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情裡,直子和男主角走入結婚禮堂,但在婚禮舉行的當天,直子心中仍記掛與她絕交的花音。
而在另一邊,花音縱使因爲直子的欺騙怒不可遏,與她斷然絕交,仍在直子舉行婚禮的這天,站在結婚禮堂的附近,默默看着這對新人。
自這之後,兩個女主角各自開始了新的人生篇章。
得到了一個演出機會的花音,在這家年輕的、看上去毫無前途的前衛劇團裡揮灑汗水,儘管因爲初次擔任重要角色,缺乏演出的經驗,到處束手束腳,被導演毫不客氣的批評。
在同一個劇團裡的年輕男演員鼓勵她,“沒有誰一站上舞臺就能演得好,你是因爲擁有才能,所以纔會被選中。”但在花音的心裡,始終記得的,是第一次見過她演出時不假思索爲她鼓掌的直子的身影。
另一邊,結婚以後仍選擇繼續工作的直子,在職場漸漸嶄露頭角。
投身於喜歡的工作,令直子感受到自己的價值。。但新婚的丈夫面對她的如魚得水,難以剋制自己因工作不順產生的對她的嫉妒,第一次對她不能早早回來料理家庭表達不滿——
儘管在結婚之前, 直子表示婚後會繼續工作時, 他表達了贊同和支持。
……
巖橋慎一看着電視畫面之餘,分出神來,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人。
屏幕裡那個坐在舞臺邊緣,一臉惆悵的失意女演員, 此時此刻, 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全神貫注, 投入到電視劇情裡。
這一瞬間, 他所體會到的奇妙感覺,也只有跟一個明星戀愛才有機會體會到了。
說起來, 這部電視劇播出至今,進度已至三分之二, 他們兩個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 看她主演這部電視劇。
從這點來說的話, 這一瞬間,他所體會到的奇妙感覺, 也是一份十足的新鮮感。
覺察到巖橋慎一的目光, 中森明菜轉過臉, 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一時大眼瞪小眼,只在耳朵裡聽到電視裡的聲音。忽然, 飄過來一句花音氣勢洶洶的:“哈?!”
巖橋慎一耳朵一抖,看着眼前這張無辜的臉, 忍俊不禁。他覺得好笑了,中森明菜就不樂意,往他跟前湊過去,“笑什麼?”
她輕聲細語, 卻拿出要問個清楚的架勢。巖橋慎一搖頭, 反問:“不看電視嗎?”
他率先把目光重新放回電視畫面裡,中森明菜也暫且把注意力放回電視劇。然而, 經過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兩個人忽然之間,都有點看不下去。
準確來說,是忽然之間, 格外在意起了坐在身邊的那個人。
電視裡, 劇情繼續往下進行,分開以後的兩個女主角,各自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迎來高峰,但又很快遭遇挫折。
花音爲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全力以赴, 劇團卻因爲重要的贊助商撤資陷入停擺,精心準備的戲劇化爲泡影,成員們除了尋找新的工作機會,還要搭夥去夜總會演出賺錢。
直子事業順利,並得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機會。然而,在她實現了自我的價值的同時,怯弱的丈夫選擇了和她提出分手,欺騙了朋友得來的幸福,終於也只不過是幻影。
而在心懷不同的失意之時,花音與直子,兩個人又一次相遇了。
……
這一集的內容播放結束,巖橋慎一伸了個懶腰,評價道:“明菜你的演技越來越自然了。”他說,“花音得到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卻因爲不得要領而備受打擊,這部分演得格外好。”
中森明菜樂得哈哈大笑,“這一段,是在最開始就拍好了的。”
巖橋慎一也樂了,“原來是本色出演嗎?”……怪不得觀衆喜歡看電視劇的幕後花絮。鏡頭之外的東西,時常精彩紛呈,不輸本篇。
中森明菜洋洋自得,巖橋慎一把她的樣子看在眼裡,冒壞心眼,故意逗她,“剛纔,花音那聲氣勢十足的‘哈?!’,也很有表現力。”
她瞄了這個說話拐彎抹角的男人一眼,“哈?”
