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演出水準很高。
三個樂手都在地下音樂圈磨鍊過多年,還有豐富的演唱會支援樂手經驗,技術過硬,在臺上游刃有餘。
有強力隊友當輔助,還有幾個月來的歌唱訓練和舞臺演出訓練,蒲池幸子在臺上的表現,和剛加入樂隊時比起來,進步堪稱神速。
畢竟是半路出家的普通人。
開場時先鬧了個小笑話的蒲池幸子,隨着演出慢慢展開,不僅讓大阪的觀衆們寬容了她的小失誤,同時,也對樂隊的演出表示了認可。
演出漸入佳境,在見識了樂隊的水準以後,場內的氣氛也越來越熱烈。
對ZARD一無所知的觀衆們,看到的是一支水準在線、有着出道水平的樂隊的演出,但是,對於巖橋慎一來說,則是清楚感受到了蒲池幸子的進步。
演出當然不完美,蒲池幸子的表現也不是無可挑剔,但是,卻讓巖橋慎一瞭解到,她有着怎樣的進步空間。
她確實算得上是天分型的選手。
臺上,蒲池幸子演唱的同時,也沒有忘記過赤松晴子“不要拒絕和觀衆溝通”的叮囑,試圖像個專業的歌手那樣,和觀衆進行互動。
可是,同時兼顧唱歌和互動,就顯得有點應付不來。
唱第四首歌的時候,她又不小心忘詞了一次,尷尬又害羞,吐了吐舌頭。
本場的觀衆,大概已經知道,這支樂隊的主唱,出糗時的小動作就是吐舌頭了。不過,對於蒲池幸子的小失誤,大阪的觀衆們寬容的送上了歡呼當作鼓勵。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的水準過硬,那麼,偶爾的小差錯,觀衆也會報以寬容的態度。但是,如果水準不夠,還出這樣的錯,就會收穫來自觀衆的噓聲。
不過,一方面是蒲池幸子的演出水準得到了認可,另一方面,巖橋慎一所想的,是她雖然笨拙、不得要領,但是,對觀衆的善意,也還是傳達給了觀衆。
觀衆對歌手的寬容,除了對她實力的認可,同時,也是感覺到了自己正被尊重。
巖橋慎一看蒲池幸子的表現,知道她是很努力的在找尋和觀衆溝通的辦法,努力去直視觀衆,迴應他們的熱情。
但是,這麼手忙腳亂的,反而讓和觀衆溝通這件事,變成了演出時套在她身上的枷鎖。
上次看蒲池幸子演出還是幾個月前的事,那時的蒲池幸子不知道如何在舞臺上演出,巖橋慎一還能讓她去進行磨練。
但是,演過這麼多場以後還是不得要領,就不能單單隻去考慮訓練程度夠不夠的問題了。
……
本場的演出結束,樂隊退回後臺,等着安可返場。
爲了這個環節,還有工作人員混在了觀衆當中。假如大阪的觀衆沒有安可,那麼就由他們來負責開啓安可。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預先準備好的工作人員沒有派上用場,樂隊剛退回後臺,大阪的觀衆們先自發鼓掌,對着舞臺喊起了安可。
小場子裡演出,安可只要有象徵性的一兩聲,歌手就會立刻回來。
何況,現在這安可的陣勢,可不是“象徵性”的。
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現在也是觀衆,兩個人也跟着一起拍手。演出確實精彩,蒲池幸子表現出的歌唱力、樂隊之間的默契,這些都是肉眼可見的在提升。
比起巖橋慎一,渡邊萬由美更像是個“普通觀衆”。
音樂方面,專業的東西她不太懂,但是她也找準了自己的定位,以普通觀衆的身份去聽去看。
既然在做面向普羅大衆的音樂,那麼,首先就打動她這個普通觀衆中的一員。
顯然,今天晚上,ZARD的演出,就做到了這一點。
儘管並不完美,有着不少瑕疵,但是,確確實實打動她作爲普通觀衆的心。
這時,樂隊重新回到了臺上。
看上去,四個人的心情都很不錯。從東京遠征大阪,演出能得到大阪觀衆的認可,這無疑令人心情振奮。
被包圍在簡陋舞臺正中間的蒲池幸子,整個人汗津津的,前額和鬢角的頭髮也被打溼了。但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美的生機勃勃。
看到宣傳海報時,或許會認爲她是個花瓶。可看過她演出,就知道她絕非是沒有生氣的花瓶,反而有一種從土裡紮根,充滿活力的生動的美。
“謝謝大阪的各位!”
