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

這時,銅鉢和尚已被王寒湘摺扇迫退到一側,齊元同、勝一清青鋼日月輪和九環刀都已握在手中,臉色凝重、蓄勢待發。

只有王寒湘神態仍然十分輕鬆,緩緩搖動着手中摺扇;神態平靜,若無其事一般。

他剛纔出手一招,點盪開攔擊李瑤紅的銅鉢,隨手又攻出二招,把銅鉢和尚迫退,目光移到場中李瑤紅的身上,看她由玉蕭仙子懷中搶過夢寰,不停地在他前胸推拿,立時緩步向場中走去。

李瑤紅在夢寰胸前推拿數掌、仍不見他清醒過來,不覺心中發起急來,正感六神無主,忽聞王寒湘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問道:“你抱的什麼人?”

李瑤紅霍然起身,拉着玉寒湘衣袖,答道:“王叔叔,你快些救救他。”

王寒湘低頭看了地上夢寰兩眼;冷冷問道:“這人是誰?你爲什麼要救他?”

李瑤紅被問的微微一怔,道:“他救過我的命,我也要報答他一次。”

王寒湘冷然一笑,緩緩蹲下身子,左手在夢寰背心“命門穴”上輕輕拍了一掌,潛運真力,瞬息間連走楊夢寰“腹結”、“百會”、“玄機”三大要穴。

只聽楊夢寰一聲長嘆,慢慢地睜開眼睛。

李瑤紅心頭一喜,蹲下身子,扶他坐起來,問起:“你看看我是誰?”

楊夢寰臉上緩緩現出笑意,吃力地點點頭,啓動嘴脣,似想說話,那知剛一張嘴,一口鮮血由胸中直噴出來,濺得李瑤紅滿身都是。

她啊的驚叫一聲,兩臂一合,把夢寰上身抱住,眼中淚水一顆接一顆,滾落在夢寰臉上。

王寒湘一皺眉頭,側目掃了玉蕭仙子一眼,只見她圓睜着一雙星目,望着李瑤紅和夢寰,臉上神情,十分奇異,似悲似怒。

這一幕複雜的情愛紛擾,只看得當場幾位武林高人,都有點憐憫之感。

王寒湘氣納丹田,仰臉一聲長嘯,嘯如龍吟,劃破長空,悠長清越,如金擊玉,那嘯聲並不尖銳刺耳,但當場幾位高人,都聽得心頭一震。

那身材瘦小,長眉垂目的老和尚,合掌當胸,高喧了聲佛號,聲音緩長低沉,但卻如怒獅猛吼,字字震人心絃。

王寒湘冷笑一聲,道:“咱們括蒼山一別,轉眼就十八寒暑,想不到你越活越精神了,剛纔那獅吼氣功,也較十八年前精進不少了!”

這灰衣老僧,法名超元,爲峨嵋派十三代弟子武功最高的一個,他和峨嵋派第十三代掌門人超凡大師,及銅鉢和尚超塵,施劍的中年女尼超慧,並稱爲峨嵋四老,但超元的武功成就,卻凌駕幾位師弟很多。

原來峨嵋派第十二代掌門人一通大師,共收了四個弟子,四人中以超元年齡最大,也是峨嵋門下,三代首座弟子。他入峨嵋門下二十年,超塵、超凡、超慧才相繼投入峨嵋門下,超元以大師兄身份代師傳授師弟。師妹的武功。

在一通大師圓寂的前兩年,超元因誤犯清規,被師父逐出萬佛寺,要他行腳二十年,才許重返師門。

超元離寺後三年,一通大師就功滿圓寂,坐化之時,召來超塵、超凡、超慧三個弟子,考詰武功、佛典,三人中以超凡成就較高,一通大師隨命超凡接掌了第十三代門戶。這等廢長立幼,在武林規矩上講,本屬大忌之事,但因超元犯規遭逐行腳,餘下了超塵、超凡、超慧,這三人之中只有超凡才藝最高,堪當大任,一通大師,遂破例提拔三弟子接掌了門戶。

待超元行腳功滿歸寺,超凡已接掌了門戶十六寒暑。

他這二十年走遍了夭下名山,性情轉變得十分恬淡,見三師弟接掌了門戶,並無半點怨忿之意,反而處處協助超凡,光大峨嵋門戶。

他經常和超塵出沒在江湖上,察看武林形勢。十八年前,他爲尋找藏真圖,曾和王寒湘在括蒼山中見過一次,那次晤面,兩人雖未動過招,但卻各自運氣,比擠了一次內功。

玉寒湘動氣作嘯,超元低吼呼應,相持頓飯工夫,難分勝敗,這當兒華山派的八臂神翁聞公泰,也趕到了括蒼山,兩人怕被聞公泰搶了先着,自動罷手息爭。

十八年後,兩人又在萬佛頂上相遇。只見超元大師仰起臉,乾笑兩聲,道:“彼此,彼此,王壇主的功力,也較十八年前精進多了!”

王寒湘一揚手中折膩道:“貴派號稱武林中九大主盟之一,自然是看不起我們天龍幫江湖草莽,嘿!嘿!可是我玉寒湘也沒有把所謂九大門派的高人,放在眼中。天龍幫在這三年之內,定當邀請你們九大武林主盟高人,在我們黔北總堂歡聚一番,以便見識見識九大門派中的絕學……”

超凡大師經過了一陣調息,傷勢好轉不少;忽地睜開眼睛,望着王寒湘,接道:“貴幫主這等雄心、那真是再好不過,以貴幫聲望之隆,這場盛會,定較三百年前,少室峰比劍排名之爭,更爲熱鬧,我們峨嵋派只要能接得一紙邀約,定當履約奉陪。”

王寒湘冷冷笑道:“客氣,客氣,貴派是否有興趣參與,似和我們天龍幫沒有多大關係,眼下我倒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二?”

超凡笑道:“王壇主有話,儘管吩咐,貧僧當洗耳恭聽教言。”

王寒湘道:“貴派既自鳴是武林中堂堂正正的門戶,爲什麼竟把我們幫主的千金,擄掠到萬佛寺來,這可是大背江湖規矩之事?”

