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表哥,水至善對她可謂是照顧得無微不至,關愛非常,並將她安排在了她母親出嫁前居住的宮殿,怕她生悶,每日一將手頭的事情辦完,就即刻的趕了過來,陪她說話,下棋,聽曲兒。
剛開始的幾天,她還樂於享受這愜意非常的閒暇時段,但時日一久,過上個十天半月後,即使有他陪着,有這一大幫子的婢女宮人陪着,卻難以將滿腹的空虛寂寞趕離,只因,她遺漏了一大段屬於她的歷史。
他說過她的過去,大抵也和現在這樣的生活一樣,無波無浪,但她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麼,比如說她生命中有着什麼重要的叫她無法忘卻的人被她遺漏了。
好幾次,她見着表哥時,都想這樣問出口,但一瞧見他關切寵溺的看着她的眼神,擠到喉嚨的話又隨即的吞了下去,她怕她的無心之語不小心傷了他,叫他覺得她對他無絲毫的信任。
用力的搖了搖混亂的腦子,剛想從窗臺上下來,寢殿的房門‘吱呀’被人推開,緊接着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水至善一踏進屋內,視線直接的朝着窗臺的方向移去。
果不其然的,又同這幾日一樣,瞧見了水雲奴赤足雙腿懸掛在窗臺上,正對着他抿脣微笑的嬌憨可愛模樣,頭上的紗帽早已不見蹤影,一身的白色裙衫衣帶鬆散,看着嬌媚慵懶,身後那一大片的黑寂之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真實。
水至善慢慢地走近,站在她對面幾步之遙的距離,怔怔的看着她,心有些揪痛。
她明明就在他的面前,在他伸手便能觸及到的地方,但他卻覺得心慌和不安。
他看不透她,即使現在的她,記憶空白得猶如一張乾淨無瑕的白紙,每每對着他時,總是一臉的微笑和熱情,總是輕柔細語的對着他喊道表哥,表哥,但他總覺得她笑容的背後,溫順的背後還隱藏着不願叫他發現的秘密和紛繁複雜的心思。
比如說她是否在質疑他的信任度,質疑她的身份,質疑她擁有的過去,他討厭看到她深思的模樣,那會叫他心虛慌亂,因爲他近段時間來對她所說的一切全部都是謊言。
她的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不然表哥爲何會看她看得出神,而且還一臉的沉重深沉,雙手撐着窗臺,身子向下一躍,跳至他的面前,仰起臉,大大的杏目對上他冷峻非凡的臉,悶悶不樂的道,“我臉花了麼?”
“什麼?”嬌俏的臉突然在他瞳孔範圍內放大,叫水雲奴瞧見了他的失神,水至善着實驚嚇不少。
“我的臉”
“很乾淨”對上水雲奴那天真的神情,水至善很是認真地在她白淨無暇的臉上掃視一圈,隨後很是認真的回答道。
“那你盯着的我臉發什愣,害得我以爲我的臉花了。”
“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秋水漣漣的烏瞳猛地一亮,好奇心作祟,水雲奴腳步朝前一踏,雙手緊緊的拽着他結實的胳膊,身子緊挨着他的胸口,小嘴勾起一抹興味十足的笑意,將小巧漂亮的耳朵湊在他的嘴邊,做出一番大有洗耳恭聽之姿,“什麼事?說來聽聽。”
她如此自主的貼近親暱他的舉動,水至善滿意至極,一掃心中的擔憂不安,連着那晦暗的鷹眼也染上一層濃厚得叫人無法忽視的喜色。
身後的雙手自發的朝前移動,攬上了她瘦弱的肩頭,垂首,低沉的
帶着戲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當真的想知道?”
“嗯,嗯……”如花般嬌媚的臉瞬的揚起,小腦袋興奮地點着,眼眉都笑彎了。
“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生氣?”笑容慢慢地消散,嘴角扯出的笑意一絲絲的變得僵硬下來。
他剛剛想的事情莫非和她有關,不然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眼珠子烏溜溜的轉動,由左至右,由上到下,來來回回幾圈之後,紅潤的小嘴緊緊一抿,狀似下了重大決心般,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我、不生氣”
“當真?”
