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她這麼說,還是因爲受歡迎,所以才被大本反感就是了。
中森明菜最愛看這種熱鬧,笑嘻嘻糾正他——某種意義上,是扇風點火,“不對。是因爲受歡迎,所以才讓大本桑改變了想法。”
至於什麼左擁右抱、暗地裡告狀之類的,她替大本瞞了下來。
巖橋慎一看她得意忘形,吐槽道,“聽着像個終於得到了岳父承認的毛頭小子。”
其實,他到現在都沒有正式見過中森明菜的父親。不過,中森明菜和千惠子既然有與過去告別的決心,巖橋慎一更不在意有沒有一個岳父,不在乎會不會被那種男人承認。
中森明菜在這時,倒是拿出了一份氣魄,“慎一你,只要得到我的認可就好了。”
事到如今,千惠子過着輕鬆自在的獨身生活,心情舒暢,對世界的好奇心一個接一個,身體和精神面貌都好了不少。
中森家的兄弟姐妹們各有各的人生,彼此相安無事。或者說,在明確知道了不可能從中森明菜、以及舊家庭那裡得到什麼以後,衆人紛紛達成一致:自己過自己的生活最自在。
對中森明菜來說,全新的未來在面前展開,無需再去爲了過去傷感,更不在意一個下定決心斬斷聯繫的父親。
她這個人難下決定,可只要下定了決心,那麼,就再也不會有迴轉的餘地。
而對巖橋慎一來說,與中森明菜產生聯結,也讓他真正有了在這個世界的根。他們兩個人,的確是只需要得到彼此的認可,一切便已經足夠。
中森明菜有事藏不住,跟野崎俊夫把話說開之後,轉過頭來,就把談話的內容跟巖橋慎一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巖橋慎一聽她活靈活現的描述,有點好笑,“把野崎桑嚇了一跳的樣子。”
當然,他不相信野崎俊夫真的會被中森明菜的決定嚇到。
中森明菜煞有其事,“慎一你很會猜嘛。”
“換成是我,也會被嚇一跳。”他跟女朋友開玩笑,“沒想到,明菜會改變主意。”
中森明菜卻認真點頭,表示,“改變主意,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但也可能是因爲還沒有發生……”可有了決定的決心,就有面對的勇氣。她拍了拍巖橋慎一,“不過,請你放心。就算結了婚以後也繼續工作,明菜也會當好你的太太。”
瞧着她這副模樣,很難忍得住笑意。
不過,說笑歸說笑,正事還是要商量。巖橋慎一跟中森明菜提起來,“和研音那邊的合約,接下來,也應該更新了。”
“嗯?”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
她換了個坐姿,看着巖橋慎一,認真了一些,“重新敲定合約的條款嗎?”
“結婚之後,和結婚之前,許多事肯定是不一樣的,合約當然不能再沿用舊的合約。再說了,”巖橋慎一提醒她,“事務所本來做的是你會引退的打算,對事務所來說,你還繼續工作,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要心照不宣的領會巖橋慎一話裡的意思,對中森明菜來說不容易。但是,如果把話說開,她也絕對不是不明白。
原先,巖橋慎一習慣了凡事在心裡制定計劃,和中森明菜共同生活,才漸漸學得把話說開,凡事說給她聽,涉及到大事,或是要做什麼決定之前,也會和她商量。
這一回,合約的問題,事關中森明菜自己,巖橋慎一當然更不可能繞過她去。而在行動起來之前,兩人首先要達成共識。
其實,此時此刻,巖橋慎一更像是中森明菜的代理人。得到她的許可,再代表她去談判。
中森明菜固然個性天真,但並不是個藝術之外一竅不通的傻瓜,要商量事情,也認真思考,明白巖橋慎一的意思,“慎一的公司和事務所合作成立了新廠牌來着。”
事務所裡最賺錢的藝人要結婚,事務所卻能點頭答應,並送上祝福。中森明菜也知道,事務所一定從巖橋慎一那裡,得到了足夠同意放人的好處。
跟着巖橋慎一,聽他聊工作的事,也發表自己的看法。這種時候,就算她說了傻話,巖橋慎一也不會笑她。這段日子以來,中森明菜儘管還單純善良,但對藝能界的各種彎彎繞,也知道了更多。
有些事務所裡的人不會告訴中森明菜的話,巖橋慎一會告訴她爲什麼某件事要怎麼處理。如今,看待研音,她儘管還是願意相信事務所,和研音保持合作,但也隱約心中有數,許多東西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
巖橋慎一和研音談合作的時候,一定給了足夠事務所同意放人的條件。現在,既然她還要留在事務所,那麼,是不能夠什麼都不做。
中森明菜想到巖橋慎一爲了能和她結婚做出的努力,這種時候,自然二話不說,和他站在一邊,兩夫妻開始計劃,要跟研音談什麼樣的新合約。
“慎一是怎麼打算的?”