超凡大師的目光,緩緩移注到場中的李瑤紅身上,只見她緊抱着傷勢慘重的夢寰,眼中淚水紛紛,神態如癡如醉,對當前幾人對答之言,竟似毫無所聞。

數尺外橫臥着縱橫江湖的玉蕭仙子,也已是奄奄一息,但她似是拼耗着最後一口元氣,睜大着眼睛,凝注着夢寰和李瑤紅,她靜靜地躺着,神態十分安靜,毫無死亡前的驚怖之色。

他心裡暗念了一聲佛號,轉過頭,緩緩答道:“王壇主說的不錯,貴幫中李姑娘確曾被敝派弟子,擄送到萬佛寺來,不過這中間並非無因而起,她用燕子追魂鏢連傷了本派中兩個弟子,鏢含奇毒,當場斃命,這等辣手行徑,倒似是早有積忿……”

百步飛鈸齊元同突然冷笑一聲,道:“江湖之上,動手比武,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施用暗器,也不算有背武林規矩,以衆凌寡,仗多求勝,那纔是卑劣的下流行徑。”

超凡大師看了齊元同一眼繼續說道:“我們把她囚禁在萬佛寺,但對她並沒有絲毫虐待之處,這一點幾位一問李姑娘便可知貧僧所言非虛。”

王寒湘仰臉望着天上繁星,冷冷的答道:“這件事起因爲何?咱們先不去談它,單就貴派擄掠本幫幫主女公子一事,實在太藐視本幫龍頭幫主,貴派準備如何對本幫交代?”

超凡只聽得心頭火起,沉聲喧了一聲佛號,正待答話,突聽李瑤紅啊地驚叫一聲。

大家轉頭望去,只見楊夢寰忽地從李瑤紅懷抱中掙扎起來,踉蹌離奔了兩步,又倒了下去。

李瑤紅似是想不到他會突然掙扎起身,不覺微微一呆,待他驚叫出聲,趕去相扶時,楊夢寰已經跌摔地上。

他跌倒之處,相距玉蕭仙子橫臥的嬌軀,只不過有兩尺左右,只見他勉強翻動着栽倒的身子,從懷中取出一丹丸,伸長右臂,把手中丹丸,送入玉蕭仙子口中。

李瑤紅呆呆地站在她身邊看着,沒有攔阻,也沒有說話。

直待他把手中丹丸,放人了玉蕭仙子口中,她才蹲下身子,扶着她坐起來。

玉蕭仙子本已快油盡燈殘,楊夢寰掙扎着把懷中一粒丹丸送入她口中時,她已經無力下嚥,但那粒丹丸人口後,自化成一股清香的玉液,流入咽喉。

這粒丹丸,正是楊夢寰在船上相遇那身披藍紗少女所贈,一粒他自己在嘉定江岸受傷後服用,懷中還剩下一粒,他心感玉蕭仙子捨命相助之恩,神志略一清醒,就掙扎着把懷中僅存的一粒靈丹,送人玉蕭仙子口中。

他只想儘儘心意,並沒有存着挽救玉蕭仙子的希望。

可是,他忽略了那靈丹的神奇效力。那身披藍紗少女,只知那五粒丹丸,是她母親採集了很多藥物煉製而成,卻不知那五粒丹丸,費盡了她孃的心血,爲製成五粒丹丸,耗費她母親數年之功。她糊糊塗塗地送給了楊夢寰兩粒,楊夢寰也糊糊塗塗地服用了一粒,又糊糊塗塗地把一粒送入到玉蕭仙子口中。要不是他在嘉定江岸服過一粒靈丹,恐早氣絕多時。

且說玉蕭仙子服下靈丹之後,忽覺一股緩緩的熱流,由內腑逐漸向四肢散去,她內功本極精深,再被靈丹精奇的藥力一託,一股即將消散的元氣,陡然回集丹田,氣息也由微弱忽轉暢順,她長長吸一口氣,暗中潛運功力,挺身,竟被她躍站起來。

她從垂死的邊緣上,忽然間重回到生命的領域裡,實是大出意外。不覺呆了一呆。

她似是還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獲得了生機,又暗中潛運內功,只覺氣暢百穴,力走全身,竟似傷全好了一樣。

她伏身撿起地上玉蕭,走到夢寰身側,低聲問道:“兄弟,你給我服的什麼藥,你自己怎麼不吃呢?放在什麼地方,我取給你吃了好嗎?”

楊夢寰神志已經清醒,搖搖頭,答道:“我只有那……一粒。”玉蕭仙子只聽得心中一震,兩行清淚,順腮垂下,拋了手中玉蕭,握住楊夢寰兩隻小臂,搖撼着,位道:“那你爲什麼自己不吃,你……你這是何苦呢!”

李瑤紅半蹲嬌軀,扶着楊夢寰兩肩,接道:“都是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害他成這等模樣?”

玉蕭仙子望了李瑤紅一眼,悽婉一笑,鬆開夢寰小臂,笑道:“兄弟!你等着我,待我殺了超凡後,咱們一起死吧!”

說完,隨手撿起玉蕭,縱身一躍,快如電奔,一招“笑指天南”,直向超凡攻去。

她剛由死亡邊緣掙回性命,陡然問發難突襲,實大出超凡意料之外,而且出手快如閃光,使得超凡、超塵、超慧想躲避都躲避不及。

就在這生死一發的剎那,忽聞超元冷笑一聲,雙肩微一晃動,人已攔到超凡前面,左掌一迎,便向玉蕭迎去,右掌呼地平推而出,口中喝道:“你要找死嗎?”

語音甫落,緊接着響起王寒湘冷冷的聲音:“只怕未必見得!”右手摺扇一舉,不見他移步跨足,倏忽間已到了玉蕭仙子左面,摺扇下沉,襲到超元右腕脈門要穴。

三個人發動都夠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誰先誰後。

超元只覺王寒湘點來摺扇帶着一股尖風,心知他一點之勢,已貫注了內家真力,力能貫穿金石,自己雖已運集混元氣功,只怕承受不起,心念一動,右掌倏然收回。

玉蕭仙子急落蕭勢,卻正點擊在超元左臂上,只覺如擊在堅冰硬鐵上面一般,玉蕭被滑在一邊。

話雖如此,但超元也覺着被點擊之處,一陣巨疼難耐,心中暗暗驚道:這女魔頭之名,果然不虛,在重傷頻死之後,仍有這等功力,如果她在未傷之前,我縱有混元氣功護身,恐也難擋她這一擊。

