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峨嵋老僧

朱若蘭道:“唉!你如果沒有服下絕毒藥物,我也沒有勇氣和你說這些話……”她徽一沉吟,接道:“不過天下事也不能一概而論,我也聽人說過,那化骨消元散乃當今之世,最毒的一種藥物,服下後六日全部藥毒即將侵入骨髓中,幾處關節骨骼,即將開始軟化,半個月後,藥毒上升,侵及大腦,受害人即將變成瘋子,但他致命時間,要延伸三年之久,也許在三年之內,我能替你尋得療冶的藥物。”

楊夢寰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姊姊好意,我只能心領了,別說我不願忍受那漫長歲月的化骨之苦,縱然是我能夠忍受,也不願再活下去。”

他仰臉望天,大笑一陣,接道:“我楊夢寰自信二十年來,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之事,可是爲什麼皇天卻降給我此多恨事,失足成恨。回首百年,我還有什麼顏面去見父母?有何顏面去見恩師?天啊!天啊!我楊夢寰承蒙你加惠獨厚,使我一介凡俗之人,得受絕世丰儀的蘭姊姊憐惜,天使般的琳妹妹厚愛,可是爲什麼加諸我這等裂心碎膽的痛苦……”他說到真情激動之處,兩眼淚水,泉涌而出,一陣熱血,由胸中直向上翻,全身抖顫不停無法再接下去。

朱若蘭淒涼一笑,“事情不能怪你,你不必內疚太深,更不能一錯再錯,再創碎琳妹妹一寸芳心,她天性善良,純潔無邪,受不了你那等冷漠的打擊,現在去追陶玉纔對……”

夢寰聽了朱若蘭的話後,卻突然想到了趙小蝶的《歸元秘笈》尚在陶玉身上,沒有取回,當下接道:“姊姊我還有心願,還望姊妹能代我完成。”

朱若蘭道:“有什麼事,儘管說吧!只要我力之所及,一定給你辦到。”

楊夢寰轉臉望了趙小蝶一眼,道:“這位趙姑娘的《歸元秘笈》還在陶玉身上,望姊姊能代我追回,交還原主。”

朱若蘭道:“你只管放心養病,這些事我都當替你辦好,縱然追蹤他天涯海角,我也要完成你的心願。”

忽聽趙小蝶幽幽一嘆,道:“既然找出竊盜我《歸元秘笈》的真犯,我自然不能再向你討取,你只管安心休息,我自己去找那個姓陶的算賬就是。”

朱若蘭黯然一笑,也道,“這件事怪不得你,陶玉的陰毒,和陰錯陽差的巧合,似都是天意的安排,如果我不逞強好勝,和人動手,早些主在他和陶玉後面,那也不會讓陶玉的毒計得逞……”她幽怨地望了揚夢寰一眼,又迫:“或是他能聽信我忠告之言,小心一點,也不會被人暗算。”

楊夢寰道:“他藉着交給我《歸元秘笈》的機會,突然下手拿住了我的右肘關節,而且出手迅奇,使人無法封架。”

朱若蘭輕顰黛眉,道:“蝶妹妹,西域三音神尼一派的武功中,可有一種‘拂穴錯骨法’嗎?”

趙小蝶略一沉忖,道:“不錯!而且那‘拂穴錯骨法’中,還有五招擒拿手法,均是精奇無比之學,如果不知破解之法,很難閃避得開。”

朱若蘭道:“這麼說來,陶玉武功確實是三音神尼一派了,但這位老前輩早已在三百年前和天機真人比武時互傷身體,武功又未傳人,不知陶玉在哪裡學得西域武功?”

趙小蝶道:“我想妹姊必已知那破解‘拂穴錯骨法’中五招擒拿手法,雖然它只有五招,但學來甚是不易,如無數日之功,難以應用克敵。但在《歸元秘笈》之上,卻另有一種奇奧的武功,名叫回龍三招,名雖三式,實在每一式中,都暗藏着攻、守各三招的精博變化,攻則三招連環出手,守在三招合一防敵,三式中暗含一十八種變化,九招攻敵九招防守,這回龍三式,學時雖然難,但卻是拳掌之大成,如果楊相公會這回龍三式,也不致陶玉擒拿住右肘關節了……”她轉臉望卞夢寰一眼又道:“如果你願學,我就把這回龍三式傳給你,也好減少我心中一點愧疚。”

楊夢寰淡然一笑,道:“趙姑娘好意我心領,只可惜在下福緣不夠,難領高誼。”

趙小蝶聽得微微一怔,纔想到他已身服“化骨消元散”的奇毒,七日之後巨毒即將侵入骨髓,幾處關節的骨胳亦即開始軟化,生命即將不保,自然沒法子再學武功。

她歉然地嘆息一聲,閉目不語,《歸元秘笈》療傷篇記載的各種療毒解毒之法、閃電般在她腦際閃過。

要知趙小蝶已把那《歸元秘笈》所有記載,字字深嵌心中,只不過片刻工夫,已把療傷篇一字不漏地想了一遍。

朱若蘭目光何等銳利,看她神態,已知她思索療解化骨消元散的辦法,暗道:想那《歸元秘笈》,乃兩位當代奇人手錄,包羅萬有,三音神尼又久居西域邊陲,化骨消元散出產於藏僧密制,想那位近在呵爾泰山的三音神尼,定然知道調治和解之法……想到了快樂之處,不自覺臉露笑容,多情地望了夢寰一眼。

但聽趙小蝶一聲長嘆,霍然睜開眼睛,說道:“蘭姊姊,我已想遍了《歸元秘笈》上療傷篇中所有記載,在全篇最末一段,提到了那化骨消元散乃是西藏密宗一派中,配製的一種獨門藥物……”

朱若蘭錯:“那上面既有記載,想必有療救之法,眼下時間無多,妹妹快請說出需要藥物,咱們好分頭去找。”

趙小蝶搖搖頭,道:“療傷篇中,細載有械、毒、掌等各種傷勢的療救之法,唯獨對這化骨消元散只錄了一個大概,想那合錄《歸元秘笈》的兩位老前輩,對藏僧密宗一派,所知亦不甚多……”

朱若蘭道:“難道真的就沒有療救之法嗎?”

