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鳴手指一縮,沒等金塊落到手心就捏住了,舉在眼前。
就在這一瞬間,這就是世界的中心,門裡的門外的這些人都注視着這一塊黃澄澄的金屬物,之前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說不清是不是物歸原主的開心,但好情緒來得有點莫名其妙。
議論聲密如潮水呼啦啦轟巴巴:
“這個就是金子啊?”
“是啊!”
“這麼大塊,好多錢吧?”
“好多錢!”
“還好我們在這裡,不然就得給這差佬弄走了!”
“是啊是啊!”
李一鳴笑眯眯地向着門外的羣衆們展示了一下這金塊:“大家剛纔的表現很棒,社會風氣就得靠你們這樣的良好市民來監督,大家來點掌聲給這位10086警員......”
說完這話他帶頭鼓掌虛拍兩下。
啪啪啪一片熱烈掌聲響起,夾雜着或多或少的嘲笑聲。
有人在人堆裡頭叫道:“靚仔,你看下死條子嘴裡,說不定被他咬走半塊!”
“哈哈哈~”笑聲更大了。
這些撲街丟他老母!軍裝警心中狂罵不已,恨恨瞪着外頭這些人,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頭看着李一鳴:“我那個警號不是那......”
李一鳴轉了個身,面向着這軍裝警,目光落在他的胸牌上,很隨意地把金塊在他制服上擦了下:“我知道!”
看着這軍裝警員不知所措的模樣,李一鳴又笑了笑:“我是爲你好!”
“啊?”
“我是擔心後面有不明真相羣衆沒看到你把這個還給我,然後還要去告狀,......你叫什麼名字?”
爲我好要說錯?怕後面不明真相的羣衆?什麼意思?
軍裝警腦子沒轉過來,卻下意識扭頭看看外面,一堆人都瞪着他,他嘴巴動了兩下,好不容易把罵人的話咽回去,回頭看着這少年,低聲道:“周喜。”
李一鳴直視着他的眼睛,輕輕拋動着那金塊:“跟我上去吧!”
說完這話,李一鳴轉身就走,李建國跟在邊上。
周喜還想站在那不動。
“丟他個老母當差真好賺!”門外又傳來幾個聲音。
周喜猛然一抖,吼道:“撲街眼瞎啊!我已經把金塊還掉沒看到啊?!”
“母雞啊!”人堆裡調戲似地有人叫。
“母雞啊!哈哈!!”
“你是不是咬了一塊吞肚子裡了?等明天好拉出來?”
周喜咬咬牙,恨恨指着外面,突然又想起剛纔聽到耳裡的話,恍然轉身小跑跟上李一鳴:“這位兄弟你得幫我作證,我東西還給你了啊!”
“作證?”李一鳴擡頭看他。
周喜更急了,他一個月工資六千塊以後還有退休金,平時還可以拿點小外快,爲了這麼個破事被警隊開除那太不值得了。
“這些傢伙肯定會打電話投訴我,到時要沒人作證我......”
“放心,我會幫你作證的。”李一鳴笑眯眯說道,拍了拍包,“那不是有人說你把金子咬了一口嗎?”
“呃?”
“這是物證我會留好,如果那廉署找你,我就拿給他們看,說明事情經過,第一可以證明你沒吃下去,第二證明,你還給我了,對吧?”
“呃...這個......”
“上面有牙印的!”李一鳴提醒他,“警校沒教嗎?”
“哦,那個......”
“別急,一件件事來吧!”李一鳴邊走邊淡淡說道,“先解決上面的事,再解決你的事。”
“呃......”周喜加快步伐跟上。
李一鳴走在前面,李建國在左,周喜在右。
“還不知道兩位是?”
周喜小聲問道,目光落在李一鳴的包上,又跳到李建國的箱子上,剛纔這少年隨手能從包裡抓出塊金條,那這包裡,這箱子裡不知道還有多少......
李一鳴看看他,沒理會他的問題,直接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周喜愣了一下:“這個我們就是過來維持下...秩序......”
李一鳴哼了一聲:“鄭榮欠工人多少錢?”
周喜想了想:“大概有六萬塊。”
“欠銀行多少?”
“兩百萬吧......”周喜答得飛快,“差不多這個數,我聽人說的。”
“兩百萬?”李一鳴擡頭看看這樓,又問道,“欠報社呢?”
周喜被問得有些愣,頓了一下才開口:“那個不知道,就是他沒給人印報紙,估計得賠不少錢......”
“哪家銀行?”
“東亞銀行的。”
“李國寶那家?”
周喜等了好一會纔想起來李國寶是東亞銀行的總裁:“呃...是......”
“你長官在上面?叫什麼名字?”
“呃...那個任華......”