但聞超元一聲低吼,收回的右掌又呼地劈出一股凌厲掌風,直向王寒湘撞去,同時左掌一沉一送,逼向玉蕭仙子前胸。

王寒湘似是早已有備,手中摺扇一着點空,人卻借勢欺進半步,右掌鐵騎突出,五掌半屈半伸,疾扣超元逼擊玉蕭仙子的左掌,右掌摺扇忽地張開護住前胸。

超元掌風剛觸在王寒湘護摺扇上,忽覺被一股斜出的力道滑在一邊,他全力一擊的劈空掌風,被王寒湘用滑字訣,借摺扇轉動的巧勁,輕輕撥在一邊。

掌風由王寒湘摺扇滑撥一側,直向他身後的子母神膽勝一清撞去。

子母神膽覺出那撞來掌風潛力仍甚凌歷,側身向右疾跨兩步,一股力道由他和齊元同中間襲過,震飄起兩人衣袂。

王寒湘用摺扇撥滑開超元大師劈空掌風的同時,右手也逼開了超元擊向玉蕭仙子的掌勢,右腳又緊隨飛起一招“魁星踢鬥”,擊向超元小腹,左扇右掌,隨後攻出。

三着並進,迅如電火,而且又都是指攻超元大師的要害,逼得老和尚無力再還擊玉蕭仙子,只得向後一躍退出七尺。

王寒湘冷笑一聲,疾追而上,扇掌奔施,瞬息問,攻出三扇,劈出五掌。

這一掄急攻,搶盡先機,迫得超元大師無法還手,步步後退。

超元和王寒湘交手到二十個照面後,超元已掙回主動,以峨嵋派金剛拳法迎敵,每拳,必帶着一股呼呼勁風,他功力比超凡深厚,同樣一套拳法,威勢卻比超凡大了數倍。

但聞呼呼拳風之聲,潛力激盪到數丈之外。

王寒湘卻以生平奇學蛇行八卦掌迎戰超元。只見他一個身子,輕飄飄的,有如長絮舞風,步履飄浮,全身不住搖搖蕩蕩,似乎沒法子站穩腳步,隨手攻出的掌勢,看上去也十分緩慢輕飄,有氣無力,一襲黃衫,被超元大師拳風震得不停飄動。

但超元心中明白,王寒湘攻出的掌勢,表面上看去似是毫無一點勁力,其實呢,那攻出的掌勢內,早已暗含了內家氣勁,只不過蓄勁未發而已,只要被他那虛飄飄的掌勢拍中,含蘊在掌內的勁道,立時彈震而出,專傷內腑,險毒無比,一不小心,讓他拍中,就得當場傷亡。

一個拳如開山巨斧,一個掌似飄風柳絮,一個極剛,一個極柔,看得人眼花繚亂。

兩人交手到百招以上,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但超元金剛拳法,是一種剛猛拳勢,每攻一招,必然消耗不少真力,這等拳法,如遇上功力稍遜於自己之人威力最大,三五招就可以把對手擊敗。

但遇上王寒湘這等身手人物,情勢就大不相同,他以極柔的蛇行八卦掌法,自己隱神蓄勁,養力不發,遊走在超元身側,乘隙攻出幾招,逼引超元全力發拳,以消耗他的真力。

所謂柔能克剛,超元雖然早已窺破王寒湘的心計,但他自持功力深厚,金剛拳威力強猛,王寒湘如不和他硬拼真力,決不能接到百招,他自仗一身混元氣功,拳能碎石裂碑,最適宜和人硬打硬接。

那知王寒湘的蛇行八卦掌法,是他隱居在雁蕩山時,見峭壁間羣蛇遊行的啓發,潛心研究出來的一種掌法,再揉合以各種掌法之長,創出六十四式蛇行八卦掌。這一套掌法,不但極盡軟柔,而且還暗合了八卦變化,移步轉身,招招含蘊玄機,避敝出擊,暗含八卦生克之理。

這一套精奧奇學,正好剋制住超元的金剛拳法,待他覺出不時時,已攻出了百招以上,全身真力,消耗大半,頂門上汗水隱現,拳風逐漸轉弱。

細看對方,卻是氣定神明,接了他百招以上威猛絕倫的金剛拳,直似若無其事。這時他已明白當前敵人,是他生平中所遇的唯一強敵,如果再這樣打下去,即使不傷在對方手中,自己也要活活累死。

心念一動,拳法忽變,由凌厲無匹的猛攻,改作以靜制動的防守,凝神含勁,運氣護身,不再出手搶攻,兩掌交叉胸前,雙腳隨着敵人的身法轉動。

只聽王寒湘一聲冷笑,道:“聞名天下的金剛拳法,也不過如此而已。”

掌勢一變,欺身直進,右手並二指,點襲“氣門穴”,左手摺扇一張,攔腰掃去,兩招並出快如雷奔。

超元吃一驚,暗道:這人武功果然與衆不同,摺扇若攻若守,使人難測虛實,看來今夜之戰,決難善罷干休,不作生死之搏,實難求勝……

他估不透敵人來勢,不敢出手化解,微一仰身,後退三尺,右掌卻借勢運勁握拳。

王寒湘左拳在握,未免大意,見超元避招後退,立時移步追襲,摺扇一合,疾點“玄機穴”。

他摺扇剛點出手,陡聞超元一聲大喝,右掌忽然迎胸劈出,這一拳蓄勢而發,非同小可,但覺一股奇猛勁道,排山倒海般直橫過來。

雙方距離既近,發難又出意外,王寒湘武功再好,也無法閃避得開,剛一出腳,拳風潛力,已逼到前胸。

但他究竟是久經大敵之人,內外輕功,都已到爐火純青之境,覺着拳風占身,馬上借勢應變,雙腳微一用力,凌空而起,這一來,消去了超元大半勁道。

雖然王寒湘應變夠快,但他仍被超元的拳風震得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頭,直飛出兩丈開外。

直待超元打出那一股拳風餘力全無,王寒湘才從空中落到實地,他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這等事情,不禁怒火沖霄,一落實地,立時又縱身撲去,左手摺扇一招“腕底翻雲”,疾點“將臺穴”。

