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髮亮的瞳孔內,往日的神采熠熠,恣意妄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只剩得下滿眼的暗自神傷。
緊抿的脣,一絲苦澀若隱若現,寬大的袖口下,修長好看的玉指緊握成全,磨得一陣陣的咯吱作響。
巡視了幾個時辰的商行,再接連着匆匆趕往水運局處理審批航運手續,忙完下來,劉琦累得一上馬車便閉目養神,正當睏意來襲,便被駕車的馬伕一語驚醒。
“劉管家,王府到了,那公子還在原地站着。”
還在,一聽,劉琦的眉頭禁不起打起結來,馬着臉,咬牙切齒的冷哼道,“還真看不出來,他的耐力如此好。”
不悅的伸手掀開車簾,迅速的下了馬車,站在車旁,稍微的整了整略顯褶皺的衣袍,黑沉着臉朝着王府大門走去。
與此同時,白雲峰也轉過身來,視線恰好與他對視,頓時,天雷勾動地火,憤恨叫陣冷凝,濃烈的仇敵火焰似乎將要一觸即發。
劉琦站在原地,強迫着忽視掉滿身的倦怠,怒容滿面,腳步深扎,誓要都出個你死我活,他的架子做得生氣十足,然而對面直走過來的人,只是在臨近他是輕睨了他一眼,輕叱一聲後,便與之擦身而過。
瞪大了眼,許久過去,劉琦才反應,回過頭時,身後早已沒了那抹白色的頎長身影,張大了嘴,輕喃了一句,“真是個奇怪的人。”
便轉身踏步進了王府。
夜幕降臨的時刻,厲甚嗥渾身的血液也跟着沸騰起來,帶着他理不清,也道不明的興奮。
從水雲奴離開聽風小築的那刻起,厲甚嗥的心就一直不曾安靜下來。
進宮接她前,他就想着這一日他要和她整日呆在一起,那一瞬間,他的思緒裡沒有任何的報復和掠奪,只是單純的想要陪着她的想法,可是那女人卻絲毫體會不到他這份難得的溫柔。
從出宮到回府的路上總是一臉的冷色給他看,他習慣了命令,習慣了隨心所欲的予己予出,驕傲的他怎容得了的她的排斥和拒絕。
所以,他發怒了,在她徹底的無視他之前,邁着大步甩開了她憤氣的回了自己的居所。
然而回了聽風小築,他的心非但未能如他所想的那般安靜下來,反倒變得越加的狂躁,他的腦子滿是她淡漠不語,沉寂得過分的安靜容顏。
心中莫名的生了把怒火,想要發泄,卻找不到發泄的對象,伸着雙手,煩惱的扒着腦袋,在屋內,急躁得腳步亂踏,恰巧此時,嚴媚兒來了。
他討厭女人,除了水雲奴,他並未碰過別的女子,並非是她纔有此等資格,而是他私心的認爲,只有得到了她,才能讓她品嚐人人間煉獄的滋味,才能一同帶着她走向毀滅。
當初,他願意收了嚴媚兒,也只是當做懲治水雲奴的工具罷了!他想借着嚴媚兒,激發水雲奴因爲丈夫納妾而散發出身爲女人的妒恨,想要看着她傷心落淚,拋開尊嚴的哭泣求饒,但最後,他卻未能如願。
怒火滔天,急欲等待發泄的他,在瞧着嚴媚兒盛裝打扮,嬌俏可人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有種可以得到救贖的感覺。
不等她反應過來,大手便伸了過去,一把抓住她,將她按在自己懷裡,上下其手,狂烈的朝着她發起攻擊。
靠近她,狂吻着她脖間的嫩白肌膚,大手蹂躪着
她柔軟傲人的豐滿,炙熱的火焰非但得不到一絲的平復,反倒勾起了更多的厭惡和鄙夷,正打算伸手一把將她從身上推開。
耳尖的他卻聽到了外面輕柔細碎的腳步聲,聞得特屬於水雲奴身上特有的馨香,邪惡的念頭滋生,他再次將嚴媚兒當做盾牌。
於是,他沒對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人動手,而是大大方方的邀請水雲奴進來觀看他即將展開的賣力表演的惹火春情。
她的到來,沒來由的將他滿腔的怒火漸漸地平息,看着她蒼白之中帶着痛楚的臉色,細小的火焰又瞬間降至零點,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消了他火的人就是水雲奴,也只有水雲奴。
她說有事相談,他卻拿着忙於情事的藉口打發了她離開,只是爲了看到她臉上吃味黯然的神色。
雖然到最後,無人打法的時間,他過得有些無聊,但是這一個月裡來因爲那場賭約的擔驚受怕也算是得到了徹底的紓解。因爲他的用計,他在她盡力隱藏着情愫的臉上,清冷的眼裡看出了最真實的意味。
他於她,最終還是特殊的。
不管她看着他時,臉上的神情有多麼的淡然,多麼的冷漠,他任何的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她的情緒,她愛着他的事實終是存在的,不管他傷得她有多深,她的一顆心終是鎖在他的身上。
因爲這樣的認知,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整個人神清氣爽,生冷剛硬的臉上滿是邪妄恣虐的笑意。
雖然她愛着他的心,他非常的不屑,可是,一個身心俱全,完整的依附着他的玩偶,折騰起來,遊戲纔會好玩,他如此狂妄的想着,一臉的運籌帷幄。
他和嚴媚兒之間的纏綿互動,只是他爲達目的傾情出演的一場完美演繹,身爲觀衆的她看到了,而她跨出聽風小築後,隨即便落荒而逃的落魄姿態,他也從他的暗衛那裡聽了過來。
爲了留給她更多遐想的空間,爲了激發出她強烈壓抑着的妒忌和心痛,他只得強忍着想要隨後跟去的心,直至黑夜的降臨。
當厲甚嗥一路疾馳的趕到清苑時,恰如水雲奴所說的那樣,一早的備好了茶等候在此,厲眼掃過屋內,連着她隨身侍候的丫鬟也不見蹤影,屋內就只剩得下他們兩人。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緊抿的薄脣不期然的咧出一絲淡漠的笑。
“來了”擡頭,望着站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水雲奴盤腿坐在羅漢榻上,纖細的小手提着一個細小精緻的茶壺,在空空的茶杯內滿滿的倒上大半杯茶水,“要喝口棗茶嗎?”
