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5. 家庭教師

岡村靖幸嬉皮笑臉,顯得輕率天真,沒什麼心眼。

他跟尾崎豐這哥倆,都是高中退學後就直接進了藝能界,沒有真正當過“社會人”。作爲天才,有製作人當監護人,工作人員遮風擋雨,沒怎麼接受過錘鍊,也得以避開多數的人情世故。

或許因爲如此,奇蹟般的保留下了這點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孩子氣。

這兩個青年,尾崎豐形象俊美,岡村靖幸舉止可愛。兩個人工作上交流頻繁,私下裡交往頗深,論合拍,是哪天在一起談個戀愛也不會讓身邊人驚訝的程度。

不過,這哥兩個,尾崎豐因爲持有那啥啥被判過緩刑,岡村靖幸也日常在小報八卦的時候被列入懷疑名單——

總之,孩子氣歸孩子氣,但肯定不是乖乖仔就是了。

先前在洛杉磯的錄音室聽過尾崎豐的音樂,今天晚上,既然來了錄音室,岡村靖幸也挺大方,拉着巖橋慎一聽聽看他製作中的專輯。

分別聽過了兩人的音樂,倒讓巖橋慎一產生一點奇妙的聯想,那就是——尾崎豐俊美正統,如他創作的音樂。岡村靖幸古靈精怪,也如他創作的音樂。

巖橋慎一認爲尾崎豐是天才無疑,不過,論兩人所製作的音樂,他對岡村靖幸其實要更感興趣一些。

岡村靖幸自己包辦作詞作曲編曲,音樂上個人風格鮮明。在編曲方面,明顯受到了Prince,以及邁克爾傑克遜的影響。不僅如此,聽他的歌,第一耳朵,就能感受到他恣意揮灑的天分,實打實的音樂頑童一個。跟他相比的話,同爲天才的尾崎豐,才華表現的顯然更爲內斂。

前幾年,有個叫久保田利伸的RNB歌手走紅。不過,走紅了一個久保田利伸,RNB這陣風倒是沒吹起來。RNB在大洋彼岸的世界第一大音樂市場,早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東西。好的曰本RNB歌手也不是沒有,但是,要想颳起流行旋風,就非得製作出經過“和化”之後,符合曰本口味的音樂。

這就如同一道傳統料理離開本國、到了另一個國家之後,要想被大衆接受,成爲一道日常菜,就非得進行改良,變得符合當地大多數普通人的口味纔可以。

RNB如此,其他的風格,嘻哈也好、別的什麼也是一樣。哪怕要在曰本樂壇嘗試中國風,如果追求商業成績,也絕對不能照搬一首《青花瓷》,而是要像製作改良版的麻婆豆腐那樣,把它變成曰本人吃着順口的口味。

眼下樂隊風頭正盛,巖橋慎一主營樂隊的業務,確實大賺特賺。但是,沒有逮着老一套一口氣吃三十年的道理。殘酷的樂界,也不會給一家唱片公司把老一套吃三十年的機會。不去改變,當時再風光,也擋不住過後被淘汰。

所以,一邊在樂隊風潮中製作樂隊,一邊要嘗試其他的新事物。

要製作SOLO歌手,同時,也要探索新的流行風味,考慮在樂隊之外,還能讓什麼成爲公司的新招牌。探索新的流行風味,就要去接觸新鮮的、哪怕現在不叫好也不叫座的東西,從裡面找出真正的黃金、找出可以進行改造,有可能成爲流行的事物。

曰本音樂人往往受西洋音樂影響頗深,當下的流行也多有脫胎於西洋音樂的東西,爲着這份考量,巖橋慎一比起正統的尾崎豐,就更關注古靈精怪的岡村靖幸。

……

雖然這個岡村靖幸,也未免古靈精怪、隨意的過了頭。

從錄音室離開以後,三個人按尾崎豐之前電話裡說好的,去找地方喝杯酒。巖橋慎一剛到錄音室的時候,這哥倆剛開始還一動一靜,等巖橋慎一在錄音室和他們交流一會兒,內斂的尾崎豐,隨着跟他又慢慢熟悉起來,人也變得鬆弛隨意,還開起了玩笑。

至於岡村靖幸,一開始就是個自來熟,嘻嘻哈哈。過後更是自在放肆,甚至出其不意,忽然對着巖橋慎一丟過去個問題——

“巖橋桑有要好的女朋友嗎?”

