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腦袋鬱青青
“王妃,王妃——”
急切的呼喚聲傳來,鬱青青猛地驚醒,發現自己的丫環着急地站在自己面前,正一動不動看着自己,愣了愣,才察覺到自己還坐在浴桶中,甚至頭已經要歪到水中了,桶中的水卻早已冰冷。
“王妃,你怎麼了?”
冰冷的水讓鬱青青以極快的速度清醒,發覺眼睛模糊着,快速眨了眨,才道:“沒事……好像是剛纔睡着了。”
她聲音有些飄渺,又有些無力,說着便從浴桶中站起身來,丫環早已拿了衣服替她披上,一面披,一邊小聲道:“早知道奴婢就早點叫醒王妃了,剛纔奴婢就來過,卻看見……看見王妃臉上都是淚水,以爲王妃醒着,所以又退下了。好在奴婢再進來,要不然再讓王妃接着睡,只怕會有危險。”快着在你。
都是淚水……
她擡頭觸上臉,發覺果然滿臉都是溼的,剛纔覺得模糊的雙眼,也是因爲淚水而打溼。如此傷心,如此悲痛麼,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從春天到夏天,她以爲自己在找到秦煜後早已接受,早已淡忘之前的世界,卻沒想到如夜想來,仍然能讓她淚流滿面。
“王妃沒事吧?”丫環擔心地問了一聲,她有些木然地搖頭:“沒事,你下去吧。”
“是,王妃好好休息。”牀早已整理好,丫環點首退下,開門間正好一道閃電劈下,嚇得丫環往房中退了退,鬱青青也因驟然的光亮而驚得一顫,直到緊接而來的雷聲響起,丫環纔出去,然後帶上門,她也在牀上躺下,裹了袖子,去擦自己眼中的淚。
淚水將袖子染得朵朵溼印,她愣愣看着,愣愣想着,陡然之間從牀上坐起。
她傷心了,的確傷心了,可爲什麼在與秦煜幾乎決裂後她傷心的不是秦煜,想的不是秦煜,而是過去?爸爸,媽媽,現代的一切,甚至是陸煜!
她之間問過自己,難道自己真的完全是因爲把他當作陸煜了嗎?那個時候她無法回答,可現在呢?
第一次相遇,她驚愕,驚喜,然後爲秦煜而痛心。在那一刻,她就決定了要救秦煜,要讓秦煜得到自由。
第二次,她去見他,對他說她愛他。
第三次,第四次……當想起所有的一切,她只覺得身上一陣乏力,竟一下子癱軟在了牀頭欄杆上。
她自認自己十分清楚秦煜是秦煜,陸煜是陸煜,可卻無時無刻不將陸煜的影子帶到秦煜身上,試問,如果秦煜不是長着一張和陸煜一樣的臉,一樣的聲音,她會從第一眼就注意他嗎?
她只會想,這人,爲什麼在這裡,然後轉身,卻赴秦悅的約,甚至不會注意自己進的是端王府,也不會去想有關端王的一切。
初來這世界,她那般不能適應,一切的願望都是要回去,然後,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去。那一刻她所有信念都崩塌,所有希望都灰飛煙滅,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去,生存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這個時候,秦煜出現了,他又豈只是陸煜的化身,他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方向,幾乎在那一剎那成了她的世界——那個,她追尋的,留念的,卻再也回不去的世界。
如果不是姚航讓她成親,她會那麼快和秦煜成親嗎?如果不是秦煜在孩子的事情上給了她安慰,她會坦然而溫暖地度過那段等待婚禮的時間嗎?孩子?是的……她甚至不能因爲他而打掉孩子,明明她知道,一個不屬於丈夫的孩子會是夫妻間永遠無法磨滅的隔閡,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卻還是把孩子留下了。
鬱青青,哈哈,鬱青青……你是個傻子,是個混蛋,是個沒有眼睛沒有頭的蒼蠅!事實證明,秦煜不是陸煜,他們只是相像,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而秦煜,根本就不能代表她所留戀的世界!
她對秦煜的感情是那麼的脆弱,所以會在新婚夜感覺緊張不安,所以纔會頻頻想起秦悅,又會對樂正舒產生莫名的好感……她的心,是空的,根本就沒有住着一個人,所以誰都會鑽進去,誰的位置都有!
啊,鬱青青!這一瞬間,她幾乎要被自己嚇瘋。
竟然如此糊塗,竟然如此不負責任地錯認感情,然後一手製造了一場荒唐的婚姻!她把自己的人生,把姚舜英的人生弄得一團糟!
