讓我呆在家裡。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哥哥,我以後不會再進宮了。我就是去看看……熱鬧。”

“小蠻,若你多說一兩遍,我最後一定會應允的。”

小蠻一怔,見上官驚驄沉默地盯着地面,心裡一疼,慌忙走到他身邊去,她推了推他的手,他沒有理睬她,他生氣了嗎?

她想到廚房做點吃的向他賠罪,才走兩步,卻已被他攔腰抱起。

“小蠻,我今天已向我哥哥請辭,我們明天就離開這裡,我帶你到另一個城郡去,我們以後就在那邊生活。”

他在她耳邊如是說。

——————————————————————

431

小蠻愣住,脫口道:“明天就走?”

“你捨不得走?”

上官驚驄將她放到牀.上,輕輕撫上她的額。

小蠻搖頭,低道:“我哪有什麼捨不得的?我在這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你。咦,不對,我們現在睡覺,不是還早着麼?來”

“那就行,我們明天走。”上官驚驄和衣側身在她身旁躺下,“你歇一下,雖是馬車,趕路舟車勞頓,到底比不得在府上舒服。”

“嗯。驚驄,說個事,他……你哥哥其實對你不差,你母.妃的事不只是誘.敵之計麼,我回來的時候都聽宮裡的人說了,你爲什麼那麼恨他,對了,他還說要替我們賜婚。”

誘.敵之計?若沒有半點憑據,要上官驚灝借題發揮這麼個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茛。

上官驚驄心下冷笑,但聽到賜婚時,還是微微一怔,卻隨即了悟。

若非我狐族幻術高明,狐王將兩具身體幻化得毫無破綻,用丹靈徹底掩了你的氣息,又讓呂宋封住了你的記憶,讓你性.情大變,上官驚鴻看你身孕,又怎能全然無疑,更怎麼會賜婚!我有意造蹩腳謊言,你卻說不想問我,足見過去只會讓你痛苦,小蠻,也許這次驚驄並不磊落,但我會待你至好,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快樂。

至於他母.親的醜事,他心中雖恨痛,卻並不想和她多說,不想污了她如今快樂的心。而且,小蠻並不笨,很多事情她只是不願意去想,他抱住她,低低哼道:“我該早將你辦了,倒省得毫不相干的人來操持我們的婚禮。”

小蠻臉上一熱。是啊,他們本來要成親,只是,戰時情勢多變,他雖讓下面籌備,卻怕倉促簡陋了,三牲六禮,隆重喜堂,是他想給她的。

戰事結束,回到朝歌那晚,他吻她,她的身子卻有些顫抖,他不動聲色,只體貼地順着說,“可是教林中擒拿上官驚灝的事嚇到了?是我不好,只是想你親自看着上官驚灝被擒住,以後再也不能作惡,你不必再害怕。”

她是害怕上官驚灝,自從見過這人之後,她便每晚噩夢。

這多日以來,他只擁着她睡,也沒再提婚事。

一來是她的精神確是自林中的事之後就變得有些不爽利,一直懨懨的;二來,他似乎在給她時間,等她全身心去接納他。

他是個好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那個爛皇帝上官驚鴻的事關她什麼事。

明天離開也好。

她閉上眼睛,道:“驚驄,我這就睡覺,咱們明天就走。”

上官驚驄看她乖巧,一股喜悅之情從心底緩緩溢出來,在她頭上吻了下,“用膳叫你,睡吧,醒來後又是新的開始。到了那邊,一安頓下來,咱們就立刻拜堂成親。”

“嗯,好。”

*

可是,計劃似乎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們原定翌日下午就出門,中午的時候,上官驚驄卻被夏海冰差人過來喚他過府一趟。

小蠻等在廳中,拿着一盒果脯在吃,夏總管候在一旁。

突然,一個小廝進門,急道:“總管大人,宮裡有旨意過來,夫人得出去接旨。”

小蠻和夏總管相視一眼,心中驚疑,這個節骨眼上,宮中會有什麼旨意過來?

及至接旨才知道,竟是皇后的懿旨——讓小蠻進宮,說在宮中擺了個小宴,宴請各家王妃夫人。

小蠻不大願意進宮,夏總管也不願這時節外生枝,只想等上官驚驄回來便離開。

但那是皇后的懿旨,怎可違抗?且宣旨的不是新帝,理應無甚大礙纔對,聽懿旨內容,皇后似乎只是想和各家命婦拉拉家常,新帝即位,現在後宮雖仍懸空,還沒招選秀女進來,但皇后往後統率六宮是必然,這種小宴並不稀奇,有和各家女眷行親近之意。

但夏總管微一遲疑,還是一笑問宣旨的太監,“聽說皇上近日身子抱恙,借問大人一句,皇上可好,現下可在休養,沒有操勞辦公了吧?”

那太監瞥了瞥他,淡淡道:“夏總管是個有心人。”

“皇上此時倒沒有在辦公,卻勝似辦公吶。太上皇、五爺、永睿公主這糾了一衆大人和娘.娘和皇上下棋,說是要賭件大彩頭,車輪戰好玩得緊,咱們皇上那棋藝,衆多大人都敗得差不多了,連太上皇和五爺也都敗了,誰還能贏過啊,咱家出來的時候,從御花園經過,正見到皇上和宗大人對陣,若宗大人也輸了,便得兩位沈林兩位娘娘上場了……”

2011-6-25 00:03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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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6樓

小蠻想,這太監真是八卦,說了這麼一大通。

下棋,賭博?賭什麼?

上官驚鴻果是個奇怪的人,他身邊的人也是。車輪戰皇帝?搞什麼鬼。

當然,小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夏總管故意探聽皇帝的事,知道皇帝和皇后這道懿旨沒什麼關係,便讓她跟幾名內侍進宮,臨行前,又吩咐她對皇后說幾句客套話,設法早點回來,免得爺回來掛心。

*

小蠻滿嘴應着,然而當她進到皇后寢宮,卻走不得。

因爲像佩蘭七王妃那些命婦和其他宮夫人都不在,皇后說是全都到御花園觀戰去了,於是很杯具地只有她一千零一個相陪,她說幾句想遁,皇后熱情,只不肯放人,拉着她說了好些體.己話,問她家裡情況,問她孩子的情況……

小蠻只好說,生了場大病,燒壞腦子,不大記得了。她又不能跟皇后明說,她和上官驚驄今天離府。上官驚驄交待過,靜靜走,不可聲張。

皇后眸裡浮上一絲憐惜,似乎是看出她有些百無聊賴,又提議帶她也到御花園看看熱鬧去。

小蠻一想會見到上官驚鴻,心裡有些忐忑,不大樂意,她不大想見這個人。

皇后八面玲瓏,一瞥小蠻眼角眉梢微有些不耐,心想她出身農家,對六藝棋畫這些都不通,又有些小孩心.性,喜不喜歡,臉上寫得明白,上官驚驄約莫又極是寵愛,只怕想着回府去了,便笑.誘道,妹子若嫌悶,又掛念九爺,一會從御花園穿出去,直接回王府便是。

小蠻一聽能回府,大喜,遂答應了。

郎霖鈴領了大婢扇兒和一衆內侍宮女,親暱地親自攙扶着小蠻出殿,嘴角緩緩浮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今天她哪有設什麼小宴,不過是個幌子。

先是差人吩咐夏海冰使開上官驚驄——夏海冰是上官驚驄舅舅,上官驚驄性.子清傲不馴,若這朝歌裡還有誰能讓他禮待,便數這位舅.爺了。

出此下策,也是因爲沒有其他辦法了。

上官驚驄對小蠻很是緊張,約莫是她懷着身.孕的緣故,輕易不讓她出府。

上官驚鴻重傷一直還沒完全愈好,這還便罷,他到底年輕力富,但他身上的毒卻是大忌——然而,不知爲什麼,他卻一直沒有服用剩下的狐丹,若非一身驚人功力和頑強意志強撐着,身子早已壞了,倒下了。