超元揮拳擊腕,王寒湘沉扇變招,扇由合疾張,化金雕展翅,掃擊中盤,超元后退數步,雙拳連續劈出。

王寒湘已被超元拳風震得內腑受傷,但他內功精純,逼氣護住傷處,不讓他即刻發作,閃身避開超元兩拳劈擊,施展開六十四式蛇行八卦掌法,繞着超元四周疾轉,步若行雲流水,身似靈蛇遊走,左手中一柄摺扇,更是打得花樣百出,倏張倏合,忽劈忽點,配合着右掌迅如石火的攻勢,只看得人眼花鐐亂。

超元大師雖然凝集了全副心神迎戰,但仍無法預測到王寒湘攻勢的變化。有時,眼見對方由右側攻來,待他一拳劈出後,只見對方微一轉動,忽然閃到了身後,身法靈快至極,再加上王寒湘繽紛落英般的掌勢,不到二十個回合超元大師已累得臉上汗水直滾。

超塵、超慧都已看出大師兄身陷危境,只要再打下去,不出十合,必然要傷在對方手中,不禁心中大急,正待出手接替,突聞王寒湘一聲冷笑,緊接着拍地一響,超元大師一個瘦小的身軀,從那縱橫的掌影中直飛出七八尺遠。

腳落實地,人還不住搖顫,雖然未栽倒地上,看樣子已受傷不輕。

超塵掄動手中銅鉢,大喝一聲直撲過來,那知王寒湘比他快,人影一閃,已到超元背後,右掌隨着下落的身子,拍向超背後“命門穴”。

這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一經擊中,當場就得殞命,超塵還在途中,想救援已來不及,超慧更是驚得訝然失聲。

就在超慧驚叫之聲剛剛出口,王寒湘掌勢將落未落之際,陡見超元大師身子向前一傾,右拳隨勢向後打出。

這一招,迅快已極,拳風直逼向幹寒湘的小腹。

如果王寒湘掌勢不收,固然可以擊在超元大師“命門穴”上,致人死地,但超元這一拳反擊,亦必擊中王寒湘的小腹,處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身懸半空,陡然一側,讓開了小腹要害。

但這一來,他劈落的掌勢,也失了準頭。但聞兩聲悶哼,同時響起,超元大師被王寒湘一掌打栽地上,王寒湘也被超元一拳擊中右胯,腳未落地,又被打飛出六七步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超塵扶起大師兄,那邊齊元同,也躍落到王寒湘身側,扶他起來。王寒湘內功精深,強忍傷疼冷笑一聲,問道:“大和尚,王某這一掌味道如何?”

超元高喧一聲佛號,答道:“王壇主的掌力不小,只是老袖這把老骨頭還承受得住……”

王寒湘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接道:“那麼再打幾回合玩玩如何?”

超元猛提一口真氣,鎮壓住內腑傷勢,道:“好極,好極,老袖一定奉陪。”

王寒湘一晃身,又搶撲到超元大師身前,摺扇一揚當胸點去。

超元縱身一讓,隨手打出一拳。

爲人心中都明白,這一次再動上手,不管誰勝誰敗,但兩本是傷勢,都將轉趨慘重,最後必落個兩敗俱傷。

要知一個人究竟血肉之軀,可以運氣控傷,閉穴阻血,使本身所受傷勢,無法即刻發作,但必須及時運氣調息,才能阻止傷勢繼續惡化。如果忍傷痛再和人動手,所受之傷,立時急轉直下,等到真氣逐漸消散,無法再控制傷勢,那所受之傷立刻發作,重則當場斃命,輕則武功全失,身變殘廢。

兩人心中都很明白,只要再交上手,彼此都無益處,但誰也無法忍得那一口氣。

眼看兩人拳掌就要相接,忽的人影一閃,百步飛鈸齊元同,破空躍落在兩人之間,雙輪一展,平向超元推去。

他這蓄勢一發,勁道奇猛,輪風似剪,把超元迫退數步。

超塵掄動手中銅鉢,迎向百步飛鈸攻去,齊元同右輪疾收,躍退三步後,冷笑一聲,道:“我們天龍幫主,已柬邀你們號稱武林九大主派比劍,此一盛會,三年內定可實現,屆時不但本幫要和貴派分個高下,而且少林、武當等門派,也要一齊出手,那時勝負之分,即可定霸主誰屬。今夜之爭,到此爲止,恕我們沒有工夫多陪了。”

說完,轉臉又對王寒湘道:“幫主令諭,不宜違犯,再說王兄身擔重任,似不宜爲一點意氣之爭,影響全局,尚望採納小弟之言,罷息今宵之爭,以不負幫主倚愛之重。”

王寒湘知他是一片好心,勸息爭執,無非是怕自己傷勢加重,當下淡淡一笑,道:“齊壇主所言甚是。”

說至此,臉色突轉肅穆,望着超元冷冷接道:“大師武功,果然不錯,咱們今夜之戰,不如留待比劍之日,再作勝負之分。”

超元合掌笑道:“阿彌陀佛,屆時老僧定當奉陪。”

王寒湘一連冷笑數聲,道:“那時面對天下武林高人,咱們定要分出個生死存亡。”

超元嘆道:“王施主武功,世無匹敵,老僧自知不是敵手,但不管如何,我當奉陪。”

齊元同擡頭望望天色,已是四更過後,立時冷冷接道:“大師太客氣了。”

說罷,大踏步,從超塵身側尺許處走過,直奔到李瑤紅身邊。

只見她席地而坐,抱着傷勢慘重的楊夢寰,不言不語,靜靜地坐着。

在他們兩人數尺之外,盤膝坐着玉蕭仙子,她並沒有閉目養息,睜着一雙大眼睛,望着兩人,她臉上也很平靜,毫無憐惜妒忌神色。

這是一幅充滿着沉痛。肅穆的畫面,沒有淚水,沒有哭聲,也沒有因憐惜。妒忌產生的紛擾,只是在那平靜中,潛存着一種感人的力量,使目睹這情景的人,都不覺油生感傷。

齊元同緩緩走到李瑤紅的身邊,長嘆一口氣,道:“李姑娘,我們走吧?”

李瑤紅轉過臉兒,望了百步飛鈸一眼,搖搖頭,笑道:“我不走啦,你回去對我爹說,要他把萬佛寺的和尚統統殺了……”

她笑的十分自然,看不出一點激動,這說明她心中非常鎮靜。

子母神膽勝一清,只聽得皺起兩條眉頭,道:“你要留在這裡?”