巖橋慎一剛端起酒杯,被這麼一問,手上一頓,看了一眼岡村靖幸。

岡村靖幸一臉認真,像個在坐診的醫生,正詳細詢問求診者。被巖橋慎一瞄了,也是一副“不必諱疾忌醫”的模樣,這麼副神情,彷彿不回答纔是不對的。

巖橋慎一還沒想好怎麼搭理他,岡村靖幸自己先分析起來,“巖橋桑像是那種女人緣很好,每週都至少要光顧三次情人旅館的類型。”

“……”巖橋慎一無語。

入行這些年,第一次遇到對着初次見面的人大聊這些事的人。而且,還不是八卦的聊,是認認真真、語帶關切,彷彿只要巖橋慎一接一句話,他就能指出問題、科普一堆相關知識。

真要說的話,這種莫名其妙、毫無必要的關切,比八卦可要難招架多了。

看巖橋慎一不做聲,尾崎豐打了個岔,往岡村靖幸頭上敲了一下。岡村靖幸兩手捂住腦袋,這誇張的模樣,也百分之一百二是故意爲之。

“靖幸君的癖好。”尾崎豐跟他解釋。替好朋(基)友打這樣的圓場,尾崎豐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和岡村靖幸相比的話,尾崎豐也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

這位岡村靖幸,相當關心同性的私生活。初次見面就口無遮攔的向對方打聽,爲此捱過揍的事都有。但是,不管是捱揍,還是被罵,當時夾住尾巴,過後保證還犯。

最令人無語的,是他完全不是因爲八卦或者什麼別的想法纔去提問,而是擔心他人在這方面的意識不夠。真要是迴應了他的問題,說不定要被他義正嚴詞科普三十分鐘。

行吧。

只要在業內待得夠久,什麼樣的人都能碰得到。

捱了打的岡村靖幸,兩手抱着頭,看看巖橋慎一,忽然衝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笑嘻嘻的,像個做錯了事以後試圖矇混過關的小孩似的,說道,“巖橋桑板起臉的時候,比我的製作人小林桑還要威嚴。”

這個小林桑,說的是把他從錄音室裡發掘出來出道的製作人小林和之。

巖橋慎一點點頭,把端起來的酒杯送到嘴邊。岡村靖幸自覺尷尬已經解除,多少帶着點跟巖橋慎一套近乎、彌補一下剛纔的糟糕對話的意思,和他聊天。

“在製作中的新專輯,最開始想把名字定成《病院醫生》,被小林桑嚴詞拒絕了。”岡村靖幸越描越黑,“小林桑說,那種標題由我來用,有騷擾的嫌疑。”

“被打回來重新修改以後,我又提交了《家庭教師》的專輯名。”岡村靖幸說。

巖橋慎一又是無語,又是覺得好笑。這傢伙,天才是真的天才,但論神經的程度,也叫人不好招架。

……

喝完這一攤,尾崎豐和岡村靖幸又拉着巖橋慎一去跳舞。岡村靖幸這人也有意思,先前口無遮攔,巖橋慎一沒搭理他之後,他似乎覺得惹了巖橋慎一生氣,又想方設法,要補救一下。

巖橋慎一沒生氣,也覺得他沒必要如此。不過,岡村靖幸要套近乎,他也不拒絕就是了。除去偶爾那點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神經,岡村靖幸總體來說,並不難相處。