讓他服食狐丹,他卻沒有迴應。

榮瑞皇帝和寧王宗璞等人一商量,決定由冬凝開口問他討要個願望,想在他應允之後,藉此讓他服下狐丹。上官驚鴻甚疼冬凝,當時他正在御花園和燕紫熙下棋,聞言沒有立即答允,反笑說和冬凝走一盤,若冬凝能勝,便允她願望。

冬凝三兩下輸了,也幸好冬凝也是個極能耍賴的丫頭,說要去找幫手,若這宮中有誰能贏他,仍算她贏,上官驚鴻也不與她計較,一笑允了。

後來,榮瑞皇帝和寧王相繼敗了,各人哪能這樣就認輸,榮瑞皇帝將一衆皇子朝官也宣過去了,加上聞說棋戰看熱鬧的皇室女眷。御花園確實熱鬧非凡,連沈清苓和翹眉也過去了。

她卻想,若沒有人能敗上官驚鴻,只能讓人再勸上官驚鴻,她已勸過上官驚鴻卻無用,她想到了小蠻……也許,和翹楚有幾分相似的林小蠻可以一勸!登基典禮上所見,上官驚鴻對林小蠻是寬容的,必定有翹楚的原因在。

且不管湊效與否,她亦不想沈清苓和翹眉得逞了去,上官驚鴻昨夜翻了翹眉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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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

兩人走着,小蠻又聽得郎霖鈴道:“想和妹妹商量點事。”.

小蠻微怔,心想,原因來了。

她雖越發不願去揣測別人的事、話乃至一個神色,因爲那樣真的很累,心裡卻是亮的,也不多說,只點點頭。

“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姐姐也不妨直說了,有個事,想讓妹妹相幫相幫。”

小蠻倒是笑了,“小蠻何德何能,娘.娘說便是。來”

郎霖鈴微一沉吟,低聲道:“妹妹幫個口吧,一會看能不能尋個機會勸勸皇上。”

小蠻心裡一咯噔,這上官驚鴻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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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

新帝環了衆人一眼,淡淡道:“若朕沒有記錯的話,衆卿都走過場了吧,可還有誰要和朕再來一局的?”

也沒見這人怎麼兇狠說話,但就是給人一股強烈的壓迫之感,衆朝官汗涔涔,“皇上高明,臣等自愧不如。”

榮瑞皇帝和寧王交換了個眼色,寧王又看看宗璞,神色都大是凝重,冬凝急得不行,這裡面還真沒有人不曾和上官驚鴻“動”過手了——沒動手的也是棋藝不精的,再不就是像景平這些原睿王府的人,知道上官驚鴻棋藝,不去自討失落的。沈清苓和翹眉也輸了。

她突然靈機一動,看向燕紫熙,“燕王爺,你若能贏皇上,彩頭能不能送冬凝?”

燕紫熙聞言一笑,道:“紫熙十分願意將彩頭送予公主,可惜問題在於在於皇上是醫之國手,這棋藝亦然。你和太上皇過來之前,紫熙和皇上走過幾盤,都討不到好去。”

冬凝一聽泄了氣,新帝卻笑道:“燕候纔是國手,當日驚鴻身陷囹圄,多虧燕候援手。”

冬凝怔住,寧王大是驚喜,擊掌道:“原來竟是候爺!”

宗璞看了燕紫熙一眼,手卻緊緊扣死,若非你,冬凝和左兵……

如今一切到明面上來,他自是知道左兵是誰。

冬凝想到先前的事,心裡一緊,手微微攥了攥裙子。

她悄悄看了看左兵,左兵目光一側,淡淡落到新帝和燕紫熙桌上的新局上,似乎這更讓他感興趣。冬凝一黯,宗璞見此情景,只覺得心口刺痛得如同要炸開一般。

棋局在繼續。

新帝執子微微一頓,突然輕聲問道:“燕候尋覓多時,可有王妃下落?”

燕紫熙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新帝見狀,道:“東陵此處,若有任何驚鴻能效力之處,燕候只管開口。燕候大德,驚鴻尚未相報,你此番回國,援戰一事,燕國君只怕未必肯善罷甘休。”

“那是紫熙心甘情願,皇上不必多慮。能得皇上相助,已是紫熙大幸,紫熙稍後便送上夫人丹青……”

“好。”

“另外,還有一事,也想請皇上援手。”

“燕候請說。”

“紫熙之妻是荻國宗室,有一異.母之弟流落貴國,也請皇上代爲一查。”

“荻國?”

新帝眸光一銳,脣邊浮起幾分淺薄笑意來。

榮瑞皇帝搖頭一笑,接口道:“這個號稱雲蒼最窮兵黷武的草原之國幾年內必起大亂,大汗昏庸,諸王紛紛起勢自立,局勢不比我東陵之前輕鬆。”

燕紫熙眼瞼輕垂,握着棋子的手卻微微一抖。

看得出,這位能力過人的候爺此時也是沉重,只不知是爲其妻國家之難還是其他。

他最後道:“我妻子一脈人丁單薄,若無男丁繼承率領,則土地族人必被其他族系侵吞,我妻子離開燕國,一是……因與我起了極大的矛盾,二亦必四處尋找那失散多年的弟弟。紫熙稍後一併與皇上詳說。”

“王脈流落這倒奇了,王妃之弟怎會流落在此?”

寧王不解詢問,燕紫熙微一擰眉,新帝察言觀色,已笑道:“五哥可真掃興,稍下問燕候罷,現下可是棋局正酣。”

寧王立時恍悟,燕紫熙將話匣一截,只怕有什麼難言之隱,這裡現下里外都是人,自是不妥,忙一笑自斥道:“該罰,該罰,是我打擾皇上與燕候雅興了。”

宗璞見左兵目光深沉一直縈在棋局上,冷冷一笑。

燕紫熙這局敗了,新帝將棋子一推,道:“這玩子今日就到這罷,燕候隨朕到書房去。父皇,兒子便不相送了。”

榮瑞嘆了口氣,寧王宗璞冬凝等急,卻沒有辦法,亭外諸多朝官卻是鬆了口氣,正待告退,沈清苓卻突然出聲道:“皇上,臣妾與你再走一局吧。”

2011-6-25 23:31 回覆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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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9樓

狐丹的事她不甘心,她是關心他的人,怎能任他自毀身體?且上官驚鴻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了,這種沉默讓她快瘋,她要和他聊聊天,記憶迴歸以後的飛天。

翹眉立即笑道:“皇上,沈姐姐這局輸了,臣妾也與你走一局,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新帝看了翹眉一眼,沉默了一下,終是頷首應了。

咒她必輸?翹眉,不,翹若雪。沈清苓心下冷笑,面上卻沒說什麼,今晚她要去找他!

他既立她,心中對她必有情。本來,飛天對她就是特別的——只是,這一輩子,翹楚的事橫亙在他們之間,她不信,自前生起飛天愛的便是若藍。像飛天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愛若藍,是這輩子的上官驚鴻對翹楚的愧疚在作祟。但現在,若藍、翹楚都不在了。翹若雪一副容貌確實動人,但不過是他拿來玩玩拿來氣她的女人罷,他還在恨她間接害死翹楚。

她心神略略一定,坐到燕紫熙相讓出來的位置上,正拈了顆棋子,卻聽得一道清清脆脆的聲音說道:“見過皇上,見過太上皇。”

衆人見新帝眸色本沉了沉,正不知爲何,卻見皇后突攜一名女子出現,新帝竟忽而站起來。

各人更感驚奇,又見那不速之客卻又是夏王那個小妾:林小蠻。

殊不知新帝此時心情沉慍。

昨夜在翹眉房中過夜,後半宿夢裡竟都是林小蠻的模樣,不是若藍,亦不是翹楚。

他是皇帝,現下東陵大局初定,他需要知道每一個人都在做什麼。

他手下有的是人,上官驚驄在這兩天裡在做什麼,他很清楚。.

他沒有阻止。

林小蠻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他不要想起任何一絲和這女人有關的事情。

這一見,他心裡又起異樣,她不過是模樣和翹楚有幾分相像。

他還瘋了不成。

“你怎麼過來了?”

