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沐晞坐在薛尚淑房中,靜靜看着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一句話來,溫聲道:“要不我們出去踢鍵子好不好?動一動就會開心很多的妃要休書,攝政王求複合!”
薛尚淑搖頭。
“那要不我現去把對面的小狗抱進來玩兒?”
薛尚淑仍然搖頭,在沐晞又開始想別的招數時,她輕聲道:“我自己待着就好,姑娘,哥哥要回來了,你剛纔不就說餓了嗎,去房中等着吃飯吧。”
沐晞沒了聲音,她知道,薛尚淑並不須要她的安慰與陪伴。她幾乎是兩天沒吃飯了,早上倒是被沈媽死拉活拽地吃了點兒清粥,然後在牀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她整個人都是無力的,連說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樣,臉色也是死灰般蒼白,這當然與沒吃飯有關,但更大的關係是因爲心病。
她不是刻意絕食,甚至她也沒有要逼薛尚清同意退婚的意思,只是一直這樣呆呆坐着,連飯也吃不下。
沐晞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將自己面前的桌子猛地一拍,“我真是弄不懂你,還有那個尹小七,明明想在一起,卻又不爭取。乾脆你就絕食好了,去對你哥哥說,讓你嫁去鄭家你就餓死,要嫁他自己嫁!”
薛尚淑輕輕道:“我不能,我怎麼能這樣……你不知道,我哥哥是最要清白的,他從不肯做一件錯的事,我怎麼能這樣逼他?他是爹孃的驕傲,是薛家的驕傲,而我……我有親事心裡還記掛別人……只會給他們丟人……”
“什麼叫你給他們丟人?喜歡了人就叫丟人?”沐晞十分不贊同,拉了她的胳膊道:“我問你,你訂親時多大?”
薛尚淑不作聲,她又說道:“十二歲,是不是,十二歲你知道什麼?當然是聽你哥的了!然後你見過那個姓鄭的嗎?一面,有沒有見過?”
薛尚淑搖頭,沐晞立刻道:“這不就是了嗎,你那麼小就訂親,連一面都沒見過,憑什麼就不能喜歡別人了?再說,這人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呀,比如說我發覺我很喜歡吃糖葫蘆,我手上沒錢,知道自己不該喜歡的,因爲買不起,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呀!”
“不錯……的確是控制不了……我也想過無數次要忘了他,可就是忘不掉,但……”薛尚淑幽幽道:“我還是要心甘情願嫁去鄭家的,你不能讓自己不喜歡吃糖葫蘆,但可以讓自己不吃,我當然……也是這樣,我不能讓自己不想着小七,可,可我卻是一定要嫁的……”
“爲什麼一定要?”沐晞立刻打斷她,“退親不就是被人說個說話不算話嗎,那以後說話算話就行了,這總比你嫁過去了天天哭好吧,難道那姓鄭的是個醜八怪,是個跛子,是個聾子,或者天天打你你也嫁?”
“姑娘,我說過,薛家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沐晞猛然一驚,只覺得後背發涼地緩緩回過頭去,只見一臉嚴肅的薛尚清正站在房門口,緊緊盯着自己。
晚房去動才。實在沒想到竟會被他撞個正着,不過……不過她也沒錯嘛,她可是爲尚淑好!想到此,沐晞從牀上站起身來,堅定道:“我就是和尚淑聊聊天而已,女人聊天,你聽什麼聽!”
薛尚清無意與她分辯,只看向薛尚淑道:“聽沈媽說你今日又沒吃飯,我勸你,還是多少吃幾口。明日鄭家二伯會來,若讓他看到你在家中絕食,心裡會怎麼想,你當知道。另外,你明年就是十七,婚事再也等不得,明日我就會向鄭家二伯提出婚期事宜,最遲不過明年三月,你就會嫁往吳郡,從此是鄭大公子的妻子,爲人妻者,若心思不在夫君身上你當知道後果!”19dr。
“三……月……”薛尚淑喃喃重複着,臉上早已變得慘白。妻子……妻子……妻子……這兩個字久久在她耳邊徘徊,一瞬間她覺得痛苦離她那麼近,地獄離她那麼近,從此之後,所有的願景都沒了,所有的希望都沒了,她必須要與那個她只知道名字的人過一輩子……
薛尚清轉身欲離去,她突然從牀上起身,幾乎虛脫的身子歪歪斜斜地下地,赤腳站在房中央看着他道:“哥哥,如果,如果我真的絕食,真的拿死來逼你,你會同意退婚嗎?”
