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爺子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氣鼓鼓地說道,“你這話就不對了,這不顯得我是世家裡的奸細嗎?你難道忘記了,我馮家也能夠稱作世家。”
他很自得。確實如此,馮家也是世家大族。
世代書香,源遠流長。馮老爺子更是過目不忘,年紀輕輕就有了才名,爲馮家再添了一些光輝。
慕凌軒輕聲笑了,“馮老爺子,我知道你不是那麼膚淺的人。你這樣的人,特立獨行,還在乎自己是不是叛徒嗎?”
他放下了手中的釣魚竿,悠然一笑,“皇上確實是懂我的,我自然是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只是宰相這個位子,我也是不甘願坐的。因爲太累,我還是做我的禮部尚書比較好,管管天命司儀,也很不錯。”
他過着悠然自得的生活,早已經不願意再去接受那些挑戰。
他的心裡,從來都覺得某些東西失去了意義。若是看一眼,心中會有不舒服的感覺。
慕凌軒見此,也不勉強。“馮老爺子確實是一個恬淡的性子,你放心吧,我也不會因爲這件事情給你穿小鞋,讓你禮部尚書都沒得做。”
他哈哈一笑,開朗極了。“既然如此,那就謝謝皇上了。”
想到這中間的小插曲,慕凌軒的嘴角揚起。“你的父親,可真是一個不省油的燈。幸好有了你,可以給他對着幹。要不然我看他那麼悠然自得的樣子,肯定會嫉妒死。”
他是說心裡的話。
正如馮老爺子所說,魚兒雖然自然自得,但是卻羨慕着他手中的魚食。慕凌軒就是那條魚。
“好了,我的好皇上,你就不要跟我家老爺子計較了。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話沒個把門,從來都是想什麼說什麼。別人的話,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可以說是人見人厭,我有時候看到他啊,就會從心裡覺得好煩好煩。”
他抱住頭,裝作很痛苦的模樣。
“好了,我這一次找你過來,是想讓你去同福客棧住幾天。因爲西境的人住在那裡,你一直都在南嶺,他們不認識你。這些人詭計多端,選在同福客棧必有蹊蹺,你要多加小心。”
“同福客棧?”馮若風的表情有些不對了。他從小就跟慕凌軒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一些皇室秘辛,關於這同福客棧的蹊蹺,他也是清楚的。
“好,我會過去的,也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他笑得極爲開朗,嘴角有淡淡的光。
“有你去,我很放心。你比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好,他一直都惦記着那個叫若風的女子,明明人家都不喜歡他,但他還是癡心一片。”他說到這裡,就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啊!
強扭的瓜,不甜!
他笑得極爲肆意,嘴角有香香的味道。
他望着眼前的人,輕聲說道。“你也許不知道,我想要的東西還要很久纔會出現,你若是看到了,也幫我留意一下。”
他自然是指的那個人。
馮若風翻了一個白眼,雖然不知道這兩個
人之間怎麼了,但是他在南嶺就聽到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也真是的,都是身份高貴的人,也不知道收斂一點。
他臉上有了一抹戲謔。“皇上,你說這是不是一物降一物啊。你從小就橫行霸道,跟個混世魔王是的。我們是打也打不贏你,說也說不贏你,只能夠被你欺負。你看現在你遇到了一個女人,就將你治成這樣,也算是報應!”
