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把這個喝了。”手裡端着一碗藥,面對病人的時候芙的態度總會比對待張凡時好上不少,甚至略帶溫柔的態度看的張凡還稍微羨慕了下。
“你對我怎麼就沒這麼溫柔過?”毫無自知之明的張凡歪了歪頭。
“......”
出乎張凡意外的,芙只是嘟了嘟嘴,並沒有接話。
原本小風接過湯藥的時候還有些遲疑,但在看見阿一堅定的神色後,她便消除了顧慮,大口將手中的湯藥嚥了下去。
“我姐什麼時候能好?”見小風被藥的苦味憋得有些變臉,阿一關心地問道。
“這種病光靠藥物治療是好不了的。”芙盯着小風,直到她將所有的湯藥都嚥下去後,才接過碗。“她的症狀,歸根結底,並不是種病。”
並不是病?
張凡好奇地打量着小風。
小風面色常年都是蒼白的,身子骨也因爲營養不良而顯得十分消瘦,憔悴的神色只有在看見阿一時纔會綻放出一些神采。
“關於這點,你們自己應該也清楚吧。”芙看向阿一,肅然道。“以前因爲靈契者的身份遭受了多少不公的待遇。”
呃?
不知芙爲何會突然提到這點,阿一和小風都愣了下,繼而小風的神色便黯淡了下去,而阿一卻逐漸咬緊了牙齒,弱小的雙拳攢近。
張凡見狀,拍了拍阿一的肩膀,笑道:“忘了我對你說的什麼了?”
阿一愕然,繼而便想起了剛剛張凡才教他的道理,深吸一口氣後,逐漸冷靜了下來:“……嗯。”
“在姐姐小時候,本來我們家庭是一個很和睦的正常家庭,那時候姐姐也不是靈契者。”
阿一看了一眼小風,忽而以很深沉的口吻說着和他年齡完全不符的話。
“當時父母親都很疼愛姐姐,但是自從我出生後,就一切都變了。”
“我母親因爲難產,在我出生後就去世了。父親從那時候起也就變得喜歡酗酒,每次喝醉了以後回來,只要一看見我,就會用能他能拿到的一切東西打我,說我是個‘晦氣東西’。”
“但是姐姐每次都會在這個時候保護我,雖然她說以前的父母都很好,但在我的記憶裡,把我真正當作家人的,就只有我姐姐一個人。”
“阿一……”
“姐,我沒事。”見小風的眼神有些擔憂,阿一搖了搖頭,將有些激動的情緒稍微緩合了下,才繼續道。“不過這樣的日子,勉強也還能過的走。”
“只是從那開始,姐姐的身體就越來越差,現在的病,多半也是父親打出來的。”
“但後來父親就開始在外面找別的女人,經常一天到晚不回家。我知道他那個時候開始就沒把我們當他家人了。”
“於是他聽從了一個女人的建議,將我們送去了檢測是否是靈契者。”
檢測是否爲靈契者?
對於這個說法,張凡一直有些不理解。
如果想要檢測自己是不是靈契者,那直接弄點血往額頭上一抹不就行了麼?怎麼還有專門檢測是不是靈契者的組織?
“像你們這種直接用血刺激與妖神訂契約的,用人類的說法,屬於天賦比較好的人才能做到。”芙一眼就看出了摸下巴的張凡在疑惑什麼,解釋道。“大多數靈契者,特別是父母都是普通人的,他們的靈力比你們更稀薄,屬於‘隱藏的靈契者’。”
“隱藏的靈契者?”
“嗯,這種靈契者自身條件比較弱勢,但又得到了一些妖神的承認,只不過因爲自身條件的原因,難以和妖神達成穩定的契約。於是你們人類就創造出了一些特殊的靈器,可以刺激靈契者,使他們的能力短時間內提升,從而達到可以和妖神簽訂契約的水平。”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都不能成爲靈契者的話,那這輩子就沒有成爲靈契者的可能了。”
“哦……”
張凡眯着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見張凡依舊還搓着自己下巴上的鬍子,芙就知道他肯定沒明白這個意思了。
“算了,別理他,你繼續。”芙輕嘆一聲,示意阿一繼續說下去。
“……那天我和我姐姐都成爲了靈契者。”
“於是父親他就找到了丟掉我們的理由,從那天起他就沒有回來過,我記得他給我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們這些東西,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
看着阿一以平靜的話儘量簡潔地陳述完畢,張凡這才從自己的疑惑世界回過了神來,面色微凝。
靈契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原來在王國內部有這麼強烈的嗎?