他有些畏懼地看着少年的側邊,小嘴不停一連串問題過來,讓自己的腦子都沒空想多餘的事,只感覺自己不但腳得努力跟上少年的步伐,腦子還得想這些問題怎麼回答。
到了樓梯那就已經看到有些工人在抽菸了,一臉愁苦的模樣。
看到李一鳴三人,倒是沒人攔着,走上二樓,又有幾人站在那裡,都看着一個辦公室,顯然那裡就是鄭榮所在的地方。
房間裡頭不斷傳來怒罵和哀求聲。
李建國越聽眉頭越皺,他現在已經基本瞭解了情況,門外的閒人的話和這個周喜所說的基本能對得起來,但這種事是自己能解決的?
討錢這種事李建國見得多了,內地也是有,城裡鄉下,爛賬可不少,但他可沒見過誰能輕易解決,而且建國同志也從來沒想過來香江還要替人解決這種事......
剛纔他還以爲兒子想用自己那些黃金去擺平這些事,但鄭榮可是欠了兩百多萬塊,還有那什麼報社的賠償,自己這一箱子錢哪擺得平!?
站在兒子身後,李建國無數次想把兒子一把拉住,轉身離去。
我就是個採購員啊!李建國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在吶喊,我哪有那麼大能耐解決這什麼欠糧的問題?
但李一鳴根本不給他這機會,而且剛纔在門邊他對付周喜那一連串的表現給李建國完全驚豔的感覺:
開始他還想兒子太不像話,後來居然那周喜乖乖把金塊交回來那一下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一個連列強的錢都敢坑的人,怎麼會爲讓人開門送這麼多錢出去!
李建國查言觀色的本領可不弱,他能看出周喜心裡的不情願,但門外那些羣衆說的那些大概他也能懂,雖然不知道廉署是什麼,想來跟內地公安紀委差不多。
所以就算香江警察,也沒人敢當場這麼收錢,收錢就得坐牢!
沒錢那周喜不會讓自己進門,......
李建國這一路上腦子轉了好一會才發覺兒子那招的妙處,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得這香江的警察狼狽不堪,看現在這模樣,問一句答一句,緊緊跟着的模樣又有了狗腿的趨勢,......
這讓李建國想起了在和平賓館,在杭城賓館,不過那時兒子可沒用什麼金塊......
香江,還是不一樣,這是資本主義社會......兒子比自己懂得太多了!
也許,兒子真有什麼辦法解決這些事......就不知道他讓陳查理把考察團的人帶過來又有什麼用意......
別就是想讓考察團成員看看香江這什麼勞資糾紛吧?
李建國提着箱包,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二樓。
樓梯口男男女女好些人還帶着孩子,看着周喜跟着兩個人上來,都沉默不語看着。
大辦公室門口堵着兩個粗壯的工人,看着周喜帶兩個人上來,都有些異樣。
“阿SIR?”
周喜板着臉:“裡面怎麼樣?”
工人搖頭。
“我們進去!”李一鳴說道。
周喜揚揚手。
兩個工人下意識地讓了一步,李一鳴當先走了進去。
這大辦公室裡頭擠着足足有二十多人,每個人似乎都在發出聲音,周喜一陣頭大,李建國也無奈地四下看,這麼多人一起說話,根本聽不清誰在說什麼。
辦公室進門牆邊有一排架子,上面又是書又是報還有各種廣告海報,李一鳴走過去隨手拿了一張,徑直朝着人堆擠了進去。
都不先聽下商量下就衝鋒的嗎?李建國心中大驚,趕緊伸手都沒拉住,只能示意周喜跟着自己也進人堆。
人堆裡頭其實是個會客區,估計是往時用來招待客人用的,一長四短的椅子中間有個茶几,坐着的人有七個。
李一鳴很容易就認出這些人了,那正低頭冒汗的胖子應該就是鄭榮了。
他邊上有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和一個戴金絲眼鏡的青年男子,手裡拿着一堆文件。
另一邊坐着個警員,應該是那個叫任華的高級警員,神態有點嚴肅,也有點不耐煩。
警員邊上是兩個工人,再過去就應該是報社的人了。
李一鳴擠進去直接就坐到了長椅右邊扶手上,把海報放在桌上,伸手啪地把那塊黃金拍在桌面上:“大家安靜下,我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大家剛纔還在吵吵嚷嚷,突然間面前冒出個少年,然後這少年又莫名地往桌上拍了塊....黃銅...不對!
這是金子?
那鄭榮猛地擡頭,盯着李一鳴,好像看到救星一樣。
“是不是金子啊?”人堆裡有人低聲問道。
李一鳴笑着點點頭:“好眼力!”
“任SIR!”周喜也擠進來了,先低頭在任華耳邊說了幾句,那任華擡起頭看着李一鳴,還有他面前那塊金子:“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我叫李一鳴,不過呢,認得我有什麼用,認得這個纔有用。”
李一鳴笑眯眯伸手,從剛擠到他邊上的父親手裡接過箱子打開,隨手從裡頭又掏出一塊黃澄澄的玩意丟在桌几海報上,然後又是一塊,又是一塊......
又是一塊......
嗵嗵嗵鐺鐺,鐺鐺嗵嗵!
金塊很沉,砸在木面上就是這個聲音,相撞時倒是能脆一點......
一連丟出十塊!
除了這略帶沉悶的聲音外,房間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