“你這兒就只有這種東西?”沉着臉,揹負在身後的雙手自然的垂落,踏步朝着她走去,側身落座在她的對面,挑眉,不屑的冷哼。
淡淡的一笑,隨即將潔白的茶杯慢慢的推向他,“雖比不過王爺的那些貢茶,不過益氣補血上,倒是很有功效。”
“你找本王有什麼事?”不客氣的伸手端起茶杯,往嘴裡一送,甘甜縈繞在脣腔內,但並不顯得膩味,反倒引得人想要繼續品嚐,一連喝上幾口後,直至杯內漸空,纔開口問道。
“奴家在這裡只想問王爺一句話,王爺若是……”
“身爲本王的妻子,跟本王說話,應該自稱臣妾或是你的閨名。”他皺眉,打斷她的話,那個奴家二字,他早就無法忍受了。
他略微生氣的話,使得水雲奴的身形一震,擰眉禁不住困惑起來,那不是他強逼着她自稱的嗎?
猶記得第一次,她出口自稱奴家時,是一種怎樣的撕心裂肺。得不到他愛的眷顧,她的心已經因此而變得殘缺不全,他卻還肆意的將身爲妻子的她拿去供人消遣。
她一直都知道,狂妄自負的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完全無需藉助他人之手,而那段日子裡,他要她出席各種場合,以陪侍爲名不過是他懲罰她的小手段罷了!
在曲陽縣的時候,他將她比作下賤的妓女,他說她的身份也只可和他的性奴相提並論,而非他的妻子。
而今,這又是如何,肯承認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的陰晴不定,她還能相信嗎?
不能,就像玉龍吟說的那樣,他一天找不到姐姐,一天放不下他內心的仇恨,她在他身邊就永遠沒有安全可言。
所以,她和他之間的相處,只要不會傷害到她拼命保護的自尊,一切她都可以容忍,何況只是改回應有的稱呼。
“臣妾想問王爺的是……”話到半句,水雲奴便停下來瞧了瞧厲甚嗥的臉色。
“你說”沒有半分不悅,眉梢間甚至夾雜着些許的自鳴得意,她的乖順很合他的心意。
“王爺若是覺得臣妾只歸屬王爺一人的所有物,那麼臣妾受人他人的欺負,王爺是不是該感到生怒呢!”
“本王一早就是說過,你是本王的,你的一切都得本王做主。”緊擰着眉,狂妄自大的道,但隨即又疑惑的看着她,“你這纔剛回府,有誰對你下手了?”
“王爺能先聽臣妾把話說完嗎?”嬌笑着,烏黑的眸子淡瞥了眼他修長的手指尖已經見底的茶杯,溫柔的從他手中拿過,不急不緩的再提他倒上一杯,隨即遞過。
“王爺既然說臣妾的一切都得由着王爺做主,是罵也好,打也好,全都得過了王爺的口才成,那臣妾斗膽的問一下王爺,王爺口裡所指的臣妾的一切,是不是也包含了臣妾身邊所涉及的全部呢!”
“水雲奴,你要說什麼,給本王乾脆點。”她文縐縐的,含羞帶怯的話弄得他全身上下雞皮疙瘩冒個不停,這一點都不像她,倔強得即使是死,變爲糞土也不甘示弱的她。
“王爺只需要回答臣妾是與不是罷了!”她知道他的性子急,惹毛了他,自己半點好處也討不到,若非爲了能替鸚鵡討回公道,她也不願如此矯揉造作的說話。
“是”他生硬冷沉的低語道,滿肚子的憋屈,無處可發,他拿她似乎越來越沒辦法了,他是覺得愧疚她吧,因爲那個失去的孩子,他暫且的這樣想着,爲自己對她無端變得軟弱的心。
“既然王爺如此說話了,那臣妾就請王爺懲罰那些私自用刑處罰王爺所有物的人。”起身,下牀,也顧不得腳下僅着着羅襪,嗖的一下便彎身跪倒在地。
話清脆入耳,鏗鏘有力,帶着強烈的不容反駁的請求。回過神來,厲甚嗥只聽得她這句憤慨堅定地話,只瞧得她彎身屈膝而歸的纖瘦背部,至於她如何起的身,如何下的榻,他一點也爲瞧清楚。
許久之後,他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看着她跪在地上,憐惜、不忍在他的心尖上蔓延開來,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的顫抖,想要起身,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但他大男人的自尊不容許他如此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