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8. 慶祝一杯

有長頸鹿男在的地方,DREAMS E TRUE總是會最先被發現。

電視裡,紅組的主持人石田光介紹,接下來要合唱的這首歌名叫《Tears》。爲了合唱這首歌,舞臺上,此刻站滿了明星。

大牌雲集,看得人眼花繚亂。然而,只要認準了長頸鹿男,就能在第一時間找到DREAMS E TRUE。

她們最喜歡的樂隊。

這支樂隊出道就要滿五週年。從樂隊在《樂隊天國》的節目裡初次亮相時起,純子和女兒麻衣子,就開始關注着他們。五年來,一直都是忠實粉絲。

在這五年裡,樂隊飛速發展,早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國民樂隊。

麻衣子在去年正式成爲了小學生,女兒長大,需要用錢的地方更多,純子要更努力工作。在這五年裡,純子也曾交往過一兩個男朋友,但每段邂後,不管是美好的一見鍾情,還是水到渠成般的日久生情,最後都慘澹收場。

單身媽媽,不知爲何,總是容易招惹到不求上進的小白臉。而且,純子心中懷着隱憂,絕不願自己的行爲給麻衣子帶來麻煩。

在久遠的、連純子都還只是個小孩子的六十年代,有着大量的雙職工家庭。高速發展的時期,用工機會多,只要努力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奮鬥的父母們兵分兩路,把家中的鑰匙交給孩子。那時,世間還誕生過一個流行短語,“拿鑰匙的孩子”。

麻衣子正式成爲了小學生的去年,純子把公寓的鑰匙掛在女兒的脖子上。然而,走出家門,邁入社會,展開在純子面前的,不是隻要努力就能過上更好生活的高速發展時期,而是泡沫破滅的慘澹景象。

對於當母親的從事體力勞動,連屬於自己的一磚一瓦都沒有的單親家庭來說,泡沫有沒有被吹起,泡沫又有沒有破滅,都和她們無關。

在泡沫鼎盛的時期,純子曾如此想到。

當泡沫破滅,純子才意識到,泡沫被吹起時,五光十色的泡泡雖然和她們無關,但巨大的肥皂泡破滅後,哪怕有一粒飛沫落下,都有可能讓她們這樣的家庭淋成落湯雞。

世道不景氣,打工的工廠,老闆臉上也愁雲密佈。工作了幾年的居酒屋,前幾年裡,總是眉飛色舞,給小費也出手大方的上班族,如今也夾緊尾巴。薪水增幅停滯,養家的負擔倒是增幅大漲。

純子之前,有時在心裡悄悄想,到店裡光顧的客人,不像是曰本上班族。

如今,當他們開始精打細算,如何靠着一杯啤酒和兩個雞肉串消磨一整晚,純子一面因爲店裡生意受到影響,自己的薪水也受到影響,因而暗暗焦急,一面又想到,店裡光顧的上班族,如今,終於和自己印象當中的上班族形象重合了起來。

而純子對於上班族的印象,則來自於她的父輩。在高速發展時期努力工作養活全家,即使過上了“一億中產生活”,也精打細算的一代人。

但兩代上班族的精打細算,出發點並不相同。純子的父輩們精打細算,來自於多年來一直保持的生活習慣。如今上班族們的精打細算,則是來自於經濟上的捉襟見肘。

……

過完了除夕,明天就是新的一年。麻衣子長大的腳步不會停,但新的一年會是什麼樣子,還是未知。

純子本來就是個個性單純的人,目光短淺,也沒什麼長遠的計劃,空有一股悶頭努力的勁兒,一帆風順時還好,一旦前路波折,總要到摔了跟頭,才知道自己對一切都毫無瞭解。

但是,也因爲她個性單純,儘管在不景氣的陰雲籠罩中,當母親的也曾在周圍人的唉聲嘆氣裡跟着產生過擔憂,然而,等回到這間小小的公寓,和女兒麻衣子相依相靠時,關於未來的事,就又被她統統忘到一邊。

