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被星探搭訕的年輕人,會驚訝是正常反應,尤其這個星探還是自己的鄰居。不過,新田啓之這個反應,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倒不如說成是受到了驚嚇更合適一些。
“抱歉,突然說這些。”巖橋慎一看他這反應,趕緊解圍。
新田啓之搖搖頭,“不,是我自己的原因……對不起,因爲我非常的害怕鏡頭。”
“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巖橋慎一恍然大悟。繼而想到,這傢伙每次見了他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莫非也是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
但是,就算他真的有點社恐,見到他的時候,這副老鼠見了貓的反應也太怪了。就現在,假如有人在一旁旁觀,新田啓之這副模樣,恐怕要認爲巖橋慎一是來敲詐的道上大哥。
巖橋慎一覺得,新田啓之這傢伙身上有點微妙的不協調的地方,但也說不出到底在哪裡。不過,跟他也沒關係就是了。
這事本就是隨口一提,現在也就揭過,把話題岔開了。
話說多了以後,新田啓之有時會冒出一點口音,巖橋慎一有點好奇,問他:“新田桑是哪裡人呢?”
新田啓之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是福岡人。”
“福岡?那可夠遠的。”
“……是的。”
尬聊聊不下去,也就不勉強了。
吃完飯,巖橋慎一拿過賬單,離開之前,想了想,對新田啓之說,“這次多虧了你幫忙,你我又是鄰居。今後,要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不必客氣。”
俱樂部的事到此就基本上處理完了。
巖橋慎一挨個打電話向樂隊的人彙報。赤松晴子的電話是最後一個打通的,他把情況說完以後,問她,“接下來馬上就登臺沒問題吧?”
赤松晴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纔回答“沒問題”。
就算這樣,考慮到她的精神負擔,下一次樂隊復歸的時候,巖橋慎一特別去協商了一個他能夠出席的時間,陪着樂隊一起去演出。
演出當天,去俱樂部的途中,他路過街角一家花店,心血來潮,走進去,問年輕的店員:“要是想鼓勵別人,傳達希望,該送什麼花纔好呢?”
等到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小小的一把雛菊。
會想到送花純屬偶然,甚至可以說成是突然的好心。不過,收到了花的赤松晴子,卻非常的高興,“謝謝您,巖橋桑。”
“等下演出的時候,我會站在第一排,你一眼就能看到我。”巖橋慎一告訴她,“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會第一個衝上去。所以,安心演出就好。”
“是,我會加油的。”赤松晴子說。
這次的風波沒有讓身邊的朋友知道,樂隊的同伴們卻都送上了慰問。但是,在擔驚受怕過以後,有人送花鼓勵她,赤松晴子感動於巖橋慎一的好心。
演出的時候,她把那一小束雛菊插在腰帶側邊,帶上了舞臺。
風波後的初次登臺,底下來了不少專程爲樂隊捧場的客人,可赤松晴子想着巖橋慎一說他就在臺下,下意識往第一排看,果真一眼看到他。
巖橋慎一解下領帶綁在手腕上,衝着臺上揮手。平川達也和川添智久也發現了他,頭一回看到自家經紀人應援的模樣,新鮮感足到令他們忍俊不禁。
“晚上好,我們是ABNORMAL——”赤松晴子一開口,就獲得了熱烈的歡呼聲。曾被觀衆謾罵的她,今次又感受到了觀衆的溫柔。
“請享受今天的演出直到最後吧!”主唱這工作,她也做得有模有樣了。說完這句話以後,衝平川達也打了個手勢,開始的暗號響起來了。
巖橋慎一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
他不止是爲了安撫赤松晴子纔來到臺下的,他還沒放棄弄清楚那件讓他不解的事,那個鬧事的客人,到底看到了什麼,才覺得“不順眼”?
巖橋慎一在排練室和舞臺邊側見過赤松晴子唱歌,但是,還沒有以觀衆的視角來觀看她的演出,這次,他正打算近距離觀察一番。
這麼一看,還真叫他看出些問題來了。
平川達也他們的水準是毋庸置疑的,在地下樂隊當中頗爲高超。赤松晴子剛加入的時候出了些岔子,是樂隊的人帶着她走,現在,她也已經漸漸跟上隊友的步伐了。
以她現在的演出水準來說,已經很紮實了。但巖橋慎一卻發現了問題——赤松晴子演出的時候,一直在躲避着觀衆。
這倒不是說面對着觀衆的時候她暴露出了膽怯,而是一種和膽怯完全相反的目空一切。即使面對觀衆的歡呼,她也不爲所動。
站在舞臺上的時候,她的眼睛雖然也看向前方,但她的前方是空無一人的。
巖橋慎一猜想,這或許是她初登臺的時候不愉快的經歷帶來的後遺症。
那時,在觀衆的噓聲裡停下來的她,很快就調整好又繼續唱起來了。或許就是在那時,爲了不受觀衆的影響,她採取了無視觀衆的做法。
那天晚上那個喝醉了的客人一直在挑釁她。巖橋慎一都能想象的出來,在被挑釁的時候,赤松晴子表現出來的抗爭一般的傲慢。難怪那個醉漢會說“少瞧不起人了”。
她是在把觀衆當成是敵人的情況下唱着歌的。
想到這點,巖橋慎一不僅是意外,而是十足的驚訝了。
風波過後,樂隊的初次登臺非常完美,成員們的表現很成功,觀衆們的迴應也非常熱烈,可以說是場完美的演出,連俱樂部那邊也無話可說。
但是,巖橋慎一心想,赤松晴子這樣的態度,放任不管真的可以?這一次的風波,未必不是一種警示。
對待觀衆,對待舞臺,赤松晴子缺乏真誠。
巖橋慎一接下來還有事,看完ABNORMAL的演出以後就提前退場,回到後臺。
他沒有立刻把發現的問題說出來,勉勵了樂隊幾句,又去見了俱樂部的負責人以後,就和他們分手,先一步離開了。
但這件事一直裝在他心裡。
考慮了一下,第二天清早,出門前,他把電話打給了吉田美和。聽筒裡響鈴的時間有點長,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吉田美和的聲音:“莫西莫西——”
“是我。”
巖橋慎一剛自報家門,對面就炸了。被他給一大早吵醒的起牀氣鋪天蓋地涌過來,隔着電話線都擋不住,就差順着電話線過來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