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

驚變

太子嚇了一跳,皇帝也大吃一驚,忙問:“此話怎講?”

明光大師道:“貧道發現東宮之內藏有妖氣,正欲稟明聖上,前去搜索,現在見太子殿下眉心發暗,腳步虛浮,是……是沾染妖氣所致,更加肯定了貧道的判斷。”

皇帝急忙看向太子,太子心裡發虛,這些日子他新得了嘉止,歡喜至極,每天日裡夜裡縱慾不限,只要一沾他身,便覺精神抖擻,一離開他就心神不寧,便如上癮一般,欲罷不能,數日下來,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眉心晦暗、臉色青白,那是肯定的了。只是說嘉止是妖,他卻是打死也不肯信的。

皇帝看他一眼,便明白了大概,嚴厲追問起來,太子只好吞吞吐吐地把嘉止之事稟報,心中痛悔,生怕父皇大發雷霆,下令將嘉止處死,自己再也保他不得。

明光大師卻道:“太子受矇蔽了,據貧道所察,那肯定不是人,而是狐妖。”

太子大吃一驚,搖頭道:“不可能,嘉止怎麼會是狐妖?”

明光大師也不多說,只道:“這隻狐妖既然能越過我設的禁制進入東宮,顯然有些道行,太子認不出來也是尋常。你若不信,今日把這道符帶回去貼在門上,看他有什麼反應。”

皇帝道:“國師,還是請你立即將那妖物除去爲好,太子身爲一國儲君,豈能輕易犯險。”

明光大師微笑道:“不要緊,貧道自會與太子一同前往,同時還要準備一些法器,將那妖狐一舉擒獲。”說罷叫過弟子,仔細叮囑一番。

嘉止坐在花樹之下,突然覺得心神不寧,推開正在彈奏的琴,煩躁地走來走去,危險的感覺越來越濃,他下了決心,不再留連,急忙向臥房走去,準備悄悄離開。

剛來到門口,突然發現門上貼了一道符,頓時驚得停住了腳步,四下張望。

太子藏在花叢後面,將信將疑地偷看,嘉止秀麗的容貌絲毫未改,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年怎麼會是妖怪?

嘉止試探着伸手推門,那張符紙突然放出一道金光,擊在他身上,嘉止驚叫一聲,痛得倒退數步,險些摔倒。

太子大驚,正想跑出去扶他,明光大師在他背後說道:“若他是人,那道符絕對傷不了他。”

嘉止察覺不對,快步向花叢深處跑去,一人多高的花籬後突然躥出一名道士,手持法器,衝他大喝一聲:“妖物哪裡逃!”嘉止掉頭衝向花園另一邊,園牆上又跳下另一名道士,手中同樣持着法器,大聲呼喝,嘉止遊目四顧,這小小的花園竟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強大的壓力撲面而來,他抵受不住,咬牙拼全力躍起,跳上了那棵高大的菩提樹,借力便欲向外撲入湖中。

明光大師揚起拂塵,叱喝了一聲,數道銀光撲向嘉止,像繩索一樣將他縛住,從半空拖到地上。

太子跑出來再看嘉止,發現他痛苦地在地上掙扎,彷彿在同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搏鬥,那幾道銀光鑽進了他的身體,偶爾像靈蛇般鑽出來,轉眼又鑽回去,嘉止痛得滿頭大汗,緊緊咬住牙齒,明玉也似的臉上滿是兇狠,眼睛突然望見太子,頓時射出兩道兇光,像刀劍一般凌厲,太子嚇得打了個哆嗦,急忙縮身藏在明光大師身後。

明光大師喝道:“妖孽!竟敢闖入東宮害人,還不快快伏法!”

嘉止猛地跳起,向他撲了過來,明光大師揮出桃木劍斬去,劍光伴隨着一道火焰擊出,嘉止慘叫一聲,向後翻倒,痛苦地滿地打滾,再也爬不起來。

太子嚇得坐倒在地,被一羣人護着擡開,回頭看去,嘉止眼中含淚,正在看他,太子不由心中一軟,叫道:“國師,你看他……他好象並不是妖怪。”

明光大師也覺蹊蹺,取出一面銀鏡舉起,口中念念有辭,鏡中現出一道雪亮的光照向嘉止身上,嘉止連聲尖叫,四處躲閃,在那刺眼的光束下簌簌發抖,卻始終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明光大師收回銀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嘉止有氣無力地伏在地上,輕輕顫抖,那幾道銀光也不再遊動,緊緊縛在他身上,好似一個無形的牢籠。

太子壯起膽子道:“國師,是不是……弄錯了?”

明光大師怒道:“貧道眼光絕不會有誤,這其中另有隱情。”定晴看了嘉止一會兒,忽然冷笑道:“好哇,原來如此,你這妖狐好大的膽子,竟敢李代桃僵、裝神弄鬼!”

太子顫聲問道:“怎麼?”

“哼!這隻妖狐已有千年道行,爲了隱藏妖氣,竟然用借屍還魂的把戲附在了一具人體的身上,難怪可以越過我在宮中所設的禁制,這麼久都沒有被發現!”

太子險些暈去:“借、借屍還魂?!”