李瑤紅望了懷中的夢寰一眼,道:“嗯!我要陪着他留在這裡。”

齊元同目光移注到夢寰的臉上,只見他緊閉着雙目,兩腿平放在地上,上半身,被李瑤紅緊緊地抱入懷中,嘴角間仍然不停的向外流着鮮血,看樣子只留下嚥氣的份兒了。

他搖搖頭,低聲說道:“他已經不行了,你留這裡也不能挽救他的性命。”

李瑤紅眨眨眼睛,滾下兩行清淚,笑道:“我知道他不能再活多久了,所以我纔要留在這裡陪着他……”

齊元同道:“要是他死了呢?”

李瑤紅淺淺答道:“他死了,我找個地方把他屍體埋起來,然後……”

齊元同急道:“你父親名滿江湖,望重四海,統率天龍幫,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你也不替他想想嗎?這埋葬死人的事,豈是你乾的嗎?再說,他是崑崙派門下弟子,自有崑崙三子找峨嵋派的人算帳,快些放下他,跟我們走吧!”

李瑤紅望了齊元同一眼,道:“你一定要我跟你們走嗎?”

齊元同急得一跺腳,道:“你這孩子,難道我給你說笑話嗎?”

李瑤紅笑道:“要我走也不是什麼難事,但要你先替我辦一件事情。”

齊元同道:“你說吧!要我辦什麼事?”

李瑤紅側臉望着數尺外玉蕭仙子笑道:“你先去把那穿黑衣的女人給我殺了。”

齊元同聽得一怔,道:“爲什麼要殺了她?你知道她是誰?”

李瑤紅道:“我知道,哼!一個沒廉恥的女人。”

玉蕭仙子緩緩站起身子,慢慢地撿起玉蕭,款步向李瑤紅身邊走去。

勝一清微一頓足,躍擋在玉蕭仙子面前,冷冷問道:“要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們天龍幫主的獨生愛女。”

玉蕭仙子揚了揚手中玉蕭,道:“我知道,你想和我動手是不是?”

勝一清笑道:“你已經筋疲力盡,而且還受了重傷。我勝了你也不算什麼英雄,但你如果妄想對我們幫主愛女下手,那可是自取死路。”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隨手一蕭點去。勝一清閃身避開,呼呼兩掌把玉蕭仙子逼退三步,笑道:“你要想和我打,待你傷勢復元後再打不遲,現在你絕打不過我。”

玉蕭仙子卻是一語不發,蕭勢急如暴雨,連攻七招。

勝一清揮動一雙肉拳,連封帶避地讓開了玉蕭仙子一輪急攻,他雖然封避開玉蕭仙子七招,但人卻被逼退了四五步。

玉蕭仙子攻勢一緩,勝一清立時揮掌搶攻,呼呼四掌,又把玉蕭仙子迫退四步。

她早已累得筋疲力盡,而且還負着重傷,所以她還能支持得住,大部原因是仗夢寰相贈那粒靈丹的神奇藥力託着,勉強攻出七招,已累得嬌喘吁吁。

勝一清收住掌勢,微微一笑,道:“我們天龍幫主,早已欽慕大名,也曾數度相訪,可是,你一向行蹤飄忽,致未能找得到你,但我們龍頭幫主,對你玉蕭仙子,仍是念念不忘,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天龍幫,我們李幫主定當大開總壇,率我們五旗壇主,恭迎大駕。再說眼下武林中即將掀起一次滔天風波,所謂武休九大宗派門戶中人物,卻不曾把我們這般江湖草莽人物放在心上,哈哈……”

他仰天大笑一陣,又接着說道:“咱們都是被人家九大宗派摒棄於武林圈外之人,江湖紛爭一起,咱們都是被人追殺對象,如果咱們不甘心束手被戮,只有結集成幫,和他們一爭長短。”

“這次風波一起,必將如浪翻波涌,場面慘烈,決不會輸於三百年前少室峰比劍排名之爭,你一個人本領再大,也難和人家九大宗派抗衡。目前的天龍幫,不敢說人才苔萃,但所謂九大門派以外的高人,大部分都集會到天龍幫中,我們李幫主不但武功絕世,而且心懷若谷,……”

說至此,微微一頓,嘆口氣又道:“我今宵不惜費盡日舌,只不過希望你能到我們天龍幫黔北總壇一行,能和我們李幫主見面。至於你是否願加盟天龍幫;我們決不敢相強。何況你現在身受重傷,實非一般藥物能救,我們龍頭幫主,身懷有獨步武林的乾元指神功,不管多重的內傷,只要內腑未碎,元氣未散,他都能解救過來,如果你肯答應去和我們龍頭幫主一晤,勝某願隨護駕前往……”

玉蕭仙子喘息一陣,淡淡一笑,接道:“李滄瀾這人,果然是不簡單,能使你勝一清佩服得五體投地,恐怕當今之世,再也難找出第二個來。好意心領,但眼下我還不能去……”

話到此處,目光移投到夢寰身上,幽幽嘆息一聲,道:“等我辦完我兄弟的事,如果還能活在世上,定當去你們天龍幫黔北總堂一行。”

這時,王寒湘已初次運氣調息完畢,緩步走到了李瑤紅身側,低頭查看她懷中的夢寰後,搖搖頭,道:“這人傷勢極重,只怕難有回生之望了,你還不放開手,一直抱着他幹什麼?”

李瑤紅聽完了王寒湘幾句話,頓時臉色大變,因她素知王寒湘之能,醫理精深,不輸他義父妙手漁隱蕭天儀,她一直抱着楊夢寰不捨,目的就在使王寒湘自動出手相救。

她素知王寒湘爲人性格,一向不隨便說話,聽他說楊夢寰已無救藥,不禁肝膽俱裂,只感一陣頭暈,如觸電流,雙臂一鬆,楊夢寰滾出了她的懷抱。她微微一呆,口中哭喊一聲,挺身躍起,向夢寰身上撲去。

齊元同冷哼了一聲,左手一探,抓住了李瑤紅向地上撲伏的身子,一把提了起來,沉聲喝道:“李姑娘,這是什麼地方,你不怕讓人笑話?”