這回,換巖橋慎一哈哈大笑,“看來,那一段也是本色出演。”
“真幼稚。”中森明菜配合他這麼玩了一下,吐槽道。在一起時間久了,對面的人在冒什麼鬼點子也不是猜不着。
不過,吐槽歸吐槽,嫌棄歸嫌棄,不耽誤兩個人嘻嘻哈哈,又黏糊在一起。
中森明菜想起今天晚上見到的秋元麻巳子,到底沒忍住跟巖橋慎一感慨,“雖然小貓俱樂部那時,和麻巳子醬只見過幾次,但今天去,覺得她跟那時簡直換了個人。”
巖橋慎一沒見過小貓俱樂部時期的高井麻巳子,但也不是不明白,一個臺前的偶像和一個已經當了三年太太的女人之間會有怎樣的變化。
中森明菜有感而發,“麻巳子醬如果現在又出來工作,粉絲們大概會覺得很陌生吧。”她自己把話說出口,又覺得有點失禮,下意識撅了噘嘴。
巖橋慎一卻覺得,“即使身份沒有發生變化,過了三年,也還是會讓大衆覺得陌生。”
他說的和中森明菜所想的不是一回事。中森明菜聽着,輕輕哼了一聲,賭氣似的,接了一句,“大衆是很健忘。”
巖橋慎一看了她一眼,“要是健忘就好了,那不論何時都不缺新鮮感。”觀衆的殘酷之處不在於健忘,而是喜新厭舊。離開了視線的事物,就絕不再多看一眼。
“不過,”他話頭一轉,“如果對所選擇的生活很滿意,那被大衆忘記也沒什麼不好。”
中森明菜擡起眼皮,“是嗎?”
“人生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嘛。”巖橋慎一回道。
這隻紙老虎又一次皺眉嫌棄,“還真是會說漂亮話……”
“這也是漂亮話嗎?”巖橋慎一拿她沒辦法。
中森明菜理不直氣也壯,笑嘻嘻的湊到他跟前,和他臉對着臉,“不是漂亮話嗎?”她目不轉睛,像是在開玩笑,可又暗暗含着一絲隱約的期待。
巖橋慎一看在眼裡,心裡頭像被羽毛輕輕掃過。說癢不是癢,說是難受,這感覺卻一瞬而過。他“嗯”了一聲,“當然不是。”
中森明菜伸過小腦袋瓜,輕輕碰了碰他的胸膛,擡起頭來,那一絲被他看在眼裡的剋制的期待不見蹤影,被輕鬆的喜悅替代了。
她往男朋友懷裡一趴,像只耍賴的小狗,嘴裡嘀咕,“如果我是直子,丈夫因爲嫉妒我的工作順利,那我就會辭職回家去,每天周到的照顧他鼓勵他……”
這種想法,大概會被很多人瞧不起。
不過,中森明菜卻彷彿理所當然一般的說起。她說下去,“但如果他說需要我工作補貼家用,那我就會去好好工作,減輕他的壓力。”
“總之,”中森明菜傻乎乎的說自己,“就是這麼個女人。但因爲是最愛的丈夫,就沒辦法不去體諒他。”
巖橋慎一聽着她這番傻話,剛纔心裡頭彷彿被羽毛輕輕掃過的感覺又回來了。他忍不住笑了,“真巧,我想的也差不多。”
“什麼?”自己給自己蓋章是傻瓜的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
巖橋慎一把她這副模樣看在眼裡,“如果我是這個洋次,直子工作順利,那我就全力支持她的工作。但如果她想要辭職回家,那我就努力工作養活她。”
他認認真真,“要這麼說,那我也是個傻瓜。但畢竟是自己選擇的女人,也沒辦法。”
中森明菜目不轉睛看着他,聽他把話說完,明明心裡涌上各種滋味,卻偏偏先笑着吐槽了起來,“什麼嘛,像在相互搗亂一樣。”
其實想說的並不是這一句……她心裡想着,卻不依不饒般的跟巖橋慎一斗嘴。
……
星期一,新的一週開始。
擰緊了雙休日鬆懈下來的發條,與不想工作的心情做完鬥爭,衝進早高峰的電車車廂,在進入公司的前一分鐘做好心理建設,打起精神,邁進大門——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從入職以來,迎接的每一個星期一,美穗都是如此。雖然有點孩子氣、雖然總是想些有的沒的、雖然說出來的話不像個成熟的社會人……
今天,星期一。
美穗一早就起牀,認認真真吃過早飯,比平時早了十五分鐘出門,擠進搖搖晃晃的早高峰車廂,出了車站,大步往公司那邊走去。
真的會有這麼期待着上班的人嗎?