新帝的聲音有些冷漠,似乎極不待見她,小蠻內裡腹誹,臉上還是笑笑尋了個藉口,“皇后娘.娘爲你老人家分憂,讓我進宮,和我談談我和驚驄的婚事。”

新帝眸色更沉,小蠻心裡又罵了兩句,繼續笑道:“後來聽說這邊熱鬧,便和娘.娘一起過來了。”

新帝聽罷,不再搭理,只和沈清苓下棋,小蠻氣得想將抓把棋子扔他,亭子甚大,石座卻有限,新帝命人給皇后賜座,卻似乎把她忘了。

小蠻皺皺鼻子,只好撫着大肚子站在一旁。

冬凝、佩蘭和七王妃幾人不忍,只是,冬凝方起來,新帝的目光已落到她身上。

冬凝一驚,只好咬脣坐下。

上官驚鴻對自己禮數到,卻很是冷漠,榮瑞皇帝不得已之下只好問方明,得知當年上官驚鴻和莊妃之事真正來龍去脈,恨極莊敏,亦連帶恨上驚驄,對小蠻自是不喜,更不命人賜座。

小蠻墜着肚子難受,看沈清苓敗,翹眉換座,又與新帝新開一局,新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笑容淡淡,似乎很是愛看翹眉思考的模樣,她心裡又慟又怒,本想一走了之,想起皇后的話,想起他的傷勢——

郎霖鈴這時也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新帝下子之際,翹眉卻緩緩擡頭,衝她妖嬈一笑,宛報殿中之仇。

四周都是朝官,命婦竊然打量着她,眼中嘴邊都是不經泄露的笑。

因爲在他們所有人看來,她只是驚驄的小妾,可以隨時捨棄?

因爲她就像一個小丑?

小蠻只覺得眼睛深癢,彷彿以前也遇到過這些,她趕緊去擦眼睛,卻擦落滿手涼。

憑什麼因爲她像翹楚,便要她做這些事?

她不是傻子,她會看、會因爲一些蛛絲馬跡從下人嘴裡打聽。

爲什麼她卻還是想幫皇后將這事辦成再走?

但又憑什麼認定翹楚在上官驚鴻心裡那麼重要,她開口就一定能成?

翹楚是重要到他去封新妃,亦從不曾追封的女人。

是誰的聲音在耳邊而過——以後必不讓你再跪。

她握緊手,扶着大肚子緩緩跪到地上,低聲道:“皇上,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午後的御花園突變得有些靜。

所以,她能清楚聽到棋子突然滾到地上的聲音,但她不敢擡頭,她滿臉淚水,怕別人看到笑,所以,不知道那是誰的棋,他的,還是翹眉的。

朦朧裡,新帝的聲音冷冷傳來,“什麼事。”

“看在驚驄護國份上,你不能先答應我嗎?只是一樁小事……”

“先答應你?永睿公主於國無功嗎?她想問朕討要東西,也需千方百計設法贏朕方能得到,你憑什麼?行,你不妨也來一局,若贏過朕,朕便允你所求。”

小蠻疼怒得渾身發抖,倔強的脾氣反上了來,她咬緊牙,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像在哭哽,“那好,只是,只是……我長在農家,不大會這些,這下棋過程中……遇到我不知道的規則不懂的事情,你能不能教教我?”

不知是誰一聲輕笑,接着便有些笑聲隨之而起,嘲諷有之,譏刺有之。

再不願意去揣測好意惡意,這些感情色彩還是能讓人輕易辨出。

她朝最先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卻意外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那是一名長得很美的女子,和翹眉的容貌有幾分相像。

看到她自己,那女子倨傲地朝她揚揚下巴。

她死死咬牙仍忍着,終於等來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更爲冷漠的一聲“嗯”。

她一笑,似乎有道聲音在腦海裡輕輕說着什麼,她循着那道有些沙啞有些滄桑又漸漸遠去的女聲慢慢一字一字認真道:“小蠻不懂怎麼才能贏皇上,請皇上教小蠻能贏過皇上的方法。這一局,小蠻贏了,彩頭願讓給永睿公主。”

“民女告退。”

真的後會無期了,這個吃人污.穢的地方,她永遠也不會再踏入一步,哪怕抗旨。

小蠻扶着地面,自己慢慢站起來,她用力一擦臉上淚水,不看任何人,頭也不迴轉身離開,耳邊,有什麼潑然落地,似乎是棋子,很多很多的棋子被人猛然翻拂落地,滾動,跳躍,聲音清脆震聵。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去想,是誰將棋盤打翻,是他,還是他的哪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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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

走了兩步卻愣是走不動了。.

手腕被人在背後攥得緊緊的,那種力道,她自知十個她都甩不掉,她狠狠轉身,沒有被箍住的那隻手“砰”的一聲,打在對方胸.膛上。

一下,驚呆了所有人。

“皇上你也敢打。”

抓着小蠻是猝然打散了棋盤從亭子奪步而出的新帝。

小蠻這時根本不管拉着她的是誰,她打的又是誰。她朝聲音來源望去,一看,卻又是方纔那個女人,正又驚又訝的望着她,眼角眉梢卻總是不脫趾高氣揚的味道窺。

小蠻也不懼,像只小老虎惡狠狠的盯住新帝,間或又看看那女人。

新帝卻眸光熠熠,胸膛激.烈起伏着,他明顯很是激動,那是人們從沒想到會在他這樣的人臉上會見到的神色。

那種近乎狂喜又不敢置信百般忐忑的虔誠。

郎霖鈴、冬凝等尚自驚懼,竟還沒反應過來,怔然站着。沈清苓心裡卻起了種異樣,心口怦怦而跳,更多人卻心忖這林小蠻竟不知好歹到此,這次自身大禍不說,還將殃及夏王府。翹眉走到那美貌少女身旁,一指衆禁軍侍衛,嬌叱道:“還站着做什麼,這女人冒犯了皇上,你們還不快將她拿下!”

這些禁軍警覺不差,一直沒有上前,卻是爲新帝此時神色所懾,拿捏不準該怎麼做,老鐵和景平人這時卻立時止住了,不說和上官驚鴻親近如他們,知道此時上前絕不妥,小蠻方纔幾句話讓他們想到了那個夏日午後的一件事。

那時,還在睿王府椎。

和那個人那麼像的一個人,上官驚鴻怎麼會動她。

翹眉一驚,她身旁的女子跺腳道:“姐……”

不消說,這位小姐正是翹容。

小蠻看着二人,也約莫猜到其中關係,她冷冷一笑,對新帝道:“還不讓人將我押下去,好遂了你愛妃的心願?”

至此,千萬種滋味在心頭,那般強烈,卻竟無一不是恨。

她,恨極了這人!

“莫存豐,掌翹容嘴,直到夫人叫停爲止。”

新帝凝着她,終於緩緩開口,卻再次驚煞所有人。

莫存豐也連忙看了方明一眼,見方明一點頭,方命幾名內侍上前,將翹榮架開,噼啪開弓狠狠扇打起來。

除去當年受過上官驚鴻一掌,翹容這一生哪受過這般折.辱,她又疼又怕,連連叫着“皇上饒我”,嗷嗷哭叫起來。

翹眉平日有時雖也不喜這個草包妹妹,但如今翹容被打,打的亦是她的面子,大驚之下,立刻跪下,道:“皇上恕罪,不知妹妹哪個地方做的不是,皇上明示,臣妾回去必定嚴加管教,請皇上饒過臣妾妹妹。”

“朕厭惡她已久,你如何管教?”