“嗯”
“不可以生氣不理人?”深邃的瞳孔緊瞧着水雲奴那略帶點不耐和委屈的臉,再次探問道。
“是啦!”她都再三保證了,這人怎麼還這般婆媽。
“我在想師傅爲你配的解藥究竟需要幾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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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看煩了她禿頭的樣子,也是啊,一個公主,盯着一個禿頭的腦袋,多少是拂了他皇家的面子,拂了他的面子。
臉色漸漸地變得難看起來,滿肚子堆積着怒火,小腳狠狠的在水至善的腳尖處狠狠一踩,扭身朝着內室走去,“我要歇寢了,走人,不送。”
身後的羅珠玉簾噌噌的響起,緩緩的轉過身,水至善的眼角只來得及捕捉到她那白色拽地的裙襬一腳,嬌小的人兒早已躥進了內室,一根一根的珠簾糾纏連接,久久盪漾也不見得消停下來。
一晃一晃的,視線緊瞧着它們移動時,眼禁不住發酸發黑。
嘁,這丫頭脾氣當真的壞,進個房間也能如此的蠻橫。水至善淡淡一笑,眼中寵溺不乏,視線收回,落在舉至腰間,攤開了的手掌上,脣邊列出一絲憨憨的笑意。
他剛纔抱着她,他的大手剛纔攬上了她圓潤的肩頭,而且不同於她昏迷時,出於救助的親密擁抱,這一次是她主動投懷送抱的。
她用她那纖細修長的小手緊緊地拽着他,靠得極近的距離,他不無意外的和她的心房靠得好近好近。
曲陽縣內,治安向來嚴整,大白天內,未曾出現過任何人在大街之上策馬疾馳的現象,即使是達官顯貴,鄉紳富豪,也沒得這個膽量拿着衆人的姓名開玩笑。
然而今日的曲陽縣卻有些不同。
“嘶……”熱鬧非凡的大街之上,一匹黑色的駿馬馳騁狂奔,馬兒瘋狂的鳴叫,人羣也隨之飽受驚嚇,驚恐的視線朝着那馬蹄踏飛而來的方向望去,瞧着那疾馳的速度,以及馬背之上,男子那冷冽陰鷙的臉。
“啊……”的一聲聲驚叫不絕於耳。
頓而,衆人紛紛茫然無措的抱頭鼠竄,爲求保命,再無暇顧及手頭上的東西,能拿的便拿走,不能拿的隨即丟掉,只是一瞬的功夫,一瞬的雞飛狗跳之後,街道正中央的位置隨即清空下來。
“嗬……”一待大路順暢,落座在黑色高頭大馬上的男人即刻更爲肆無忌憚起來,大手一擡,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朝着馬腹的位置揮去,馬兒越加激進的奔跑起來。
落後一大段距離的康乾和劉琦二人,瞧着眼前民衆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閃躲速度,還有那白露露的空無一人站立至中的寬闊街道,皆是不由得在心底暗歎道,原來曲陽縣內所有人都能瞧得出他家王爺此刻心情極度不佳。
眼看着厲甚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頭的轉角,
兩人也隨即揚鞭而下,雙腿夾着馬肚,飛快的跟了上去。
噠噠的馬蹄聲響一路走過,振聾發聵,攪得衆人的心驚喘哀呼,即使厲甚嗥三人的身影在街頭消散已久,人們還是怔愣的瞠目結舌的站在街道的兩旁,徒留得那空空的大道‘無人問津’。
因爲衆人深深的領悟道,他們曲陽縣最大的衣食父母官發怒了,而且怒意大得驚人。
“籲……”駿馬奔至厲王府的大門,手中的繮繩拉緊,馬兒腳下的蹄子還未停穩,厲甚嗥便一臉怒氣凜然的翻身下馬,隨即黑沉着臉朝着王府大門邁進。
隨後跟上的二人也同是如此的做了此番舉動。
幾乎是厲甚嗥的身影一出現在王府的附近,守衛的將士連忙奔進王府大院,向劉管家報備去了,只是當劉琦一臉正色迅速的趕至時,好事稍顯得晚了一些。
劉琦趕至時,厲甚嗥已經走至了王府的門口,腳步只需輕輕一跨,高大的身型便能進入王府的內院。
視線斜睨着自家王爺那冷然冰寒的臉,以及他腳下的急不可耐,劉琦隨即意識到,此刻的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於是只得將身子站至靠近大門內側的一旁,挺直了腰身,垂首道了個安,“屬下見過王爺”
一記憤怒冰寒的眼神掃向劉琦那沉重陰鬱的臉,厲甚嗥的心情更是低至了谷底。腳下的步子絲毫未停,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冷冷的道了句,“跟本王到書房來”
“屬下知道了”
在劉琦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將王府發生的事端以及所有他推測出來的結論告知厲甚嗥後,書房之內,氣氛沉悶得可怕。
厲甚嗥一身黑衣落座在寬大的太師椅上,腰封直挺,雙手交握成拳擱在上好的檀木書案上,臉色異常的黑沉,炯炯的散發着怒意的怒意的雙目緊瞪着對面站立的劉琦。
許久,他纔開口道,“本王說過,你的重任是照顧好本王的王府。”
“屬下知錯”
“知錯,本王的王妃在本王的府邸裡不見了,豈是你一句知錯便能了結的?”隨手撿起桌案上的一本書籍,擡手狠狠的朝着劉琦的身上砸去。
‘嘭’的一聲,結結實實的和他的胸膛撞了個正着,經由厲甚嗥使力的書本砸在他身上時,那力度之大,劉琦禁不住悶哼了一聲,卻還筆挺的矗立着,悶聲不吭,一副任由着厲甚嗥處置的瞭然態度。
站在屋外,康乾和李燁豎直了耳朵,仔細的聽着屋內的響動,那時而的冷沉寂靜,時而的爆吼叫囂,低沉怒吼,本就弄得兩人心驚膽戰,神色紛繁多變。
突地,這一生抨擊聲,更是使得兩人神色鉅變,莫不知爺對劉琦動粗了,劉琦可是個文弱書生,能受得了爺的拳腳相向?
兩人擔憂的對視一眼,隨即又附耳仔細的聽了起來。
看着劉琦那大有慷慨就義,引咎受罰的沉默嘴臉,厲甚嗥的胸腔更是起伏得厲害。
該死的,若非看在他這些年來矜矜業業,爲他立下不少功勞苦勞的份上,他當真想一個拳頭朝他飛去,將他打成肉醬。
他的管家居然將他的王妃給弄丟了,簡直不可原諒。
牙關緊咬着,擱在桌案上的手拳頭緊握,青筋暴跳,滿臉寒霜,薄脣冷冽的緊抿成一條縫,口腔之內的牙齒暗自摩擦着,狠瞪着劉琦的虎目隨即轉開,冷冷的道,“滾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