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瀾被這三掌急攻,逼退了四步,但他左手仍緊握着鐵劍書生右腕不放,右手握拐,連擋帶封,纔算把攻來三掌讓開。
這時,鐵劍書生已疼得頂門上汗水如雨,急促的喘息之聲,使他聲音大異往常,他一面搖着頭,一面說道:“朱姑娘,暫請停……手。”
李滄瀾冷笑一聲;接道:“她如敢再攻我一招,我就捏碎你的腕骨!”
朱若蘭目睹鐵劍書生疼苦之色,和那抖顫的聲音,果然停下了手,望着李滄瀾道:“哼!拿人作質,算不得什麼本領,你敢不敢和我……”
李滄瀾呵呵一陣大笑,打斷了朱若蘭的話,接道:“老夫和姑娘素無嫌怨,這拼命之舉,大可不必……”
鐵劍書生史天灝突然冷冷接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這等對我,可別怪我罵你了。”
這時,崔文奇。蕭天儀、川中四鬼等,都已分佈在四周,採取了合圍之勢,三手羅剎也退到了朱若蘭身邊,右手套着鹿皮手套,握着一把毒沙,左手握着一支陰磷雷火箭,兩道眼神不停轉動,監視這四周敵勢。
眼前形勢,已到劍拔弩張,朱若蘭也運集了功力戒備,大戰一觸即發。
李滄瀾望了朱若蘭兩眼,目光又轉投到史天灝臉上,笑道:“史兄,我創立天龍幫,並非爲我李某個人在江湖上的聲譽地位,而是爲我們所有九大門派以外武林朋友着想,數十年來,我們這般江湖上無門無派的人,不知有多少被所謂九大武林門派中的人所傷……”
他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如果我們這般無門無派的江湖草莽,再不適時團結一起,對抗九大門派在武林中的囂張氣焰,只怕我們這般人,要被他們趕盡殺絕。”
鐵劍書生冷笑一聲,道:“你這樣費盡口舌,是不是想要我加盟在天龍幫中?”
李滄瀾笑道:“天龍幫大門常開,極歡迎江湖無門派的英雄加盟。”
鐵劍書生史天灝臉色十分莊嚴地答道:“就憑你這等人物?哼!我史某人豈肯受你脅迫入夥,大丈夫恩怨分明,寧死不受辱
海天一叟李滄瀾忽然放了史天瀕被握的右腕,疾退兩步,接道:“史兄如真肯加盟天龍幫中,老朽願盡力相助史兄獲得那萬年火龜。須知這萬年火龜,已不是什麼秘密之事,江湖上聞得此事的人,已爲數不少,別說今宵已有不少九大門派中高人趕來,圖謀截奪,就是史兄今夜得手遠遁,只怕也難避九大門派眼線和追襲的高手。老朽一向言出必踐,那萬年火龜雖系天地間極難遇得的神奇之物,但老朽求才之心,較那得寶之心更殷切百倍,史兄是否能相信老朽?甚望一言而決。”
鐵劍書生史天灝一時間頗難答覆,他心中拿不定主意,轉臉向朱若蘭望去,可是朱若蘭一張勻紅的嫩臉上,一片冷漠神情,難窺絲毫意向……
正在他沉吟難決當兒,突聞山谷外飄傳來一聲震耳的長嘯。嘯聲未落,人已現身,兩條人影劃空流矢般聯袂飛來,但看兩人快速的身法,已知來人身負着絕世武功。
兩條聯袂疾奔的人影,在距離丈餘外處停下。
史天灝打量來人兩眼,不禁心頭一震。
只見左面一個身穿長衫,手握竹杖,童顏鶴髮,白鬚如銀,正是華山派一代掌門宗師,八臂神翁聞公泰。右面一人,短服勁裝,身軀高大,微現駝背,兩手特長,直垂膝下,雙目如鈴,神光逼人,史天灝看得怔了一怔,纔想起此人是八臂神翁聞公泰的師弟,多臂金剛屠一江。
他心中正在猶豫難決,但見這兩人現身之後,立時臉色一變,低聲答道:“要我加盟不難,但今夜貴幫中人必得暫時聽我調動,免得讓那萬年火龜逃走。”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這個不難,從老朽算起,在萬年火龜未獲之前,一律聽你調動就是。”
史天頻道:“我們獲得萬年人龜之後,這分配之權,也應由我作主。”
李滄瀾微一沉吟,道:“只要你能誠意入幫,這個我也答應。”
鐵劍書生忽地一聲長嘆,轉臉對朱若蘭道:“我和姑娘約言,願以另一件武林異寶相贈,並以萬年火龜療治好令師兄沉重的傷勢,我雖允李幫主加盟天龍幫中,但此約依然不變。”
朱若蘭說:“相贈武林異寶一事,恕我興趣不高,你能否實現諾言,卻無關緊要,但我師兄的傷勢,卻是不能拖延……”
史天灝朗朗笑道:“這個但請放心,如果我們真能得到那萬年火龜,必先爲令師兄療治傷勢。”
這當兒,川中四鬼和開碑手崔文奇等,都已轉過身子,蓄勢戒備,防備八臂神翁聞公泰和多臂金剛屠一江的突然施襲。
八臂神翁聞公泰和多臂金剛屠一江,自現身之後,都一直站在旁側,冷眼觀察,他們目睹當前局勢的變化,鐵劍書生史天灝被李滄瀾幾句話說服,投身在天龍幫下,使雙方劍拔弩張的局面,倏忽間化敵爲友。
海天一叟李滄瀾自聞史天灝允投天龍幫後,心中十分高興,緩步扶拐,越度到八臂神翁前面,笑道:“聞兄好靈的耳目啊。我們括蒼山中一別,大概已快近一年沒見面啦?”
八臂神翁一笑,也未回答李滄瀾的問話。
崔文奇目睹聞公泰踞傲神態,不禁心頭火起,倏然一晃雙肩,上前幾步,怒聲喝道:“聞兄好大的架子,你是耳聾呢?還是故意裝傻。”
八孽神翁還未及開口,多臂金剛屠一江已搶先接道:“這位說話的兄臺,是幹什麼的?眼下高人不少,似乎還輪不到閣下搬嘴曉舌!”
崔文奇縱橫江湖,聲譽甚隆,幾時受到過這等輕視,只覺一股無名怒火,直衝上來,暗中潛運功力,倏地一聲怒叱,一掌直劈過去。
多臂金剛身形不動,過膝的雙臂突然收在胸前,掌心向外,冷笑一聲,平推而出。
兩股潛力掌風,懸空一撞,激起一陣旋風,卷飛起一片沙石。
崔文奇不自主後退一步,雙臂金剛屠一江也震得身子搖擺,馬步浮動。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聞兄和令師弟連夜趕到臥虎嶺來,不知有什麼緊要大事?”