冷冽一聲,讓翹眉一下愣在原地,她以爲他是喜歡她的,那麼她在乎的人,他也該……可是若喜歡她,昨晚爲何不碰她,只和衣在榻上躺了一晚,甚至連她的牀.榻都不靠近,可若他不愛她,他不會那麼溫柔地凝着她,看她半宿……

誰都弄不懂新帝的態度,能做的只有靜和候,也許,從林小蠻走進登基大典一刻,一切便有了不同……

有人心裡隱隱冒出個可怕念頭,新帝對林小蠻……卻又覺得不可思議,翹眉是美,才教新帝不顧天下詬病收進後宮,但林小蠻甚至有孕在身……

小蠻亦被眼前情景繞得有點暈了,冷冷道:“你若不罰,便放我走,我要回家了。”

“不,你我的棋局還沒完。”

她被打斷,那聲音很輕,卻充滿強硬和壓迫。

小蠻哪肯答允,已被他握着手前行,“林小蠻,不要逼朕抄了夏王府,殺了府中百口人。”

小蠻一驚,卻沒有再反抗,她沒有選擇餘地。

早有內侍將棋子一一撿回。

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中,新帝做了件很古怪的事,他兩手分持黑子白子,各自走了數十子,方用銳利的目光盯着小蠻說,到你了。

小蠻閉了閉溼了又幹的眼睛,去拿子兒。

“你不是要教我怎麼贏你嗎?”

“是,但你自己必須走十子,先將局勢挽回。”

御花園中不乏棋力甚強的朝官,榮瑞皇帝、寧王、宗璞等人也都是高手,都看出白子敗像已幾乎無可解救。

小蠻卻思考得很是認真,她出身農家,應從沒學過這些,但腦裡卻似乎有着博弈的本能和記憶,她也不斥他無信,想了許久,終於下了一子,新帝立刻隨她下子。

誰也沒想到,九子以後,白子卻有了轉機,九顆子每一步都下得恰到好處,巧妙之極。

人們暗暗稱奇,小蠻還在爲新帝新下的子而琢磨,手上一疼,已被人拉起身,用力擁入懷。

“以前的事,你已沒有了記憶罷,但那天我教你怎麼贏我的棋,每一步你卻仍記得清清楚楚。這盤棋和睿王府那天的一模一樣,要怎麼轉敗爲勝,只有我和你知道。”

“你說,若有一天我仍敢負你,有了別的女人,你變成鬼也要回來報復。你果真回來了,翹楚。”

鼻端突然充盈的龍涎香,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寬闊肩懷的間隙裡,小蠻怔怔看着所有人或疾變成驚恐或驚喜不敢置信的臉,隨着昔日睿王府那些人眸中含淚緩緩跪下,手上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一把棋子,散到地上,嘀嘀嗒嗒……

2011-6-26 20:21 回覆

小怪物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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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樓

434

當頸中被一抹涼意滑過,小蠻方從那種戰慄、不知所措的傷恨呆滯中清醒過來,她猛地朝新帝推去,新帝似乎怕她弄到自己,將她稍稍鬆開,卻並不放開她,雙手仍緊握住她的肩,也是這一縫隙距離,小蠻清楚看到新帝眼裡的淚光,每一下閃爍裡都是狂烈的情緒。.

這種表情不適合他平素顯得莊嚴又恬靜的臉。

她怎麼會是翹楚?

小蠻心裡卻是痛恨,只覺好笑,一股悲涼從心底涌出,終於,咬牙吼道:“放開我,我不是翹楚,誰要倒八輩子黴誰是翹楚。”

新帝此刻心裡卻是瘋狂的喜悅,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在這許多人面前便如此不顧一切,將她抱在懷裡,只怕她再消失不見……

他明白即便是沒有了記憶的小蠻也有多恨他,他正想將人驅散,帶她回自己侵殿,一聲厲喝卻從亭外而來,“上官驚鴻,放開她。”

小蠻本還在掙扎,聽到這聲音,立時一振,側身看去,果見上官驚驄正從不遠處奔來。

“驚驄,驚驄……”

她使勁朝他叫,新帝心裡一沉,一瞥老鐵和左兵,二人立刻躍上前,擋到上官驚驄前面。本來,御花園中禁軍都不是上官驚驄對手,但老鐵和左兵二人合力,上官驚驄一時三刻之內根本無法掙脫,景平朝景清一點頭,兩人迅速飛身離開,將耕地禁軍帶過來。

四下衆人此時已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部分人,認爲小蠻確實可能就是翹楚,其他人絕大部分人都想,翹楚已經死了來。

但既然新帝說林小蠻就是翹楚,那末,她就是翹楚。

誰都以爲新帝雖愛翹楚,但隨着登基,冊封,內務府也開始選進一大批貌美的秀女,雖還安排在外殿教習禮儀宮規,翹楚也漸漸埋進新帝的記憶裡,此時看來,卻全非那麼回事。

翹楚一直還在。

是啊,若當日苦心經營到最後卻連榮瑞皇帝也可以橫劍指向,這樣的濃烈又怎麼會隨時日而逝。

那個傾城美人。

小蠻全然不知別人在想什麼,即便知道,她亦不會再爲之動容一分,看上官驚驄發狂一般,竟將御花園一根大樹連根拔起……以此將老鐵和左兵暫時逼退,趕到她身邊,她一直聽說,他是個勇武的人,力氣很大茛,

如今,終於看到,凌亂中,被樹幹厲勁之風掃過,百官、女眷都驚駭逃避,園子頓時轟亂起來,她心卻都快碎了。

他們說過,以後要好好的。

無論怎麼樣,彼此都要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她爲什麼要聽皇后的話,上官驚鴻的死活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哪怕,她是翹楚。

上官驚鴻值得她去操這個心嗎。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她心疼如絞,悔不當初,心裡的痛苦找不到宣泄之口,洶涌地壓迫着她,她終於拼命哭喊起起來,”驚驄,我對不起你,驚驄,驚驄,不要讓自己受傷……不要受傷……”

“小蠻,不要怕,我一定能將救出去!”

“求求你們,鐵叔,景平,不要打他……”

景平本帶着大批禁軍趕到,加入打鬥,聽到小蠻嘶啞哭喊,又見上官驚驄一身白衣已血紅點點,不禁一滯,是啊,他們這樣當真是對嗎……小蠻已經和夏王一起……她其實已不是翹楚。

老鐵和左兵一個死忠於新帝,一個冷硬無情,卻不曾停手,領着被逼退的禁軍又攻上去。

燕紫熙眉宇一擰,亦躍入當中,長劍出鞘,對準上官驚驄……

眼中都是淚水,小蠻卻看得清楚,上官驚驄負了傷,卻仍嘴角帶笑凝着她,她知道他在叫她不要怕,小蠻心如灰枯,絕望之下,終於緩緩看向緊攬着自己的新帝,“上官驚鴻,不要殺死他,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一直沉默的新帝聽罷,附脣到她耳邊,輕道:“好,楚兒,你總算是明白了,明白就好。夏王府的人,還有他,我若要他們死,他們只能是死。”

那竟是一抹比她和上官驚驄的絕望更絕望的聲音,聲音裡透出一股寒意,深冷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明明,他語氣淡而帶笑。

她還在發怔,他已朝老鐵等人作了個手勢,一把將她橫抱起,揚長而去,將所有人所有震驚甩在背後。

*

小蠻一動不動呆縮在牀.角,直到新帝也坐了上來,將她抱進懷裡,又拉高被褥小心蓋到她身上,她方猛烈地顫了一下,像只受驚的兔子。

“我會盡快讓你恢復記憶……”一記輕吻柔柔落到她發頂,粗礪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餓不餓,我吩咐御膳房做些吃的過來,做你往日愛吃的……”

驚驄。

小蠻從呆滯混沌裡扎醒過來,擡頭問他,“我不要恢復記憶,我也不要吃飯,你告訴我,驚驄呢,驚驄怎麼了,你將他怎麼了?”

“嗯,他麼,我將他捉起來了,扔進牢裡,你乖乖吃飯,我就讓人送飯給他吃,你不吃飯,他也餓肚子。”

袖在被中的雙手倏然握緊。

小蠻怒恨到極點,“你要怎樣才肯徹底放過他?”