上次自己切身體會到這一點,還是在地下賭鬥場執行任務的時候。
按照這個說法,似乎從普通人的家庭中如果出了一個靈契者,就和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成員一樣嚴重,甚至比其情況還嚴峻。
底層的普通人對於靈契者的態度是又懼怕又鄙視。
懼怕是懼怕他們擁有自己所沒有的力量,如果惹得他們哪一天不高興了,恐怕自己連死都是不知道怎麼死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爲雙方無法處於一個平等交流的地位。
而鄙視則是因爲到目前爲止,所有的正規的靈契者組織都是爲普通人服務,王國裡靈契者的聚集地----靈會,就是一個專門服務於普通人的組織。而正冠盟雖然近年來實力愈發壯大,但歸根結底,它的存在也是爲了對抗不合法的地下組織,保護百姓們的安全。
而且成爲靈契者,就決定了這些人之後絕對不能成爲普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王國上位者。不能成爲貴族和王國高層的一份子,那這輩子也就只能低頭做人了。
所以在普通人的眼裡,靈契者就是一個異類的存在,甚至思想極端者,並不將他們看作人類。
“這種情況還真是荒唐啊。”張凡忽而思索着開口道,似乎是腦中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出來了。“完全不符合弱肉強食的客觀規律。”
“這個世界荒唐的事情還缺這麼一件麼?”
芙撇了撇嘴,不以爲意。
“等等,所以這和小風的病有有什麼關係?”思路突然跳轉了回來,張凡眉頭一皺。“如果是打出來的話,應該藥物就能治好吧?”
“沒錯,如果只是身體受到了傷的話,倒是喝點藥就夠了。”芙點了點頭。“但是重點就在於,問題不出在她身上。”
“什麼意思?”
小風的病,問題不出在小風身上?
芙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小風:“你替你弟弟捱打的時候,是不是額頭上沾過血?”
“呃?”小風被問得愣了一下,繼而才思索道。“可能吧……”
“哼,那個男人每次打的都那麼用力,姐姐哪一次不是舍了命保護我,每次打完,她都會流血。”
芙聞言,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微微嘆了口氣。
“所以其實在那個時候,你的妖神就已經覺醒了。”
“!?”
從芙口中得到完全出乎意料的信息,小風驚愕地張了張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因爲你的身體素質在受傷之後變得虛弱,所以才聯繫不上妖神,也就沒人發現這個情況。”
“那爲什麼她的身體會越來越差?”張.十萬個爲什麼.凡再次提出了問題。
按照自己的經驗,如果只是因爲自身問題聯繫不上妖神的話,也不應該會造成靈契者身體越來越差的情況。
芙看了張凡一眼,似乎在暗示他什麼:“這就得問她的妖神了。”
“……?”
張凡歪脖。
賭鬥場。
本來張凡還準備提出什麼問題,卻發現芙突然用脣語在向自己提示着什麼,而且以這個角度,剛好小風和阿一都看不見他倆的交流。
賭鬥場?
腦子裡宛若突然閃過一道光,張凡頓時明悟,身體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抱熊的小女孩?
所以小風她的妖神,也是屬於那種寄生於契約主的邪妖神!?
這樣一說,就解釋的通了!
看見張凡終於一臉明白的表情,芙這纔不容易地拍了拍額頭,欣慰自己對張凡的智力終於有了影響。
真是不容易啊……
“大……凡哥,要怎麼才能召喚我姐姐的妖神?”完全不明白狀況的阿一追問道。“是不是要去靈界找她的妖神?那我就叫我的妖神去問問!”
“……等等。”
張凡一把就按住了急躁的阿一,和芙交換了個眼神,緩緩道。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交給我。”
“可是我姐她……”
“你不相信你兄弟?”知道阿一是擔心小風的身體撐不了太久,張凡咧嘴笑着問了一句,繼而又轉向了芙。“如果只服用藥物的話,小風身體能撐多久?”
阿一聞言,頓時焦急地看向了芙。
芙抱胸道:“我會給她留下藥方,只要按時服用,兩年之內不會出問題。”
“聽見了吧?這可是最保底的狀況了。”張凡笑道。“錢的問題不用擔心,這個世界上可沒幾個人比你凡哥更富有了。”
張凡忽然的自戀讓阿一頓悟了他的話外之意,看着這個剛認識沒兩個小時的大哥,阿一的神情突然變得複雜了起來。
這種情緒,真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僅七八歲的孩子身上啊。
張凡搖了搖頭,阻止了阿一準備感謝的話。
“所以,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凡哥好了。”張凡拍了拍阿一的肩膀,見阿一依舊有些過意不去,撇了撇嘴。“既然你實在是過意不去,那就幫我個忙好了。”
“什麼忙!?”
阿一頓時激動了起來。
“嘿。”張凡嬉皮笑臉地湊近了。“其實這件事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你可別搞砸了。”
“我一定做到!”阿一堅定地拍了拍胸脯,就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在外面坑蒙拐騙時十分自信的孩子。
張凡黑色眼珠提溜地轉了下,似乎在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最後還是遲疑地落在了阿一身上。
“聽說你的妖神在百穀身邊賣……哦不,我的意思是說,在他身邊工作……”
少年“嘿嘿”笑着,給一個涉世不深的孩童佈置下了“艱難”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