和看不見摸不着、自己又找不到頭緒的無名煩憂相比,與女兒的相依爲命,纔是真實。

至少,能夠和麻衣子一起生活。要是爲了麻衣子,就算未來真的有困難,也能邁過那道坎。……對單身媽媽純子來說,這樣的想法,絕不只是“樂天”而已。

看着電視的麻衣子,忽然“啊”了一聲。

純子收起思緒,把目光投向電視畫面。DREAMS E TRUE的那位長頸鹿君,這個除夕夜,也照例參加紅白歌會。有他在的畫面,他總是最顯眼的那個。

但這一瞬間的畫面,長頸鹿男的左右兩邊,分別站着中森明菜和樂隊的吉田桑。

一左一右兩位歌星,在她們的中間,是一個戴着長頸鹿頭套的男人,這副畫面,幾乎在看到的同時,便令純子忍俊不禁。

她笑着和女兒說道,“KIRIN桑看起來完全在狀況之外。”

麻衣子贊同媽媽的話,但她還想到另外一件事,“不過,三個人站在一起,感覺關係很不錯的樣子。”

小孩子有時童言無忌,有時出乎意料的能抓住重點。

純子反應了一下,睜大眼睛。但在這一瞬間,電視裡畫面切換,鏡頭給到了站在中心位置的和田秋子。她中氣十足地,給這場大合唱起了個頭。

“……”

純子點了點頭,評價道:“秋子桑的歌喉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呢~”

麻衣子還有些戀戀不捨剛纔的話題——不會因爲被打斷而不高興,這是麻衣子的優點。她興致勃勃地和媽媽繼續說着,“有KIRIN桑在的地方,氣氛就變得很溫和。”

對麻衣子來說,DREAMS E TRUE的長頸鹿男,彷彿是童話裡的人物。

純子聽着女兒的話,表示贊同,“畢竟,能和突然出現的KIRIN桑和諧相處的人,不會是性格惡劣的人。因爲周圍的氣氛很溫和,所以,KIRIN桑纔會出現。”

她的口吻,像是在給女兒講一個童話故事。

麻衣子聽得津津有味。

在幾年前,她曾經收到過樂隊長頸鹿男的回信。KIRIN桑送了她長頸鹿的摺紙。收到了最喜歡的長頸鹿男的回信,這件事,成爲了年幼的麻衣子珍藏的記憶。

儘管,在那之後,麻衣子又給長頸鹿男寫的信,再也沒有收到過回覆。但是,麻衣子並沒有失望或是氣餒,只是帶着向星星許願那樣的憧憬,在想要寫信的時候,寄出自己的那一封。

電視畫面裡,鏡頭又掃到了DREAMS E TRUE和中森明菜的組合。兩位歌星正專注於和聲,明明坐在臺下與電視機前的人才是觀衆,但這一瞬間,這個畫面,卻給人一種奇妙的印象,似乎站在中間的長頸鹿男,纔是她們兩個人的聽衆。

“今年,明菜醬新婚哦。”純子忽然語氣輕快地提了一句。

麻衣子聽不出媽媽聲音當中那一絲情緒微妙的感慨,她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不過,明菜醬看起來還是很時尚。”

“結了婚就會變得老土嗎?”純子笑着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瓜,隨口說起一件往事,“說起來,明菜醬和丈夫交往的事公開,一起上電視的時候,麻衣子醬還說過,DREAMS E TRUE的KIRIN桑,也許就是明菜醬的丈夫。”

純子把女兒童言無忌的天真推理還記在心裡,不過,當初說得似乎頭頭是道的麻衣子,早就把自己當初的奇思妙想忘了個乾淨。

這一會兒,被媽媽重新提起來,她的反應有點迷湖,“是嗎?”

“說不定哦。”純子笑着回道。

當然,純子並沒有真的對長頸鹿男的身份產生這樣的疑問。只是因爲還記得女兒當年做出的推理,所以才把這當作是一種“說不定”的可能性。

麻衣子伸出手指,抓了抓自己額邊的頭髮。《櫻桃小丸子》熱播,和她同齡的女孩子們,有許多都留着差不多的髮型。麻衣子臉型圓潤,這種髮型顯得格外可愛。

她冥思苦想了一番,給出了和當年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推理,“不過,KIRIN桑和美和醬的關係那麼好……”