“做回我的女人,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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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樓

435

夜。

小蠻哭鬧半天,因爲身子本便孱弱,又懷着身.孕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

方明帶着宮女親自進來掌燈。

新帝便就着燈火癡癡看小蠻的睡顏。

她臉上都是淚痕,他低低說了句“真醜”,卻又低頭吻下去,將她的淚水都吃進嘴裡,又輕輕掀開她的衣衫,去摸她圓圓的肚子。

那裡面孕育着她和他的孩子,他不由得越發癡了,她和孩子都回到他身邊了。

半月前,上官驚灝對他說了那些話、說她已魂飛魄散那一剎,他當真萬念俱灰。

若非她將髮帶遞給他,他會殺了上官驚灝,然後他也不會知道自己隨後會做些什麼。

他方纔已派人到行宮找過被半囚禁的呂宋,呂宋看到他已知曉小蠻的身份,便將事情告訴他,說這總算是沒有違背狐王的遺願。是他自己猜出的。

……

小蠻似感覺到有人靠近,咿咿呀呀地咕噥起來,往他懷裡蹭。

“驚驄……”

新帝原本一喜,聽清她嘴裡迷糊不清低咕着什麼的時候,他氣血上翻,喉中一片腥甜,卻又無論如何捨不得將她放開,他輕拍着她的背,好半晌,她終於安靜下來,他方將她從自己臂上放回枕上,又仔細替她蓋好被子,才翻身下.牀。

她跟在上官驚驄身邊這許久,和他必定已然……

他撫着心口,大片濃血終於抑不住溢了出來。

和她那時爲上官驚灝所擒不同,她和上官驚驄是心甘情願的……何況,前者和她並沒肌膚之實,上官驚驄卻……在他不曾看到的地方,他們做過最親密之事。

那次爲上官驚驄受上官驚灝一劍,只要翹楚回不來了,他死了,也成。

現在他恨不得殺了上官驚驄,但他卻不能殺他。

他狠狠握拳,幾乎便要拂袖將桌上所有東西卷摔破,但卻很快用另一隻手狼狽的將之握住,仍輕手輕腳出了屋子。

老鐵幾人全候在院裡。

他揮退了其他內侍,在院中石椅坐下,衆人看他衣上血跡,還沒從原來的驚悸中出來,便又變成了憂心。

老鐵問,“爺,翹主子她可還好?”

新帝沒有說話,只知道,她雖答應了他,但若按這樣哭鬧下去,身.體必敗。

有內侍將燕紫熙領過來,燕紫熙將一幅畫和信箋交到景平手上,拍拍新帝的肩,“紫熙妻弟的情況都寫在箋上了,紫熙也不多說了,燕王催得急,明日就啓程回國,皇上好生珍重。”

新帝也一拍燕紫熙肩膊,緩緩道:“珍重,你我份屬朋友,你交託之事,驚鴻務必盡力。”

燕紫熙頷首,也不再說謝,只低道:“驚鴻,也許因爲我們都站得太高……有些事,紫熙也是過來的人,你我一見如故,承蒙你視紫熙爲朋友,紫熙有一言相勸,對事,可強硬,對人,亦可強硬,唯獨對某個人,有時只怕絕不可強硬。你對所有事情都高瞻遠矚,但翹妃這裡……”

……

直到燕紫熙消失在殿外,衆人只見新帝還一動不動坐在石椅上,方明提議道,爺,不若將四大和美人兩位姑娘請過來服侍翹主子,指不定……燕候爺話里約摸也是這個理兒。”

上官驚鴻雖已登基,但外人面前,他們才改稱謂。

新帝聞言,猛地擡頭,“不,任何能讓她產生依賴的人都不能在她身邊。”

他自午後變得殘冷的眸光裡寒芒閃爍,衆人一瞬都驚住,爲這位主子幾近瘋狂的佔有慾。

她要小蠻眼裡只有他。

新帝卻又突然淡淡道:“燕候是有道理的。”

他說着輕聲吩咐了景平和景清幾句,快步進了屋,卻留下衆人面面相覷,新帝到底在想什麼?

*

小蠻醒來的時候,新帝已不在屋裡。

但有幾名宮女在一名女官帶領下恭敬侍着。

女官說皇上早朝去了,娘娘有什麼只管吩咐她。

小蠻覺得眼睛又酸又澀,臉上粘糊糊的,女官已靈活地吩咐下面準備浴湯。

小蠻沐浴完,散了頭髮,在桌邊呆呆坐着,也不想去碰桌上豐盛的早膳。

昨晚惦念着上官驚驄,又怕孩子有事,方強迫自己吃了幾口。

她也知道自己不吃不行,肚裡的孩子會壞掉,但她無論如何都吃不下,嗅到食物的氣味已經想吐。

想起上官驚驄。

只覺滿心絕望。

門外突然傳來景清的大嗓門,“哥,到我值班了。”

“小點聲兒,莫吵到翹主子。”

“哥,沒想到又回到睿王府那個時候的日子了,那時翹主子跟爺置氣,爺也是派我們幾個輪流守着……只是那時的翹主子比現在可親多了,爺纔會那麼喜歡,爺喜歡性情恬靜的女子,可惜,現在的翹主子雖哭鬧讓人煩,但爺得不到,還是放不開。若她順着爺,像是翹容那種性子,爺只怕很快就棄之如履。”

“景清,你放肆!這些渾話莫要再說,快打醒精神,好好領人守着,你知若翹主子存心想逃出宮,未必沒有辦法,她以前便從守衛森嚴的睿王府逃脫過。”

*

不知過了多久,小蠻還支着肘子在桌上思慮着什麼,門被人一推而開,一襲明黃身影緩緩走進。

女官和宮女連忙見禮,“見過皇上。”

新帝讓衆人出去,走到小蠻身邊,“今兒不在這裡用膳,隨朕去偏殿。”

他說着去摟她,小蠻心裡一緊,推了他一把,方垂着頭低聲道:“我有事和你說。”

“好。”

“你是不是真想要我?”

“是。”

“你是不是會對我好?”

“一定。”

“那若我要你晚晚都留在這裡,不能去你的妃嬪那裡,可以嗎?”

“可以。”

“聽皇后說,你要選秀女?”

“嗯。”

“不給選……”

“好。”

小蠻愣了下,猛地擡高頭,卻見新帝眸中卻又滿滿斥着昨天亭中那種狂喜失態的光芒,目不轉睛的凝着她,透出一種股奇異的溫柔。

小蠻心頭反重重跳了下,卻隨即睜大眼睛,宛似狐疑地盯着他,“你在騙我。”

“我不騙你。”

“好,那咱們立一個約定。我要你重新追求我,若你違反了約定,對我不好,就再也不能困住我,放我和驚驄走。”

“好!”

小蠻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快,竟像完全不用思考一般,她終於輕輕笑開,心裡恨恨道,“我就不信你能對我有多好,讓你憋着不找女人,讓你……看我不整死你。”

436

“那以後,我們便好好的在一起,你,我,還有孩子。”新帝卻似乎並不覺那些是過份要求,眉眼裡反而都黃色笑意,容顏玉臻,直有股妖.惑之美。

小蠻一怔,下意識摸摸肚子——昨夜只顧傷心,現在纔想起去正視一個問題,她真的是翹楚嗎?

