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一片,豔紅的花瓣……
漸漸的,越來越多,如同燃燒在碧水上的火焰。
衆人都聚攏過來,驚訝地看着上游的方向,緊接着,奇異的花香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這種香,帶着極致壓迫的氣勢,讓人不得呼吸。
慕容烈他們懂武功的,立刻明白情勢不妙,迅速屏住呼吸,顏千夏也有經驗,只有那位好心帶路的村民不知就裡,兩眼一翻,一頭栽進了水裡。
鐵雄把大漢從水沒澗中撈出來,拖到稍遠的地方,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這種異香才散去。
“不要緊,這只是普通的迷|魂香,魔宮鬧鬼只怕是山上的人故弄玄虛,目的就上阻止人上山,他們一定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顏千夏給大漢的鼻下抹了解藥,擡頭看向上游的茂林,樹影重重,金色的陽光落在葉片上,像玻璃似的反光,明晃晃讓人睜不開眼。
“那是什麼樹?”
鐵雄訝然問道。
不等顏千夏反應過來,慕容烈已飛身上前,腳尖點過溪水和樹枝,奔向那炫目的林木邊,不多會兒,捏了片葉子回來了,俊顏蒙霜,淡淡地說道:
“也是小把戲。”
衆人看這葉片,上面被抹了層銀亮的粉,是類似熒光的東西,不過更刺眼明亮一些。
“這人倒有些能耐,一直欺瞞了世人這麼多年,若非詠荷姨娘讓我們過來暫避,不會有人還記得這個被毀了三十年的魔宮!不知他們有沒有發現昨天的真龍現身,如果他們知道我們今天上山,只怕會設下埋伏,此行太艱險了!”
顏千夏秀眉緊擰,停了一下,又說道:
“阿烈,難道是詠荷姨娘故意引我們前來?”
“不會,輕歌夫人這些年來已經不能走出山洞,詠荷姨娘不能丟下她出門,她應該不知這裡的變化。”
慕容烈搖頭,顏千夏撇撇嘴,小聲說道:
“你誰都相信!可你看看,那一個一個的,全都是肚中有鬼!”
衆人都看向慕容烈,這指責並不輕,分明說他不懂得識人心,是莽撞之人。
可慕容烈的臉色卻很平淡,只看了一眼顏千夏,便對鐵雄說道:
“你先送這人回去,再給千機發個信號,讓他來了之後,先找安全地方暫時等待,沒有我親自發出的消息,不得上山。”
“是。”
鐵雄立刻安排人去送村民回家。
慕容烈轉過身,蹲下去,讓顏千夏坐到椅上來。
“爬山太累了,我自己來,如果有事,你還得應付敵人。”
顏千夏搖搖頭,從腰上取下小刀,握在手裡,一彎腰,把裙襬給撕了,露出兩條潔白修長的腿,再用那裙襬包到小腿上,免得被荊棘劃傷,又方便趕路。
“都汗透了。”
慕容烈擰了眉,伸手探到她背上的衣裡,汗滲滲的,讓他擔心她就這樣化掉了。
“沒事。”
顏千夏笑笑,拉住他的袖子,跟着他一起沿溪而上。
兩邊的大樹,樹葉伸到溪水上空,交織搭纏在一起,光線從葉片中漏進來,偶有螃蟹從腳邊爬過。
溪裡的石頭長年浸|淫在水中,長滿了青石笞,溼滑難走,慕容烈的袖子被她揪得皺巴巴的,溼漉漉的。
“喝水。”
他遞來水囊,放慢了步子。
“不行,照這種速度,只怕晚上都爬不上去。”
顏千夏吁了口氣,抹掉嘴角的水,搖頭說道:
“天色越晚,對我們越不利,我們又不知山上的情況,這樣硬闖上去很不妥,我們還是想想,再作打算。”
“主子,就讓屬下先去探探路!”
