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巖橋桑,可是位風流才子。
中森明菜微微一怔,沒想到會從大本嘴裡聽到關於巖橋慎一的話。她下意識想,社長桑成日裡應酬,對東京的夜晚有所瞭解也不奇怪。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從別人那裡聽到關於巖橋慎一的事,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她打起精神來,等着聽聽自家男朋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風流才子”。
大本幾次三番,對巖橋慎一順杆爬接近中森明菜感到不爽,但每每又只能看着他一次次得逞,自己束手無策。現在,總算抓住了機會,打定主意就要好好告上一狀。
話開了頭,就要說個過癮。
“明菜醬和巖橋桑第一次合作剛定下來的時候,我在酒館裡遇到巖橋桑。那時,他可是左擁右抱的,在女人那裡可吃得開了。”
終於說出來了。大本在心裡鬆一口氣,像卸掉了個大包袱。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明菜醬不管先前心裡是怎麼想的,這下總該認真考慮一下了吧?大本心裡想着,從後視鏡去瞄中森明菜,想看看她的反應。
中森明菜……
她面帶笑容,好像聽了個有意思的八卦。
“原來,巖橋桑是這樣的人嗎?”
中森明菜的語氣,聽着彷彿是大開眼界。
她如此反應,反而讓大本不好直接斷言“就是如此”。
提防歸提防,說太過了,反而顯得像是在他在胡編亂造。大本打定主意,含含糊糊回了句,“那樣年少成名的人物,女人緣好一些也不奇怪就是了。”
中森明菜不說話了。低下頭,擺弄自己的手指頭,像上課時開小差的小學生。看這樣子,是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大本接收不到迴應,知道該點到爲止——說得太多,反而會激起這個吃軟不吃硬的桃浦斯達的反叛心理。
不管怎麼說,要告訴中森明菜的事,今晚已經說出來了。
要是再多嘴,被誤以爲他是故意說這樣的話,那麼,往後再說什麼關於巖橋慎一的事就都沒用了。那樣的話,纔是得不償失。大本想到這兒,閉上嘴,專心開車。
中森明菜繼續擺弄着自己的手指,像剛纔乘人不備、巖橋慎一把手指頭鑽進她手指之間那樣的,把一隻手的手指頭,放進另一隻手的指縫。
自己的手指頭,既不熱,也不涼。
第一次合作剛定下來的時候,大本桑在酒館裡看到巖橋慎一左擁右抱。
原來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
車子停在樓下,她笑眯眯的跟大本道別,“接下來,就去找家小酒館,盡情喝杯啤酒放鬆下好了,大本桑。”
她倒是記得清楚。但把大本這點自我調侃記得清清楚楚,也就意味着,回來的路上大本說的話,都被她給認認真真聽過,放在了心裡。
大本和藹可親,“那我就去好好喝一杯了。”
中森明菜衝他揮揮手,高高興興下了車,走進公寓大樓。電梯閘門一合起來,待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封閉空間裡,她垮下肩膀,臉上顯出幾分無精打采來。
才跳完舞出來的時候,精神興奮,還覺得有使不完的勁頭。車裡休息了一路,興奮感退去,疲憊勁兒上來,兩條腿沉甸甸的。她忍着疲倦,走出電梯,拿出家裡的鑰匙。
換鞋的當兒,聽到動靜的小狗跑過來迎接,在她腳邊跑來跳去。
中森明菜舒口氣,叫了聲:“健太~”摸摸小狗的腦袋,往裡面走。黏人的小狗又想衝在前邊開路,又不想離開她腳邊,跑一段又返回來,圍着她撒歡。
“還是健太最可愛了。”