趙小蝶道:“療救之法倒有,只是至寶難得,欲尋無處。”

朱若蘭道:“究竟是什麼珍貴之物,你且說來聽聽。”

趙小蝶道:“需要萬年火龜,可是在這茫茫世界上,往哪裡去找第二隻萬年火龜呢?”

朱若蘭心頭一冷,道:“難道除了萬年火龜之外,就沒有別的藥物可以代替嗎?不知祁連山白雲岩大覺寺中果,是否可以療得?”

趙小蝶搖搖頭,道:“全篇之中,只提到一次化骨消元散而且只指出萬年火龜可治此毒,卻未再提到其他的藥物。”

楊夢寰微微生笑,道:“姊姊,不必再費心了,陶玉在迫我服藥之時,已經說過,除了他們天龍幫黔北總壇中,放有三粒解藥之外,遍天下再沒有藥物能夠解得化骨消元散的奇毒。”

朱若蘭黯然一嘆,道:“我望能等上七日時間,我要在這七日之內,趕往天龍幫黔北總壇,看看能替你取回解藥不能,也許皇天見憐,能使我僥倖得手,但不管如何,你要耐心的等待七日,解藥能否到手,七日內我一定回來……”

趙小蝶忽然接道:“姊姊,我和你一起去,只要天龍幫中真的存有解藥,一定要想辦法取到手中。”

朱若蘭展顏一笑,道:“有妹妹和我同去,那自是萬無一失。”

只聽沈霞琳如泣如訴的哭喊之聲,道:“寰哥哥……寰哥哥……”聲音愈來愈近,轉眼之間已到幾人停身之處。

楊夢寰轉臉望去,只見沈霞琳白衣白裙之上,滿是草屑灰土,長髮散亂,嘴角間仍舊淚淚溢着鮮血,心中一陣惻然,大喝一聲,挺身而起,張開雙臂,迎接着沈霞琳飛燕投懷般的來勢。

沈霞琳奔來之勢,勁快無比,楊夢寰全身痠軟無力,在後即將倒栽下去。

朱若蘭驚急地叫錯:“琳妹妹,快些攔住……”喊聲未落,霞琳已攔腰抱住了楊夢寰向後仰栽的身子。

她這前衝之勢,用盡了全身氣力,迅如雷奔一般,一時間哪裡能收勢得住,慌急之間,雙足用力一頓地面,連她和夢寰一齊騰空而起,向後飛去。

只聽趙小蝶啊了一聲,嬌軀晃動,斜刺裡迎向兩人飛去,玉臂揮揚之風把霞琳和夢寰凌空急飛的身子擋住,輕飄飄地放在地上。

沈霞琳呆望趙小蝶一陣,道:“唉!不是你攔住我們,我和寰哥哥一定要撞在那大岩石上了。”

原來趙小蝶身後兩尺所在,是一座高可及人的峭立山岩,如果不是她及時挺身攔住兩人,霞琳勢非和夢寰一齊撞在那山岩上不可,而她卻在這緊要瞬息的一剎那,攔住了兩人。

忽聽朱若蘭冷笑之聲,劃破了幾人驚駭後的沉寂,說道:“琳妹妹,你想不想替你寰哥哥報仇?”

沈霞琳已聞得楊夢寰身上強烈的腥臭之氣,心中大感凜駭,回過頭幽幽答錯:“怎麼?寰哥哥真的不能活了嗎?”

朱若蘭錯:“他被陶玉迫服下絕毒無比的化骨消元散,所以,才那樣對待你,使你心裡恨他……”

沈霞琳忽然展顏一笑,滿臉茫然悽苦之色,一掃而空,接道:“我知道啦!寰哥哥是爲我好,他怕在死了之後,我也不要再活下去,所以故意那樣對我,使我心裡恨他,就不再想念他了,唉!其實他死了,我……”

忽聽李瑤紅接道:“你們儘管放心,他決死不了。”

朱若蘭聽得一怔,道:“你說什麼?”

李瑤紅緩緩走到夢寰身側;嗅了嗅,道:“我說他死不了。”她微徽一頓,望望沈霞琳,又道:“兩個時辰之後,替他作一碗薑湯服下,讓他好好地睡上半天,三日內他就可完全復元!”說完,轉身緩步而去。

朱若蘭微一錯步,攔住李瑤紅去路;道:“三天時間,彈指即過,你等他好了再走不遲!”

李瑤紅淒涼一笑,望望朱若蘭身着玄色勁裝,道:“咱們身材差不多,謝謝你相贈衣服之恩。”

朱若蘭冷笑一聲,道:“我並未有心對你施恩,不謝也罷。”

李瑤紅幽幽說道:“我知錯你看不起我,認爲我是個自甘下賤的淫蕩之人,不過,當時情勢……”

朱若蘭陡然一揚黛眉,冷冷接道:“恕我無心聽你談這些事,既不需感我施恩,也不必對我解釋,眼下要緊之事,是如何救他性命?令尊是天龍幫的龍頭幫主,想你必知那化骨消元散的解藥存放之處,委屈芳駕,暫息我天機石府幾天,待我取回解藥,再放你下山。”

正感爲難之際,忽見李瑤紅斬釘截鐵他說道:“他已眼過解藥,如果那解藥效能未失,三日內可除清他身上餘毒,不必再勞玉趾,長途跋涉了。”

朱若蘭轉過頭望了夢寰一眼,答錯:“如果他三天不能好轉,怎樣辦呢?”