鐵雄上前來,低聲說道。
“也好,若遇強敵,你只管退回來,切莫和他糾纏。”
慕容烈點頭,顏千夏又讓慕容烈把她的小包袱解開,拿了只小包給鐵雄,癢癢粉還剩下一點。
“你拿着這個,只管拉開這個細帶往天上丟。”
鐵雄收好小包,快步往前走去。
慕容烈拉着顏千夏在大石上坐下,有小鳥掠過枝頭,幾片樹葉跌落下來。顏千夏撿起樹葉,擱在水面上,看着它順水漂下。
“阿烈,你看那裡。”
顏千夏突然睜大眼睛,指向樹上。
慕容烈擡頭,嗬,小黃龍就纏在那葉片裡,正懶洋洋地翻着眼皮子,看着他們。
“喂,回來。”
顏千夏衝它招手,它卻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了。
“不是說我是小白龍的主人,它們聽我召喚嗎?爲什麼現在都不理我?”
顏千夏一臉訝然,實在想不通小白爲什麼會突然棄她而去。
“其他三條應該也在附近,難怪沒有見到猛獸,像這樣的大山,三十年未有人上來過,應該虎狼甚多才對。”
慕容烈伸長手,嘗試着去撫摸這小|黃龍的身體。
它沒動,只是鬍鬚輕輕揚了揚,繼續睡着。
飄渺的簫聲,悠悠揚揚,從林中傳來,顏千夏心一沉,猛地站了起來,看向簫聲傳來的方向。
衆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鐵雄正從一株大樹後慢慢走出來,身體僵硬,手裡還緊握着大刀。
“鐵哥,怎麼了?”
單傑走過去,大聲問道。
“回來。”
慕容烈立刻按住了單傑的肩,又拉着顏千夏連連退去。
“池映梓。”
顏千夏輕輕地說了一聲,藍衣藍髮的男子就慢慢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一管玉白的簫橫於脣邊,從薄脣流淌出來的音符,帶着攝人心魄旋律,不僅讓鐵雄,更讓單傑他們這些內力稍弱的侍衛,無法控制自己,眼神漸漸變得呆滯起來,木然地往前走去……
“池映梓,你別吹了!”
顏千夏捂住耳朵尖叫一聲,池映梓這才緩緩擡起長睫,冷漠的視線落在顏千夏的身上。
“小夏兒,玩夠了,隨我回去。”
“你不要傷害他,讓他過來。”
顏千夏看着鐵雄,有血正從他的指尖往下快速滴落,池映樣要讓人死,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讓他們死得更加痛苦。
慕容烈把顏千夏拖到身後,牢牢護着,長劍出鞘,指向池映梓,冷冷斥責,
“池映梓,你不要再糾纏下去了,江山天下我都已給你,你也早知舒舒不是千夏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池映梓長長的睫慢慢翕動着,就像兩尾極豔的羽翅,薄脣輕啓,聲音冷冽,
“小夏兒,躲在這廢物身後幹什麼呢?你跟着他,會死的……”
尾音還未落,身形已然暴起,藍袖掠起的強風,讓枝葉嘩啦啦亂顫起來,就像有暴雨前的驟風來襲,葉片紛紛揚揚的,在溪面上落了厚厚一層,隨水往下流去。
修長的手指,輕盈地接住一根斷枝,以斷枝爲劍,注入真氣,凌厲地刺嚮慕容烈的眉心。
這樣的池映梓,已經驕傲到不需要鋼鐵鑄成的刀劍。
一根斷枝,一片樹葉,一隻小蟲,一段音律,都能成爲他手裡取人性命的利器……他本身已經凌厲得無人可敵。
慕容烈的劍挽起狠戾的風,劈向他手裡的斷枝,這是殊死之戰,絕不能掉以輕心!