他說是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充滿了羨慕的。
能夠遇到一個能夠讓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本來就是一件極爲幸運的事情 。
慕凌軒是何許人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羨慕。他推搡了他一下,呵呵一笑。“你也就不要再這裡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好好把握,你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好姑娘一定會看上你的。”
馮若風立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大聲說道,“皇上,你終於看出我的優點來了。”
慕凌軒語塞。
某些人啊,真是太自戀了。
同福客棧是京城很有名的客棧,有名在它的獨特。
這大安國的建築結構大多是用木頭做的。只因爲大安國離山很近,北有大悲山,南有南嶺,西有西境山區,各個都是出產明木的地方。即使是皇宮,也是用幾個人都抱合不下的大樹做柱子,只有這同福客棧是用石頭。
這石頭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花崗岩,結實得緊。
所謂過剛易折,很多人編出了一些層出不窮的說法詛咒同福客棧遲早要垮。但是過了這麼久了,同福客棧好端端的聳立不倒。
久而久之,就成爲了一道風景。
走進同福客棧的大門,就能夠看到一個水簾,那水簾是從琉璃瓦上下來的,在太陽的映照下,能夠看到彩虹,吸引了不少姑娘小夥子來這裡看浪漫。
走過水簾,能夠感受到涼絲絲的水珠鎖在脖子上,很水很嫩。在夏天是一種享受。
那盛放的紫藤花熱烈地開着,極美,令人應接不暇。
那吃飯的石桌就擺在紫藤花下,配上精緻的碗碟,即使花掉下來也不打緊,反而是一種雅緻的美 。
這個院子四周都用極細的紗窗圍着,茜色的,一點飛蟲都沒有。這在夏天來說是少有的。因此這同福客棧生意盈門。
不過越是這樣,同福客棧越是挑客人。
衣衫不整者,不接待,因爲會污染同福客棧的一草一木。口出狂言者不接待,因爲這樣的人容易惹禍生事,給客棧帶來不幸。身體孱弱者不接待,因爲會影響到其它的客人。
這種種規定雖然顯得不近人情,但大家對同福客棧的風評都很高。門檻越是高的地方,就越是會有很多人想去體驗一番,感受一下樂趣。
聽說這皇都裡好些人都將同福客棧的規矩當作擇婿的標準,連這個都做不到的人,根本就不配稱爲託付一生的人。因此很多男子,也以經常出入同福客棧也證明自己的家世背景。
他的眼
睛都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臉上噙着滿足的笑意,東看看、西看看。
很多女子從他的身邊過,都用團扇掩脣,發出笑聲。
他有些奇怪,第一個這麼做也許是偶然,接二連三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必然是有蹊蹺了。
他好奇之下攔住了一個女子,搔了搔後腦勺,有些害羞地問道,“請問你知道她們爲什麼都這麼對我笑嗎?”
他做了一個掩住臉的表情,一臉疑惑。
那女子用團扇掩住臉笑了,嬌媚風流的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輕柔地說道,“奴家聽說很多長相英俊的男子都來這同福客棧找生意,不知道公子價值幾何啊?”
馮若風真的會被氣死,這些人,竟敢這麼想自己!
他嫌棄地看着那女子,很生氣地說道,“你給我走開啊,你這樣的女人,連本公子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這些人,竟然將他當成那種不入流的貨色,真的是其心可誅。同福客棧確實是有這樣的人,但他不是。
大安國的女子,說到底還是沒有什麼地位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都是要聽別人的話的。但有些人的話很難聽,也就不想聽了。
那些身在望族的女子,也不能夠輕易和離,只能夠在外面找找消遣,因此纔會有男人也要攬客的理。
那些男人都是溫柔至極的男人,長得極爲嫵媚,會說好聽的話哄女人開心。這一點體貼,是很多身居高位的男人做不到的。
這對那些受到冷落的女子來說,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馮若風見那些嗤笑的女子將自己當作那種人,心中很是憤恨。他故意將自己的玉佩露出來,顯示自己的不凡。
也有不少女子在後面議論,“見他穿得如此不凡,想必所費不菲。”
“哎呀,你管那麼多幹嘛,出來賣都有一個價。雖然他長得挺好看,但打扮得這麼好,也不過是想將自己賣出高價而已,你也不要太過認真了。”
馮若風聽到這些話語,內心深處是覺得極爲氣憤的。但是他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這些人計較。
走過了外院之後,就來到了內湖。
這裡叫做明若湖。
湖有十畝,在皇都豪族的宅子中算不上最大,但勝在雅緻。每一處都匠心獨運,卻不造作。那垂柳和開放的草花,都是有講究的。但呈現出一種野趣,極爲難得。
他走在青草地上,感受着草的柔軟,看着湖面波光粼粼,賞着近處的垂柳拂過水麪,有一種柔軟的美好。他見到之後,心中也覺得很是平靜。彷彿受到的很多打擊都能夠很容易消失,那些東西也是過眼雲煙而已。
人生何其長,不必太過在意眼前的一些苟且。
人最偉大的不是看到希望才前行,而是在絕望的時候,也能夠給自己點亮一盞明燈。
他福至心靈,盤腿坐下,對着這粼粼湖波,開始修煉起自己的內功心法來。
這時,笑聲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