李瑤紅知她不相信自己之言,冷笑一聲,道:“我要存心害他,也用不着這等費事……”

朱若蘭想到昨宵目睹之事,不禁王頰泛紅,輕咬一下櫻脣,揮手說錯:“你走吧!但望從今以後,你別纏他就是。”

李瑤紅只聽得心生怒火,正待發作,瞥眼見霞琳揮動着手中白絹,替她擦拭汗水,山風吹飄她衣袂長髮,搖曳生姿。

想那天真無邪的沈霞琳,李瑤紅驟生愧疚之感,暗道:眼下楊夢寰尚不知他已服過解藥,待他知錯之後,定然悔恨欲死,他乃心地忠厚之人,縱然對我無情,亦不會翻臉不認帳,我可以和他相偕遠走,找一處人跡罕到地方安身立命,長相廝守,不難用柔情化除他心中悔恨痛苦,可是我如何能這般做呢?我可以不管天下人如何罵我,可以不計個人的生死榮辱,但卻不能傷害天使般的沈霞琳,她那樣的純潔,那樣的愛他……

私情和良知在她腦際中交織成無比的痛苦,像千萬條毒蛇在啃齧着她的心,她已忘記了身側的朱若蘭,突然仰臉叫道:“天啊!天啊!你可叫我怎麼辦哪……”淚水像急涌的山泉一般,籟籟的滾下粉頰。

朱若蘭看她呆呆想了一陣,忽然發瘋般的狂喊起來,先是一怔,繼而想到昨宵目睹之事,實非一個少女所承受得了,不禁生出同情之心,長長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暗藏了很多痛苦,不過你也要替別人想想,如果你一定要橫刀奪愛……”

李瑤紅忽地一咬牙,擦去臉上淚痕,接道:“但請放心,我決不忍心傷害到你和那位善良的琳妹妹。”

朱若蘭心頭一跳,道:“我……”

李瑤紅淒涼一笑,道:“嗯!你對他百般愛護,他心中早已把你看成天人一般。”

朱若蘭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李瑤紅道:“只望姊姊不要把昨宵看到之事告訴沈家妹子,我就一輩子感激不盡了。”

朱若蘭聽她陡然間改稱姊姊,心中甚感爲難,既不便當面拒絕,又不願讓她這般親熱的稱呼自己,一時間沉吟難答。

只聽李瑤紅繼續說道:“我那位陶玉師兄不但生性陰毒,而且心機最多,他既然有了防備,必然要把那《歸元秘笈》密藏起來,姊姊縱然武功絕世,只怕也難迫他支出,這件事只宜智取。”

朱若蘭道:“嗯!他要不交出《歸元秘笈》必讓他以命相償。”

李瑤紅道:“就算姊姊殺了他,也無法取回《歸元秘笈》。如果讓這部奇書落入這等人物手中,無異替江湖播下一顆殺機的種子,二十年後,武林間必起風波,造成浩劫。”

朱若蘭道:“以你之見,該當如何取回?”

李瑤紅道:“我和他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對他生性做事,知之甚深,如果姊姊能信得過我,三日內我把《歸元秘笈》送到天機石府。”

朱若蘭道:“我等你三天就是!”

李瑤紅轉身奔行幾步,忽然又回過頭,緩緩走到朱若蘭身旁,低聲說道:“在他餘毒未淨之前,最好是不要常常和他廝守一起,那將極易造成大錯。”說罷轉身而去。

朱若蘭粉頰一紅,道:“知道了,謝謝你諸多關心。”

直待李瑤經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山腳轉彎之處,朱若蘭才轉身向夢寰和霞琳停身之處走去。

朱若蘭剛剛走近兩人,楊夢寰忽地睜開眼睛道:“姊姊,她走了嗎?”

他雖在極端痛苦之中,仍然留心着李瑤紅一舉一動,只是他藥性正在發作之時,全身痛苦難當無力開口喊叫。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她只是暫時離去,三日內將再來看你,你已經眼過解藥,只要靜養數日,就可復元了。”

楊夢寰聽得心頭一凜,道:“怎麼,我死不了啦?”

沈霞琳道:“嗯!你自然是死不了,因爲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要是死了,有很多人會傷心得大哭一場。”

楊夢寰忽然挺身躍起,向前奔去。

朱若蘭左手一探,抓住他右腕,問道:“你要哪裡去?”

楊夢寰道:“我要去追她回來,有話問她。”

朱若蘭道:“她已經走遠了,你傷勢還未復元,如何能追得上她。”

楊夢寰急道:“縱然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她。”

朱若蘭輕輕嘆道:“她臨行之際,告訴我三日之內,把《歸元秘笈》送到天機石府,屆時她如不來,你再去找她不遲。”

沈霞琳道:“等你傷好之後,我陪你一起去找她回來。”

楊夢寰聽了兩人勸解之言,激動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長嘆一聲,不再爭辯,緩緩盤膝坐下。

朱若蘭側目望了霞琳一眼;道:“他雖已服下解藥,但也非一兩天能夠復元,咱們把他扶迴天機石府去養息好嗎?”

楊夢寰聽得心中一動,側頭望了朱若蘭漫慢半閉上眼睛,他已經看出朱若蘭那言同之間,生疏不少,似乎在這驟然之間,使兩人的距離拉長了很多。

沈霞琳扶起楊夢寰說道:“寰哥哥,我揹着你走好嗎?黛姊姊要我們回家去。”

楊夢寰掙脫霞琳攙扶的雙手,笑道:“我自己能走!”說罷,當先帶路,向前走去。

沈霞琳緊隨身後,朱若蘭走在中間,趙小蝶和四婢走在最後,三手羅剎彭秀葦卻和幾人保持一段距離,遠遠地跟在後面。

楊夢寰正值兩種藥性衝突發作,全身高熱,燒提頭暈腦脹,兩腿痠軟,走的很慢,他又不讓人扶他趕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向前奔跑。是故,六七裡的山路行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左右,纔到了聳雲巖下。

這時,聳雲巖下正打得激烈異常,日光照耀之下,但見刀光如雪,劍影縱橫,難以分辨敵我。

朱若蘭目光銳利,雖在劍光刀影之中,仍能看出那些搏鬥之人,當下冷笑一聲,對霞琳道:“你師伯父和師叔都來了。”