王寒湘舉手點她的暈穴,向齊元同說:“這是什麼時候,你怎麼還責怪她!快帶她下山去吧。”

如果換了別人,齊元同早就一掌把她劈死,但眼前之人,是天龍幫主唯一的愛女,平常李滄瀾對她就沒有辦法,齊元同心中雖然氣忿,卻是無法發泄,一瞥眼看夢寰仰面而臥,心頭一股怨氣,完全發在夢寰身上,一擡右腳當胸踏下。

玉蕭仙子驚叫一聲,來不及飛身搶救,右腕一振,手中玉蕭當作暗器打出,白光一閃,直向齊元同右腿飛去。

百步飛鈸因脅挾着李瑤紅,又正在氣惱之間,耳目不甚靈敏,而且和玉蕭仙子相距又近,他腳底剛剛觸到楊夢寰前胸,玉蕭已挾着風聲擊在他右腿上面。

玉蕭仙子這一蕭,在情急之下而發,雖然她身上受着重傷,但力道仍是不弱,齊元同只覺右小腿上一陣巨疼刺心,吃那玉蕭一擊之力,撞得他不自主打了一個轉身,一腳踏空。

這不過眨眼之間,齊元同略一怔神,玉蕭仙子已疾撲而到,一伏身把仰臥在地上的楊夢寰抱入懷中,蓮足一翻,挑起地上玉蕭,接在手中。

齊元同一面運氣止疼,一面怒道:“你要找死,是不是?”

說着,橫身一擋,攔住玉蕭仙子的去路。

玉蕭仙子一擡頭,一股鮮血,由口中急噴而出,直向齊元同臉上噴去。

齊元同左手揮掌一擋,鮮血化成一蓬血雨,濺得他滿臉都是。

齊元同右手抱着李瑤紅,無法抽出,只得收回左手,去擦臉上血水。

玉蕭仙子卻藉機一個縱躍,人已到八尺開外。

子母神膽勝一清,正待飛身趕去攔截,卻聽玉寒湘沉聲喝道:“勝壇主不要追了,放他們去吧。”餘音未絕,陡然一個轉身,撲向超凡大師,左手摺扇一張,疾劈而下,攻向守衛在超凡身側的超慧,右手伸縮間,點中了超凡穴道。

這一下,突然發難,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超慧吃王寒湘一扇逼退了數步,超凡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點中了穴道。

王寒湘一着得手,右手隨即一圈,不容超凡身子倒地,已把他攔腰抱起,一個大轉身,到了百步飛鈸身側,把超凡交到齊元同手中,喝道:“快走!由我和勝壇主拒擋敵人追襲。”

齊元同接過超凡大師,略一猶豫,才忍着右腿傷疼,向山下疾奔而去。

他對王寒湘生擄超凡大師之舉,甚不同意,因爲這一來必將激起峨嵋三老的拼命之心,但又不好當面抗拒。

果然,王寒湘這一着激起了超元、超塵、超慧的拼命之心而一齊撲來,超元、超慧雙攻王寒湘,超塵掄鉢直取勝一清。

子母神膽揮動手中九環刀,一招“力撐五嶽”,擋開百斤銅鉢,隨手攻出三刀,把超塵猛攻之勢擋住。

那邊王寒湘摺扇張開,掌拒超元拳勢,扇封超慧寶劍,力拒兩人合擊。

交手到六七個回合,超元忽地收掌向後躍退,抱拳平胸,凝神而立,雙目圓睜,滿臉殺機,逼視着王寒湘,暗中運集功力。

王寒湘一面揮扇對劍,一面留神超元大師的行動,他本是武功絕高之人,一見超元神態,已知他正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和自己作生死一膊之拼,刷刷兩扇逼退超慧,高聲說道:“貴派把我們龍頭幫主女公子,擄掠到萬佛寺中,關了兩天,以牙還牙,我要把貴派掌門人,押送天龍幫總壇,還他二十天牢囚生活,兩旬期滿,當按江湖規矩,送他下山。貴派如果心有未甘,請到黔北天龍幫總壇,找我王某人說話,此刻恕我不奉陪了。”

說完,陡然轉身一掠,躍到勝一清身側,摺扇斜劈一招“天外來雲”,逼開了銅鉢和尚,對勝一清道:“勝壇主,咱們走!”

話剛出口,人已縱躍到一丈開外。

子母神膽緊接着騰身躍起,刀交左手,右手探囊取出一粒銅膽。

只聽超元大師一聲怒吼,道:“王寒湘,你想走嗎?”

忽地一躍而起,快比離弦弩箭,電射追到。

隨着他飛來的身子,卷帶着一股急風,向王寒湘撲來,相距還有八九尺遠近,那平胸雙拳忽地一齊推出。

但覺一股強猛潛力,隨着他推出的雙拳猛向王寒湘撞擊過去。

王寒湘知他一拳之勢,是畢生功力所聚,如果硬接他這一擊,兩人中須有一個死傷,或者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這是一種內家罡力搏拼,一絲取巧不得,全憑本身功力的深淺,一擊即決生死,就在他心念轉動的剎那,超元雙拳劈出的驚濤駭浪拳風,已自近身。

他再想運功硬接,已經是遲了一步,只得向前一伏,倏忽間閃滾出七八尺遠。

饒是他應變奇快仍然被超元的拳風邊緣掃中,他本來是借那閃滾之勢讓避超元的拳風,但被那擊中的拳風順勢一推一彈,再也收不住閃滾之勢,直向二丈外懸崖下翻滾過去。

勝一清吃一驚,縱身一躍直掠過去,探手一把,擦着王寒湘衣服掃去。

就這一眨眼間王寒湘已翻滾到懸崖邊緣。

在這生死交關的剎那,陡見他右手一伸,抓住了緊靠懸崖的一株小松,他本來是平着向懸崖滾去,一把抓住崖旁小松之後,身子打個轉,變成了頭上腳下,除了一個右臂還探出崖壁外,全身懸空垂在崖下。

王寒湘這滾翻之力,甚是強猛,那懸崖邊緣的小松,只不過有核桃粗細,如何能承受得住,但聞卡嚏一聲,齊腰折斷。

當前幾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雖然目睹奇險,仍然心神不亂,但聞衣袂飄風之聲,超元大師和勝一清雙雙向懸崖邊緣撲去。

兩個人同時發動,身法又都快如電奔,但心意卻是大不相同,勝一清旨在救人,超元大師,卻是怕王寒湘借那小松一緩之力,收住翻滾之勢,以他本身功力而論,只要那翻滾的勢道一緩,必可惜那一緩之力,回聚丹田真氣,躍上懸崖。