中森明菜低頭瞧着這隻至今也還是隻有不到二點五千克,在人腳邊跑來跑去時還得小心翼翼不要踩到它的小小男子漢,隨口說了句。
被誇獎了的小狗,撒歡的腳步更加瀟灑,得意洋洋的。雖然這其實是中森明菜自己的想象。不過,不妨礙她心情舒暢,又打起精神,去檢查小狗的食物和水。
等下陪小狗玩一會兒接球遊戲,再獎勵它一點狗點心……
中森明菜盤算着,拿起玩具球,像在哄小孩似的,一邊在小狗面前展示這顆球,一邊呼喊它的名字,“健~太~”
小狗“汪汪”叫了兩聲。結果,卻不是跑向中森明菜,而是扭過頭去,奔向玄關。
並沒有聽到門鈴聲。
中森明菜反應了一下,立刻想到是怎麼一回事。她垂下眼皮,看看手裡這顆球,豎起耳朵,聽着玄關那邊傳來的“健太”、“乖孩子”之類的互動,等着腳步聲漸漸清楚起來……
她眼皮也不擡,把手裡的球放到地方,不輕不重的推出去。
……
健太最喜歡玩的那顆球骨碌碌在地板上滾過。巖橋慎一也走進去,球也停下來。小狗的玩具球,就算使勁兒滾,也滾不出多遠。
巖橋慎一看了看這顆球,小狗跑過去,叼起來,往客廳的另一邊跑去,邀功請賞一般的,回到中森明菜腳邊。
那個桃浦斯達,還穿着今天晚上見面時的衣服,看樣子是剛回來。
巖橋慎一也一樣。跟錄音師川田坐上同一輛出租車之後,川田主動表示先送巖橋慎一回去。
他住的公寓離中森明菜家不遠,慢慢走過來,差不多正是她剛到家不久這麼個時間。
中森明菜還親切地摸摸小狗的頭,一頓猛誇。她眼皮也不擡,誇完了小狗,比劃了兩下,又把球給丟出去。
健太撒開四條腿,跑過去撿起球。
巖橋慎一生出點惡作劇的主意,故意叫了聲:“健太!”示意小狗到他這邊來。
中森明菜不爲所動,笑眯眯的拍拍手,“健太,過來~”這架勢,是要跟巖橋慎一較個勁兒。
巖橋慎一欣然應戰——儘管是他先起的頭,“健太~”
小狗嘴裡叼着球,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後腿一擡——
中森明菜露出個彷彿吃了酸話梅、又像是被球給打到了的表情,不忍直視這條到現在也還是沒有養成良好習慣的汪醬。
巖橋慎一忍俊不禁。不過,好笑的絕對不是這條不講禮儀的狗。
“你還笑呢。”
中森明菜這才正眼看他,“都怪你。”
巖橋慎一眨眨眼睛,無辜的很,“怪我什麼?”
“要不是你干擾它……”
巖橋慎一逗她玩,“那說不定會在你腳邊……”話還沒說完,被這個中森明菜給瞄了一眼,裝模作樣閉上嘴,不說了。
越是這樣,越是讓中森明菜上火——
一副被嚇到不敢往下說的樣子,她有這麼兇嗎?
心裡知道這個傢伙是故意裝出來的,但是,又差點控制不住想要掉進他的圈套裡。中森明菜眼看要被他牽着鼻子走,終於努力忍住。站起來,“那就請你好人做到底……這裡也拜託了哦。”
她笑眯眯,順着巖橋慎一的話,就把任務佈置下來。
一向禁不得挑撥的紙老虎,突然沉住氣,還順便扳回一局。巖橋慎一真覺得稀奇,盯着她的臉看了看。
中森明菜若無其事,去拿來打掃的工具,交到他手裡,“加油哦,尼桑!”
“……”什麼“尼桑”啊。
巖橋慎一無語。按中森明菜排的輩分,她是健太的“媽媽”,他是健太的“尼桑”,要說賺便宜,這個桃浦斯達的本領也不差。
不講禮儀的小狗健太,最終還是把玩具球叼回到中森明菜那邊。巖橋慎一深夜跑過來,彷彿就是爲了替這隻小狗善後的。
他打掃乾淨地板,又灑上氣味消除劑。狗狗這種生物,如果在哪裡留下過記號,被它給聞出來的話,就有可能下一次再到同一個地方犯案。
……女朋友養了狗,連帶着他也知道了狗的習性。
還行。
巖橋慎一清理完了小狗不講禮儀的現場,健太玩高興了,回了自己的窩。不見人影的中森明菜又回來,和他說,洗澡水和衣服都準備好了。
“慎一你先去。”中森明菜告訴他。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伸過手去,想拉她的手,被中森明菜給躲開了。她找起理由來倒是現成,“纔剛打掃完吧?”
