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洞房2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洗把臉時,沈媽推門進來了,小聲催道:“我的大人呀,你一個湯怎麼喝這麼久?呀,這湯你還沒喝?那這麼長時間你在幹嘛呢?”
猶如被主人撞破的偷盜者一般,薛尚清只覺全身都僵硬起來,連忙將臉往旁側了側,似不經意地擡手往臉龐拭了兩下,惟恐被沈媽發現自己臉上的水漬,而後才強撐着鎮定道:“站了站,似乎不那麼醉了。說着就要出門去,一想,雖然喝得不多,腦中清醒着,但身上嘴裡總是有酒氣的,怕暖暖受不了,又回頭將那醒酒湯快速灌下,這纔出門去。
沈媽在後面憋着聲兒直笑。
出了門的薛尚清不敢回頭去看沈媽,只狀似淡然地走到新房門前,趁着那似乎被人督促着的勁兒,擡手敲了敲門。敲完,便想起這是新房,敲門有些多此一舉了,便就着未散的勇氣,將門推開。
這種時候,新房內的新娘子一定是穿着大紅嫁衣,蓋着繡了龍鳳或是鴛鴦的喜慶蓋頭端端正正坐在牀頭,而因爲薛尚清與沐晞並不算是大婚,沐晞作爲妾,也與一般的新娘不同,但儘管如此,她也該垂首含羞,倚坐牀頭靜候夫君的,薛尚清想了千百種她低着頭,他朝她走近的情形,卻絕沒想到他進門,她頭也不擡地吃着自己的東西。
也不是頭也不擡,聽見開門聲,她擡頭了,看見他,笑了笑,問:“你吃飽了嗎?要不要也過來吃點兒?”
薛尚清在門口端了半晌,然後進屋關上門,緩緩走到她吃飯的桌邊。面對她的輕鬆自然,他也輕鬆了很多,卻仍是沉默半晌,纔回道:“我吃好了。”
“哦……”沐晞一笑,“那就好,其實我是說客氣話,你看這也沒多少了,可我還餓着呢!”
薛尚清沒回話,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13acv。
桌上的是今日酒席上的菜,一樣一點兒湊的,大概是沈媽或者尚淑端過來給她的,看着那碗裡已經少去的份量,薛尚清輕聲道:“歇息前,還是少吃些好,要不然有損身體。”以往她有什麼他覺得不對的,只要不太影響自己,他都不會去管,反正她也不聽他的管,而現在……他沒想太多,卻已經不由自主地管了。
沐晞苦下了臉:“我知道,可是……太好吃了,今天是請了個廚子來做飯吧,唉,廚子就是廚子,我以爲沈媽做的飯還不錯的,沒想到那是因爲我沒嚐到別的呢!”
薛尚清又說:“今日多了許多菜,明日自然還有的。”
“好吧,那我聽你的,不吃了,要不然晚上得睡不着!”說完,果真放下了碗筷。一時間,薛尚清那心底的緊張感又冒了出來。正有些尷尬着,沐晞已經摸着肚子起身,到一旁去漱口,漱完口,回頭道:“是不是完了,我臉上這些粉可以洗了吧?還有頭上這麼多東西?”
薛尚清侷促地“嗯”了一聲,擡眼間,又將她新嫁娘的樣子看了看,胭脂色的嫁衣,桃瓣一樣的面頰,盤了髮髻,上了脂粉的她多了幾分婦人的韻味,不用擺出優美的姿勢,只往那裡一站,便是沉魚落雁,風姿綽約。這樣的她,其實他想走近了,好好端詳,好好將她刻在記憶裡,可她卻已經開始卸頭釵,拆髮髻,又伏在銅盆前將臉上脂粉十分乾脆地洗去……
他看着她披散着一頭長髮,拿帕子擦臉,那臉早已被水流沖刷得一塵不染,純淨得猶如清晨還帶着露水的白蓮花,這樣的她,竟也是美的,又是另一番美,失了之前的婦人韻味,多卻了幾分讓人坐立不安的you惑,看上去那樣天然去雕飾,卻說到底,是一個絕美的女子,以睡前的姿態站在紅燭搖曳的牀邊,那牀上,紅帳錦被,看得人心跳狂亂。
他微微低頭,看着自己骨節凸立的手指在自己膝蓋上緩緩收緊,他坐在這裡,想平靜,卻終歸不能平靜,只能低下頭,讓自己在不看到她的情況下鎮定一些。
這是第一晚,心裡有所不安,有所緊張再所難勉,等今晚過後就好了……他在心裡如此告訴自己,況且堂堂男子漢,新婚夜竟連自己新娘的臉都不敢看,這算什麼?