沈霞琳啊一聲,定神看去,但見寒光一片,哪裡能看清楚場中之人,正待問話,忽聽朱若蘭低聲說道:“對方武功很高,我去替換他們下去休息。”話出口,人已凌空而起,直向那刀光劍影之中衝去。

三手羅剎一見朱若蘭親身臨敵,立時撥步飛躍,一連兩個縱身,已超到夢寰和霞琳前面,瞬間,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里扣一把毒紗。

這位昔年縱橫江湖的女魔,自追隨朱若蘭後,對主人忠實異常,她不但武功高強,暗器絕毒無倫,而且閱歷豐富,見聞廣博,處事決斷,機智過人,的確是朱若蘭的一個大好幫手。

就在三手羅剎二次縱躍落地之時,忽聽那寒山怒濤般的劍光刀影之中,傳出來朱若蘭一聲清叱:“住手”,刀光忽斂,劍影頓消,雙方各自躍退。

楊夢寰定定神,舉手拭去臉上汗水望去,只見崑崙三子,並肩而立,各自手執長劍,一陽子除了手中長劍之外,背上還斜插着一柄綠把古劍。

在崑崙三子對面八尺之外,也站着三人,正是峨嵋四老中的超元、超塵、超慧,手中各握兵刃,超元用的是一柄銀光燦燦的戒刀,超塵雙手捧着銅鉢,超慧手橫長劍,這三僧三道,兩女四男,正好可分成三對相拼。

朱若蘭卻站雙方之間,原來她運集玄門一元正氣,飛入幾人搏鬥場中,雙手在一剎那間、連續拍出六掌,分襲六人,喝令六人住手。她擊出的六掌,力道輕重如一,六人同時覺到一陣潛力直逼而來,再聽到一聲住手的呼喝之聲,果然都依言收了兵刃,向後躍退。

峨嵋的二僧一尼,雖不認識朱若蘭,但看她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女,能同時把六個相搏高手迫得罷手躍退,心頭甚是驚駭,一時間怔在當地,望着朱若蘭發呆。

朱若蘭先回身對崑崙三子一札,笑道:“三位老前輩遠來之客,暫請稍息風塵,由晚輩來對付他們。”說罷,臉上笑容突斂,轉頭望着超元等三人,問道:“三位在那座名剎當家,來我這聳雲巖意欲何爲?”

超元聽她出言毫不客氣,不禁也動了怒意,冷笑一聲,道:“這僻山荒野之區,什麼人都可以來,女施主這句話,不覺問得太過份嗎?”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不錯,括蒼山聳雲巖因藏真圖一事馳名武林,江湖中無人不知,天下人都可以來。不過,三位不早不晚的在這時趕來,時間上未免太趕巧了!”

超塵冷笑一聲,道:“是呀,荒山僻野,人人都可以來,那有這等重重限制,女施主,不責怪崑崙三子,單單責備貧僧等三人,不知是否有心和貧僧等爲難?”

朱若蘭聽人說得理直氣壯,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起來,心中暗自忖道:聽他們口氣,似是非爲《歸元秘笈》而來,不知何故竟在我這天機石府外面,和崑崙三子動上了手,心念一轉,回頭望了崑崙三子一眼。

一陽子徽徽一笑道:“朱姑娘想必不認識對面三位高人,貧道先替幾位引見引見吧。”說完緩步而出,臉上毫無半點不愉之色。

超元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暗暗讚道:玄都觀主果然不凡,雖在敵對之間,仍不失磊落胸懷,這玄衣少女分明和他們極爲熟識,武功又是那樣難測高深,他不借機挑撥,引爲已用,反而挺身替我們引見,看他那涵養功夫,比我老和尚還要高上一等了。

只聽一陽子哈哈一陣大笑,指着超元說道:“這位老禪師乃峨嵋派掌門人師兄,峨嵋四老之首的超元大師。”

超元急把手中戒刀還入鞘中,合掌笑道:“道兄這等高稱,貧僧承受不起。”

一陽子微微一笑,又指手託鋼鉢的和尚笑道:“這位乃貧道方外好友,超塵大師,乃峨嵋囚老之三。”

超塵長笑一聲,道:“剛纔你們崑崙三子不問青紅皁白,攔住了我們去路,拔劍就刺,糊里糊塗地打了起來,那時你就想不起咱們是老朋友了?”

一陽子也不辯駁,又指着超慧笑道:“這位是峨嵋四老中的超慧師太。”

超慧冷笑一聲,道:“幾位莫名其妙地攔住了我們動手,誤了我等大事,既然已成敵對,又攀的什麼交情……”

慧真子聽他言詞刺耳,不禁大怒,厲聲接道:“事出誤會,彼此都有不對之處,你這等盛氣凌人,難道我們還怕你們不成?”超慧冷冷笑道:“不管是否誤會,既已動手,就該分個勝敗出來纔好?”

慧真子一擺手中長劍,道:“當然奉陪。”

超元大師只看得一皺眉頭,正想出言喝止,超慧已仗劍躍出,她心中忿慨崑崙三子攔阻去路之事,按不下心中怒火。

只聽朱若蘭嬌叱一聲:“回去!”呼的一掌,劈空打去。

但覺一股淒厲絕倫的勁道,直撞過去,超慧右手仗劍,左掌疾翻,硬接了朱若蘭一記劈空掌力。

雙方內力一撞,超慧臉上微微變色,身軀搖顫,僧袍波動,但她仍然把這掌接下了。

朱若蘭冷嗤一聲,左掌忽的在劈出右腕一按,那擊向超慧的潛力,忽地加強,重重疊疊,直逼過去。

超慧只覺那重疊撞來的勁道,一次比一次強大,一道比一道凌厲,而且綿綿不絕,有如黃河決口一般,不禁心頭大駭,片刻之間,已然汗如雨落,既難移動一步,又不能收掌後退。

這時,超元、超塵都已看出超慧的尷尬危機,如不再伸手相助,只怕她難再撐得過一盞熱茶時間。

正待出手相助,忽見朱若蘭按在右腕的左掌一收一拍,超慧突覺逼身潛力,一減一加,當即被震得向後疾退了七八步,剛剛好退到她原來的站的位置。

超元、超塵目睹超慧身軀直向後退,雙雙大吃一驚,再也顧不得在武林的身份,一齊出手相救,超元右手一揚,打出一股強猛掌風,斜刺裡直擊過來,超塵卻搶動手中銅鉢,猛向朱若蘭撲擊過去。