已經是小學生,在過家家酒和看肥皂電視劇的過程裡積攢了些許對於“男女關係”的印象之後,麻衣子看待問題的角度,也隨之發生了故作成熟的天真轉變。

純子聽着女兒的推理,先是無語,繼而失笑。

……

衆星雲集的這首《Tears》,順利演唱結束。合唱的環節,不講求出彩,只講求穩妥。對於經歷風浪的這些或是大牌或是當紅的明星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退回到了後臺,DREAMS E TRUE回到休息室。

這一回,終於能開始今天的火鍋年夜飯。美和醬興高采烈,把她小學生一般隨性的性格暴露無遺。

回到休息室,她不急着換衣服,先站在巖橋慎一身邊,一手叉腰,另一手在他面前攤開手掌,等着回收巖橋慎一的長頸鹿頭套。

巖橋慎一剛摘下頭套,看到她這副模樣,一瞬之間,有種想把頭套再帶回去的衝動。

……不知道會不會觸發“美和醬倒拔長頸鹿頭”的隱藏劇情。

他拿這傢伙沒辦法,把頭套遞過去。

美和醬目的得逞,有點得意的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先進去換衣服。

等樂隊的三個人換下了爲參加這場合唱準備的演出服——因爲要考慮舞臺整體風格的統一,這套演出服中規中矩,與樂隊一貫以來的炸裂審美毫不相干,過了一會兒,同樣回去換衣服的中森明菜,也再度前來和他們會合。

電視機在這時又被打開,調到了唱片大賞的頻道。唱片大賞的最重頭戲,今年的年度大賞,馬上就要對外揭曉。中森明菜來得正是時候,原本正屏息凝神的美和醬,分出神來招呼她過去。

和美和醬坐在一起,中森明菜受到感染似的,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那麼,接下來就公佈年度大賞的得獎者——”

“TRF,《BOY MEETS GIRL》!”

“恭喜!”

電視機裡,主持人賣足了關子以後,宣佈大賞得主的語氣,聽起來格外乾脆。而隨着單曲的名字被報出來的同時,攝像機捕捉到臺下的TRF組合。

會場之中,響徹來自觀衆的歡呼聲。鏡頭之下,臺下出席頒獎禮的歌手們,也奉上自己的掌聲。

舞臺的追光燈爲組合的成員們開路,將他們送上這個舞臺。

而在這間小小的休息室裡,當主持人宣佈了TRF這個名字的時刻,幾乎和電視畫面裡的掌聲與歡呼聲同步,美和醬帶頭,中森明菜也隨之跟上,兩個人一起鼓了鼓掌。此情此景,像是支持的球隊在最後關頭拿下了關鍵一分,取得最終勝利。

巖橋慎一原本覺得美和醬的反應誇張,但拉上中森明菜,兩個人一起,這副情形就不那麼奇怪,甚至有點讓人想要微笑。

中村兄也在這時捧場,他露出自己的標誌笑容,對巖橋慎一道恭喜:“慎一君,真不得了。”

大賞這東西,除了歌手的實力之外,還有唱片公司之間的角逐與較量。雖說它在衆多音樂獎項當中是最權威的,但許多東西,都是“相對於”。

GENZO唱片的歌手拿到了最重要的大賞,意味着,巖橋慎一這幾年穩紮穩打的經營,完成了最重要的地基,並且,擁有了蓋起一座大樓的實力。

中村兄對自己的定位,也是半個幕後黑衣人。此時此刻,和歡呼進球的美和醬和中森明菜比起來,他們兩個人,更加清楚這一刻意味着什麼。

電視畫面裡,TRF組合來到了舞臺中間,主唱北村夕起,作爲組合的代表,說着事先打過草稿的得獎感言。

這支出道沒兩年,就拿到了年度銷售額冠軍,將唱片大賞收入囊中的組合,成員們有一種出人意料的澹定氣質。雖說資歷淺,但對於拿到大賞這件事,卻來得十分平靜。

巖橋慎一看着成員們在臺上展示出的大將風度,似乎也一併看到了這支組合的信心。對於小室哲哉的信心。

這時,剛纔在慶祝進球的兩個女人,終於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或者說,這件事,纔是最重要的那件事。

“恭喜!”

“恭喜哦~慎一君!”

中森明菜和美和醬,向巖橋慎一送上祝賀。話音剛落,還不等巖橋慎一做出反應,美和醬就立刻話頭一轉,“那麼,就先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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