銳光和綠枝,藍髮和玉顏,像快鏡頭一樣,在顏千夏眼中凌亂閃着,她的呼吸卡在喉中間,吐不出來,吸不進去,只知握緊手裡的小刀,緊張地看着那兩個一心取對方性命的男子。
一個天下無雙,
一個霸氣獨尊,
慕容烈的武功終是比池映梓差了一籌,雖全力以赴,但幾百招之後,還是漸落下風,被池映梓以一根斷枝逼到了溪水中。
強勁的殺氣,讓已清醒過來的鐵雄等人胸口陣陣撕痛,就算有心,也根本無法靠近他二人。
“去死。”
池映梓眯了一下眼睛,殺氣更重,斷枝斜斜刺出,在空中又變了方向,刺嚮慕容烈的喉頭。
“阿烈。”
眼看斷枝即將刺中慕容烈,顏千夏一聲尖叫,舉着鋒利的小刀用力刺向池映梓。
她突然衝進殺氣騰騰的小溪中,兩個男人幾乎同時硬生生將強大的內力收回,震得內臟辣辣生痛,他們都分了一下神,她衝到了面前,小刀銳利的刀鋒不客氣地划向了池映梓的胸口。
她不是第一次傷到池映梓了,他胸口上還有她上回刺傷的疤痕,刻意留着。
這一次,她又刺中了他,他根本不躲,不願意躲!
“我傷過你,所以,你傷我多少回,我都不會還手,你隨我回去,我今日就留他們的性命。”
他落到一塊青石上,平靜地看着顏千夏。
鮮血從他的胸口滲出來,在藍衣上泅開,越來越多,像開在藍雪上的罌粟花,斷枝從他的指尖滾落,跌進水中。
“舒舒,別過去。”
慕容烈拉住顏千夏的袖子,臉色嚴竣,看上去,她已經惹怒了池映梓,他若痛下殺手,今日在場的人,只怕都難逃一劫。
“小夏兒,聽話,過來。”
池映梓擡手,曲指,低眸,優雅得就像和寵愛的人聊天。
“瘋子。”
顏千夏扣住慕容烈的手指,憤怒地看着池映梓。
“他本是廢物,如今自身難保,如何能保你?小夏兒,你一向是聰明的,回爲師身邊來,爲師會爲你治好這熱症,你想去哪裡,爲師都陪着你。”
池映梓又說。
“你纔是廢物,阿烈,我們走……”
顏千夏拉着慕容烈,舉起手裡的小刀,指着池映梓,
“你有種,最好今天把我們夫妻全殺掉,我們恩怨從今天就斷得乾乾淨淨了。”
看着這二人手緊緊扣着的模樣,直到這時,池映梓的眼中才隱隱有了受傷的神色,他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
“爲什麼,小夏兒?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爲師,最討厭他的嗎?”
“我纔不喜歡你,我恨你!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是這世上最噁心的人!死纏爛打,死不要臉。”
顏千夏怒不可遏,因此開始口不擇言,聲音尖銳,帶着濃烈的憎惡之意。
慕容烈的心緊了緊,長劍再度擡起,防止池映梓再出手。
山林裡這樣靜,那小黃龍這才從樹上下來,往前遊飛而去。
悠哉得,就像剛看了一場戲,世間多苦難,多逍遙,多繁華,又多悲傷,都與它無關。
它只是獸。
顏千夏有些想哭,她本就害怕化成一灘水,池映梓還咄咄逼人,不肯放手。
可是,她最後那句話,比刀子一樣,還讓池映梓難受。
他垂下了眼,清瘦的身影,遺世而孤立一般,站在青石上,水從他腳下汩汩淌過,袍角拖到了溪水裡,水漬正慢慢往上延溼而去,長及腰的藍髮,寂寞地在風裡輕飄着。
大片的紅花瓣又飄下來了,池映梓就像看不到聞不到一樣,孤獨地站着。
“池映梓,若你真的愛舒舒,你應知道她此時病急,不要再擋我們的路,我們走。”
等這陣香霧過去,慕容烈鬆開了掩在顏千夏口鼻上的手掌,拉着她的袖子往上游走。
鐵雄等人捂着胸口,勉強跟上。
池映梓真的沒有動,像根藍色的樹,穩穩地栽在水中,他們走出老遠了,還能看到他的身影……
被池映梓一折騰,走出老遠,慕容烈才發現詠荷姨娘給他們的地圖遺失了,眼看林子越來越密,天色又漸暗,繞了幾圈,他們又繞回了原點。
“怎麼辦?”