朱若蘭並無傷人之心,震退超慧之後,立時收了攻襲的內家勁道,正想詢問崑崙三子,何以會造成這場誤會,超元強勁的拳風,已自逼身側。同時,超塵的巨大鋼鉢,也挾着雷霆萬多鈞之勢,當頭劈下。朱若蘭嬌軀一側,右手一引超元擊來掌風,向當頭而下的鋼鉢上反擊過去。

他見機雖然夠快,但仍然晚了一步,擊出力道,已爲朱若蘭借用,但見朱若蘭皓腕翻轉之間,一股強勁的潛力,正擊在當頭而下的鋼鉢之上。

只見超塵那巨大的鋼鉢,忽然倒翻過去,似欲脫手而飛,高大身軀也被那鉢之力,帶得懸空打了兩具跟斗,才落着實地。

幸得超元及時收回一部分擊出力道,朱若蘭又未有傷人之心,本身真力未隨勢發出,超塵纔算未被震傷。

她在片刻之間,連挫了峨嵋四老之二,不但使超元等驚心動魄,就是崑崙三子也看得一個個目瞪口呆。

忽聽趙小蝶嬌甜的聲音起自一側,說道:“蘭姊姊,你已經很累了,快些運功調息一下,讓我來對付這三個和尚。”聲音嚦嚦如黃駕婉轉,聽來嬌柔動人,餘音未絕,人已緩步而出,肩披藍紗飄飄,豔光耀眼生花。

朱若蘭微微一笑,道:“不要啦,這三人並不是咱們仇人,彼此動手,只因事出誤會……”說着一頓,轉臉又望着超元等三人接道:“幾位既非爲搶奪《歸元秘笈》而來,不知何以會和崑崙派三位道長動手?”

超元衡量眼下敵我情勢,心知決難佔得便宜,當下合掌一笑,答道:“貧僧等緊追一個仇人到此,崑崙三子突然現身拔劍,攔住去路,這中間的原因貧僧到現在還是難以瞭然,看來還得請三位道兄解說了……”突然,他目光落在夢寰身上,不禁心頭微微一震。

這時,超尖、超慧都已看到了楊夢寰,登時臉上變色。

兩月之前,楊夢寰爲救助李瑤紅夜闖萬佛寺,和峨嵋派結下了樑子,李瑤紅雖被救了出來,但他卻陷入重圍,被人生擒,囚押在萬佛寺石牢中半月之久,後來借萬佛寺僧人送飯機會逃了出來,仗五行迷蹤步的奇奧身法,脫出羣僧圍擊,闖出了萬佛寺,三日後又重上萬佛寺頂探聽師父下落,和峨嵋派中幾個高僧動手,那一戰打的慘烈無比,楊夢寰得玉蕭仙子之助,連傷了峨嵋門下幾個傑出的弟子,但楊夢寰也被峨嵋派的心雷和尚擊中一杖,當場重傷,玉蕭仙子爲援救楊夢寰被超凡打中一拳,傷的也十分利害,幸得李瑤紅帶天龍幫紅、黃、白三旗壇主及時趕到,救了兩人!

當時楊夢寰受傷之重,只餘下奄奄一息,但峨嵋派也在那一場博擊之中,損傷慘重無比,門下四個成就最高的弟子,一個死在夢寰劍下,一個死在玉蕭仙子手中,掌門人超凡大師,又被天龍幫生擄去,開創了峨嵋派前所未有的先例,是故,在三人看到楊夢寰仍然好好地活在人間之時,心中情緒異常複雜,既驚且怒。

楊夢寰神情卻十分鎮靜,毫無激動模樣,望了三人幾眼,奔向師父身側,拜倒地上,說道:“弟子叩見師父。”

一陽子微微一聳兩眉,道:“你福祿不淺,竟然還沒有死?很好很好,我還有很多事需要問你個明白。”

這當兒,沈霞琳也急奔而來,撲身拜在慧真子的身前道:“師父……”她在這數日之中,連受很多委屈,心中積存了無限憂苦,口中喊得一聲,已然珠淚滾滾,紛墜玉頰。

一陽子望着楊夢寰微微一笑,道:“快去見過你兩位師叔。”

楊夢寰依言起身跪拜下去,玉靈子揮手讓他起來、慧真子卻冷哼了一聲,望也沒望他一眼。

朱若蘭故意背身而立,擋住峨嵋三憎,暗裡卻凝神,聽幾人對答之言。趙小蝶站在朱若蘭身後,側臉望着崑崙三子,楊夢寰受師長冷漠情形,盡看眼中,不由心波微蕩,暗生惜憐,忖道:他本是一個很好之人,怎麼常受人冷淡,如是初和他相認識之人,也還罷了,何以他自己的師父、師叔,也是這般對他……想到數日來對他的諸般誤會,惜憐之外,又加上一層愧疚之心,不禁黯然一嘆。

但見楊夢寰淡淡一笑,站起身子,對師長冷漠之情,似是全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一語未發。

只聽一陽子低沉嚴肅他說道:“未得我吩咐之前,不准你擅自離我一步。”

楊夢寰躬身答道:“弟子敬領師諭。”說完垂手靜站一側。

朱若蘭雖未轉身相望,但已把一陽子和夢寰對答之言,聽得字字入耳,她乃聰慧絕倫之人,略一沉思,已猜知崑崙三子心中懷疑到楊夢寰,有什麼不規矩行爲,眼下衆目睽睽,不便追問……這其間最使人擔心的事,是他已心有死念,崑崙三子如有什麼責問之處,他若不肯坦白陳訴,只怕要造成可悲的後果……人家是師徒,自己又不便出面干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適宜的解決之法。

轉頭望去,只見一陽子緩步走到來,合掌對超元大師一禮,笑道:“咱們峨嵋、崑崙兩派,素無嫌怨,我們拔劍攔路,原想請問劣徒被貴派囚禁打傷之事,不想引起誤會,以致動手,現下劣徒既然僥倖保得性命,貧道也不願重提過去這段小嫌怨,傷我們兩派和氣

超慧冷笑一聲,接道:“你的弟子僥倖保得性命,可是我們峨嵋門下傷亡的弟子,又該找誰索命呢?”