聞公泰冷冷地答道:“李兄能來得,我們兄弟就來不得嗎?”
李滄瀾捋須大笑道:“好說,好說,老朽只不過感覺到,我們天龍幫和貴派機緣太深,處處趕巧……”
聞公泰道:“李兄不覺着這幾句話太過客氣嗎?哈哈,這該說冤家路窄……”
他突然停頓一下,又道:“不過李兄也不必大過高興,史天灝雖甘心把數十年江湖闖得的一點聲譽,棄之不顧,投奔天龍幫中,但今宵之勢,恐已非十月前括蒼山之勢可比,那時貴派人多勢衆,哈哈,可是今夜不同,武林中各大門派恐都有高人趕來!”
李滄瀾仰天打個哈哈,道:“天龍幫已久存邀請武林中九大門派比劍之心,此事爲期不遠,如果今夜能使我先期一睹九大門派武學,更是好極。”
八臂神翁聞公泰,忽然放下臉,微微一笑,道,“李幫主能有邀集武林中九大門派比武雄心,實是難得,屆時華山派定當全力以赴,但今宵之事,卻不同比劍之爭,兄弟行事,向來明快,決不拖泥帶水,眼下有一件事,想和李兄……”
他目光忽然轉投到鐵劍書生臉上,接道:“和這位史兄商量一下,只是不知兩位有沒有膽子答應?”
李滄瀾冷笑一聲:道,“什麼事?你先說出來,容我稍作思考再談不遲。”
聞公泰聽得暗暗罵道:這幫匪頭兒,真個是老好巨滑。
他心中雖在暗罵,臉上卻是毫無忿怒之色,嘴角間仍帶着微微笑意,道:“李兄今宵大駕親蒞這臥虎嶺下,想必志在那萬年人龜?”
李滄瀾冷笑了一聲,道:“不錯,聞兄和令師弟千里迢迢由西嶽來此,不知是爲的什麼?”
聞公泰答道:“彼此彼此,咱們既都是爲的那萬年火龜,在未尋到那萬年火龜之前,似不宜先拼個你死我活,免得讓別人坐收漁利。”
李滄瀾冷冷地接道:“聞兄話說的雖然不錯,但不知有何高見?”
聞公泰笑道:“以兄弟意思,大家暫時拋棄敵意,同心合力的尋找那萬年火龜……”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待尋得那隻萬年火龜之後,再由我們兩人動手相搏,以勝負決定那萬年火龜歸誰所有,是也不是?”
八臂神翁淡淡一笑,道:“你我相搏,未免單調,咱們不妨以三陣作睹……”
一語未畢,谷外又傳來大笑之聲,但聞那笑聲由遠而近,倏忽問已到了幾人跟前。
李滄瀾轉眼望去,只見數尺外並肩站着三人,正中一個身材特別矮小,一身白麻長衫,腰中橫系紅色絲帶,骨瘦如柴,嘴巴特大,雙目似睜似閉,好像剛剛睡醒起來,長臉塌鼻,留着花白的山羊鬍子。
左右兩人,都在八尺以上身材,裝束倒和那中間的矮子一樣,白麻長衫,腰繫紅帶,因爲這兩人特高,更顯得那中間的人特矮,這三人有一個相同之處,就是個個都是瘦骨嶙峋。
朱若蘭看得一顰黛眉,心中暗暗忖道:這三個人長的就夠難看了,偏偏還穿着這樣一身怪裝。
聞公泰目賭這三個怪人現身之後,臉上忽現歡悅之色,呵呵一陣大笑,道:“雪山派的掌門人已率領兩位師弟趕到,李兄當知兄弟所言非虛了。”
每天一叟李滄瀾冷漠地望了那三個現身的怪人一眼,淡淡一笑,道:“今夜這場盛會,看來定然熱鬧,李滄瀾想不到能在這臥虎嶺下,連會得九大門派中的兩位掌門宗師。”
但見那白衣矮人,手持着顎下的花白山羊鬍子,呵呵兩聲乾笑,道:“在下和兩位師弟,因久居邊睡,十餘年來未涉足中原,對武林形勢變化,所知甚少,惟常聞兩三往訪邊睡知友,談起天龍幫謀邀九大門派比劍之事……”
他突然放聲一陣大笑後,接道:“這一雄心大志,的確令人欽敬,想來其精彩熱鬧,必較三百年前嵩山少室比劍定名之事,更有過之……”
開碑手崔文奇突然冷笑一聲,接道:“膝兄最好不要提三百年前少室峰比劍之事,我雖未能親睹那次比劍盛會,但據江湖傳言,那次比劍雖未排定名次,可惜貴派和華山、點蒼、崆峒都在首次比劍時,遭受淘汰,天龍幫雖有邀請武林各大門派切磋武學之意,但是否邀請貴派,還很難說?滕兄開口少室比劍,閉口九大門派,不覺着有些汗顏嗎?要以我崔某人的看法,貴派似早該封閉門戶,退出江湖了!”
這一席話,刻薄尖酸至極,不但把雪山派挖苦得體無完屍,而且順手把華山派也拖了進去,八臂神翁,也聽得臉上發熱,目光閃動,臉泛怒色。但他究竟是一代宗師,雖然怒火高燒,但仍能衡量輕重,隱忍不發。
但聞那兩個瘦長的白衣人,同時陰森森一笑,雙雙步出,一左一右,向開碑手崔文奇走去,慘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忿怒之色。
崔文奇看兩人陰沉從容的神情,心知一出手,必然凌厲無比,立時暗中運集功力戒備。
妙手漁隱蕭天儀生怕崔文奇獨力難擋,一晃肩,身形陡然欺進三尺,和開碑手並肩而立。
蕭天儀爲人最爲細心,目睹兩人行止,不禁暗暗吃驚,忖道:武學之中,雖有聯手合搏之術,但只是在對敵招術上配合運用,以收填空撲隙、分攻合擊之效,中原武林中的合搏之術,以川中四鬼的“四象”陣法,最爲馳名,不知多少高手敗在四象陣中,但也不像這兩人能把神態行止,也練到融合如一……
他心念還未轉完,左面一人已經出手,右掌呼地一招“天外來雲”,直對開碑手崔文奇劈去。
崔文奇早已蓄勢戒備,對方剛一發動,他也同時出手,左掌橫掄,硬接對方擊來之勢。
妙手漁隱蕭天儀也把全身功力,運集雙臂,目光註定右邊白衣人,只要他一出手,立時就搶出接鬥,以免兩人合攻崔文奇。
哪知事情大出了妙手漁隱蕭天儀意料之外,右面白衣人,始終靜靜地站在一側,臉上一片冷漠,連望也不望那場中戲鬥一眼,似乎那慘烈的打鬥和他毫無關係一樣!