顏千夏熱得吐氣都是滾燙的,一說話,小鼻子就用力地翕動起來,大口地呼着氣。
“休息一下。”
慕容烈不敢再強行趕路,拿出水囊,擰開了塞子,給她喂水喝,又倒了一些浸溼帕子,給她擦臉擦手。
“要麼,回去找地圖吧,池映梓應該走了。”
“不可,他本就走火入魔,若此時又怒從心起,只怕比剛剛還兇惡難纏。”
慕容烈搖頭,池映梓分明是被顏千夏那句話傷到了,若他不能想通,只怕連顏千夏也不肯放過。
“它們已經不需要這個小窩了,四龍歸山,也許其他的龍會自己尋來吧?”
顏千夏托起腰上的四顆龍珠串,又問。
“對啊,主子,剛剛那小黃龍是不是在那裡等我們?”
鐵雄用袖子抹着臉上的汗,也喘着粗氣,方纔那場廝殺中的凌霸劍氣讓他們都受了些傷,現在胸口還在隱隱作痛。
“真的!鐵雄,你真聰明!小白不會丟下我的,我們就在這裡等等看,小黃龍會不會來尋我們。”
顏千夏興奮起來,小黃龍飛走的時候,確實速度很慢,好像還回了一下頭的,是不是想讓他們跟上?
“主子,江山落在池映梓這樣的人手裡,實在太可惜了,他根本不理朝政,若被奸臣得權,天下百姓可就遭殃了!”
單傑走過來,不滿地說道。
“是啊,主子,找到真龍,我們就殺回去,奪回江山!”
鐵雄立刻接了一句。
慕容烈只沉默着,半晌,微微一笑,看向顏千夏,她也正用一雙水瞳,靜靜地看着他。
“我幫你。”
過了小會兒,她咧嘴一笑,
“我要當英勇舒皇后!想想,我舒舒大將軍,身着金甲,長髮灑銀槍,騎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當被世人謳歌傳唱!”
慕容烈脣角揚起來,伸手輕撫到她紅通通的小臉上,沉聲說道:
“傻瓜,芳名千載流傳,江山萬里如畫,又哪能抵得上你在我身邊?若再讓你隨我顛簸馬上,沙場廝殺,我又怎敢再說讓你過得快活?”
“你纔是傻瓜。”
顏千夏的嘴咧得更大了,可是眼中卻是熱熱的,
“你本可龍椅高坐,美人在懷,現在卻得隨我深山躲藏,破衣爛衫,粗茶淡飯……”
“什麼時候,我的舒舒也能說這樣文縐縐的話了?倒還真不習慣。”
他爽朗地笑起來,忍不住就偏過了臉,在她的脣上親吻了一下。
“唷,好歹我也是大學生,我教你說幾句ABC,讓你也開開洋眼界,土包子一樣!” ωwш●тTk an●C○
他們置若無人的卿卿我我,恩恩愛愛,讓鐵雄他們也感動起來,雖覺得遺憾,也決定不再提江山之事。
“如此逍遙天下,也是一大快事,屬下等也就跟隨主子,當逍遙俠客吧。”
鐵雄呵呵笑起來,單傑在旁邊連連點頭附合,
“對對,待千機大人和年錦將軍趕來,我們就閒打兔子,秋獵鷹,四海漂泊,除暴安良,殺貪官,除惡霸,我也能揚名立萬啊。”
剛剛經歷生死的鐵漢們,這一生本能繼續榮華,這一次也可不必匆匆趕來助他慕容烈,可是他們還是來了,仍然尊敬他,愛戴他,追隨他。
這已超出君臣之恩,早有朋友兄弟親人之誼。
他們只拿着半塊幹包穀餅,就着溪水吃着,也像人間極至的美味。
顏千夏被他們高尚的人格感動着,在她曾經生活的世界裡,充滿了虛僞和勾心鬥角,沒錢沒房子沒車子,有幾個女人願意跟隨?男人有錢就想小三小四小五,恨不能天天當新郎……舌尖上的毒,在餐桌上擺滿,空氣裡都是毒霾,哪裡有這林間的新鮮綠葉香?