一陽子愕然答道:“貴派門下弟子,難道是傷在我們崑崙門下手中嗎?”他素知楊夢寰爲人慎重,決不會隨便傷人。

超慧舉劍一指楊夢寰道:“你可以問問你教的徒弟,是否殺死了我們峨嵋派門下一個弟子?”

一陽子目視夢寰問道:“你可殺過峨嵋派門下的人嗎?”

楊夢寰道:“弟子被四個僧人圍攻,一時無法脫身,背上捱了一杖負創甚重,暈迷之間,舉劍刺去,傷了一人。”

超慧冷笑一聲,道:“一劍由前胸直透後背,當場死去,另一人被玉蕭仙子擊中‘天靈要穴’而亡,這兩筆債都應該算到你們崑崙派的頭上。”

玉靈子臉色微變,道:“這麼說來,貴派是存心和我們崑崙派過不去了?”

超元冷笑道:“道兄乃一派掌門身份,怎麼也這等不講情理,貴派中弟子,爲一個幫匪首領之女,跑到我們萬佛寺去,鬧得天翻地覆。但我們仍然留他一步餘地,未傷害他的性命,只把他生擒囚禁,這些無非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準備派人把他送到崑崙金頂峰三清宮去,交給貴派自行處理,不想他竟借我們給他送食用之物的機會,逃了出來。既然逃走也就罷了,本派也沒有派人追蹤,不想他競去而復返,而且還勾引了玉蕭仙子,重到萬佛寺去尋仇,連傷本門兩個弟子,這等上門欺人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最爲可恨的還是勾結天龍幫中幾個壇主,擄走本派……”他本想說擄走本派掌門人,但又忽然想到這乃異常丟臉之事,豈能當着崑崙三子之面說出,只覺臉上一熱,倏然住口。

要知峨嵋派超凡大師被天龍幫擄走之事,除了峨嵋三老之外,只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因爲此事關係太大,天龍幫不敢張揚出去,只怕引起武林公憤,峨嵋派又羞於和人談論此事,暗中卻在邀請和峨嵋派交往極深的高人,準備到天龍幫黔北總壇,把超凡劫奪回來,然後再圖復仇之法。

只見玉靈子雙眉一聳,臉上變成鐵青顏色,回過頭問夢寰道:“這位超元禪師之言,是否句句真實?”

楊夢寰道:“弟子不敢欺師,事情確然是有,只不過那位老禪師歪曲講來,聽起來就有些不對了。”

玉靈子冷笑一聲,道:“那你且把真實經過說出,本派門規森嚴,決不容有一句欺瞞尊長之言。”

楊夢寰道:“弟子決不敢有一句謊言,矇騙師長,事情起因,確是爲弟子救助天龍幫龍頭幫主的女兒李瑤紅惹起。”

玉靈子道:“只此一條已有觸犯本派門規之嫌,如果動機再錯,那就難獲饒恕。”

朱若蘭看玉靈子滿臉殺氣,心中甚是不安,她久聞武林中九大門派戒規森嚴,門下弟子觸犯條律,決不饒恕,只怕楊夢寰一言錯出,造成難翻鐵案,當下一顰黛眉,道:“我這白雲峽乃清靜之地,最好不要在我這白雲峽中談你江湖上恩怨之事。”

楊夢寰淡淡一笑說道:“弟子由括蒼山西返途中,遇上了峨嵋派四個僧人,圍戰一個少女……”三手羅剎彭秀葦乃久走江湖之人,已從朱若蘭剛纔幾句話中,聽出她心中思慮之事,當下接道:“以衆凌寡依多求勝,可是大背江湖上規矩的事,楊相公既然看到眼中,就該拔刀相助那少女一臂,纔是俠義行徑。”

超元冷冷望了三手羅剎一眼,卻忍耐着未出一言。

只聽楊夢寰繼續說道:“弟子並不認得那四位僧人,是峨嵋門下弟子,但卻和李瑤紅有過數面之緣,因此上前勸說,希望雙方罷手息戰,那知四個師父不但不聽弟子勸解之言,反責弟子多管閒事,並質問弟於是何人門下,膽敢管峨嵋派中事情……”

超慧冷冷接道:“李瑤紅用歹毒無比的暗器連傷了我們峨嵋門下兩個弟子,我們派人追蹤捉她,該是不該?”

楊夢寰待超慧說完,又接着說道:“弟子當時雖受羞辱,但仍忍氣吞聲,未和四位師父爭論,只求他們放過李瑤紅,那知四位師父執意不允,並逼着弟子一起到峨嵋山萬佛寺去見掌門方丈。弟子想那萬佛寺超凡大師,乃武林一派掌門身份,定是寬宏大量之人,當下就答應下來。不想到了萬佛寺後,只見到超慧師太,先把弟子訓斥一頓後,又下令把弟子和李瑤紅一起囚入石牢,弟子看情形不好,迫得拔劍動手。弟子雖知技不如人,但因激於一時義憤,放走了李瑤紅,獨拒追兵,被超慧師太生擒囚入石牢半月之久。後來,借得一位小師父送飯機會,逃出了石牢,那知途中又遇上李瑤紅,經她相告,說弟子恩師已尋上萬佛寺找我去了。因此,弟子又重返萬佛寺去尋恩師。哪知事情會有那麼趕巧,玉蕭仙子也到了萬佛寺。弟子是否和玉蕭仙子勾結,那位超塵大師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掌門師叔一問便知。至於李瑤紅請到天龍幫中壇主趕到之時,弟子和玉蕭仙子都已受了重傷,就不大清楚了。”

玉靈子臉色稍見緩和,但仍冷漠異常地問道:“你這話可是句句真實嗎?”