這當兒,朱若蘭、彭秀葦、海天一叟李滄瀾、八臂神翁聞公泰、多臂金剛屠一江、川中四鬼,和那矮小的白衣人等,都逐漸向兩人激鬥所在逼近,環圍四周觀戰。
場中搏鬥,越來越兇,崔文奇已出全力求勝,雙掌連環劈擊,招招如鐵錘擊巖,蕩空勁氣,直逼丈外。
那瘦長白衣人,表面上似被崔文奇雄渾的掌力,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其實那白衣人不但毫無敗退之象,而且還能在開碑手強猛絕倫的掌風中還擊。
這情勢不但朱若蘭看得出來,李滄瀾,聞公泰也看得十分清楚,崔文奇是全力施爲搶攻,而那瘦長白衣人,卻未出全力迎擊,眼下看去,開碑手崔文奇雖然略佔優勢,但如長期耗鬥下去,崔文奇勢必將逐漸轉爲下風。
聞公泰右手倒提竹杖,左手捋着長鬚,哈哈一陣大笑,道:“膝兄,令師弟武功較過去又大進許多,兄弟該向膝兄道賀了!”那矮小白衣人呵呵兩聲乾笑,道:“客氣,客氣,聞兄過獎了!”
聞公泰道:“不過,兄弟久聞膝兄兩位師弟,最擅聯手合搏之術,濁步江湖,冠絕武林,不知今宵能否使兄弟開開眼界,一睹名播天下的雪山絕學?”
那白衣矮人皮笑肉不笑地答道:“聞兄想的辦法不錯,先讓我們雪山派和天龍幫打個力盡筋疲,聞兄好坐收漁人之利。”
聞公泰雖被人一語點破狡計,但仍然不動聲色,淡淡一笑道:“膝兄好深的城府,你這麼一說,兄弟倒有些感到慚愧了,恭聆一言,獲益非淺。”
說罷,放聲一陣大笑。
鐵劍書生史天灝,突然仰起臉望着天際朗朗的星辰,自言自語說道:“天色已經不早,再若延誤時刻,定要擔擱大事了。”
朱若蘭心中一動,暗道:此人一番話,雖然另合作用,但也是真實之言,眼前相搏兩人,功力相差不遠,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何況雙方都還有高手在側,如放任他們拼鬥下去,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才完,夢寰傷勢,已難再拖,如不能及時捉得那萬年火龜施救,旦夕都有性命之危,我如不動手過問,只怕難以息爭
念轉意決,探手入懷,摸出三粒牟尼珠,暗中運集功力,正侍打出,忽聽那白衣矮人喝道:“住手。”
雙肩一晃,直搶場中,雙掌左右分出,把崔文奇和瘦長白衣人逼開,目光掃過聞公泰,投注在李滄瀾臉上,冷冷說道:“今宵機緣難得,本應打個勝敗出來,但此時此地,似非動手時機,兄弟意思,不如暫時息爭,貴幫就是想打,也待捉得那萬年火龜後,再打不遲,一則可籍此決鬥勝負,決定那萬年火龜屬誰,二則也免留給別人以可乘之機,不知李兄高見如何?”
李滄瀾還未答話,聞公泰已搶先接道:“滕兄說的正合兄弟之意,待捉得那萬年火龜後,再打不遲,既可切磋武學,又可惜機一決萬年火龜歸屬,屆時不但你們雙方要分勝敗,就是兄弟也要出手討教各位幾招。”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兩位既都同意,老朽倒也不便反對。不過那萬年火龜,是異常通靈之物,聞兄和滕兄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師,想必早已胸有成竹,我們天龍幫願聽兩位派遣。”
聞公泰和雪山派掌門人白衣神君膝雷,都聽得呆了一呆,答不出話。
他們趕來臥虎嶺時,都是存着搶奪之心,準備隱在暗處,監視鐵劍書生,待他捉得萬年火龜後,再陡然現身硬搶,那知被天龍幫搶了先着,軟勸硬迫,逼使鐵劍書生加盟天龍幫,致使局勢大變。
李滄瀾看兩人久久答不上話,冷笑一聲,又道:“當今之世,能知那萬年火龜出遊路線,和蟄伏之處的人,恐怕只有敝幫中史香主了,幾位如果想得那萬年火龜,只好暫時拋去一派宗師身份,聽命敝幫史香主的令渝行事,不知尊意若何?”說罷,仰臉大笑。
八臂神翁接道:“李兄活雖說得不錯,不過兄弟還有一點意見,必得說明,要我們聽命貴幫中新進香主史天灝的令諭不難,但應限在捕捉那萬年火龜之時,如果火龜捕獲,這歸屬之權,應在事先談妥!”
李滄瀾淡淡一笑,道:“那就請聞兄劃出道子,老朽無不從命。”
聞公泰捋須沉吟一陣,道:“以兄弟之見,在捕獲那萬年火龜之後,可把它放置在一適當之處,各憑本領爭奪,誰先搶得,就歸誰有……”
話至此處,突然一頓,目光忽然轉投到白衣神君滕雷臉上,問道:“膝兄以爲兄弟的意見如何?”
白衣神君膝雷一裂嘴巴,乾笑兩聲道:“聞兄之見,高明至極,兄弟甚是贊同。”
李滄瀾微一沉付,笑道:“就依兩位之見……”
朱若蘭忽然插口接道:“這麼說來,人人可以參與搶奪那萬年火龜了?”
說罷,星波如電,逼視在鐵劍書生臉上。
史天瀕淡然一笑,道:“在這十日之內,只怕你還無參與爭奪之權,屆時,我還要借重大力,以拒擋兩派高人……”
朱若蘭氣得冷笑一聲,截住史天灝的話,道:“哼!過了五天之後,我看你還有什麼方法保全性命?”
鐵劍書生朗朗大笑一陣,不再和朱若蘭爭辯,眼光一掃聞公泰和白衣神君,突然把笑臉斂去,冷冷說道:“兩位都是武林中一代宗師身份,今宵聽命我史某人的遣派,一旦傳言出去,只怕要留給江湖朋友笑柄。”
聞公泰哼了一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也不算什麼丟人之事!”
鐵劉書生又仰臉望望天色,笑道:“那麼聞兄是甘心聽命兄弟的遣派了?”
八臂神翁聞公泰冷笑一聲答道:“我既答應下來,自然義無反顧,不過那隻限於捕捉萬年火龜一事。”
史天灝目光緩緩移在白衣神君膝雷臉上,問道:“滕兄是否也甘心聽命兄弟?”