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中森明菜有她必要的謙虛。
“提高分成、拿製作人合約,這些反而是最簡單的。”巖橋慎一和她說,“今時今日,比起單純的提高分成,重要的是增加你在事務所的地位和話語權,得到更加長久、牢靠的保證。”
如今,中森明菜在研音是說一不二,一堆工作人員圍着她,被她指揮的團團轉。但這只是一種表象而已。事務所爲了能從搖錢樹這裡榨取更多的利益,當然對她百依百順,全力配合。說到底,看似在事務所裡有地位,但這種待遇,和權力沒有關係。
今天,事務所能因爲中森明菜賺得到錢對她萬事遷就,明天,也能因爲中森明菜過氣,把她放到角落、甚至掃地出門。在把明星這份工作做到了極致的現在,比起分成,中森明菜要得到的,應該是實打實的權力,無論當紅還是過氣,在事務所都擁有地位。
“有兩個計劃。”
巖橋慎一和她說,“第一個,把現在的個人事務所關掉,由研音那邊作爲代表,成立新的事務所,你從研音退社,把合約轉入新事務所,並和研音保持業務提攜關係。”
這種做法,是藝人和事務所之間,相互妥協時研究出來的方法。表面看上去是獨立,但其實由原本的事務所持有個人事務所大部分的股份,由原事務所代爲管理,在不破壞事務所本身規則的前提下,讓藝人得到更多的自主權,獲取更多的分成。
這樣的待遇,往往是留給和事務所之間關係好,本身在業界也頗有地位,替事務所立下過功勞,又希望得到更好條件的大物。
中森明菜是符合這樣的條件,不過,巖橋慎一心裡清楚,研音不會同意這個提議。
對研音來說,更希望的是中森明菜當好這塊事務所的金字招牌。就算研音出資成立子公司,但對外界來說,看到的只是研音和中森明菜暖簾分——同意她自立門戶。
因此,這一條,不過是想出來,在談條件的時候,讓研音二選一的障眼法。
巖橋慎一要爲中森明菜爭取的真正目標是,“連結了婚都要留在事務所,願意和研音共進退。……研音必須要有所表示。”
他真正的目標,是替中森明菜爭取到研音的股份,以及一份真正的製作權。讓中森明菜獲得真正的地位,完成從被製作的商品到決定商品應該如何製作——這樣的轉變。
有感情的司機默默開車,後排的兩個人商量着接下來如何跟研音打交道。
genzo業績火爆,爲了避稅,又以公司名義購入新車。公司的頭頭們日常關心巖橋慎一出門不夠體面,如今,越來越有暴發戶風範。
……開玩笑的。
但對司機來說,與後排之間的玻璃隔斷一關,他便可放下包袱,無所謂自己有沒有感情。
近來,巖橋慎一出入時,都由司機接送,乘公司的車,偶爾還有辦事員隨行,幾乎不單獨行動。
而在暗中,另有他安排的人手,留意着出現在他身邊的可疑人物。那個奇怪的青年,除非改頭換面,否則,僅僅是那副打扮,都足夠顯眼。
巖橋慎一心想,如果他再度出現時,仍舊以那副打扮露面,那麼,他就不在乎被記住。
至少,在這段時間裡,那個奇怪的青年,沒有在唱片公司的辦公樓附近出現。
不特別留意的時候不知道,真留意了周圍,先發現晚上出去喝花酒的時候,店附近時有狗仔出沒。狗仔這種生物,未必是專門跟拍誰,但時不時就順手撿一點。畢竟,待在東京的業界人士們,夜生活看似豐富多彩,但實際上,有一多半都固定在差不多的地方玩。