“好吧。”被嫌棄了的巖橋慎一,訕訕把手收回去。
他不大樂意,中森明菜看在眼裡,偷着樂,身子往前一傾,腦袋抵住他的肩膀,一下下碰了碰,“快去吧。”
用這種方式來催促,正好把自己的笑臉給隱藏起來,不叫他知道。
……
巖橋慎一洗完了澡,去開中森明菜的冰箱,裡面倒是乾淨。沒酒喝,他老老實實坐下,拿過本雜誌打發時間。
等一會兒,洗完了澡,穿着浴衣的中森明菜出來。纔去跳了舞,沖掉身上的汗,一身清爽。她伸着懶腰,湊到巖橋慎一跟前,看看他在讀什麼。
她的小腦袋一湊近過來,巖橋慎一感到一股水汽、一陣熱氣,還有一絲沐浴露的香氣,一併撲向自己。
巖橋慎一伸過手,去碰她的肩膀,中森明菜反倒坐下來,大大咧咧的舒展雙腿,深呼吸一下,“怎麼突然過來了。”
“冰箱裡真乾淨。”巖橋慎一答非所問。
中森明菜瞄了他一眼,“不是製作人桑要擺架子,說什麼錄音不讓喝酒嗎?”
巖橋慎一直笑,“不把酒處理掉,就會忍不住?”
“做菜用的倒是有。不過,”中森明菜話頭一轉,“嘴上說着不許歌手喝酒,結果,只有製作人喝得歡。”
她嘀嘀咕咕,“喝過一家,還要接連再換兩家呢。”
“說什麼呢。”
巖橋慎一叫她這說不好是挖苦還是嫉妒的語氣逗得又好笑又無奈。這個中森明菜,嘴上挖苦着人,還沒忘記把腳往他懷裡一塞,理直氣壯一句:“累了。”
“你還沒說呢,怎麼突然過來了。”她抓着不放。
巖橋慎一讓她攪局,看不成雜誌,垂下目光,只看到她調皮的晃來晃去的大腳趾。他又在心裡冒壞點子,手指頭塞進大腳趾和第二根腳趾之間。
他回了句,“想見你纔過來。”
中森明菜腳趾頭一使勁兒,請他吃蟹鉗,嘴上還說,“剛纔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
“那怎麼能一樣。”巖橋慎一有問就答,情願就讓她牽着鼻子走。
中森明菜哼哼兩聲,也不知道是滿意這個回答,還是不滿這個回答,但一猜就猜得着是在撒嬌。
“剛纔一直在一起,比不上現在待這一會兒。”
巖橋慎一把手指頭抽回來,看了看這個也正盯着她看的桃浦斯達,把膝上的腳拿開,往她跟前湊,手指頭鑽進她手指之間。
“熱乎乎的。”中森明菜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有點想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中森明菜看他犯迷糊,就忍不住要笑。一隻手被他拉住了,就拿另一隻手去擋自己的臉。巖橋慎一再去拉她那隻手,她就拉着巖橋慎一的手,去擋他的臉。
在她家裡,而非是在曖昧的舞池裡。手指頭和手指頭碰到一塊兒的溫度一清二楚。
“累了。”
臉對着臉的時候,中森明菜垂下眼皮,正瞧見巖橋慎一近在眼前的肩膀,又說了一遍。
巖橋慎一“嗯”了一聲,低下頭,額頭去碰她的額頭,把她抱起來,“明天十一號,後天十二號。”
他往前走一步,就說個日子。
中森明菜提醒他,“早就過十二點了。”
巖橋慎一“哦”了一聲,下意識接話,“今天十一號。”
“哈哈!”她樂得直笑。
瞧見這副模樣,哪有猜不着這個桃浦斯達又在捉弄人的。巖橋慎一把她哈哈笑的樣子看在眼裡,拿她沒辦法,“這麼好笑嗎?”
“因爲是慎一你所以纔有意思。”中森明菜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看來,好笑的不是她捉弄人大成功。而是因爲被她成功捉弄了一頓的人是巖橋慎一。
中森明菜被抱着放到牀上。巖橋慎一卸了擔子,自己也伸個懶腰,學着她說聲“累了”,骨碌一躺。
閉上眼,待了一小會兒,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在碰他的臉。他憑着感覺一伸手,正攥住一根調皮搗蛋的手指頭。
睜開眼睛,被抓了個正着的中森明菜,既沒有被抓住了的慌忙,也不見惡作劇的狡黠,只是安安靜靜看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