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壺茶水可是春景臨走前替她新泡上的,滿滿的一壺,她一口也未動過,可現在這會,這滿壺子的茶水就只剩得下一口左右的分量,一下子喝了這麼多,師傅他當真受得了。
“你不願意倒給我?”嘴巴一撅,漫布着皺紋的眼向下一垂,鼻尖一皺,聲音沙啞呢噥的控訴道。
“不是,不是”她慌張的扔下手中的茶壺,雙手一舉,忙擺手否認,這老人家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鼻子,給她一張受虐、可憐兮兮的模樣瞧。
他的神色不見好轉,眼垂得更下去了,嘴也撅得老高,水雲奴怕他當真會一下子在她面前大哭起來,連忙出口解釋,“我只是瞧着師傅您老人家一下子喝了這麼多水,到時候胃裡受不了,鬧肚子疼。”
“所以你是關心我”苦瓜臉頓的收住,笑臉盈盈,重點利抓的道。
“嗯?”
“咦……”
“是的,我關心您。”天啦,她當真是怕了他灑淚的舉動。
“既然丫頭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喝了。”
面對他如此的童言童語,水雲奴抿脣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意,到底,她還是跟不上他變幻莫測的舉止言語,是她太古板,還是他思緒非同一般人。
“對了,給你的寶貝。”玄覺一手攏了攏長長的鬍鬚,隨即將擱放在膝蓋上的白玉瓷瓶撈了上來,擱在茶几上,對着水雲奴道。
“這是?”杏目圓睜,視線不解的在瓷瓶和玄覺之間來回移動。
“水至善那小子叫我給你研製的解藥”
“解藥?”小手拿起那細小的瓶子,打開瓶蓋,往巧鼻上一衝。
“聞不出味來的,和你所中的毒是一模一樣的。”
玄覺如此一說,水雲奴隨即不再執意於此,忙將瓶子的塞口堵上,一臉正色的問道,“師傅可能從我所中之毒瞧出是何人所爲?”
“配製這種毒其實說不上困難,只要稍懂得醫理,能辨識各種草藥,有能準確無誤的把握使用分量的話,誰都能配的出來。”他早就料到這丫頭會這般問,所以提早的想到了對策,況且這話說得也實屬事實。
“師傅的意思是說瞧不出來”水雲奴仔細的瞧着玄覺的臉,平靜而自然,毫無半點說謊的跡象,晶亮的眼瞬間染上濃厚的失落。
瞧不得水雲奴臉上那黯然的神色,玄覺捂着肚子,裡忙起身,又跳又叫的朝着門口奔去,“哎呦,我的肚子,茅廁,我要上茅廁。”
“師傅,你怎麼了?”瞧着那或騷屁股,一溜煙便消失在屋內的高瘦身影,水雲奴起身連忙奔至大殿的門口,瞧着那漸漸隱匿在黑夜之中的身影,滿含擔憂。
早叫他別喝那麼多,還非得使勁的往肚子裡頭灌水,這下可好,尿急了,最好別還未入廁,便落了褲襠,想想那種場面,水雲奴就進不出想笑。
晨雨殿外,水雲奴老愛坐靠的窗臺前,不知何時,身着藍色衣袍的水至善已經站在那裡。
深邃的黑瞳緊盯着水雲奴站在門前的纖細背影,嘴角勾勒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他們的對話,他全聽到了。
他真希望今夜他沒有來這兒,若是沒來,就可以繼續的裝作不知道她努力的想要拼織過去的記憶,若是沒來,他就不會這麼揪痛憂慮。
擔憂着到底哪日她的記憶會恢復起來,到那時,他又該如何面對她,她又該如何待他。
一步錯,步步錯,可惜,他已回不了頭。
在水雲奴轉身的剎那,一個飛身,窗臺之外又恢復了先前的空曠。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朝一下,衆官員紛紛作揖退出了金鑾殿內,白雲正眼看着白雲峰的身影快要臨近大殿的門口,連忙出聲阻止道,“攝政王輕留下”
“皇上有事?”扭過頭,冷冽的視線直直的對上龍椅中坐立着的男子,挑眉,輕問。
“嗯”白雲正笑着點點頭,視線依舊緊凝着龍椅之下的白雲峰,開口對着身旁的人道,“多子”
只是喚道他的名,多子即刻領會過來,由着白雲正的身後上前幾步,站至平階的邊沿,手中浮塵一掃,尖聲尖氣的對着大殿之內站立着的宮奴道,“都退下吧!”
“皇上,王爺,奴才也告退了。”一待殿內的宮人全部退出殿外,多子身形一轉,對着白氏兄弟作揖跪安後,隨即起身也隨後的跟着那些宮人退了出去。
“皇上沒話可說麼?”宮奴們離開已有好一會的時間,這會大殿之內就只剩得下他們兄弟二人,白雲正到底是有何話要說,需要醞釀這般的久。
白雲峰瞧着白雲正那打量探究的神色擱在他的身上,他問他究竟所謂何事,他又閉口不答,忍無可忍之下,白雲峰衣袖一甩,一個轉身,便擡腳準備朝着殿外走去。
“聖上既然沒有想好要和微臣說什麼,那就等聖上想清楚了之後再宣微臣覲見吧!”
“喲呵,看不出來性子還真急。”一個人受了刺激之後,當真的變化有這般的大,往日裡什麼公事也不願做的人,這會勤快到了一下早朝就準備朝着御書房奔去?