楊夢寰道:“弟子如說了一句謊言,願受派規制裁。”

玉靈子轉臉望着超元大師,說道:“本門弟子供詞,若有不實之處,還望大師指正出來。”

超慧搶先接道:“如他供詞屬真,哪能這般湊巧,分明他早已和天龍幫及玉蕭仙子勾結,預謀向本派尋仇。”

一陽子微微一笑,道:“師太之言,未免太過武斷,劣徒是否勾結了天龍幫中人物,向貴派尋仇,眼下尚未查明,貧道不便妄斷。至於玉蕭仙子,確是由崑崙山和貧道一齊動身趕奔貴寺,不敢相瞞三位,玉蕭仙子和幾位動手之時,貧道已到了峨嵋山中。”

超塵道:“阿彌陀佛!你既然到峨嵋山,爲什麼不到我們萬佛寺去,你去了也許不致使咱們峨嵋、崑崙兩派之間,結下這段樑子。”

一陽子道:“如你這般說法,咱們這段因誤會結下的嫌怨,是無法可解了嗎?”

超慧冷冷地答道:“要想消除這段嫌怨,除非是拿你們崑崙門下兩個弟子的性命償還……”

一陽子仰臉望天,哈哈大笑,道:“師太之言,未免太過,你們峨嵋門下的弟子性命是命,我們崑崙派門下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嗎?動手過招,優勝劣敗,這等強詞奪理之言,聽來實令人難以入耳,不怪貴派弟子命短,卻來怪我們崑崙門下弟子命長了。”

超慧正待反脣相識,朱若蘭已滿臉嗔怒之色,冷笑道:“原來你們三位是來我白雲峽中尋仇,別說崑崙三位道長是我客人,就是素不相識之人,我也不願看着在我這白雲峽中動槍動刀,三位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請便吧。”

三手羅剎彭秀葦突然向前疾進兩步,一揚手中毒沙,道:“三位快請趕路,我們主人素來說一不二。”

超元氣得冷哼一聲,回頭望着超塵、超慧,道:“咱們走!”

他究竟是閱歷豐富之人,雖然在憤怒之中,仍能衡量敵我之勢,強忍下胸中怒火不發;而且制止住超塵、超慧,不讓兩人發作。

崑崙三子心知此仇已經結下,已不是言詞能解說得了的,也就不再多費脣舌。

這當兒,忽聽一聲悠長的嬌呼聲後夾着厲喝之聲遙遙瓢傳而來。朱若蘭耳目敏銳,聞得那嬌喊聲後立時辨出是李瑤紅所發,心中忽然一動,忖道:她這等大聲呼叫,自非無因而發,擡頭望去,只見正南方山峰之上,有幾條人影,追逐而來,但因那人影相距過遠,難以分辨清楚像貌。

趙小蝶內功精深,又眼過萬年火龜內丹,目光大異常人,只聽她啊了一聲,說道:“奇怪!那些人邊走邊打,不知在搞什麼鬼?”但見那兒條人影相繼下了山峰,消失不見。

朱若蘭一顰黛眉,問道:“妹妹,那最前面一人,是不是一個女子?”

趙小蝶點點頭,道:“不錯,她手拿着兵刃,當先奔走,後面跟了很多人,似乎手中都握着兵器,像是追她,又像是保護她,邊走邊打。”

朱若蘭:“那定是李瑤紅啦!咱們得接迎她去!”說完,當先向南奔去。

峨嵋三老相互望了一眼,隨後跟去,崑崙三子怕朱若蘭難抵對方人多,低聲商議幾句,隨在峨嵋三老身後跟去,趙小蝶沉吟一陣,帶四婢走在最後。

朱若蘭身法何等迅快,幾人轉過山腳之時,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這等深山之中,到處是攔路絕峰,很少有路可循,幾人未見她走的方向,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全部停了腳步。

忽聽趙小蝶嬌喝一聲:“站住。”左手一揮,身後四婢齊出,白衣飄飄,快如流矢般超到峨嵋三老前面,回頭攔住去路。

超元看四婢年紀雖然不大,但身法卻是快捷絕倫,他剛和朱若蘭動過手,心中餘悸猶存,不敢莽撞出手,回頭望了趙小蝶一眼,冷冷問道:“女施主,攔住老衲,是何用心。”

趙小蝶道:“剛纔我蘭姊姊讓你們走,你們不走,現在就得要等我蘭姊姊回來才能走了。”

趙小蝶頭望了望崑崙三子,見他們靜靜站在一側,似是沒有走的打算,遂緩步走到慧真子身傍,只見她左手輕攬霞琳,沈霞琳伏在她肩頭之上,滿臉睏倦之色,似已熟睡過去。

她忽然覺着這位嬌稚的少女,象徵着什麼?她沒有心機,沒有妒恨,但卻有人間最真實的情愛,最純潔的靈魂。

再看楊夢寰時,只見他垂着雙手,站在師父身後,臉色十分莊嚴。

一陽子似是聞到了他身上的腥臭之氣,回頭望了夢寰一陣,輕輕地嘆息一聲。

在場諸人,除了趙小蝶和四婢之外,似是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一個個臉色凝重。

忽聽趙小蝶輕舒一口氣,道:“好啦!蘭姊姊回來了,你們有什麼事,都問她吧。”她似已被那莊肅得近乎冷漠的空氣,壓得喘不過氣,不知如何處理眼前這紛亂錯綜的局面。

反過頭看去,只見朱若蘭和另一個玄裝少女,並肩聯袂而來。

兩人身後數丈左右,緊追着六七個人,一陽子翻腕拔出背上寶劍道:“咱們崑崙派連番受過別人施恩,今日正好藉機一報。”