在想臉沈清。他不顧一切地從桌邊站起來,這才緩緩擡起頭看向另一邊,卻見沐晞已經坐在了牀頭,一頭青絲披在胭脂色嫁衣上,側對着他的白晳臉頰與這墨一般的黑、胭脂一般的紅襯在一起,別樣美麗,有驚心動魄之感。他的呼吸窒了一窒,然後才一步一步朝牀邊走近。
她靜靜坐在那裡,頭微低着,紅脣輕咬着自己的手指頭,他不知她是否在想着什麼,但他想,她該是在等着他的。
他走到她面前,停了停,正要坐到她身旁去,她去突然擡頭道:“那個……小清子,我有話和你說!”
薛尚清有些意外,低聲問:“什麼話?”
沐晞往房門處看了看,似乎怕人偷聽,然後才又看向他,站起身湊近了他認真道:“我是這樣想的,沈媽說你要是不娶我就會壞了你的名聲,你是當官的,名聲很重要,而我要是不嫁給你以後等你媳婦進門了就會趕我出去,所以我就同意了,可我不能真的嫁給你吧,所以,要不,我們就假成親,騙一騙他們?”
薛尚清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看着她。
沐晞見他不開口,急忙拉了他胳膊誠懇道:“你放心,你絕對放心,等我找到我爹孃了,我一定把欠你的錢都還你,還有這辦酒席的錢,一分不少,全還你!”
薛尚清仍然不說話,她又道:“這樣,要不明天我就想辦法賺錢,我不天天在家裡吃吃喝喝了,我那天見有個繡莊裡招女工啊,女學徒啊什麼的,也是有錢的,要不我去做那個?也可以慢慢的還一點錢你!”
沐晞覺得自己已經沒別的好處能說了,只是可憐兮兮看着薛尚清,看了好半天,薛尚清才終於開口:“……成親這樣的事,怎麼……怎麼還能作假?”
“怎麼不能作假?”沐晞立刻道:“你看,你不說,我不說,不就沒人知道啦,總不至於……”她終於有些不好意思道:“總不至於我真的做你的妾,和你睡在一張牀上吧,還沈媽說生孩子什麼的,那怎麼成嘛,我又不喜歡你,你又不喜歡我,怎麼能因爲那個,那個陷阱裡的那點事就成親呢,而且萬一我以前有自己喜歡的人怎麼辦?”
薛尚清再次沉默起來。聽見她的話時,似乎每一句都那麼如硬物擊中他的心一樣,可等她說完,再仔細回想,卻又回想不起來。他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做什麼,覺得自己一下子像是傻了一樣,就那樣站着。
沐晞看他沉默不語,臉上神色又似乎不好看,拉着他胳膊着急道:“好不好嘛,你不就是因爲損了我的清白纔不得已要無緣無故納個妾嗎,我說我不在乎,沈媽又說那樣其實對你的清白也有很大影響,那我沒辦法,爲了我們兩個的清白,就只好同意啦,所以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都沒事了,也不用再多此一舉真的成親了,你說是不是?我覺得就這樣很好了。或者,其實你是真的想納個妾?”沐晞想了想,立刻道:“那我保證,我找到我爹孃了,讓他們再買個美美的妾送給你,也給你生孩子,好不好?”
“不用,你要如何,就如何吧。”聽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薛尚清覺得自己語氣似有不善,可他也沒心情多在這善與不善上糾結,而另一旁,沐晞早已驚呆:“我要如何就如何?真的?你是說真的?就是說你同意假成親了?嘻,小清子,我就知道你這人還是不錯的,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你,要不我給你立個字據?”
薛尚清擡起頭來,語氣淡淡:“只是沈媽與尚淑就在外面,我不在此歇息,她們不是馬上就知道?”
“在呀在呀,當然在這兒,你看,這房裡不是有兩個牀,我們一人睡一個,你不用擔心兩人睡在一個房裡毀我清白什麼的,我不介意,一點也不介意!”沐晞立刻回答。
薛尚清看着房中,這纔想起這東廂的確是有兩張牀,一張是裡間的大牀,一張是外間的小牀。當初買下這房子裡,本來是沒有小牀的,可在配傢俱時沈媽提議弄張小牀,因爲怕以後有了孩子,若是留在正房帶孩子夜裡啼哭定會打擾他休息,而他忙於公務,當然是安眠爲好。沈媽便說晚上孩子當然是要她帶的,所以再給配張牀,讓她以後好帶孩子,等孩子長大了,也可以當坐榻什麼的,所以這房裡除了張大牀外還有張小牀。現在他才知道,爲什麼暖暖不要尚淑的房間,卻要了這間。
在他沉默時,沐晞又好聲好氣道:“你睡大牀,我睡那個小牀,你好好睡,我一定不會打擾你的!”說着就要抱被子,薛尚清伸手攔住她,開口道:“我來吧,我去那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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