狗仔對東京的夜生活了如指掌,知道出現在哪裡容易有收穫。但是,對普通人來說,要做到準確出現在某個業內人士的附近,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如果在意那個青年,只需加強對公司附近的關注就好……不過,巖橋慎一還是謹慎行事。
這份謹慎,既是來源於一貫以來的小心,還有一絲沒來由的奇怪預感若隱若現。
……
上一回,決定了要結婚,向事務所進行告知的時候,巖橋慎一佔據主動,賣足了關子,讓研音等了一通,纔不緊不慢給研音打電話。
這一回,事關中森明菜,是她和研音之間的事,巖橋慎一就算出面,也是以中森明菜代理人的身份。因此,不能由他主動聯繫,而是要等着研音先出招。
既然是研音和中森明菜之間的事,對研音來說,事不宜遲,越早談好條件,越是順利進入新的階段。
畢竟,與中森明菜之間的合作會發生變化,這是研音心知肚明的事。而如果不早點敲定往後的合作,事務所就只能暫時冷藏對待中森明菜。
對於合約期滿不再續約的藝人,事務所至少要提前半年就停止給她接工作。
因此,研音這一次不能反過來也吊巖橋慎一的胃口。中森明菜和野崎俊夫見面攤牌沒兩天,研音那邊,又是野崎公子出面,請客招待巖橋慎一。
最開始,聽到中森明菜表示要繼續工作時,野崎俊夫還疑心巖橋慎一是故意留這麼一手。但過後便確信,不會是這樣。以巖橋慎一的作風,合作已定,他就不會再橫生枝節。
這一點,野崎研一郎持同樣觀點。並且,他比起父親,來得更加確定,絲毫沒有往巖橋慎一是故意爲之這方面去聯想。這是來自於野崎研一郎在和巖橋慎一打交道的過程中累積的信任與瞭解。
但不管怎麼說,雙方有合作在先,研音和巖橋慎一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對立,這是兩邊都清楚的前提。因此,研音那邊,並不擔心會出現難以接受的條件。
但是,談判這種事,沒有一錘定音的。哪怕心裡滿意,都要討價還價一番。
合作已定,研音要擺嫁女兒的姿態,野崎俊夫要當和氣的長輩,巖橋慎一也不介意配合着做出晚輩的樣子。如此一來,與野崎公子見面時,兩人看起來,似乎將要成爲義兄弟。
但客氣話說完,野崎公子言語之間,還是表現着客氣的意外,“多虧了巖橋君的支持,明菜醬才能繼續留在舞臺上。”
“是明菜對於舞臺,對於未來,還有着沒能實現的想法。”巖橋慎一回道,“我欣賞明菜的才能,能夠在旁邊支持她完成自己的想法,也覺得是件很幸運的事。”
所以,就作爲她的支持者,現在坐在這裡,和研音交換意見,要個好條件。
野崎研一郎自然心知肚明。
當初巖橋慎一和研音談判時,未必不知道中森明菜可能會繼續工作。但他明知道中森明菜有可能會繼續工作,卻自始至終,沒有動過把中森明菜當成籌碼,跟研音談條件的心思。
回想巖橋慎一的做法,倒像是爲了能替中森明菜爭取到可以隨心所欲做出選擇的自由,在這個前提上,和研音進行了商談。
而此時此刻,中森明菜不過是在行使她手中的自由。
野崎研一郎想得通這一點,因而,從一開始,就不把和巖橋慎一這場商談,看得多麼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