膝雷險側惻了笑,道:“你先別樂而忘形,捕得萬年火龜之後,就有你的好看了。”
鐵劍書生突然把臉色一沉,高聲說道:“現在天色已近二更,正是那萬年火龜出洞的時候,聞兄請帶令師弟多臂金剛,至左面山壁下去。”周公泰雙眉一揚,似想發作,但他又忍了下去,帶着多臂金剛屠一江。依言走到左面山壁下站着。
史天瀕朗朗一陣大笑後,轉望着白衣神君,道:“膝兄請率領兩位師弟到右面山壁下去……”
白前神君膝雷,乃武林一代宗師,平時發號施令,自負甚高,今宵要他聽鐵劍書生之命,心中哪肯服氣,冷笑一聲截斷鐵劍書生的話,接道:“你有什麼話,但請說出就是,就憑閣下在江湖上一點聲譽地位,也配和我稱兄道弟。”
他口中雖然說的十分難聽,但卻依史天灝吩咐之言,帶着兩位師弟,向右面山壁下走。
鐵劍書生直待膝雷到遠處山壁下後,高聲叫道:“幾位請緊靠山壁,向谷中深入,一切要聽命行事,不得擅自行動。”
說罷,又回頭對李滄瀾笑道:“幫主請移駕入谷,我盟兄南天一鵬周公亮,早已在前邊相候。”
李滄瀾微微一笑,道:“今宵一切由你作主,如有需用他們之處,儘管吩咐就是。”
史天瀕一笑向前走去,李滄瀾緊隨他身後,崔文奇、蕭天儀、川中四鬼等,魚貫相隨,朱若蘭和三手羅剎彭秀葦走在最後。
這時,華山派掌門人八臂神翁聞公泰,和雪山派掌門人白衣神君滕雷,都已瞭然史天瀕是讓他們依靠在山壁下趕路,心中雖然忿慨,但一時卻無法發作,只好沿着山壁,向谷中深入,但幾人心中,都對史天瀕恨到極處。
此際,李滄瀾已瞭然了鐵劍書生用心,微微一笑,道:“聞公泰和騰雷,都是武林中一代宗師身份,今宵能伏首聽你擺佈,實是大不平常之事,日後傳言在江湖之上,也是咱們天龍幫一大榮耀。”
史天灝笑道:“他們一心想那萬年火龜,是以才肯忍辱受命,其實,他們心中對我,只怕已恨得無以復加了。”
幾人奔行約三裡左右,到了一處轉角所在,那開闊的山谷,在此處忽然變得十分狹窄,北面山勢,向內傾斜成四十五度,真像要倒塌下來,幾丈寬窄的山谷,到此縮收成八九尺左右。
史天灝走在最前面,縱身兩個快躍,轉過山角,他剛剛站好身子,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聞公泰和滕雷已雙雙躍停在他身側。
多臂金剛屠一江擋在他的面前,那兩個白衣瘦長的人,聯肩站在他身後,幾人和他相距,也就不過是兩尺遠近,舉手就可點及他全身要穴。
史天瀕本能地轉身向後一退,騰雷卻借勢一上步,右掌已按在他後背“命門穴”上。
這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只要膝雷微一用力,立時可把史天0灝震斃掌下。
只聽白衣神君滕雷呵呵兩聲乾笑道:“史天灝,你是要死呢?還是想活?”
鐵劍書生還未及答話,八臂神翁聞公泰突然一振右腕,但聞嗤嗤兩聲破空輕嘯,兩粒金丸掠着膝雷頭頂飛過,冷冷接道:“膝兄,估量估量,貴派能不能接得住兄弟和天龍幫聯手合擊,大丈夫一言既出,豈能反覆無常,在未獲得萬年火龜之前,膝兄最好是不要在史天灝身上暗用什麼手腳!”
白衣神君冷漠地回顧聞公泰一眼,輕蔑地笑道:“聞兄身掌華山門戶,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今宵甘心忍受史天灝的擺佈捉弄,不知道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之上?區區實難忍這口怨氣。”
聞公泰笑道:“騰兄之言,聽起來似甚入理,但眼下情景不同,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話未說完,突見白衣神君身軀搖了兩搖,拿不穩樁,退後了幾步。
史天瀕趁勢向左一躍,想衝出幾人的包圍,但那兩個白衣瘦長的高人忽地一齊伸出右臂,十指疾向他雙肩抓去。
聞公泰冷哼了一聲,青竹杖呼地一招“白雲出蛐”,把右面瘦長白衣人逼退一步,左面一人卻被多臂金剛屠一江,振臂一招“接江截鬥”,硬打硬接地把他探出的右臂給擋了回去。
左面白衣瘦長人吃屠一江一擋之勢震退了兩步,但多臂金剛也被震得雙肩晃了幾晃。
這不過一剎那的工夫,鐵劍書生已借聞公泰和屠一江一擋之勢,躍落到七八尺外。
此際,海天二叟李滄瀾和開碑手崔文奇。妙手漁隱蕭天儀、川中四鬼等,都已趕到,一個個運功蓄勢,滿臉怒容,目注滕雷等三人,只待李滄瀾一聲令下,立時向三人搶攻。
但聞李滄瀾一聲冷笑,道:“膝兄身掌一派門戶,怎麼出爾反爾,全無半點信義?”
膝雷剛纔被一股無聲無息的力道擊中,如非本身功力精深。及時運功抗拒,早已受了重傷,心中十分驚異,他本是生性陰沉之人,經剛纔一次教訓,早已把一腔怒火強自按下,裂嘴一笑,道:“我只不過略戒他的狂妄而已,要真的對他下手,他恐怕早已橫屍當地了……”
說至此微微一頓,目光從幾人臉上掃過,乾笑一聲,又道:“剛纔是哪位高人,暗中對兄弟下手,攻來力道無聲無息,不知用的什麼武功?兄弟佩服得很!”
此語一出,全場都不禁爲之一呆,聞公泰,屠一江和那兩個瘦長的白衣人,都不約而同的,把眼光投到海天一叟臉上。
李滄瀾微覺臉上一熱,轉頭望了朱若蘭一眼,笑道:“滕兄所受一擊,實非老朽所爲,老朽不敢居功。”
聞公泰只怕誤了大事,冷冷接上幾句道:“現在既非切磋武學時機,亦非口舌爭論之時,待捕獲那萬年火龜之後,幾位如果興致不減,就是聊上個三天三夜,兄弟也捨命奉陪。”
當下幾人又隨在鐵劍書生身後,向前走去。
大約又趕了二果左右,鐵劍書生突然停住腳步,仰臉發出兩聲長嘯。
嘯聲甫落,右面山角的暗影處,緩步走出來南天一鵬周公亮。
他目睹着緊隨在史天灝身後羣豪,不禁呆了一呆,收住腳步。
鐵劍書生緊走幾步,低聲對周公亮道:“我已面允幫主加盟在天龍幫……”
南天一鵬急道:“什麼?”