果然不出超元大師所料,王寒湘就借折斷小松的一阻之力,已把真氣回集丹田,在身子向下墮落之際,忽的一提真氣,雙臂一抖,左腳一踏右腳腳面,急墜的身子,陡然又向上回升。

王寒湘剛剛把頭探出懸崖,超元和勝一清已雙雙撲到懸崖邊緣。

超元大喝一聲,右掌一舉,正待劈向王寒湘探出懸崖的身子,哪知勝一清早已料到他這一着,忽地一掌斜向超元大師側面攻去。

這一招,關乎着王寒湘的生死存亡,是以勝一清出手用足了九成真力。

超元似是也早防到了勝一清這一着,所以,當他右拳舉起之時,左手反臂劈出一招“力屏天南”,以防勝一清的搶攻。

但他卻沒有想到勝一清出手一擊,竟敢用九成真力,雙方拳力,掌風甫一交接,超元立時覺出不對。

如論超元功力,要比勝一清略勝一籌,硬打硬接,勝一清先敗一着。但此刻情形,卻大不相同,一個全力施爲,一個是把全身力量,分於左右兩拳。

勝一清掌風如輪,逼開超元左拳阻力,直向他身上逼攻過去。

超元如果不收勢讓避,固然可以把王寒湘劈下懸崖摔死,但他也難逃被勝一清掌力逼下懸崖的厄運,處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掌勢一收,向後疾退三步。

勝一清用力過猛,一招落空後,不由自主身體向前一栽。

這時,銅鉢和尚超塵正好趕到,鉢交左手,右手運起功力,呼地一掌,向子母神膽後背劈去。

勝一清雖然覺出後背受襲,但自己攻出力道尚未收回,全身運轉不靈,一時間閃避不及,又無法回身拒敵,只得一咬牙,運氣於背,準備硬接一擊。

但覺一股極猛的力量,撞上後背,他劈出內力,尚未完全收回,吃那一撞之力,震飛起來,直向懸崖下面摔去。

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王寒湘剛好躍登上懸崖,雙足一用力,氣沉下盤,功運兩腳,雙足穩如盤石,右手一招“神龍探爪”,硬生生把勝一清向崖下直摔的身子抓住,一收一推,卸去勁道,把他放在地上。

勝一清腳站實地,王寒湘已縱身向前躍去,他連受挫折,心中忿怒已極,不顧本身傷勢惡化,直向銅鉢和尚身上撲去。

超塵一掌震飛勝一清後,隨後縱身追來,兩人一來一迎,迅如電光閃奔,但見兩條人影懸空一接,同時急落實地。

超塵功遜一籌,落地後再也站不穩身子,一連退了四五步,仍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玉寒湘落地晃了兩晃,冷笑一聲,揮扇一躍,直攻過去。

驀然,劍光打閃,超慧由左側急躍而至,寒鋒森森,點到前胸。

王寒湘摺扇一招“倒轉陰陽”,架開超慧寶劍後,反向超慧左面“肩井穴”上點去。

這一招攻守並出,迅巧至極,超慧吃了一驚,收劍仰身,金鯉倒穿波,退後數尺。

王寒湘逼退超慧,超元大師排山般的拳風,又到身後。

超塵也由地上挺身躍起,掄動手中銅鉢,迎面攻來。

王寒湘口中連聲冷笑,手裡摺扇張而複合,側身一轉,向左閃開五步。

這一來,超元大師的拳風落空,直對迎面攻襲王寒湘的超塵撞去。

老和尚功力果然已入爐火純青之境,拳勢收發,全由心念控制,一見落空,立時吸氣收拳,擊出拳風,倏忽間又收回去。

王寒湘卻藉機回頭對勝一清道:“勝壇主,請先走一步,我獨擋他們三人一陣再走。”

勝一清笑道:“我雖被那禿驢擊中一掌,不過傷得並不很重……”

一語未完,超元、超塵,超慧,已分成三面包圍過來。

王寒湘冷笑一聲,縱身迎去,右掌劈向銅鉢和尚;左手摺扇點向超元大師。

勝一清振腕揮刀,迎截住超慧,五個人立即展開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激烈拼鬥。

這一次交手,幾人心中都是滿懷憤怒,各以本身絕學求勝,但是刀光如雪,劍影縱橫,拳風呼呼,扇影點點,激烈絕倫,觸目驚心。

王寒湘大展所學,以蛇行八封掌法,力拒超元、超塵兩人合攻,避招閃擊,迅巧如靈蛇遊走,火拼十回合毫無敗象。

勝一清雖然受傷,但他功力並未失去,九環刀施展開,有如狂風驟雨,一招比一招迅猛。超慧功力雖然不弱,但她究非子母神膽之敵,力拼到三十合後,逐漸感到不支,只覺對方手中的環刀,愈來愈重,招架異常吃力。

她突然警覺到,自己打法上有了錯誤,正以自己先天上的短處,去對他人之長。原來,她心中傷痛掌門師兄被擄,出手劍勢異常快猛,處處和勝一清硬打硬接,求功心切,忽略了女人先天體質上的差異,直待她感覺出吃力時,才發覺自己打法上犯了錯誤。

心念一轉,變力拼爲巧打,不再硬接勝一清重重的九環刀,而以輕靈的劍招和身法,和子母神膽對敵。

這一場激戰雙方武功相近,而成了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王寒湘以奇奧的身法,彌補功力的差遜,竟把超元。超塵全力的搶攻擋住。

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天色到黎明時分,雙方已力搏百合以上,強弱之勢漸可看出。超慧被子母神膽的九環刀迫得只餘下招架之力,雖尚可支持一段時間,但已現露出敗象。

王寒湘摺扇,掌勢。身法,卻是愈打愈奇,超元,超塵都無法預測他下一招的變化,無法能搶得先機,反被他左一扇、右一掌,鬧得兩個人手忙腳亂。

但是,他內腑的傷勢,卻因久戰不息而逐漸發作,無法再控制胸中翻涌的血氣,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再逞強支撐下去,傷勢即將惡化,一旦真氣消散,只有束手待斃。心念一轉,不再戀戰,左扇右掌,同時猛攻幾招,把超塵迫退了數步,縱身一躍,跳出圈外冷笑一聲,喝道:“貴派武功也不過爾爾,王某已經須教,咱們後會有期,今天恕不奉陪了。”