這次,蒲池幸子總算沒有忘記“大阪的”了。
也許是被大阪觀衆熱情打動,也許只是因爲把開場時忘記的詞終於好好說出來了,說完這句話後,她停頓了一下,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觀衆們又向她送上掌聲。巖橋慎一在臺下,心裡覺得,這一瞬間蒲池幸子和觀衆之間的溝通,是今晚的演出當中最成功的一次。
他看着臺上的蒲池幸子,若有所思。
樂手們數起拍子,安可演出正式開始。
還剩最後一曲的時候,音樂停下來,蒲池幸子對觀衆們介紹:“這是今晚的最後一首歌,也是樂隊剛剛發行的出道單曲,歌曲的名字是《まっすぐに…》。”
“歌名有直白坦率的意思,但也可以說成是‘一直向前’。”蒲池幸子聊到歌曲和歌詞,試圖把自己寫下歌詞時的心意,趁此機會傳達給觀衆。
這件事做起來不容易,她專注於此,一時忘記了赤松晴子叮囑的要看着觀衆的事。
“……總之,就是一首像歌名這樣,坦率又爽快的歌曲。”她說。
要在歌詞裡傳達的東西,如果能有一點傳達給觀衆,讓觀衆產生共鳴,哪怕僅有一點點,那麼,對創作者來說,都是無上的幸福。
“請聽,《まっすぐに…》。”蒲池幸子話音落下,樂手數起了拍子。
樂隊唱了今晚的最後一首歌。
……
演出結束,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跟着觀衆們,有序退場。
出來以後,又一起往後臺走去。
路上,巖橋慎一想起件事,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過了八點半了。他掏出傳呼機,檢查來信。不過,沒看到剛纔心裡想到的那一條。
他不動聲色,把傳呼機放回去。
渡邊萬由美目視前方,“今晚的演出真不錯。”
“確實。”巖橋慎一點頭,斟酌了一下用詞,“幸子桑、以及樂隊,可供挖掘的潛力還有很多。”
關於這點,渡邊萬由美也贊同。
兩人來到後臺。
樂隊的四名成員,和隨行的工作人員們在一起。早知道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會過來,演出後的總結會沒有立刻開始,而是等着他們兩個就位。
“辛苦了。”
簡單的寒暄過後,大家在後臺的走廊面對面站着開總結會。
這副畫面,雖然會有罰站、訓話之類的不太妙的聯想,不過,實在是因爲後臺確實空間小,這麼多人,沒有一間能把他們全部容納進去的房間。
“今晚的演出很精彩。”巖橋慎一向樂隊送上表揚。
這種時候,渡邊萬由美往往自覺擔任配角,在一邊負責旁聽。
“尤其是幾位的配合,很有默契。”他說。
組合和樂隊,非常注重相性。如果一隊人放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協調,而這種怪異還不是有意爲之,那就很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攀上高峰。
不過,去賭是不是天選之子這種事,還是少做的好。
巖橋慎一說話的時候,蒲池幸子一直盯着他看,這樣子,像是做好了隨時被點名的準備。她很在意巖橋慎一會如何看待今晚她的表現,更重要的,是想要聽聽看,他對她的演出有什麼意見。
蒲池幸子知道自己不擅長應對觀衆,總也找不到合適的方式。
因而,就想聽巖橋慎一告訴她。替她打開了緊閉的夢想之門的巖橋慎一,蒲池幸子不自覺地對他充滿信任、以及些許的依賴。
但是,巖橋慎一卻偏偏沒有提到她所關心的與觀衆溝通的話題。
蒲池幸子稍感失落。
……
時間是晚上九點十分。
中森明菜今天行程滿滿,從早排到晚。
不過,她工作的勁頭兒倒是很足。晚上去趕最後一場的時候,連經紀人大本都覺得累了,可是,看看中森明菜,還是一副幹勁十足,好像精力用不完的樣子。
大本不由得對中森明菜心悅誠服。
中森明菜不知道大本正在暗暗佩服他,工作收尾的時候,她心裡想着跟巖橋慎一說好的今天換她打電話的事。
等下回了家就打……
想到結束以後就能給他打電話,中森明菜的幹勁兒就又充滿全身,彷彿把電話撥出去纔是對她工作的獎勵。
這種心態,真像是獲准只要把作業寫完就能看電視的小孩子。
但是,中森明菜自己不覺得自己孩子氣。
終於,工作結束,坐進車裡。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大本從她的小動作裡,覺察到她心情不錯。
就算已經是成年人了,這種時候,中森明菜還是不懂得如何把情緒隱藏起來。
新年復工以後,明菜醬就變得怪怪的……大本悄悄想。
中森明菜完全不在意經紀人在心裡正想些什麼。
回了家,她換好衣服,拿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