慧真子輕輕推開霞琳,拔出劍來,低聲答道:“好!我受過她療毒救命之恩,今日當藉機酬報,免得耿耿於心,日夜難安……”

她因偏愛霞琳,不自覺對朱若蘭產生出一種敵意。在她想,要想促成霞琳和楊夢寰一對美滿良緣,只有使兩人早些和朱若蘭離開。她這等用心,雖然未明講出口,但經常無意之間,表達出來。一陽子知她的用心,玉靈子也早已看出來。兩人對這位居中不偏,維持了崑崙三子間均衡局面數十年的師妹,都很愛護,什麼事都讓她一步,玉靈子對她更是歉疚甚深,他知道師妹本和大師兄相處很好,只因怕傷自己之心,甘願拋棄愛侶,遁身空門,留居在金頂峰三清宮中,陪守了自己數十年……當下也拔出背上寶劍,聯袂迎上去。

朱若蘭輕功雖好,但因她手中拉着李瑤紅,奔走速度,減低很多,身後追來幾人,又都是當代江湖中一流高手,身法快速,崑崙三子距兩人還有丈許距離,忽見李瑤紅雙腿一軟,摔倒地上。

但聞一聲破空銳嘯,一串金丸,疾如電射般,猛向朱若蘭後背打去。

朱若蘭嬌軀疾轉,左手一揚,幾粒牟尼珠劃空迎去,但聞幾聲金鐵相觸之聲,飛來金丸,盡被牟尼珠擊落。

但這一緩之勢,疾追幾人,已由四面八方合圍而到。

朱若蘭突然嬌叱一聲,雙掌連環拍出,剎那之間,擊出五掌,把逼近身側強敵,一齊迫退。

一陽子大喝道:“幾位大都是武林中一派掌門之尊,久負盛譽之人,怎麼這等不守江湖規矩,以衆凌寡。”喝聲之中,左手已拔出肩上綠把古劍,疾躍而上,寶刃揮舞之間,寒光森森耀目,擋在朱若蘭前面。

只聽幾聲嬌喝,三手羅剎彭秀葦,和趙小蝶身側的四個白衣小婢,一齊飛躍而到。彭秀葦雙足還未落地,右手毒沙,已自出手,日光照耀之下,突然涌起一陣濃煙,千百粒藍汪汪的鐵沙,卷襲過去。

朱若蘭探手抱起李瑤紅,急聲喝道:“決些退下……”當先轉身一掠,人已到一丈開外。

只聽對方冷笑聲中響起一聲斷喝道:“好歹毒的暗器。”餘音未絕,突聞強風呼嘯,那迷目卷襲而來的毒沙,忽地倒轉方向,反擊過來,彭秀葦驚叫一聲:“道長和各位妹妹快退……”氣運雙掌,平胸推出,一股掌風潛力,直向反擊而來的毒沙上撞過去。

一陽子不退反進,左右雙劍揮起一片光幕,疾向彌空毒沙中衝去。

忽聽趙小蝶嬌叱劃空,披肩藍紗飄飛,人如雲雀穿空而下,雙掌一先一後,相連拍出。

她已深具“大般若玄功”根基,內力深強無比,兩掌拍擊出手,尚未見什麼特異之處,只待她擊出內力和那被人逼轉毒沙力道相觸,忽生強勁反彈之能,千百粒毒沙,倏然又反射回去,勢道迅疾,粒粒響起破空微嘯。

這等威勢,不禁使崑崙三子和峨嵋三老看的神色大變,就是朱若蘭也看的呆了一呆。

第四十四回 特殊傳授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第六回 孤島漁隱第四十一回 五派聯手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第三十一回 蘭黛公主第四十四回 特殊傳授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六回 孤島漁隱第八回 客棧奇僧第二十七回 萬年火龜第二十二回 愛恨之間第三十七回 女傑縱情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四十一回 五派聯手第九回 金環二郎第六回 孤島漁隱第十二回 燭影搖紅第二十四回 情敵相遇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二十五回 鐵劍書主第二回 險谷劍影第十回 深山古墓第七回 野道搏殺第二十八回 奇劍奇情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四十八回 斷魂崖下第三十五回 殺機四伏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六回 孤島漁隱第五回 鄱陽湖邊第三十二回 天機石府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第三十九回 父女情深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四回 真假秘筐第二十一回 水上小蝶第二十九回 主僕關係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第四十七回 英俊後輩第三十二回 天機石府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第三回 八臂神翁第四十九回 奇花異樹第三回 八臂神翁第三十回 花樹迷陣第四十八回 斷魂崖下第四十八回 斷魂崖下第九回 金環二郎第三十三回 石室秘議第五回 鄱陽湖邊第四十六回 羣雄聚會第九回 金環二郎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第十一回 玉簫仙子第二十七回 萬年火龜第三十七回 女傑縱情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二十三回 峨嵋夜戰第四十五回 真情女魔第二十回 畸形戀情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二十八回 奇劍奇情第十九回 師兄師妹第四十九回 奇花異樹第三十七回 女傑縱情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十五回 不速之客第七回 野道搏殺第九回 金環二郎第二十六回 委屈求全第十七回 陰險義弟第三十五回 殺機四伏第四十四回 特殊傳授第四十九回 奇花異樹第四回 真假秘筐第四十六回 羣雄聚會第三十九回 父女情深第二十七回 萬年火龜第五回 鄱陽湖邊第三十九回 父女情深第三十八回 峨嵋老僧第十六回 隱身奇人第二十九回 主僕關係第三十七回 女傑縱情第三十五回 殺機四伏第三十八回 峨嵋老僧第九回 金環二郎第四回 真假秘筐第三十四回 幫主嬌女第一回 白衣少女第四十三回 攜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