薛尚清回過頭來,冷麪對她:“我的回答是不會。不過你可以試一試,也許真到你彌留之際,我會後悔也不一定。你想清楚,若是求死,那便無話可說,若還是想活下去,我勸你還是好自爲之,如若不然,你抗婚之事被鄭家知曉,作爲鄭家媳婦的你,日子必定不會好過。”
薛尚淑的淚水一道一道往臉上淌,這一刻哽咽得連話都說不清:“日子不會好過……你還在乎我的日子好不好過嗎……你只在乎自己的名聲,薛家的名聲……我知道,你寧可要一個好名聲的屍體,也不願意要一個給你丟人的活着的妹妹……”
“沒有操守的女子,不配做薛家人。”薛尚清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自始至終,臉上不曾露過一絲柔軟之色。薛尚淑大哭着癱倒在地,沐晞連忙去扶她,着急道:“你怎麼了,要不要看大夫,薛尚清——”擡頭要叫薛尚清過來看,他卻已經走遠了,只有沈媽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這,這,這可真是……我的小姐呀,你怎麼就是想不開呢,那鄭家有什麼不好,鄭大公子有什麼不好,你是被人下了什麼迷魂湯,弄成了這樣呀!”沈媽一邊唸叨着,一邊和沐晞一起把薛尚淑弄到牀上去,薛尚淑並沒有暈,只是流着淚一動不動,直到睡到牀上,才緩緩道:“我是不是……就該去死了……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呸呸呸,還瞎說,死什麼死,到你過了這道坎才知道現在自己傻了,放着鄭家的好日了不過,非要去和那外邊的野男人相好,你這是……”沈媽還在牀邊勸着,沐晞卻一下子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正房前,“砰”地一聲推開門跑進屋中。
明間中沒有薛尚清的人,她轉頭看去,卻正好看到才脫下官服,正要拿常服換上的薛尚清!
此時他就站在臥房中央,一手拿着衣服,臉色鐵青地看着她,又微帶着些暗紅色,從牙縫裡咬出來兩個字:“出——去!”
沐晞才這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退出房間,半晌,朝裡面問:“要不要替你關上門?”
裡面並沒有迴音,只是沒過多久,就在她準備還是替他帶上門時裡面傳來急促、似乎怒氣衝衝的腳步聲,下一刻,臉上褪了紅色,只剩鐵青色的薛尚清站在了她面前,而他身上,自然早已將衣服穿好。
意識到自己又惹得他十分不快,而且,沐晞又想起就在昨天他還救過自己,一時身上的氣焰便小了不少,與他對視良久,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我……我有話和你說……”
薛尚清仍是鐵青着臉,仍是看着她不說話。
沐晞只得替自己說好話:“又沒有什麼嘛,你剛纔又不是沒穿衣服,再說了,你是男人嘛,又不是被看一下就沒了清白。”說完看他依然沒反應,便自己從他身邊繞着進到了屋裡。、
好一會兒,薛尚清才自門口回過頭來,沐晞看着她,語氣有意地放溫和了許多:“你去看看尚淑嘛,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她可是你親妹妹,她真去尋死了看你怎麼辦!”
“我說過——”
薛尚清纔開口,沐晞立刻就道:“我知道,你家的事和我沒關係嘛,可是……可是我就是看不下去呀,尚淑都成那樣了,連我都看不下去,你這哥哥怎麼就看得下去呢?難道,難道你們不是親兄妹?你該不會不是她親哥哥吧?”
薛尚清明顯地深吸了一口氣,“出去。”
沐晞又往屋裡走了幾步,似乎怕他來攆自己一樣抱住了一隻椅子的椅背,然後仰頭看他逞能一樣朝他喊:“不出去!”
薛尚清的脣緊緊抿着,臉上一絲放鬆的地方都沒有,只是盯着她,好一會兒,兀自轉過身去坐到書桌旁,開始忙自己的事。
沐晞這纔想起他不可能過來拽自己,所以放心大膽了鬆了手追過去,“尚淑剛纔說她真的該去死了,我覺得她真的有可能死呀,你怎麼有這麼放心呢,真逼死了她你就開心啦?她明明有自己喜歡的人,而且那人還不錯,你爲什麼就非要她嫁給那什麼姓鄭的呢,不就是個面子嗎,你把官做大些,自然就有面子了,還是你覺得鄭家可以幫你升官發財?”
“姑娘,尚淑是我的妹妹,我有權決定她的婚事,她若真死了,遺體自然會埋在薛家祖墳上,可她但凡還有一口氣在,那便要照常履行婚約,與鄭大公子完婚。不過,若是爲了抗婚,就是死了也沒資格得到半點同情。”
沐晞正要反駁,薛尚清卻接着道:“另外,杜陵縣城往東,有座慈妙庵,我已見過庵中靜如庵主,庵主同意收容女客,這兩日我便會派人送你過去,那邊是清靜之地,裡面盡是出家人,你去了須謹守規矩,若有你家人的消息,我也會找人通知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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