“池映梓!”
鐵雄突然大喝一聲。
衆人擡眼,只見藍衣已經沒入樹叢,消失不見。
他剛剛跟來了麼?
顏千夏快走了幾步,看着藍衣消失的方向,在大樹下,綠葉上有兩顆晶瑩的水珠,一張地圖丟在地上。
他剛剛全聽到了麼?
顏千夏彎腰撿起地圖,盯着那兩顆水珠,又有些難過起來。
她並不想罵他噁心的,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沒有一個親人的人,本就孤獨寂寞,他只想找到最初的感情罷了。
若當初,她沒喜歡上他,不去粘着他,他或者就不會這樣固執了吧?
“他走了。”
慕容烈也沒想到池映梓追了一路,居然就這樣走開了,他微微鬆了口氣。
這些人不知道池映梓跟上來了,可功力深厚的他怎會不知?
他故意說那樣的話,讓池映梓親眼看看他們溫柔相愛的時候,若池映梓還要固執,那今日就危險了,若他能醒悟,還能有一線生機。
“阿烈,我很難受,你不知道那個小島有多孤涼,他一個人,身邊一個真心人也沒有,他雖傷我,可他也畢竟是我那樣喜歡過的人……如果能和我們做朋友就好了。”
顏千夏扭頭看他,眼睛溼溼的。
“他生性孤傲,只怕不可能了。”
慕容烈搖頭,扶她坐下。
“你再吃點東西,喝點水,等下我揹你走。”
“好。”
顏千夏乖乖點頭,把麪餅往嘴裡塞去。
林風沙沙響,麪餅的幹屑灑了一地,有小鳥落下來,輕輕啄着,一枚多彩的羽,飄落在地上。
顏千夏撿起那片羽毛,舉到眼前,陽光也變得彩色起來了。
***分界線***
新月初升。
山林清寂。
龍未歸來,
迷途不知路。
幾人已不知到了何處,顏千夏累得坐到了地上,不想再動一下。山路崎嶇,有些山谷太狹窄了,只有側身而過,竹椅根本過不去,只能捨棄了。
慕容烈見她太疲憊,也想不出好法子,只能吩咐鐵雄他們去找水,自己陪着她坐下來。
“看……”
突然,單傑擡手,駭然驚呼。
只見新月旁,一座龐大的宮殿赫然出現,雲霧在宮殿外縈繞,恍若天境。
“魔宮!”
“好美!”
“是不是幻覺?”
“好像不太遠了!”
“龍、白龍!”
又是靜,衆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見那白龍穿雲浮月,像玉雕成的一般,遊走在月色之中,呼嘯狂吟,像是在召喚龍族。
紫藍黃三龍如離弦一般,衝上月旁,圍繞着白龍。
白龍巨大的龍首扭過來,看向了顏千夏所在的位置,龍爪擡起,威風自不用說。
這纔是神獸,不是那個在顏千夏膝頭打瞌睡的小傢伙,它已完全甦醒,已是萬物萬靈之王,它高貴得令人仰視,一雙威武的大眼,俯視着萬物蒼生。
“是隻有我們看得到,還是全天下都能看得到?”
