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盧平下意識擡眼看鐘，現在兩點鐘。
“要去三個鐘頭？”
“過去一百公里，二十多分鐘就到，但我還要看一看飛機。”李一鳴擡眼看了下窗外，“那邊日落時間18點10分，......”
“今天氣象情況很好。”盧平輕聲回答。
白雲機場到首都航程兩千公里，預計飛行時間三小時，如果說現在出發，三點專機從白雲起飛，那六點就能到了，太陽還沒下山。
“氣象好也不能大意，”李一鳴想了想，“得保證他們別出事。”
盧平心一緊：“會出什麼事？”
“看了才知道，你先去通知吧！”
盧平匆匆出門。
“秋天降溫快，地面會有霧，光線打過來可能會產生視差。”李一鳴隨口說道。
“都是老飛行員，這個應該沒有技術難度，......”周正看着門口，自語似地開口。
李一鳴搖頭：“出事要麼是因爲能力不足，能力足的又是因爲驕縱大意。”
周正點點頭，他當然不是怕死，可這次帶回去的東西很多，損失不起，他非常欣賞這孩子的態度，換成別人，那尾巴都得翹到天上去。
李一鳴伸手從桶裡撈出毛巾，擦了擦頭臉，淡淡開口：“記得說，我們用人做事的時候要降一階使用，這樣大家都會很輕鬆。”
周正看看他，點頭說道：“中建三局深城國貿都能建，相比較來說，在河邊建一個這樣的小工程確實沒什麼難的，...條件成熟了，...”
周正眼中滿滿都是喜色，無論是這個計劃本身，還是工作的安排，彙報這個大家肯定都很高興。
李一鳴卻沒有笑，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你沒理解我的意思！”
“......”
周正目光自門口收回，皺皺眉頭：“呃...是什麼？”
“列賓有個油畫，很有名，叫作《伏爾加河上的縴夫》。”
周正稍一思索便點頭：“聽說過這畫，有些印象。”
“我沒看過，但肯定很多人知道，也看過，因爲這畫批判意義很濃。”
李一鳴看看周正，眉頭微蹙，“可既然這麼多人都看過，爲什麼沒想過弄一個這樣的東西呢？沒什麼技術難點吧？”
周正點點頭，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聽起來發現也不是很難的東西，偏偏以前都沒有。
往事悠悠，多少人肩挑手扛轟轟烈烈。
水車，麻繩，縴夫，百萬民夫。
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我們要經常反思一下，有什麼事是能做卻沒有想過去做的，我們目前的能力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有個概念，叫降維打擊。”
“......降什麼？”
“降維，就是我剛纔說的降一階，把複雜問題拆成簡單問題，然後用更高級的手段去處理。”李一鳴看着周正，“大炮打蚊子，牛刀殺雞這種，飛機炸魚。”
周正嘴一咧：“這不是浪費？”
“只是聽起來浪費，但這是一種思維方式，孫臏賽馬就不浪費，但其實是一個意思，無非是程度問題。我爲什麼要親手做這些事，除了不想等，還因爲，我處理得快。”
李一鳴示意地圖：“剛纔那個事，如果把問題交給中科院，你覺得要幾分鐘能解決？”
“......”周正欲言又止。
“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就跟曹植七步成詩一樣，他哥不逼他，他也出不來那作品。”
“問題沒交到他們手裡，他們有時看不到，可實際上，有時候一點小小的進步，就可以釋放很多生產力，讓老百姓別那麼辛苦......”
李一鳴沉默了片刻，看向窗外：“時不我待只爭朝夕，掛在嘴邊可不行......”
周正苦笑，眉峰掙扎半晌，終於化作一聲嘆息。
“大家都得好好想想，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
周正深吸氣：“放心，我會好好說！”
李一鳴回身從桌上拿起紙，抄筆寫了一頁：“大工程之前，我們要把人物力考慮周全。準備工作裡頭，運輸是大事，改善運輸條件才能讓計劃有序開展起來，而在這之前，思想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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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技術人員培訓室，來了先讓他們活動下腦子，這一頁你帶在路上看，到那邊交給他們。”李一鳴把紙遞給周正。
周正注目，上半頁寫的都是些標題，鋤禾賣炭翁之類的。
下半頁卻是一個表格，列着工業、農業、礦業、文化、教育、技術、經濟、戰爭、家庭、身體、心理.....
五行十列，這五十項，都要談感想......
“可以討論，可以找資料。”
“這麼多角度......”周正頭皮發麻。
“不多，告訴他們，這是練腦子的。”
練腦子！
周正眼皮一跳，不明覺厲，仔細把紙收進口袋，李一鳴這是要玩那個頭腦風暴了。
每一件事都要從這麼多方面考慮，難怪這孩子總是腦袋發燙。
已經裝進鐵箱的樂譜幾千億，這一張紙也是價值不菲，還有滿腦子李一鳴塞進來的話，周正感覺收穫滿滿，卻也壓力沉重。
“那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周正輕聲問道。
李一鳴舉起小竹條，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我打算大量進口牛，從阿三這裡！”
阿三？周正瞄向地圖，竹條尖處指着的是印度。
“對，他們那邊牛很多，而且自己不吃，正好讓他們出口。”
“我們跟他們的關係......”周正擡頭想了想，昨天晚上發過來的資料裡頭有一份是這個的，今年剛談了一場，談不攏。
“正好破冰，”李一鳴輕輕一笑，“他們這裡牛種不算好，但勝在量多。”
“你要買多少？”
“五千萬頭，活牛。”
周正眼角不由自主跳動：“這麼多？”
“不多，牛很有用的。”
周正點點頭，他當然知道牛很有用，可跟印度人買牛這種事，誰能想得到。
五千萬頭牛，這是二十個人就分一頭？
想想就頭皮發麻。
“這是放出去的數字，大概是五十億美元的採購預算，全球採購。”
“全球？”
“對，”李一鳴在地圖上連點了幾個地方，“美洲這幾個國家，美國墨西哥、巴西阿根廷秘魯智利，還有澳大利亞新西蘭，還有蒙古印度這些都是。”
“......”周正腦子都來不及轉，目光下意識隨着李一鳴的竹條移動。
“墨西哥應該是沒問題？”周正嘀咕。
“他們畜牧業被美國衝擊得有點厲害，今年存欄量是兩千六百萬頭，包括牛羊豬，不過...”
李一鳴竹條從墨西哥那裡劃了一條線，到中國：“太遠。”
“南美澳洲這種地方要海運，有點麻煩，需要專門的活畜船，這個要改造，空運量少，空運會選那些品種好的，普通的就從陸地運輸。”
“陸地主要就是兩個地方，一是蒙古。”李一鳴點點上面，“這個問題不大，這國家很窮。”
“還有就是阿三，他們也窮，而且這裡牛太多了，他們本身就在做出口，我們肯買，他們絕對開心。”
“唔......”周正瞄眼李一鳴，這孩子說這種事時好像整個人都在放光。
“怎麼運？”
“讓他們運到這裡，”李一鳴點點喜馬拉雅山下，“這裡是爭議地區，讓印度的貨從這裡走。”
看看周正：“一時半會收不回來不要緊，他們既然佔了地，就讓他們多跑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