房中的蠟燭燃着,外面的雷雨也繼續着,她躺到了牀上,將自己腦中思緒慢慢清理。她不愛秦煜,的確,她不愛,甚至連了解都談不上,可她卻嫁給了他,如今,她對他有所不滿,而他也對她有所不滿,她怪他心狠,他也覺得她不檢點。
這樣,他們是不是該結束這本就錯誤的婚姻?不說其他,單說她又懷着別人的孩子,又心裡沒有他,她就不該做他的妻子的,他經受之前許多痛苦,理應找個寵他愛他的一心一意待他的人,而這樣“不安穩”的她,真的不適合。
只是,他們的婚姻卻並不單純,哪裡是想結束就能結束的?他又不是秦悅那樣的人,也不管朝廷上的格局,說休,立刻就休了。
秦悅,又是秦悅……。
她揉了揉自己那顆榆木腦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無奈申銀:“孩子,是因爲你我才老想起那傢伙的嗎?明明我討厭他討厭得要死……”
一夜的雨,一夜的牀上翻騰,大清早鬱青青便從牀上起來,雖然沒怎麼睡,但精神卻很好。
“王妃昨晚做了好夢麼?怎麼這麼高興?”丫環一邊爲她梳頭,一邊問。
鬱青青笑着,“的確是做了好夢了。”
丫環便說道:“還以爲王妃今日會不高興,怕王妃吃不下飯,所以特地給廚房說早飯要清淡些,結果王妃卻又高興了。”
“沒事,我待會不吃,先去王爺那兒一趟,你快點吩咐下去,弄點葷,別一桌子清湯清水,我餓着呢!”
丫環也笑了起來,“好,奴婢馬上去給他們說。”
梳洗完畢,鬱青青便往秦煜的院子去,一路上,將準備的談話想了無數次。
之前呢,她是想直接反正昨晚都鬧成那樣了,休書的事都說了,不如就將就着順着來了,因爲她不檢點,要張休書走人,或者和他商討一番,在不傷及姚家與端王府的關係下分開。
後來又覺得,如此實在太不像樣,從頭至尾,像是把秦煜當道具一樣用了扔一般,她心裡覺得愧疚,所以還是向他坦誠好。
坦誠,她一開始,是把他當了夢中的情人,然後要救他,然後嫁給她,然後以爲他們在一起是合適的,可這都是她“以爲”,她願對他認錯,希望兩人能一起努力,各自找到各自的未來與幸福。
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她的道歉,想着,她又覺得這樣萬般不妥,因爲也許什麼都不說,他會自己嫌棄她而不願和她在一起,可坦誠了,不是告訴他她從頭至尾就沒喜歡過他,這讓他如何能接受?換了自己,自己也不能接受。
臨時才糾結,還沒糾結出最後的結果,人卻已走到了秦悅院中。
擡頭看一看天空,雨後初晴,天空被洗得湛藍湛藍不帶一絲塵埃,夏日太陽升得極快,現在已朝地面層層鋪灑開來,將花草樹木照得黃燦燦的,她不由綻放出一個微笑,深吸口氣,上前幾步道:“王爺呢?”
面前的丫環沉默了片刻,然後道:“在房中。”
看來是個好開端,她還以爲他會去上朝或是出去了呢,鬱青青臉上的笑意又增了幾分,“王爺沒忙着吧,你進去說一說,就說我有事找他。”
之前他們的關係還是很好的,她找他都是直接進去了,可今天卻不由自主地讓人通傳起來。
丫環遲疑半晌,這纔回道:“王妃,你進去勸勸王爺吧,王爺……不太好。”
鬱青青一愣:“不太好?王爺怎麼了?”
丫環看了看身後的房門,走過來小聲道:“王爺恐怕是病了,卻不肯叫大夫,王妃快去勸勸吧。”
“病了?”鬱青青好一陣疑惑,走上前,輕輕推門進去,低聲道:“王爺?”
整個房間安靜得嚇人,她的聲音迴盪得都有些突兀,擡眼看他的房間,此時才注意這兒竟都是一副深色的裝飾,那種讓人看了極度寧靜卻又抑鬱的深灰色,深灰色的簾子,深灰色的牀帳,深灰色的窗紗……現在所有窗簾窗紗都合攏着,照得房中幽暗一片,滿滿透着哀傷寂寞。
是的……她竟沒有發現,他是哀傷的,是寂寞的,甚至,是陰暗的,所以他不擅於笑,所以他極端,他與她一樣不愛下人侍候,她是因爲在現代習慣了,而他也是習慣了……習慣於一個人待在角落裡,安靜地享受那一份哀傷與冷清。
她緩緩往裡走,似乎怕打擾了這房中的安靜一樣,腳步輕得連自己都難以聽到,直到走過一道隔間,撩起半遮的厚重簾子,纔看到前面的他。
這一眼,卻將她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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