史天灝嘆息一聲,道:“不知這萬年火龜之秘密,如何會泄露到江湖之中?今宵現身幾人,都是武林中一代宗師身份,武功之高,決非你我兄弟之力能敵……”
他回頭望了離公泰、膝雷等一眼又道:“眼下現身的已有華山、雪山兩派掌門人,和派中高手,其他隱身未現的,還不知有好多?衡諸情勢,如不加盟在天龍幫中,咱們兄弟實難拒擋得注!”
南天一鵬黯然嘆道:“那我們守候這十五年歲月,算是白費了!”
史天灝笑道:“我在答允入幫之時,已獲李幫主保證,在捕獲那萬年火龜之後,這分配之權,仍由我們作主。”
周公亮道:“人心難測,事情只怕未必如所想的那麼如意!”
李滄瀾微微一笑,接道:“老朽年近古稀,生平尚未對人失信,大丈夫一諾千金,豈能失信於人!”
史天頻道:“李幫主愛才如渴,當不致對我們兄弟用詐……”他長長嘆口氣,又道:“我們兄弟情重骨肉,小弟既加盟天龍幫中,望義兄也加盟入幫。”
周公亮還未及答話,李滄瀾已搶先接道:“老朽久慕周公大名,如肯屈駕入幫,當大開總壇,飛渝各地分舵,共慶此一盛事。”
南天一鵬尚在猶豫,崔文奇已接口笑道:“周兄不必再多思慮,需知眼下武林中,即將掀起滔天風波。所謂武林中九大門派,各以正宗自居,數百年來,咱們這般無門無派的江湖草莽,不知受盡了多少欺凌,李幫主手創天龍幫,並非爲一己榮辱地位,實是爲我們一般無門無派之人,爭一口氣。周兄久走江湖,閱歷較兄弟尤豐,尚請三思兄弟之言。”
李滄瀾緩步度到南天鵬身側,笑道:“周兄如果不信任老朽,入幫之事,可先保留,俟得到那萬年火龜之後,再議不遲。”
周公亮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一則可容兄弟多想一段時間,二則,此刻已到那萬年火龜出洞遊走之時,依據我兄弟居留這臥虎嶺下十五年的經驗,那萬年火龜異常通靈,如果聞得警兆,只怕今宵不再出洞!”
這幾句話,果然發生了奇大的效力,大家立時停止爭論,幾十道眼神一齊投到南天一鵬臉上。
周公亮輕咳了兩聲,卻說不出話。
史天灝心知他胸無成見,怕他受窘,趕忙接道:“我義兄尚未允諾入盟天龍幫,調度人手上,多有不便,兄弟承蒙李幫主面諭代主其事,又得聞、滕二兄推重,甘願受命兄弟,還是由我史某人主持其事的好。”
李滄瀾是何等人物?哪裡會看不出周公亮窘迫之態,當下點頭笑道:“不錯,聞兄。膝兄,都是武林中一代宗師身份,只允諾聽你一人之命,自不便再由周兄主持其事。”
聞公泰連捋胸前長鬚,膝雷卻望着周公亮冷笑兩聲,但兩人均未開口。
鐵劍書生臉色嚴肅,拔出背上鐵劍,目光掠着聞公泰,滕雷,神情十分莊嚴,問道:“兩位可是真的甘心聽命我史某人嗎?”
聞公泰道:“丈夫一言,駟馬難追,只要是爲捕那萬年火龜。”但請吩咐就是。”
白衣神君膝雷冷冷一笑,道:“今宵之內我們雪山派也暫聽調遣就是。”
史天灝放眼打量了四周形勢,突然又轉眼望了聞公泰和膝雷一眼:“據我連日來觀察所得,眼下臥虎嶺,決不止你們華山、雪山兩派,所謂九大門派雖未必全有高手趕來,但至少將有五派以上,這些人可能早已趕到,潛隱在暗中監視我史某行動,也可能早在谷外要隘佈陣以待,準備搶劫萬年火龜,我們幫主雖和兩位有約,武決萬年火龜歸屬,但這中間極可能發生變故,譬如在我們打得力盡筋疲之時,別人藉機出手,把萬年火龜搶走,我們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心機?”
膝雷只覺臉上一熱,道:“那你有什麼妥善之策,不妨提出談談。”
史天灝道:“以兄弟之見,咱們比武決定萬年火龜之約,不妨移後,今宵先合力對付圍劫靈龜之人,往後再比武,以決火龜歸屬。”
聞公泰、滕雷心中雖都知道此舉於天龍幫大大有利,但一時間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而人都是心機極深的人,略一忖思,立時允諾下來,實則兩人都另打主意。
史天灝何嘗不知這拖延比武之舉,決難使兩人心悅誠服,但聯手拒敵之事,當可收效,隨即微微一笑道:“兩位既都能暫拋私利,先求穩佔優勢,杜絕授人以可乘之機,實是難得……”
話至此處,淡淡一笑,回頭低問周公亮,道:“大哥,那應用之物,可都備齊了嗎?”
周公亮道:“均已照你計劃備妥。”
史天灝望光轉投到聞公泰身上,笑道:“聞兄請帶令師弟圍守南方側翼,這谷中雖只有一路可通,但那絕峰削壁,只怕難擋得各派高手,何況谷中怪石林立,巖洞處處,也許早已有人潛隱其間。”
八臂神翁聽史天灝大模大樣指揮自己,心中異常氣忿,但他乃城府極深之人,心中雖在暗罵鐵劍書生,外形卻毫無怒色,淡淡一笑道:“我們華山派一切照辦,決不誤事。”說罷,轉過身子和屠一江聯袂向正南奔去。
但聞鐵劍書生叫道:“聞兄暫請留步,兄弟話還未完。”
聞公泰只得依言停步,緩緩說道:“靈龜出現之後,兩位亦不能擅自行動,捕捉靈龜之事,亦不需兩位助手,但請轉護右翼,攔擋強敵侵擾,俟捕得靈龜之後,我自會招呼兩位。”他忽地回過頭望着膝雷接道:“膝兄請率貴派中人圍守這轉角之處,凡是入谷之人,一律不準通行!”
白衣神君冷哼了一聲,道:“好吧!”