說罷,轉身疾躍而去。

勝一清本已穩操勝券,但他見王寒湘撤身退走,立時猛攻二刀,躍出圈外,轉身一掠,緊隨王寒湘身後,向崖下奔去。

超元、超塵雙雙大喝一聲,縱身追去,超慧喘了口長氣,也跟着追下。

雙方相距也就不過是二丈左右距離,但見五條人影,快比劃空急矢,不大工夫,己出去五六裡遠近,但雙方仍然相距兩丈左右。

勝一清見峨嵋三老緊追不捨,不禁頭火起,探手入懷,取出子母鋼膽,運足腕力,一回頭揚腕打出。子母膽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暗器,威力奇大,鋼膽出手挾着一股破空風聲,直擊過去。超元大師追在最前面,見鋼膽來勢奇猛,倒也不敢大意,只得收住急奔之勢,橫躍閃避,鋼膽帶風從他耳邊飛過,向他身後的超塵打去。超塵閃讓不及,只得舉起手中銅鉢封擋,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銅鉢機乎被震脫手,不禁吃了一驚!

就在這一錯愕問,忽覺右腿一疼,不由自主後退了三四步,幾點寒芒掠耳飛過,他一咬牙,強忍傷疼,仍然向前追去。

原來勝一清那巨型鋼膽裡面,另外包藏着五粒小型鋼膽,只要用兵刃一擋,外形膽殼碎裂,裡面暗藏的五粒小型鋼膽,立即四面激射傷人。

因爲超塵手中銅體,較一般兵刃面積廣大,勝一清鋼膽中暗藏的五粒小鋼彈,二粒被他銅體擋落,兩粒被鉢面滑向一側飛去,另一粒滑向下面,擊中他右腿。

超慧走在最後而且和超塵距離較遠,聞得鋼膽和銅鉢相擊之聲,立時收住腳步,凝神相待,只見兩點寒星,破空直飛過來,忙側身讓過一粒,舉劍拍落一粒。

但玉寒湘和勝一清,已借峨嵋三老閃避。霹擋暗器的工夫,風馳電掣而去。

超元望着兩人去如流星的背影,心知已無法追上,不禁仰天長嘆,木然呆立,滿臉沉痛,悽傷欲位。

超塵。超慧分站他的兩側。他們,同樣有着極端的沉痛,良久,仍然講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超塵右腿的傷處,逐漸加重了痛苦,似被火燒一般,只疼得他臉上汗水直往下滾。他終於忍不住了,低頭看時,傷處已隆重起一個紫包,附近,也開始紅腫起來。

超元忽然一跺腳大笑起來,笑聲淒厲,入耳驚心。

超塵被超元那奪人魂魄的笑聲,驚得呆了一呆,暫時忘卻了右腿的傷疼。

超慧更是驚得心慌意亂,急聲叫道:“大師兄,大師兄,你……怎麼啦……”

超元倏然收住狂笑之聲,兩行老淚,奪眶而出,合掌當胸,黯然說道:“咱們峨嵋自開創門派以來,從未受過今日之辱,眼看着掌門人被人擄走,咱們還有何顏立足武林,何以對歷代長老在天之靈。”

超塵強忍傷疼,左手提鉢,右手揮去頭上的汗水,接道:“大師兄也不要過份自責,事情既已出來,急在善後……”

話至此處,突覺傷處一陣急疼,竟自接不下去。

這時,超元、超慧都已注意到銅鉢和尚神態。超慧首先蹲下身子,查看了超塵的傷勢後,不禁一皺眉頭,道:“你中的是毒藥暗器!”

超塵道:“傷處疼如火的,不知是什麼毒?”

超元激動的神情,逐漸平靜下來,伏身看超塵傷處,半條腿都已開始紅腫,心中暗暗吃驚,但他外形仍然保持着平靜,道:“你傷得不輕,必需要早些放血去毒,咱們先回寺中,替你療治毒傷,再去天龍幫黔北總壇。”

超慧接道:“天龍幫人衆勢大,高手如雲,咱們三人之力,實嫌過於單薄,不如聯合武當、青城、雪山三派,合力對付。好在天龍幫和三派早有嫌怨,不難說動他們……”

超元道:“青城派和咱們淵源甚深,當可拔刀相助,至於武當、雪山兩派,雖和天龍幫結有嫌怨,但肯否相助,很難預料,此事必須從長計議,免得到時丟臉。眼下先回寺去替二師弟療傷要緊。”

說罷,扶着超塵,返回萬佛寺。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東方天際,升起來一輪紅日,金光霞線,交織成絢爛無比的日出景色,卻又是那樣短暫,轉眼瞬間。耀目的彩霞,變成了過眼雲煙。

第四十一回 五派聯手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二回 險谷劍影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十二回 燭影搖紅第二十二回 愛恨之間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二回 險谷劍影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十四回 地下怪僧第十九回 師兄師妹第十四回 地下怪僧第十九回 師兄師妹第三十六回 脣槍舌戰第十八回 道姑之戀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十二回 燭影搖紅第十九回 師兄師妹第十三回 大覺三老第四十七回 英俊後輩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三十一回 蘭黛公主第三回 八臂神翁第三十九回 父女情深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第二十七回 萬年火龜第三十一回 蘭黛公主第十七回 陰險義弟第四十六回 羣雄聚會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四十一回 五派聯手第三十二回 天機石府第十四回 地下怪僧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第七回 野道搏殺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十二回 燭影搖紅第二十七回 萬年火龜第二十九回 主僕關係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五回 鄱陽湖邊第一回 白衣少女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四十八回 斷魂崖下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第十九回 師兄師妹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四十四回 特殊傳授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一回 白衣少女第二十二回 愛恨之間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六回 孤島漁隱第七回 野道搏殺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三十五回 殺機四伏第一回 白衣少女第四十回 密林陷井第三十一回 蘭黛公主第十七回 陰險義弟第二十八回 奇劍奇情第二十九回 主僕關係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二回 險谷劍影第四十九回 奇花異樹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三十五回 殺機四伏第二十八回 奇劍奇情第二十五回 鐵劍書主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第四十回 密林陷井第三回 八臂神翁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一回 白衣少女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三十九回 父女情深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四十七回 英俊後輩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第四十二回 翻雲覆雨第七回 野道搏殺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