不僅如此,偶爾展露一點過分的天真,讓人不禁擔心他會被騙。

岡村靖幸舞姿出衆,演唱會舞臺上的舞蹈皆是由自己設計,除了唱功不怎麼樣之外,各方各面的能力都相當強悍。

在錄音室裡跳個舞,都讓製作人覺得“閃閃發亮”的人,進了迪斯科,也是明星。論知名度和人氣,是尾崎豐更高。但在這樣的場合,岡村靖幸完全可以憑藉個人魅力引領全場。

一整晚,尾崎豐的經紀人都充當司機。先送他們三個去喝酒,又送他們去灣岸廣場那邊的迪斯科“朱莉安娜東京”。

在東京,朱莉安娜的名氣之大,可說是無人不知。

一到夜裡,朱莉安娜在東京的各家店場場爆滿,明星藝人,體育界人士,也都是這家店的常客。爲蹲守明星,跑到這邊來待機的週刊記者、狂熱追星分子,各種物種應有盡有。

巖橋慎一的老相識,女裝大佬阪本琢司,從米米CLUB退出以後,就在他們去的這家店當DJ。

今天晚上,臺上倒是不見阪本琢司。

也不知道是休班,還是這位又換了個新的主場。不過,在場的那個DJ,巖橋慎一多少覺得眼熟。

過了一陣子,才隱隱約約想起來,上次去後臺見阪本琢司的時候,休息室裡那個過來兼職的學生。

好像是姓長尾的……

長尾智明。

巖橋慎一努力回想起這個名字,跟臺上的人對上號。也想起來,也覺得絞盡腦汁去想一個看着眼熟的陌生人到底在哪裡見過——這麼做怪好笑的。

他丟開這點此刻稍顯多餘的念頭,重新把注意力拉回來。

……

庫改的迪斯科有朱莉安娜東京,豪華迪斯科則有MAHARAJA——這個招牌,對迪斯科時代功不可沒。朱莉安娜席捲東京,沒把MAHARAJA給衝擊到,照樣場場爆滿,到處開分店,腳步一直走到大阪。

今天晚上,幾個“82組”的偶像同期結伴,到這邊來玩。

藥丸裕英牽頭負責的聯絡,澀柿子隊的另外兩個成員本木雅弘和布川敏和就沒有參加。這支解散了幾年的偶像組合,三個成員之間的關係頗爲微妙,組隊時期,藥丸裕英私下裡就跟另外兩個隊友毫無交流,倒是另外兩個成員相處的不錯。

不考慮成員之間的相性,硬湊成一隊人,結果就是成員間不合的事人盡皆知。

澀柿子隊解散,喜多川擴就不會再嘗試讓相看相厭的JR湊成一隊,就算成員間的關係不很好,至少不要連普通觀衆都知道一支組合裡連塑料情都沒有。

對觀衆來說,哪怕心中再清楚,明星在舞臺上的人設或是組合成員之間的友情並不可信,但一支組合的成員之間相互看不慣、或是各有小團體,這件事如果被擺上了檯面,那看待他們的時候,就很難從中體會到“組合”的魅力。

組合解散,藥丸裕英退出傑尼斯之後,事業發展有些受挫,不算很順利。最近以來,最受關注的時刻,一是去年底,被週刊拍到他和石川秀美正在交往中的實錘照片,二是上個月,石川秀美的事務所對外否認藥丸裕英和石川秀美婚事將近的情報。

……

澀柿子隊解散以後,這幾年,中森明菜只在去電視臺錄節目的時候,偶爾跟藥丸裕英偶遇過兩三次,兩邊各忙各的,也就打聲招呼而已。

石川秀美和藥丸裕英,中森明菜跟石川秀美更熟悉,關係也更好。

上個月,從報紙上看到了石川秀美事務所否認兩個人要結婚的通稿,中森明菜在心裡好奇過,此事是真是假。不過,之後打電話給石川秀美,試圖問一問的時候,石川秀美也語焉不詳。

這種態度,證實了中森明菜的猜測。至少,石川秀美的事務所是持反對態度。

事務所公開宣稱結婚這件事是假的,與其說是對外的公告,不如說是對內和石川秀美本人的戰爭。

一記公告壓過去,石川秀美就被摁住難以動彈。

從石川秀美的事務所發了否認的通稿之後,到今天,果真不論藥丸裕英還是石川秀美,兩邊都沒了動靜。兩個紅的時候沒有大紅大紫,現在又都過了氣的偶像,新聞的熱度持續不了幾天,早就又被大衆給遺忘。

來跳舞之前,先稍稍喝上一杯熱身,過後再去跳舞就勁頭十足。要是平時,中森明菜絕對熱情響應,喝兩杯再去高高興興跳舞。

不過,被巖橋慎一那個就會擺架子的製作人給叮囑又叮囑,話說的次數多了,難免就在腦袋裡留點印記。

按說,她也不是那種被叮囑了不要喝酒就不喝酒的人,正相反,要是被囑咐煩了,還會故意對着幹。可心裡想着巖橋慎一跟她說好的,專輯錄音結束了以後再好好喝一杯的約定,竟然真的放進心裡去了。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吃軟不吃硬。又或者巖橋慎一這個人把她給吃透了,知道該怎麼說就能讓她乖乖聽話。

中森明菜要遵守跟巖橋慎一的約定,她滴酒不沾了,同行的人先覺得意外。

“明菜醬不喝嗎?”

大喝特喝的小泉今日子勸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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