史天灝環顧這幾人背影,低聲對海天一叟笑道:“此刻已快近靈龜出洞時分,咱們也該尋個地方,隱起身子。”說完話,當先向前奔去。
李滄瀾、川中四鬼、朱若蘭、彭秀葦、崔文奇等,都緊隨在他身後奔行。
走有裡許左右,到一株千年的巨鬆之下,史天灝停住腳步,笑道:“幫主暫請隱身這巨鬆附近的山石或草葉之中,免被那靈物看出警兆。”
李滄瀾微微一笑,躲入一塊突立的大山石後,朱若蘭、崔文奇等亦紛紛自尋隱身的山石、草葉藏好。
史天頹。周公亮也藏身在那巨松下面一葉山花之中。
衆人隨鐵劍書生按圖走了二個時辰,這時,已快到子夜時分,一天陰雲,遮住了萬千繁星,山風吹起陣陣松濤,不時挾雜着野獸怒吼之聲,荒山之夜,陰森恐怖。
大約有頓飯工夫,突聞一聲狼嘯,飄傳過來,其聲尖銳,動人魂魄,但一瞬間,嘯聲即住。
史天灝精神一振,低聲對周公亮道:“那萬年火龜,口有巨毒,如被它咬傷,必死無疑,等一下動手捕捉時,千萬小心。”
周公亮還未及答話。忽聞一聲狼嚎,緊接着嘶嚎大作,響澈山谷。史天灝、周公亮、李滄瀾等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見聞博廣,聞得那狼嚎大作之後,立知遇上了狼羣,都不禁暗暗心驚。
只聽那羣狼嘶嚎愈來愈近,片刻之後,已可聞狼奔行之聲,幽靜的山谷中,忽聞沙飛石走,千百隻巨狼嘶嚎狂奔而來。
史天頹、周公亮首先由草葉中一躍而起,各握兵刃,躲在樹後。
海天一叟李滄瀾。崔文奇、蕭天儀、朱若蘭、彭秀葦等,亦紛紛由山石草葉中躍出躍到那巨鬆後面,運功戒備,神色間都很緊張。
要知狼一結羣,最爲可怕,凡其所至之處,不論何等猛獸,均得退避逃走,只要被羣狼發現蹤跡,無一能夠倖免,不管一個人武帕到什麼雕:但要在一時之間,殺死千百隻以上的狼,實是一件大不可能的事,因爲狼羣的結成多是在羣狼飢餓之下,是以不管遇上人獸,立時一擁而上,前仆後繼,永無休止,非要把遇上的人獸吃個屍骨無存,才肯嘶嚎而去。可是事實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羣狼並未向幾人施襲,只是狂奔嘶嚎而過,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
李滄瀾手捋長鬚,微微一嘆,道:“這一羣狼不下千隻,如果要向人施襲,只怕我們都難逃厄運……”話至此處,微一沉吟,又道:“狼羣的結成,大都是飢餓所迫,不管遇上大獸,必然要羣起撲襲,今夜所遇狼羣,竟不肯向人施襲,箇中原因,實使人大爲費解。”
忽聽史天瀕低聲說道:“幫主快些隱起,那萬年火龜已現蹤跡。”說着話,當先隱入草叢。李滄瀾、彭秀葦、朱若蘭、蕭天儀等,亦紛紛隱入石後草叢。
朱若蘭凝神雙目,擡眼望去,只見正東方山谷中,忽現出一點紅光,忽明忽暗,乍隱乍現,逐漸向幾人停身之處移動。
那一點紅光,移動非常緩慢,大約有半個時辰之久,纔到了幾人隱身巨鬆處十丈左右。
忽見史天灝隱身的花草叢中火光一閃,兩道急促的火焰閃起,但聞一陣嗤嗤作響,兩道火焰,迅速在突石草叢中穿行,昏暗夜色下,看得十分真切。
彭秀葦低聲對朱若蘭道:“史天灝要放火照明。”
一語甫落,忽地砰然一聲輕響,一陣光焰閃動,山谷中驟然亮起兩堆火光,熊熊燃燒起來了。
那燃起的火堆,都經過史天灝細心設計安排,用易燃的枯伎,茅草,用松油浸製而成,不但不怕山風,而照明之力十分強大,兩堆火光,照亮了數丈方圓。
但見那穿行在草叢突石中的紅光,不停地閃動,劈拍輕咯連續爆起,剎那間燃起十幾處火堆,每一火堆,相距約兩三丈遠,十幾處火堆,照亮了四五十丈長短的山谷。
這時,那萬年火龜已暴露在十幾堆火光照耀之下。
史天瀕手執鐵劍,由隱身和花草叢中一躍而起,幾個縱躍已到那萬年火龜丈餘外處。
周公亮、李滄瀾、崔文奇、朱若蘭、彭秀葦等,亦紛紛由草葉石後躍出,撲向那萬年火龜。
在幾人想像之中,那萬年人龜定是個龐然大物,那知大謬不然,原來那火龜只不過有尺許大小,所異於一般烏龜的,只是通體似火。
朱若蘭、李滄蘭、史天瀕等,站成了一個圓圈,把那萬年火龜圍在中間。
只見它把龜頸縮入殼中,只露出兩隻眼睛,不停的轉動,看着圍在它四周的人羣。
史天灝伏身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山石,一抖手直對靈龜打去,但聞砰然一聲大震,正中龜骨,那拳頭大小的山石,被撞擊的片片碎裂,但那靈龜鮮紅的外殼,卻是絲毫未損。
那萬年火龜對這強猛的一擊,似乎毫不在意,龜頸一伸動,又縮入殼中,兩隻閃動着綠光的眼睛,卻注視着鐵劍書生,緩緩對他爬去。
史天灝神色十分緊張,運功握劍,慢步後退。
李滄瀾一皺眉頭,暗自忖道:這隻小小火龜能有多大毒勁,史天瀕怎麼這等害怕……
心念一轉,暗中潛運功力,正待舉拐擊出,忽見那靈龜長頸一伸,全身電射而起,一團紅影,直向鐵劍書生撲去。
史天瀕早已有備,側身一讓,手中鐵劍忽地一招“巧打金鐘”,斜劈而出。
這時,十幾處火堆,燃燒正烈,熊熊的火光,把幾人停身的一段山谷,照耀得如同白晝。
但見史天灝手中鐵劍和那道紅影一觸,忽地鬆手丟劍,急縱而起,一掠之勢,躍出一丈多遠。
朱若蘭定神看去,不禁暗暗吃驚,原來那靈龜長頸,在一伸之時,竟然暴長了二尺多長,扁嘴大張,咬住史天瀕的鐵劍,但聞一陣嗤嗤之聲不絕,那精鋼製成的鐵劍,逐漸減短,原來它竟把劍當成食用之物,吃得津津有味。這等事,實是聞所未聞的奇觀,環守在四周的武林高手,個個看得驚心。
李滄瀾一晃肩躍到鐵劍書生身側,低聲問道:“靈龜身殼,堅逾金石,口齒又這等犀利,不知用什麼方法制它?”