他性急,他從來就不,他只是不想瞧見白雲正這個人罷了,若是換做其他人,他有的是時間和他慢慢磨,每每瞧着白雲正如沐春風,得意洋洋的笑臉,他就恨不得一個拳頭給他砸去。
恨恨的目光瞧上白雲正的臉,滿臉不悅的道,“有話快說,我很忙。”
“好吧,那朕就長話短說,朕想派你到邊陲去一趟。”瞧着白雲峰那一臉怨憤的表情,白雲正只得收起玩弄的心思,正色的開口道。
“去邊陲,做什麼?”那個地方,前幾年他有去過,民風很好,因該不會出現什麼造反的事情。
“咱們白雲國以土地肥沃而擁有糧國之稱,每一個鎮縣除了要繳納入充國家糧倉的糧餉以及自家生計所需的糧食外,往往還能剩出許多的糧食。
而這批剩下來的糧食皆是運往其他兩國販賣,獲取高額的銀兩。尋常百姓單是靠着自家的一畝三分田地,便能將自個毫無負擔的養活了。
自朕上位以來,朕還未曾聽聞過有哪個縣城出現過交不上供糧的。
可是近兩年來,不知爲何,邊陲地區的糧餉收成卻頻頻下降,甚至於到了今年的秋收時節,供糧也繳納不上,雖然朝廷會針對此事而免收納貢,但長期如此下去,邊陲地區的百姓生活將會尤其的艱辛。”
“所以,你希望我去解決這個問題?”
“並非臨時決定的,朕思考了很久,你畢竟雲遊四海,見多識廣,、朕想你或許會有辦法。”
“我去了,或許也沒有辦法,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你手下的那些大司農整日裡無事可做,你把他們全數的派去,屆時沒準便給你整出個什麼好方法來了。”
“他們要是有辦法,朕還需要在這個時候請你去,你別忘了,你一走,朕可就沒有偷閒遊樂的機會了。”
看白雲峰那得瑟,打死不願的表情,白雲正只得再次的委屈自己扮演一回無助,無人可靠的苦訕角色。
瞧着白雲正那甩給他唯有如此一舉方可解救萬民的期盼神色,白雲正的心情鬱悶到了極點,他居然有樂意前去的意識。
對於此種心思,白雲鋒歸結於或許是因爲自個生在皇家,多少的對黎明百姓存着憐憫體恤的心態在作祟。
冰寒的眸子掃向白雲正那不知是真焦憂還是假焦憂的臉,冷冷的道了句,“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你開”
“我要一千名精兵,屬於我個人所有的。”
“以前我要給你安排人馬的時候,怎的沒見着你要?”白雲正其實伸向乾乾脆脆的回答一個‘好’字,反正這都是最後的結果,但是他卻不敢真的如此回答。
對於向來將他當成賊一樣防着的白雲峰而言,他若是回答得爽快了,只會引起他的質疑。
到時若是被他知曉了,他早已經他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並且將他一併的算計在他的計劃內,他的如意算牌也就沒得撥弄的機會了。
要向人家替你辦事,卻又捨不得花大手筆,這一國之君怎會當得如此的糟糕,白雲正的好奇真叫他鬧心,“你給是不給”
“只要你給朕把事辦好了,我也沒什麼好捨不得的。”坐在龍椅上的身子肩頭泄氣的搭聳着,眼幽怨的瞧着白雲峰,道出的話說得輕輕淺淺,放佛那拿出去交換的並非是那一千兵馬,而是從他心頭上剜去的肉一般。
‘嘁’,當真的小氣吧啦,神色冷然的再仔細瞧了瞧白雲正那苦哈哈,極其不甘願,不樂意的難看嘴臉,沉聲問道,“何時出發”
“最好是這會,越快越好嗎?”說着一語雙關的話,白雲正的臉色依舊不見得好看,嘴上只是牽強的扯着些許笑意。
人家常說將軍出征,聖主含笑送行,禱言祝賀,他這情形雖和那硝煙戰場,生死一線沒得相比,但到底也是外出替皇上辦事,白雲正這個做皇帝的不祝他早日完事,順利歸來也就罷了,卻還給他一副被敲詐勒索的憋屈臉色讓他瞧,他帶着這樣的祝願出門辦事,能吉利麼?
袖袍朝後一甩,白雲峰咻的一下轉身,隨即踏步而出,臨走前對着身後的白雲正揚聲道了句,“記住一千精兵,是精兵,到時我回來會親自上陣檢驗。”
白雲峰的人一離開大殿,白雲正那一臉苦兮兮、寒滲滲的表情瞬間收斂,暗淡不悅的眼中精光咋現,一張溫文如玉的俊臉上滿掛着奸計得逞的邪氣笑意。
這橫看豎看,哪還是方纔那副小氣晦暗的樣。
白雲正笑着笑着,突然嘴巴一扁,咬牙,拿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鬱結表情咬牙狠唾道,“朕一早的給他準備了三千兵馬,他怎的才找朕要了一千的人,幹大事哪兒能那般膽小的,連多要點人手的膽量也沒有。”
高大的宮闈紅牆,一幢又一幢的宮殿,一條又一條連接不斷地迴廊,金色的琉璃瓦,青磚石鋪的廣場,雲龍浮雕的大碑,白玉石切的階梯,森嚴巍峨的宮門,嚴整冷苛的禁衛,忙碌不暇的宮卑宮奴。
這一切,在郎朗天際之下,看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儼然是一個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