顏千夏偎着慕容烈的手臂,小聲問道。
“只怕是全天下。”
慕容烈臉色凝重,九龍重現,他也不知道是吉是禍!九龍當初被封印,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這後果是他們不能承受的,那他別說逍遙今世了,只怕要成爲萬古罪人。
“那些人一定也想得到這些神獸,一定是有什麼辦法,可以控制它們的!”
顏千夏小聲說道,往前走了一步,擡起了右手,想像以前一樣,讓小白落於她的小小掌心。
可白龍只扭開了頭,在空中盤旋一圈,化成白光,天空中呈出四彩之光,隨即歸於了平靜。魔宮也失去了瑰麗的色彩,似乎只是斷壁殘垣,頹廢地立在月亮之下,山巔之上。
“走。”
慕容烈背起顏千夏,往魔宮的方向大步走去。
有了龍的指引,這次上山的路容易多了,兩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就站到了魔宮的門口。
三十年前輝煌一世的魔宮,如今只有斷磚枯木,遍地瘡痍,偶有枯骨出現在眼前,給夜色憑添了幾分恐怖緊張的顏色。
“阿烈,詠荷姨娘說,還有座宮殿未被毀掉,在那後面。”
顏千夏展開地圖,找着現在所站的位置。
“鐵雄,我們分開察看。”
慕容烈吩咐一聲,幾人散開,二人一隊,迅速往各方殘破宮殿中走去。
隔了三十年的時光,顏千夏似乎還能從這清冷月光中看到當時的繁華輝煌,魔宮宮主站在殿前,驕傲看着腳下大地……
可沒有一個皇帝或者英雄能永生的,再輝煌也不過幾十年的歲月。
永生,這是所有有權勢的人想追求的境界。
“老不死有什麼意思呢?生死輪迴纔是真理啊。”
顏千夏搖頭,不解地問慕容烈。
“我也想知道。”
慕容烈摸摸她的小臉。
“嘻嘻,我們兩個逍遙幾十年就好了,到時候你老了我也老了,只能喝稀飯了,就一塊兒穿好新衣裳,躺到牀上等死去。”
“嗯,爲夫令你再想個更逍遙的死法。”
“笑死唄?”
“……”
“那我特允你去看美人,光看不能摸,於是熱血沸騰死?”
“好狠!”
“哈……阿烈,你看這裡!”
顏千夏笑着,停下腳步,興奮地指着眼前的大殿。
果然還有一座宮殿未被毀掉,牌匾已經跌落在腳邊,偌大三個字:
“馭龍殿。”
二人對望一眼,慕容烈拔出劍,先走進去。
火摺子打開,裡面垂簾,桌椅都整齊擺着,只是落滿灰塵,蛛絲成網,一呼吸,鼻子邊上都是這飄落的細絲。
“阿烈,這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呀。”
顏千夏扭頭,衝他輕笑。
“嗯。”
慕容烈點頭,用劍拔開了她面前一捧亂珠絲,
“先出去,明天好好打掃一番。”
“好。”
顏千夏聞言,乖乖退出去,又仰頭看門上的雕花,金絲楠木的圓柱上,雕着飛鳥走獸,月光印在上面,栩栩如生。
“去那邊看看。”
慕容烈拉着她的手,往偏殿走去,偏殿的大門緊閉着,門口灑落着一地已經碎斷的木頭,不時會踢到已經日曬雨淋已經生鏽的刀劍。
“阿烈,你不當皇帝,當魔宮之主也蠻威風的嘛!”
顏千夏樂呵呵地彎腰,撿起一把鏽劍,想擺着造型來着,慕容烈卻一眼看到了劍身上的記號,他接過了劍,舉到月光下細看着,這劍分明出自十年前的夏國宮庭,夏國國主愛上了射鷹,在劍上都刻下了鷹形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