史天灝嘆道:“其口齒犀利,還在其次,最使人難以防備的,是它口中噴出紅色毒霧,奇烈無比,只要聞觸少許,必死無疑,如果我們激發了它的野性,只怕它要噴霧傷人了。”
李滄瀾道:“難道你就沒有制服它的辦法嗎?”
史天灝眼珠轉動,忽然臉現笑容,低聲答道:“我住這臥虎嶺下十五寒暑,但目賭此物出沒只不過三數次而已,前年一次曾見它口中噴出的紅色毒霧,毒斃了數支虎豹,是以得知它能噴霧傷人,但卻沒有料到他體殼堅硬至此,口裡能嚼鋼鐵,是以未備制其之物……”
他略一停頓,聲音變得更低,接道:“咱們眼下就是能得到這萬年火龜,也難免和華山、雪山兩派拼搏一場,以我愚見,聞公泰和滕雷,都是陰詐無比之人,屆時他們在利害一致之下,只怕要聯手合攻我們,不如借這萬年火龜之力,先把他們除去,既可減去日後兩大勁敵,又可保得靈龜,不知幫主意下如何?”
李滄瀾持須沉付一陣,道:“辦法甚是高明,但此舉實有背江湖道義,一旦傳揚出去,對咱們天龍幫威名不免有損。”
史天灝笑道:“幫主雖是胸懷磊落,但聞公泰,滕雷都非善良之人,只怕他們預謀對付我們的手段,更爲陰險毒辣。以我的拙見,還是藉機把他們除去的好。”
李滄瀾笑道:“不錯,江湖中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以聞公泰和膝雷心地最爲險詐,但咱們只要留上點心,不入他算計之中,也就是了,憑真功實力,咱們天龍幫決不怕他們華山、雪山兩派”
史天灝見李滄瀾一直反對他暗中算計兩派中人,心中暗暗佩服,忖道:此人無怪能領袖羣倫,言行氣度,都非常人可及,實是一代梟雄之才。他沉忖一陣,擡頭笑道:“幫主威德,實令人肅然起敬,無怪使江湖上羣雄歸心,史天灝感愧……”
李滄瀾指須一笑,攔住鐵劍書生的話,道:“敵我相搏,本沒有什麼道義講,所謂兵不厭詐,愈詐愈好。今宵承允入幫,使我們天龍幫又多了一位文武兼資之材。”
史灝灝被海天一叟幾句話說得心服口服。
李滄瀾目光轉投到靈龜身上,笑道:“此物只不過有尺許大小,縱然能噴毒霧傷人,但也不能說永無休止,咱們輪番擊打,不難把它擊斃,只不知擊斃之後,是否還有效用?”
史天灝笑道:“此物珍貴之處,全在腹內一粒火丹,如果把它擊斃,只性靈效要減損不少。”
他微一沉吟,又道:“我已想出一個活捉它的辦法,但不知能否收效?”
妙手漁隱蕭天儀突然插嘴道:“這萬年火龜,既有內丹,必已通靈,只要能把它擺佈得力盡能竭,自然會俯首聽命。”
史天灝笑道:“不錯,據我這十幾年潛研所得,已想出幾種擺佈它的辦法,但必需先把它擒住之後,始可輪番相試,迫它獻出內丹……”
幾人在談話之間,那萬年火龜,已把史天瀕的鐵劍吃去半截,忽地長頸一收,又縮入龜殼之中,兩眼綠光閃爍,不停轉動。
鐵劍書生急道:“幫主小心,此物準備向人施襲了!”說罷,當先躍開。
李滄瀾、蕭天儀亦紛紛躍藏石後。
但聞那萬年火龜吱吱一陣狂叫,縮藏在龜殼中的長頸,忽地直伸起來,扁嘴大張,利牙森森,一種似霧似煙的淡紅氣體,由那張大扁嘴中緩緩噴出。
因那燃起的枯枝,光焰仍甚強烈,是以看得十分真切。
史天灝知道火龜口中噴出的紅色煙霧,奇毒絕倫,即使虎豹之猛獸,若吃那毒霧沾染一點,立時就毒發倒斃,趕忙高聲喊道:“快些搶在上風隱身,那毒霧猛烈無比,只要聞到一點,當場就要死亡……”他口中不住喊叫,人卻向那巨鬆處奔去。
南天一鵬周公亮,早已把應用之物準備妥當,放在一具大木箱內,史天灝奔到巨鬆旁木箱放置之處,迅速的取出一套特製的橡皮衣服,又帶上橡皮面具,探手抱起那木箱旁放置的一罈陳年老醋,打開封口,緩步向那萬年火龜走去。這時,那靈龜噴出的淡紅煙霧,已散及一丈方圓。
史天灝仰仗身着特製的橡皮衣服,直衝人紅色毒霧之內。要知這是一件十分冒險之事,鐵劍書生這身特製的橡皮衣服,只是他個人想出來的辦法,是否能抵禦火龜口噴的毒霧,連自己亦不清楚……
南天一鵬懷中抱着一個古玉製成的石盒,神情十分緊張地望着義弟,不僅是他,當場的武林高手,都不禁有些緊張。
這當兒,大家忽然覺着史天灝十分重要,因爲眼前幾人,能知那萬年火龜特性的只有他一人,如果他不幸被靈龜所傷,再無人能知道那捕捉火龜之法。
鐵劍書生在衝向那淡紅的毒霧之後,心中亦是萬分緊張,他知道只要自己的猜想不對,立即將送命在那毒霧之下。
他雖然罩着很原始的橡皮面具,但仍然運轉丹田真氣,閉止了呼吸……
突見那萬年火龜,由地上躍射而起,疾比流矢,向他胸前撞去。
史天灝雖然看得十分清楚,但因身着厚重的橡皮衣服,運轉極不靈活,但覺胸前如受千鈞鐵錘一擊,再也拿不住樁,退了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公亮目睹義弟險象,不禁驚叫失聲,正待縱身躍出,卻被妙手漁隱蕭天儀一把拉住,道:“不可妄動,你縱然不惜冒險,但只不過是在送一條性命,而且還將擾亂史兄的心意……”
這時,朱若蘭右手中已扣好三粒牟尼珠,運功蓄勢,準備接應鐵劍書生。
李滄瀾手中也握着一塊拳頭大小的山石,目光註定場中變化。
史天灝在被那靈龜撞擊坐倒之時,雙手高舉着那罈陳年老醋,是以他人雖躍坐地上,手中瓷壇卻毫無損傷。
那萬年火龜在撞倒史天瀕後,忽然吱地一聲怪叫,不再撲咬,轉身縮頸,向來路奔去。
史天灝一見靈龜果然受制,不由膽氣一壯,忽地挺身躍起,把手中瓷壇急向火龜投去。
