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呵....”
李一鳴這隨口一句話，帶出來的強烈畫面感讓盧平和周正同時笑出聲來。
“這現象......”周正嘖了一聲，看看盧平。
盧平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見得不多，但應該是有的......”
李一鳴看看這兩人，慢慢開口：“手抖那原因很多，一個是身體上有病，比如說帕金森症手就會抖，肌無力也抖，被人嚇到了也會抖，幹活太多累了也有可能......既然你們都說是普遍現象.....”
李一鳴擡擡下巴：“你們分析分析，這一打菜手就抖到底是什麼病，職業病咱們國家得幫着治好吧！”
還職業病......
“考我們啊......”
兩人失笑，換了個眼色，又看向李一鳴。
這孩子的話從來不簡單，特別是你會覺得好笑有趣的，後面緊跟着的必然是一堆令人心頭髮沉的大道理。
否則爲什麼好端端從皇帝說到廚子手抖？
治大國若烹小鮮，這話兩人都聽說過。
周正擡擡下巴，示意盧平先來。
“食堂這個現象，我覺得有幾個原因吧......”
對着李一鳴，現在熟悉之後盧平也沒啥好客氣了，稍微想了想，便按着思路開始分析。
“一般來說，吃飯的人都是有先後的，前頭要是打多了，後面就沒菜了，而且這大鍋弄出來的菜，想要做到葷的素的勺勺一樣多，也挺難，所以不小心打多了就得抖......這或者是個客觀因素。
主觀原因大概是看人打菜，平時關係好的給多點肉，關係差的嘛......呵呵......”
“看人打菜本質是什麼？”李一鳴看着盧平。
李建國同志好像提過一個說法，盧平擡頭回想了下：
“這算是權力...尋租，資源交易對吧？這裡多打點菜，那邊換點別的好處什麼的。”
李一鳴微微點頭，看向周正：“這問題能解決嗎？”
“咱們部隊裡頭，......現在是讓戰士輪流打菜，差不多能解決這個問題。”周正說着看向李一鳴。
那小臉上似笑非笑，目光已經瞄向了盧平：“輪流打菜，能解決嗎？”
那機關食堂也得改一下了，盧平嘆了口氣：“算是個辦法吧，......不過這人手打菜終歸做不到完全公平......好比說一鍋土豆燒牛肉，一勺下去總有肉多肉少，就算是全葷的，也分肥瘦......只能說輪流做大致能解決。”
“這裡頭是不是又有什麼更大的說道？”周正看着李一鳴。
李一鳴點點頭：“這個現象很常見，而且不簡單，爲什麼呢？”
“......”
“因爲，食堂是咱們這個社會的縮影，如果說我們把社會簡化到極致，其實就是一個食堂再帶着兩畝地。你們想想，是不是這樣？”
兩人喃喃重複了句，面露恍然：“還真就是！”
果然小事不簡單，生活中有大學問！
“食堂裡頭其實是有分工的，有負責開菜單的，有批預算的，有管採購的，有負責洗菜的，有負責燒的，還有負責打飯分菜的。
這就是一系列的生產流程，在這些環節裡頭，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也都容易給人鑽空子，處處都有尋租的機會。”
“我爸跟我說過，他下鄉插隊，能進廚房工作的都很不容易，有時候還得走關係，他是一個月才能輪去廚房一天。”
李一鳴小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過了一會，哼聲開口，“我能想像這裡頭多少破事！”
周正盧平相視無語：李建國跟這小子說的事還真不少......現在全都給翻出來重新解讀了。
“就算是現在，食堂也是個肥差事，爲什麼叫肥差？因爲廚房裡的工作人員胖子多，爲什麼胖子多？一是聞多了油煙容易胖，二嘛，估計還是真偷吃了不少。”
“......”
李一鳴笑笑：“當然，做久了也不用偷吃，光明正大的也可以吃，合理利用規則地吃。”
“你是說嘗菜？”
“嘗菜那是大廚，......”
李一鳴搖搖頭：“看來你們是沒注意，我問你們，食堂工作人員是什麼時候吃飯呢？”
“呃......這個.....”
“是等大家吃完了再吃對吧？”
“好像是的。”
“那不就好了，前面少打出去一些肉，剩下的不都可以隨便吃？吃不完的不可以往家裡帶點？就算是哪個單位規定嚴點，那剩菜肯定也便宜吧？還省得家裡再燒了！”
盧平周正各自抹了把汗，被這小子的話說得心裡堵得慌。
“我們現在抓生產，也要抓分配環節，分配不合理，羣衆就會有意見，有意見他們也不見得就說，但他們會學，這些都是很壞的榜樣。”
“可.....”
“可以改菜式。像那種肉切得這麼大塊做什麼，切碎點，絞成肉末，跟蛋混在一起蒸，然後四四方方切塊，那打菜的動手腳的空間就小多了。”
“倒是個好辦法。”
“是啊，你看如果是賣包子，一個就是一個，也沒人挑。只有這種大鍋菜才容易出問題，另外，我說的不光是打菜！”
“......還有什麼？”
“社會問題一直都有，世界這麼大，有的地方拿出了好辦法，能不能及時推廣，不能推廣的阻力在哪裡，誰贊成誰反對，理由是什麼？都要拿到檯面上來說。這種事你要是讓食堂人去改，這輩子你都等不到！”
盧平嘆了口氣：“這個事，可能只是沒想到......”
李一鳴哼了一聲：“那是因爲領導去食堂從來不會少菜，沒菜了馬上就給你們現炒！領導沒意見了，羣衆的聲音能大哪去？他們平時完全可以拍拍食堂人員的馬屁嘛！”
“......”
“那這個的話....下個文件？”
“這個會專門拍個節目，等節目在電視上放過再把文件發下去效果更好。另外，輪流幫廚肯定是個好辦法，反正廚藝每個人都必須要學。還有......”
噹啷，李一鳴把手中的金瓜子丟回碗裡，“菜單也得統一管起來，編個中華大菜譜，這個事非常重要。”
“老百姓肯定是吃飯最大！”
“嗯，當然別的也重要，現在社會畢竟不是簡單的食堂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需求都有。”
“民以食爲天......”盧平嘆了口氣，突然間皺了下眉頭，“一鳴你說這衣食住行，爲什麼衣襬在最前面？”
周正看看他：“念着順口吧？”
“因爲衣指的不僅是衣服，其實是形象，也代表着文明。”
盧平笑道：“也是，動物是不穿衣服的。”
“動物有毛，你要是把它們的毛剃光，它們也不自在。”
看着兩人屏息凝氣看着自己，李一鳴點點頭：“先這麼多吧，衣服的事我已經安排在做了。”
“是那個保暖內衣？”
“不只這個，還有各種比較新款的衣服，在那邊採購。”
盧平心中一動：“採購了多少？”
“全部。”
全部？盧平差點叫出聲，壓着嗓子：“這是多少？”
“那邊供了半個美國半個曰本還有一點點歐洲的貨，你說有多少？”李一鳴似笑非笑地看着盧平。
“這麼多啊......”盧平低聲嘆氣，他不用去想數量，光想着這地區就彷彿看到了如山一般堆着的衣物。
一鳴同志短短几天時間，就解決了這麼多問題，他到底手頭有多少錢？幾十億還是幾百億？
“沒花多少錢。”
李一鳴淡淡說道，看着外面，“因爲濠江那個疫病傳言，外貿很多東西都被人故意拒收了，你不知道這事？......”
你弄的？
盧平看着李一鳴，這句話想問又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