若她真是翹楚,孩子……就是他的。

聽說翹楚帶着身.孕死去。她若是翹楚嗎,死而復生,模樣相似卻不再相同。多麼的不可思議。

可是,之前種種,譬如他的力量,不都是親眼所見麼,若他前生是飛天,她是重生的翹楚又有什麼稀奇。

新帝昨晚告訴過她,她的模樣是幻術所化。

可是,她不想自己是翹楚,翹楚一生過於沉重淒涼,她亦真的很恨他。

如翹楚一般恨着。

是他忽而握住她的手,讓她斷了思緒,她吸了口氣,就按計劃去做。

她深深惦着驚驄。

驚驄既不介意她的過去,她又怎麼能相負。

小蠻眯起眸,道:“我不要走路,也不坐輦子,你揹我。”

新帝似乎一怔,小蠻見狀心笑,外面都是宮人侍衛,如此對待一個女人,不會有損帝王之尊嗎,你猶豫了吧。她正想“譴責”他,他已探手將她打橫抱起。

“抱你好麼,背的話會壓到孩子。”

小蠻愣住,直到兩人穿行在宮中,她還在發怔,便連跟在背後的老鐵等人都是那麼安靜,高興,似乎並不覺得這有絲毫不妥。

某帝更不消說,他穩穩抱着她,眼裡笑意依舊,他淡然接受着每到一處的見禮,只是間或低頭用額碰碰她的額。

飛天是這個模樣的嗎。

飛天是溫淡的,但他不會對人這樣。

不知爲什麼,小蠻心裡突然有些想法,又突然有些迷惑,在某人第n次碰她的臉蛋的時候,她才警覺出來,一掌按在他臉上,惡狠狠道:“改道。”

新帝好脾氣地笑問,“ 怎麼改,”

小蠻存心要折騰他,“咱們去御花園走走再過去。”

御花園在另外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新帝卻沒有猶豫,只說好。

一路走着,小蠻見他額上沁了層薄汗,仍並不見一絲惱怒,不禁抿了抿脣。

這樣抱着人走路會很累,尤其是她一個孕.婦,重量更甚。他雙臂仍是穩穩的,不見顫抖,但她卻清楚感覺到他雙腳的不平衡,步履間一高一低,她一驚,他的腳怎麼了,之前幾次見面,不是戰場緊急,便是她心裡難受,不曾留意。

她這時方纔知道他的腿腳似乎有毛病,心裡莫名一顫。

背後的景清這時也急得說話了,“翹主子,奴.纔去找張輦子過來好麼,爺的腳因爲你心灰意冷不肯治,落了毛病,這樣他得有多疼……”

“景清,你先到偏殿去。”

新帝立時頓住腳步,微微了沉聲。

景清被斥,下意識看看景平等人,各人神色難爲卻只緊緊閉着嘴,他不敢違逆,向二人一躬,一跺腳,往偏殿方向去了。

“翹楚,你心疼了。”

小蠻心裡竟有些不是滋味,她咬咬脣,卻絕口不肯說讓他放下的話,直到他的聲音溫熱清晰的吞吐在她耳邊,她方想反駁,順着他微有些炙熱的目光看去,才發現自己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竟緊緊摟住他的頸脖。

小蠻連忙撤手,新帝寵溺笑笑,始終沒有將她放下來。

抵達御花園,她從他身上下來的時候,他龍袍已是一片厚重汗意。

入目竟是是那天登基大典上看到的那種花,有些新開,還打着骨朵兒,有些已大如海碗,像一場粉色的雪,下遍滿園。

她不由自主去摸摸碰碰這些花,心裡莫名的有些喜歡有些惆悵。

新帝將她輕輕攬進懷,“這些是無霜花,從亢城回來,我在老宅那邊又種了很多,宮裡和睿王府也種,每天除了處理戰後事宜籌備登基,就是種花。”

被那帶着薄薄溼意的碩實胸膛包裹着,小蠻一顫,忙不迭掙脫出來。新帝摸摸她的頭,探手到花圃,摘了數株花,遞到她面前。

心房倏然收緊,小蠻握緊手不去接,刻意避開他越發炙黑的眸光,有些忙亂的岔開話題,“這些花,美則美,但諾大的園子,只植一種花,不嫌單調麼。”

“曾經有個人跟我說過,水,一瓢就好。我那時不懂,做了錯事,所以種了這些花向她賠罪,希望她能原諒我。她說,有一天,我若做錯了事,只要我送她花,她就會原諒我。”

小蠻心頭怦怦的跳,冷不妨腰臀突被一隻手掌罩住,跌向前面的明黃……直到兩片溫熱重重壓到自己脣上,輾轉吸吮,帶着強烈的掠奪氣息和微粗的呼吸,她才清醒過來,驚怒之下,狠狠咬去,他卻抱緊她,良久方纔將她鬆開。

四處或守衛或經過的宮人吃驚看着,卻又很快轉過視線,不敢再看。

他薄脣上都是血。

他一隻手裡仍然攥着花朵,將她抱吻的時候也不曾放開,花莖有刺,很自然的將他的手掌全部刺破。小蠻曾被這花蜇過手,知道極痛,他卻不怕痛似的,用力握着莖梗,將之折下,只將朵兒遞給她。

小蠻接過花,用力擲到遠處,一擦嘴巴,惡惡道:“若你再這樣碰我,就當你違反約定。”

新帝緊緊盯着她,“約定裡沒說我不能碰你。”

“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翹楚,不,林小蠻,九弟他傷了,有些昏迷,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新帝彷彿沒有聽到她說什麼,微微瘸着,走過去俯腰將地上的花撿起放進懷裡,徑自說着,宛若自說自話。

小蠻一驚,上前便攥住他的衣衫,“我要見他。”

“行。今晚我要你侍寢。不是睡覺,是侍寢。”

437

讓景平和景清在她房外說那些話,是爲了激起的她生氣,暗示她,她可以驕縱、可以激怒他,讓他厭她,她甚至可以逃走。.

無論她怎麼待他,起碼她可以開心一點,他亦有一個機會。

像如今將她又逼到一個境地,亦在他的考慮之內。

本不在今天此時,他有心讓她緩一緩心情,過一段時間再罷。

但她竟是無須做什麼,他情不自禁吻她,她僅僅是將厭惡寫在臉上,已足夠將他所有的疼痛和狂邪挑起。

以這種方式去逼她腦子裡想的都是和他有關的事,哪怕是記恨他。

除此以外,他身還是心深處的悸動,他心知肚明。

這種慾望,早在天界那一晚便開始了來。

那晚,他在書房裡閉目小憩,她悄悄進來替他加衣,悄悄摘下他的發繩,換上她不知道哪裡弄來的藍緞,最後……悄悄吻了他。

她以爲他睡着了,他其實很清楚。

他體.內的寒毒,不管是捂暖了的牀.被,還是衣物,對他來說都是沒有用的。但即便無用,千萬年來,她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

她會悄悄在他身上加諸屬於她的烙印,她的小玩意。

……

他沒有阻止那一切發生,直到她顫抖的觸上他的脣茛。

她幹了壞事,似乎很開心,又似乎很害怕,往他脣上略略一碰之下,便逃也似的跑了,不僅踩了他一腳,撞翻了他桌上的經卷,將被她不知弄到那旮旯後自己辛苦爬回來的千年王八也踢翻了。

雞飛狗跳的。

他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女子。

他在殿外站了一晚,唸了一晚的佛經,卻忘不了她雙脣的柔軟和溫度。

他對自己說,誰也不知道。

就這樣罷。

可天知、地知、她知,那隻小生靈知、他也知道。

他知道,卻沒有阻止。

……

在他還是上官驚鴻,他碰過好些女人,那是記憶迴歸之前,現在,他已經拿回飛天不少記憶,他對她的慾望,卻那麼清晰濃烈。

即便沒有犯大殺戮之戒,

他犯了色戒。

回不去了。

再加上這一生和她經歷的,

他知道,這一生,他再也不可能放開她,亦絕不可能讓人摧毀她。

誰也不行。

他是飛天,卻再也不是飛天。

爲此,他已經做了個決定……

一切若成,將顛覆三界。

此刻,沒有將心裡的疼痛洶涌出他犀利地盯着她,將她煞白的小臉和眼底的思考不動聲色印在眼中。

小蠻震怒之極,卻也急中生智,想到了個危險的應對方法,稍稍安下心,她也不置可否,對新帝道:“我餓了,吃飯去,公主抱。”

新帝冷冷道:“好。今晚之前告訴我。今晚過後,一概作廢。我不會再讓你見他。”

*

到得偏殿,小蠻方纔知道上官驚鴻宴了一大羣人。

寧王夫婦,冬凝,宗璞這些不消說,將幾名皇子和王妃也請來了,還有左兵。

她本沒什麼食.欲,又記掛着上官驚驄的事,但這許多人,衆人又極是關心她,她氣歸氣上官驚鴻——這些人,她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冷漠以對,反倒是她旁邊那位比她要淡然上幾分。