他身着厚笨的橡皮衣服,自知難以追上,心中一急,連瓷壇一齊擲出手。
但聞一場砰然巨響,瓷壇擊在一塊大岩石上,碰得片片碎裂,那壇中盛的陳年老醋被那一擊之勢,瀝灑了數丈方圓,有如一陣驟雨。
說也奇怪,那殼堅如鋼。齒能碎鐵的萬年火龜,被飛濺老醋灑中身上後,忽地停了下來,長頸亦完全縮入龜殼之中,動也不敢再動。
史天灝想不到這一罈陳年老醋,竟有如此靈效,不禁心頭大喜,回頭望着南天一鵬停身之處,不住招手。
周公亮手中捧着玉盒,由巨鬆後一躍而出,兩個縱身,已到了鐵劍書生身側。
史天灝接過玉盒舉手示意周公亮,退回原地隱身,以免危險,然後,自己手捧玉盒對靈龜走去。
他雖然身穿特製的橡皮衣服,但心中仍然有些害怕,擔心火龜反擊,運功戒備動作遲緩。
哪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萬年火龜長頸一直深縮在龜殼之中,連掙扎也沒掙扎,就被他移放在玉盒之中。
史天灝扣上了玉盒蓋,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迅速地脫下橡皮面具,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他喜極而笑,聲若洪鐘,只震得山谷中一片回鳴,樂而忘形,連身上的橡皮衣,也顧不得脫下。
海天一叟李滄瀾當先由隱身岩石之後躍奔過去,腳步還未站穩,突聞衣袂飄風之聲,朱若蘭如影隨形,也到了鐵劍書生身側。她臉色一片肅穆,星目發光有如冷電,啓櫻脣婉轉出一縷清音,說道:“史天瀕,我師兄傷重,命懸旦夕,你我有約在先,你捕獲萬年火龜之後,先替我師兄療治傷勢,現下你既然捕得火電,希望你能遵守約言。”
史天瀕收斂住大笑之聲,慢慢脫去了身上笨重的橡皮衣服,微微一笑,道:“我既答允療治你師兄傷勢,自然要守信約,不過,眼下險關還未渡過,華山、雪山兩派,扼守在山谷要道……”
他話還未完,突聞幾聲冷笑,破空傳來,笑聲未住,人已落到數尺之外。
朱若蘭轉臉望去,見來人正是八臂神翁聞公泰,和白衣神君膝雷,兩人聯袂而立,嘴角間都掛一絲冷笑。
史天灝朗朗一笑,道:“兩位都是一代武林宗師身份,出口之言,如果不能算數,不知還有何顏面立足人世?”
聞公泰指須大笑,道:“我們如果還呆呆地守在那裡,哪能目睹到這一幕精彩的捉龜活劇!”
李滄瀾一揚雙眉,呵呵兩聲,道:“怎麼?你是否準備推翻約言,現在就下手搶奪萬年火龜?”
聞公泰目光投注那盛裝靈龜的玉盒上,冷冷接道:“既然早晚都難免一場爭奪戰,那就不如早些拼個勝負出來的好!”
膝雷陰惻惻一笑,接道:“聞兄之言不錯,兄弟也有這個意思。”
朱若蘭突然縱身而出,星目橫掃了聞公泰,膝雷一眼接道:“既然兩位有心早些動手,那是最好不過,我願打頭陣,不知兩位中哪一個想先出手?”
聞公泰。膝雷,四道眼神,一齊投在朱若蘭的身上,只見她氣定神閒地站在場中,人雖文雅,但卻潛蘊着一種逼人的威儀。
膝雷一裂大嘴,笑道:“你是什麼人?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朱若蘭陡然一揚黛眉,冷冷地答道:“我沒有興趣和你羅索,你也不配問我姓名……”膝雷乃一派掌門之尊,哪裡能忍受這等激諷,口中不停地冷笑,暗中卻潛運功力,準備一舉就把對方擊斃。
這時,史天灝已把那盛放靈龜的玉盒,抱在懷中,川中四鬼和南天一鵬,護守他的四周。
聞公泰左手橫着青竹杖,右手控着一把金丸,虎視眈眈,監視着史天灝一舉一動。
三手羅剎彭秀葦,亦由那隱身草叢中緩步走出,停在朱若蘭身後丈餘遠處,她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緊握着一把七步追魂沙,左手握着一支陰磷雷火箭,目光流動,環顧全場。
李滄瀾、崔文奇、蕭天儀等亦都運功戒備,使這段幽寂的山谷中,充滿了一片殺機。
白衣神君那冷笑之聲,一直延續不斷,而且聲音愈來愈大,尖歷刺耳,難聽至極。
突然,由來路上傳過來兩聲長嘯,和膝雷那尖厲的冷笑聲遙相配合,但聞那劃空長嘯由遠而近,瞬息問已到幾人停身之處。
朱若蘭微側星目望去,見來者正是和膝雷同來的那兩個瘦長的白衣人。
這兩人一到幾人停身之處,立時放緩腳步對朱若蘭逼去,滕雷那尖厲的冷笑之聲,亦倏然收住。
彭秀葦忽然上前一步,冷冷喝道:“你們想以多爲勝嗎?那就先接我一把七步追魂沙試試。”
她喝聲方自口出,那兩個瘦長的白衣人忽然同時一挫腰,衣袂飄處,暴射面起,一左一右向朱若蘭合擊過去。
朱若蘭早已蓄勢待敵,一見兩人出手,驀然一揚黛眉,雙肩一晃,施展出“五行迷蹤步法”,嬌軀從兩人合襲掌勢中,疾穿而過,雙手同時反臂拍出。
那兩個瘦長的白衣人,最善合搏之術,聯手出擊,攻守均嚴,對方如不硬接攻勢,必然被迫後退,朱若蘭以奇奧的身法從兩人之間閃穿而過,已大出兩人意料,反臂手出掌勢,又絲毫不帶破空之聲,兩人略一怔神間,已各自中了一掌。
朱若蘭存心早些壓服眼下強悍之敵,以便史天灝早替夢寰療冶傷勢,故而出手極重,掌勢劈出雖無破空之聲,但掌心中卻蓄勢含了強勁的內家真力,極柔之中,暗蘊剛猛,在掌勢擊中敵人之後,那含蘊在掌心的內勁,才驟然外吐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