“沒錯,你所看到的這具身體,其實早已死去多年,被這妖狐佔爲己有,冒充他在人世爲禍。”

太子眼前發黑,身體發軟,耳邊隱約聽到一羣人連哭帶喊,已然暈去。

明光大師命徒弟擡來一隻鐵籠,將嘉止裝了進去,擡出東宮。

殷適正在同阿莘說話,突然心痛難忍,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阿莘急忙扶起他,殷適心頭一定,哭叫道:“嘉止!嘉止有難了!”他心頭空蕩蕩的,原本同嘉止緊密相聯的關係突然被切斷,再也感受不到他的絲毫信息,頓時驚慌失措。

阿莘掐指一算,臉色鄭重地道:“果然是嘉止有難,可惜我功力不夠,只算出危險,卻不知如何發生。”

“怎麼辦?!嘉止究竟遇到了什麼危險?!”殷適急得滿臉通紅,阿莘道:“碧雲觀歷來爲皇家護法,觀主被封爲護國法師,這次起難東宮,應該是碧雲觀所爲。”

殷適道:“他們害嘉止做什麼?明明是太子的錯!我去找他們說理!”

阿莘拉住他道:“不行!你去了也沒用。”

“怎麼沒用?我去告訴他們是太子強搶了嘉止進宮,就算嘉止……就算嘉止的身世有什麼隱情,那也不是他的錯!”殷適記着當時偷聽到太子的話,後來嘉止便是因爲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才留在宮中,延遲了脫身的日期。

阿莘盯着他道:“嘉止把他的身世對你說了?”

殷適道:“不是他說的,那天我去宮裡救他,我們聽到太子說他好象是什麼‘葉家的遺孤’,嘉止爲了不讓太子找藉口牽連別人,這纔不跟我走,暫時留下的。”

阿莘嘆了口氣,道:“原來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嘉止他……他不是人。”

殷適一陣糊塗,奇怪地問:“你說什麼?”

“你不是最喜歡你的狐狸嘉止麼?”

“是啊。”殷適點頭,突然想起,補充道:“不對,我最喜歡我的嘉止,然後才喜歡狐狸嘉止。”看看阿莘,忙又道:“當然,它還排在阿莘姐姐後頭。”

阿莘微微一笑道:“別耍滑頭,我問你,如果‘你的嘉止’就是你的‘狐狸嘉止’,你會怎麼樣?”

“啊?!”殷適嘴脣顫抖着,半晌才道:“怎麼……怎麼回事?”

“嘉止本身就是一隻狐狸,他爲了和你在一起,才變身爲人,後來爲了到山裡陪你,就又變回原形,你抱了他那麼多次,難道一直感覺不出來?”時間緊迫,阿莘也不跟他詳細解釋了,乾脆單刀直入,一口氣把真相挑明。

殷適頭腦有一瞬的空白,這情況也太出乎意料了吧!晴天打個霹靂也不至於讓他如此震驚!不過好在他見過的山妖樹精也不少,很快就適應了,大聲道:“那我也最喜歡他!他就是我的嘉止,不管他是不是狐狸!”

阿莘欣慰地道:“好,不枉了嘉止這麼多年對你,現在你明白了,也就知道他面臨什麼危險了吧?”

殷適點頭,面色凝重,如果嘉止不過是葉家遺孤,那麼不管涉及的罪名有多大,卻不一定有性命之憂,而如果他是一隻狐狸……不,應該說是狐妖,那麼落在碧雲觀的手裡,下場就極其危險了!

一想明白這個,殷適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咬牙切齒地道:“不管怎樣,我要去救嘉止!馬上就去!”

阿莘攔住他道:“你救不了他,能讓嘉止束手就擒的,碧雲觀只有明光大師有此法力。”她嘆了口氣,神色黯然:“嘉止不聽我的話,叫他早點脫身,他非不肯!”阿莘來京後曾與嘉止通過消息,勸他儘早離開東宮,嘉止一來怕脫身太早激怒太子,牽累殷家與謝太傅,另一方面也自恃法力高強,覺得脫身不是問題,沒想到雲遊在外的明光大師突然回來,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殷適急得大叫:“那咱們兩個一起施法,阿莘姐姐,我知道你法力現在比我還好!”

“以咱們兩個的力量,依然救不了他。”阿莘冷靜地道:“如果你師父在還有可能。”

“師父!”殷適跳了起來,撲到牆邊拿起楓川留給他用來聯繫的信香點燃,恭恭敬敬地拜倒行禮,心中默唸師父的名號,然而等了半天,什麼反應也沒有,他感覺不到師父的絲毫信息。

“怎麼回事?師父說如果有急事點這香就可以聯絡到他的呀!”殷適急得在像熱鍋上的螞蟻,阿莘靜心卜了一卦,臉色越發凝重,起身走出靜室,殷適忙問:“你去哪裡?”

阿莘頭也不回地道:“你父母有難,現在卻得先救他們。”

殷適大吃一驚,忙追上去:“怎麼回事?”

“嘉止之事暴露,皇帝定會追究,還好我事先已有預防,請殷老爺做了準備,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帶大家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