體會了第一次這麼急着早早去公司報道,才體會到先前的每一個平平常常的、無精打采的星期一是有多麼寶貴。但是,美穗急於趕往公司,並不是因爲期待着上班。
她想要見到章子,只有在公司裡,才能見到章子。
明明上上個星期五,還和章子一起回到自己住的宿舍,兩個人一起看了《可愛的季節》,章子還在她的宿舍裡留宿,第二天,兩個人結伴出去玩……
青花魚好不容易努力遊向了金槍魚,但轉眼之間,美穗期待中的友情忽然就成了泡影。
上上個星期六,和章子道別之後,美穗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前一天晚上,章子到她的宿舍去的理由,是住的公寓水管壞了。
這麼短的時間,水管能修得好嗎?
神經大條的美穗回過神來的時候,章子的那一趟電車已經始動了。美穗擔心,章子是不是不願意給自己添麻煩,而她偏偏又忘記了這件事,沒有主動問她……
章醬那麼驕傲的人,一定說不出再和她一起回去的話!
然而,美穗想要給章子打電話的時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和章子並沒有交換電話或是傳呼的號碼,自己也並不知道章子的公寓在什麼地方。她和章子之間的聯繫,就是共同就職的公司。假如一朝兩個人分別,就再難見面。
意識到這一點,美穗不免感到泄氣。她獨自坐上回家的電車,宿舍小小的房間裡,還聞得到章子用的香水的味道。
這樣的聯想,讓美穗連連搖頭,“……根本就是個輕浮的男人嘛!”
美穗無精打采,坐在房間的矮桌前發呆,直到門鈴響起。她起身去開門,站在門外的人是章子。
她歡欣雀躍,解下門上的鏈條,把門打開,“章醬!”
章子擡起失魂落魄的眼皮,美穗從來沒有見過章子這樣的神情,一時甚至有些被嚇住。直到聽到章子開口,她小聲說:“對不起……”
……
星期一,章子果然沒有來上班。
“聽說、聽說啊,章子從小額貸款公司借了錢,利息滾到還也還不起,討債的人把電話打到了公司裡……”
“誒~真的假的?!鈴木小姐竟然出去借錢嗎?”
“我一直以爲她超有錢,或者有個有錢的男朋友來着,竟然是出去借錢消費嗎?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事真虧她做得出來……”
“以她的姿色,就算交個有錢的男朋友,也不至於去貸款吧?該不會、她是養了個小白臉,或者私下裡有什麼花錢很多的愛好吧?”
上午,工作間隙,同事們小聲的議論飄進美穗的耳朵裡。說是壓低了聲音,但每一個人都像是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想方設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力。
美穗還感覺到,時不時有目光落到自己的工位這邊,落到她的身上。
——“你也配叫美穗嗎?”
學生時代,因爲名字被霸凌、被孤立的時候,那種以別樣的理由成爲“關注焦點”的感覺又回來了。
感覺到這一束束的目光,美穗把頭深深邁進面前的表格裡。如果能夠逃跑的話……美穗偏過頭去,悄悄打量章子的工位,那裡空空的。
章子要是來上班,就會被課長叫去,到那時候,公司會解僱她嗎?
要是章子今天來上班了的話,如果公司要解僱章子,那她就請章子住到她那間小宿舍裡去。要是被發現她私下裡讓別人住了進來,那她就……
然而,無論做什麼假設,章子今天沒有來上班。
美穗耳邊嗡嗡作響,聽到的盡是平日裡和章子有說有笑、一起去玩的同事們對她的惡語猜測。
如果不是她的話。一個念頭在心中浮現。
美穗不由自主,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章醬是不是就不會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