頭盤是一盅藥湯,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大家一聲不吭將湯喝了,她也慢慢喝了。

“那是爺上朝之前便到御膳房親自做下的,給翹主子補身子。”

方明笑着解釋,怕小蠻不吃飯,新帝特意將大夥找來,盛情難卻,小蠻對其他人卻是一等一的好。

難怪大家都喝,皇帝親自做的東西,倒是百年難遇。小蠻想着,想到一件事,脫口道:“這隻有我和七嫂能喝吧,其他人能喝嗎?尤其是五哥你們……”

這話一出,衆男士都有些幽怨地看着她,小蠻撲哧一笑,指指某人,“沒關係,他也喝了,各位爺兒不虧。”

冬凝、佩蘭和七王妃當即笑了,卻又隨即收斂噤聲,男人們見新帝看着小蠻,眸光很是深沉,只怕和這位小娘.娘相處得並不順利。

念及他前生身份,今世地位,彼此之誼,都絕不可冒犯,合理互看一眼,心忖,也便只有小蠻敢說。

但大家從此處聊開,倒也樂也融融,一點也不像往日嚴謹拘禮的宮宴。

當然,大多數是幾名女子說話,對小蠻問這問那,不一會便說到小蠻和七王妃的孩子是男是女。

七王妃說希望是一男一女,小蠻被問到,不假思索,道:“我希望是是一個男娃娃,額上要有顆硃砂痣兒,模樣粉粉嫩嫩,又嚴嚴肅肅的不理人,欺負起來,一定很好玩。”

衆人一聽,都激.動了,以致景清在佩蘭的眼色示意下,正想多拿一盅藥湯給小蠻,一個激動,哆嗦將盅子灑了,小蠻本說得興起,樂極生悲,眼看燙熱的水液濺到手上,一雙大手極快地蓋在她手背上。

……

直到方明替新帝包紮燙傷,新帝卻仍用那種熱辣辣的吃人眼光盯着她時,小蠻心裡一緊,方纔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她突然記起了那天林子所見,上官驚鴻擒殺上官驚驄的模樣——他眉間那顆若隱若現的硃砂痣。

小蠻還是翹楚的時候,研究東陵風土人情這一塊時,唯獨棄飛天的事情不研不查,衆人對這雲蒼供奉的佛,卻都是清楚,但凡飛天廟,都有他的塑像。模樣雖不清晰,但一顆硃砂痣紅得讓人不敢逼視。

於是,沒有人想到,卻又似乎有點意料之中,新帝突然推了手上的包紮,小蠻一聲驚叫,他已將她攔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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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

“上官驚鴻,你這是做什麼?放我下來……我……靠。”.

小蠻被某人抱着走出殿外,走過一段路,有一座曲水小橋。

某帝還是聽話的,見小蠻惱怒,將她放到橋欄上,小蠻卻嚇了一跳,她雖熟水.性,但一個孕.婦掉進水裡去,可不是好玩的。

她方纔在飯桌都說的什麼話!無奈之下,她只好雙手緊緊圈着他的脖子,上官驚鴻立刻將頭靠到她肚腹間,輕輕蹭了蹭。

便是那極輕一觸,小蠻心跳一窒,莫名煩.躁,想一腳將他踹翻,腳尖才起,微微一下脈動,突然從肚腹深處而來,她一愣,又一下到來,彷彿有人捏着拳,使勁擂了她一下。

但不疼。

接着又是連續好幾下。

是寶寶在裡面動嗎?

也不知爲什麼,前一刻她還在憤怒躁.動,此時,眼裡竟倏然便熱了。她咬着脣瓣,微微顫抖着,那邊廂,上官驚鴻已猛地擡起頭,雙手捧住她的臉,“楚兒,孩子在動……來”

他臉上平素那種始終帶一點的素淡全然消失不見,眼中都是熠亮。

他驚喜失措。

是的,不知所措,因爲他環在她腰上的力度很大,卻止不住輕輕顫着。

突然,他狠狠吻了她一下,不等她回答,又低下頭去,側臉貼到她肚皮上。

小蠻目瞪口呆下,心想,她被冷落了。

心裡卻並沒有不高興,相反,有股什麼感覺溢在心間,窩窩的,很熱茛。

突然想起夢裡那抹頑皮飛來飛去的綠光,她嘴角微微上揚。

目光到處,一襲高大明黃,一頭如瀑雪。

明明人模人樣的,他的動作卻像個傻子一樣。

飛天從來不會這樣,真的不會這樣。

她怎麼老想飛天的事情!

小蠻氣惱地拍自己的腦袋,上官驚鴻站起來,皺眉拉開她的手,斥道:“在做什麼呢?”

他突地又放開她,微微側過臉去,她看不清楚他在做什麼。

只看到他的背脊略有些抖動。

小蠻奇怪,隨即想起自己的處境,欄杆距地面甚高,上官驚鴻這坑爹貨,把她扔這兒,自己發呆去,她現在這德行也不敢蹦下去,趕緊伸手扶住欄杆,惱怒地叫了聲。上官驚鴻回頭,眉峰立下擰緊,估計自己也吃了一驚,他隨即將她抱下來,緊緊鎖在懷裡。

秋涼,他懷裡很是暖和,小蠻竟有些可.恥地眷戀着他的懷抱,只聽得他在她耳邊聲說,“小狐.狸,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喜歡嗎……你給我的孩子……”

小蠻鼻子突然便酸酸的,頭重重往他胸.膛上狠狠磕下去,“你老是欺負我……你混蛋……”

“不會了,以前是我不好……”

他在她耳邊一遍一遍保證着。

“那你讓我見見驚驄……”

上官驚鴻聞言,宛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孩子的動靜,他癡傻了一般,她卻還惦着上官驚驄。

他心裡突地騰起一股強.烈的情緒。

他知道,那是嫉.妒。

於是,他淡淡回道:“行,侍寢過後。”

小蠻氣得癢癢的,湊起腳往他頸上用力咬了一口,口癡亦有些亂了,“飛天,你可惡,你還是欺負我。你說會對我好,說重新追我,你說話不算話,違反了約定,你要放我和驚驄走。”

飛天。

她喚他飛天。

上官驚鴻心裡一動,卻並不聲張,壓住激.動,將那沐浴過後,帶着幽幽清香小香魚般的身子又抱緊些……有什麼從心裡噴薄而出,他緊了緊環在她腰上的臂,看着懷中杏眼大睜的嬌憨,那宛如蟲蟻在身.體裡來去竄咬的感覺,腹下一陣緊熱,竟比身上尚未痊癒的傷口更痛苦萬分,他低咒一聲,握住她的下巴,俯腰吻住她。

那晚殿裡便是這種感覺。

香甜心悸,時間停住。

小蠻忽而被再次吻住,他霸道地撬開她的脣舌,溫熱火熱席捲她的,他舌尖上的藥香……她又羞又急,擡腳便要往他胯下踢去,要他好看——他卻突然伸手她衣裡,隔着肚兜從她胸.前劃過,她一顫,他的手卻緩緩罩到她的肚子上。

小蠻鬆了口氣,心裡卻又有絲說不清的感覺,她似乎已不如之前討厭他碰觸她,她一驚,微微渙散的目光,隔着他肩膀,只見不遠處樹下寧王等人看着他們,既驚又驚喜而笑,女子們都不好意思地略略別過頭,卻又忍不住偷偷張望。

雖說他身形高大,將她完全掩在他的身軀前,但他吻她,所有人卻是看見了……

方纔還好,只有在老鐵幾個人,現在……

*

小蠻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回到偏殿的,只知道,上官驚鴻不讓她走,她只好埋頭苦幹。

佩蘭等逗她說話,她想起方纔的醜事,只含糊應着,不肯多說,冬凝撲哧笑道,“嫂子,我哥哥虐.待你,這兩天都不給吃的?”

衆人大笑,樂呵呵地看着小蠻。

小蠻急。

看小蠻吃得狠了,上官驚鴻皺起眉,他將人叫來,是確保她在人前不鬧,好好吃些營養,而非像饑民,桌下,他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比之前漲了圈,他眉毛擰成一團,環了衆人一眼,各人立刻也埋頭苦幹,哪還敢再笑小蠻。

上官驚鴻將小蠻的碗筷奪了,問寧王和宗璞,“燕候妻弟的事,朕交你二人徹查,可有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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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30 19:26 回覆

小怪物 雪若櫻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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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樓

439

冬凝道:“五哥,快給大夥說說,那荻國到底怎麼回事。”

寧王看衆人都甚是好奇,笑道:“荻國是草原之國,由天可汗統領,可惜這位大汗王無能,國土早被各支汗王劃分,大戰雖仍暫無,小戰卻不斷,吞併彼此領地。那赫薩可汗便是其中一支,燕候妻弟正是赫薩汗之子。然赫薩汗雖衆多姬妾,膝下只有一名兒子,這名兒子在一次戰爭中負了重傷,現仍纏綿病榻。這兒子生死難測,赫薩汗不願自己的土地和族人被兄弟、族中權貴繼承,便無論如何要找回當年遺落在東陵的子嗣……”

“堂堂可汗兒子怎會遺落在東陵?”七皇子惑道。

寧王待說,宗璞突然輕笑接口道:“因爲那是赫薩可汗當年到東陵遊玩,在勾欄院裡種下的種。”

衆人恍然,佩蘭道:“難怪那天燕候並不願說。”

六皇子一擊掌,道:“燕候和皇上當日便是在天香閣初見面,原來是事出有因。”

景平問道:“爺和燕候尚未深交時,當日與太上皇一場向燕候昭揭淳豐爲人的苦肉計,卻是爺早已知道燕候多番出入風月地尋人?”

上官驚鴻淡淡道:“那時尚不知道燕候是在尋人,但燕候一入境,朕和太上皇便已各自收到訊息,太上皇大急,召朕商談燕候恐要與西夏聯手一事,那時,太上皇還是信任朕的,此後,朕方定下計策。”

衆人聽他語氣微漠,想起他的榮瑞皇帝的關係,今日家宴,亦沒通知皇帝過來,不禁一時噤聲。

小蠻這時卻睨了上官驚鴻一眼,“你去過勾欄院?”

上官驚鴻輕咳一聲,盯着她道:“你能不能聽重點,我去勾欄院是乾的什麼事。”

他雖斥了小蠻一句,但他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泄露了他爲她的在意而起的好心情。

冬凝等人悄悄給了小蠻個大拇指。

小蠻若用心,心堂雪亮得緊,比她們任何一個靈敏,就是不喜歡動腦筋。

上官驚鴻仍將詢問目光放到寧、宗二人身上。

宗璞在寧王之前續道:“朝歌繁華,這赫薩汗當年所遺之子便在朝歌的風月之地。”

“只是,這二十餘年,朝歌變化大,店肆幾經變遷,查找起來不易。只是,此事左大人或可援手。左大人高堂多年前曾經是朝歌最有名的頭牌姑娘之一,指不定認識這位少可汗之母。”

他這話既出,衆人立時變了臉色,寧王低喝道,老宗,你這不是存心添堵嗎。反倒是開宴以來便一直沉默的左兵神色如常,輕輕啖着酒。

人人都知,宗璞和左兵二人在冬凝的婚事上,有過極大的摩擦,如今宗璞明擺着挑釁。但宗璞和上官驚鴻是過命交情,非左兵可比。宗璞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不難。而左兵並沒反駁,看來這個太上皇舊日的暗衛首領、如今的兵部尚書,身世竟是大大的不堪。

人人心思各異,有人亦難免有小瞧之意。

左兵笑了笑,透明人前以後,人們發現這人很是愛笑……冬凝卻再也按捺不住,猛地

站起身來,狠狠看向宗璞,“你這是什麼意思?”

宗璞本亦淡淡笑着,聞言心下頓時抽緊。

他冷冷一笑,冬凝,我不會讓你跟了他。一定不可以。

你是新帝親封的公主,以後婚事亦將由他來指定。

他絕不會允你嫁給一個身世卑賤、不般配的人。

你我溝壑已成,但我一定要你回到我身邊。

四下一片尷尬。

這時,上官驚鴻卻道:“冬凝,你坐下,一個女孩兒家如此粗鄙成何體統?”

“哥哥……”冬凝急了,桌下,右手卻被一隻手強硬地拉着坐下。

她右側正好是左兵。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知不知道,若驚鴻哥哥不說一句袒護的話,今日之後,這事必定傳遍朝廷。

雖說他當日在對上官驚鴻的事上網開過一面,讓她進牢探看上官驚鴻,但他畢竟是榮瑞皇帝的左右手,上官驚鴻因他戰時表現出色,賜他尚書郎一職已是莫大恩典,算是還了牢房之情,以後是絕不會再提攜了,現下——

她想讓小蠻幫句口,這位嫂子雖忘了她,但按其性子,會幫她的。

可惜,小蠻這時正不亦樂乎的去抓桌上的果子——遞給上官驚鴻,讓他剝皮,上官驚鴻亦一心二用,剝得越發得心應手,小蠻吃得歡,壓根沒有理會到她眨到快抽搐的眼睛,旁邊,佩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左兵很快放開她,起來向上官驚鴻報稟,說願助宗大人。

他坐下的時候,冬凝見他左手握放到膝上,手握得很緊,指節微微泛白。

她一怔,他這樣的身世,是如何爬到舊帝的近侍一職的,中間必定吃過很多苦吧……

“嗯,若左卿能協助宗卿,那自是最好。但這之前,朕託你一事,你務必要辦好。”

上官驚鴻的聲音忽而傳來。

“皇上請說。”

左兵當即起來,恭謹回道。

“永睿公主的武功還不成,又癡心於探子各種探偵技巧,往日老纏着朕教這教那,朕哪有這個時間教她,你且花些時間教她一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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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與君初相見(7)007 心事無雁傳——一生甘爲奴003 難進睿王府029 與君初相見(3)182021 無題勝有題091 譬如他真愛027 與君初相見(1)060 風雪夜未寢146 始知你傾城(16)——愛上善若水3077 洞房花燭夜(2)016 何苦爲難她027 與君初相見(1)003 難進睿王府145 始知你傾城(15)——愛上善若水2015 聘以天下貴第317章051 他的小失控019 輸在第一局?131 始知你傾城(1)169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裘(6)正文242 爲她去宣戰162041 誰會最心痛(1)124 雙重的間諜?020 相同的房間143 始知你傾城(13)014 畫心難畫骨(4)第306章003 難進睿王府013 比試已在即180029 與君初相見(3)121 他要找翹楚027 與君初相見(1)016 何苦爲難她第322章075 金鑾外的她(6)第318章第326章065 小意外的她156 吃醋的睿王(3)——你捨不得了199 濃情入肌骨(1)第323章197048 睿王的面具(3)第322章第323章259127 睿王的最愛(3)161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氅186016 逆天改寫情149 始知你傾城(19)——愛上善若水6176044 誰會最心疼(4)第323章175184085 心悸的圓房(6)133 始知你傾城(3)245010 太子的心思170 篝火夜比試——歌樂器之爭021 無題勝有題第304章162258073 金鑾外的她(4)042 誰會最心痛(2)152 始知你傾城(22)—愛上善若水9130 睿王的最愛(6)139 始知你傾城(9)113 公主的騎士(7)099 海藍的秦歌(3)100 海藍的秦歌(4)100 海藍的秦歌(4)050 不及防的抱068 他說想要她(1)049 睿王的面具(4)136 始知你傾城(6)165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裘(2)170 篝火夜比試——歌樂器之爭004 一簾隔雲端——再見當不識061 被他撞見了第321章046 睿王的面具(1)047 睿王的面具(2)241第322章186086 心悸的圓房(7)165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裘(2)168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裘(5)167 篝火夜比試——夏王的狐裘(4)108 公主的騎士(2)138 始知你傾城(8)123 山雨欲~來夜016 逆天改寫情112 公主的騎士(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