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斜陽照在李一鳴的臉上,臉上的汗水反射着晶瑩的光。
“爲...呃...怎麼突然說這個......”
“因爲你們受的那些苦,我不會讓它白受!”李一鳴看着父親,認真地說道。
李建國愣愣地看着兒子嚴肅而認真的臉,輕輕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許久後......
李建國緊着脣,眼中莫名有了淚花,伸手摟過兒子的肩重重地拍了下:“我知道!我沒有不放心!”
“我們走吧!”
樹蔭有高有低,時而擋去視線,時而又突然開闊,微鹹的海風吹在身上,兩人在山道上默默地走了一陣。
“有很多事,我懂得沒你多了......”李建國喟嘆道。
“爸,我也還有很多要學的。”
李建國笑了笑:“你今天說的這個社會貢獻度,是你做事的標準吧?”
“其實我也是纔想明白。”
“嗯,這個其實真的很好,我想了想,你做的這些事,對國家都是有大好處的。”李建國摸了下兒子的頭,“之前,我太把你當孩子了,其實......”
李建國從剛纔的情緒裡拔出來,自嘲地笑了笑:“跟我解釋這些很費勁吧?你爸也沒什麼學問,沒上過大學,沒讀什麼書,見識也不多......”
“也沒有......”李一鳴看了看父親,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臭味,只有汗氣。
當年在山間田頭,掏糞挑糞的那些人裡頭,有那麼一個男孩,是自己的父親。
“爸,也不是上大學才叫學習。”
“我就是那麼一說,我現在這年紀,學東西也快不起來,你跟我說的時候多一點耐心吧!”李建國緩緩說道。
李一鳴默默地嗯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怎麼纔算真正幫得上你......”李建國輕輕嘆了口氣,“彙報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想要的程度。”
“爸,你不要擔心這個!”李一鳴握住父親的手。
“怎麼能不擔心呢......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裡,這麼危險,如果我不能及時把情況說明白,......”李建國搖搖頭,心中沉重,“我知道你不怕犧牲,但......”
“我知道的,爸,你放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李一鳴低聲說道,“我也不會是一個人。”
“嗯?”李建國停下腳步。
“我會用好每一個人的。”李一鳴捏了捏父親的手,讓他真正放心。
“資源論?”
“嗯,對,資源論。”
“如果當年,我們能懂這些多好......現在年紀都大了,重新學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李建國頗爲擔心地嘆了口氣。
李一鳴低着頭,輕輕踢着一塊石頭,父親這一輩的人,現在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幾乎就是從早忙到晚,缺失的教育,知識結構的不完整,讓他們很快地就會落後於時代。
他們努力了那麼多年,卻沒能把祖國家園建設好,那種感受,李一鳴從那隻言片語中都能體會。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們未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可怕變化,但他們這一代人,特別是那些真正吃過苦的,當知青,當過兵的,反而有另一種非常寶貴的特質,那就是有真正的堅持。
“爸......你們會學會的,不會晚!”李一鳴安慰道。
“嗯,我...我們會好好學的。”李建國緊了緊兒子的手,“說起來我這個爹當得有點彆扭,還要你來安排......”
說着李建國也有些無奈。
李一鳴突然皺了皺眉:“對了,爸......掏糞挑糞......當時都是男的做嗎?”
“是啊,怎麼了?”李建國問道。
“不是,有個事挺矛盾的。”李一鳴搖搖頭,他經常通過那些小說來看一個時代,如果說那些作者並不瞭解現在這個時代,但他們最瞭解的其實是三十年後的世界。
三十年後,完全就是一個嫌貧愛富還有看臉的世界。
剛纔父親說到掏糞這件事時,他腦子裡頭迅速搜到關於掏糞的資料,一百六十三條,其中一百二十條都是“掏糞男孩”......
開始他還以爲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留守兒童無法謀生然後去掏糞,然後他很快發現這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偶像組合!
但爲什麼有一個大紅大紫的偶像組合會叫作掏糞男孩呢?這名字究竟是因爲勵志還是因爲審醜?
如果說勵志,這和李一鳴所理解的三十年後社情完全不一致!
如果說審醜,那好像這個組合還挺紅的。
“是什麼?”李建國關心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到三十年後有一個偶像組合名字叫作掏糞男孩,......”李一鳴嘀咕說道。
“嗯?”李建國眼睛瞪得老大。
“他們很受歡迎。”
“是...嗎?”李建國一臉疑惑的欣慰。
“恐怕不是真的掏糞。”李一鳴搖搖頭。
“呃......三十年後還有這工種嗎?”
“我不知道......,最好別那麼落後,所以應該把沼氣利用起來。”李一鳴看看父親,“我在資料裡頭就看到有幾家機械廠,我讓他們做一些樣機,你帶回去,應該內地是可以生產的。”
“用來掏糞的?”
“不是,我是在想整套解決方案,”李一鳴低着頭邊走邊說,“我知道你說的大桶是什麼樣的,那確實是不方便,而且臭主要就是沼氣裡頭氨氣、硫化氫的味道,嗯....等下!爸,你說你們當時是拿草木灰和大糞混在一起漚肥?”
“嗯,怎麼了?”李建國被兒子這麼一問直接就懵了,這語氣,就是發現問題了。
“糞便是酸性肥料,草木灰是鹼性肥料啊!”李一鳴擡起頭看着父親,“農技站有沒有說過這個用起來有什麼講究嗎?”
李建國愣了下,搖頭:“沒有啊,當時是有技術員,但我們也都是這麼做的......呃,有問題?”
“嗯,施肥還是有講究的,作物不同生長期對營養成分需求也不一樣,......有時候幾種肥料放在一起,反而肥效沒了,草木灰......是燒的秸杆嗎?就是稻草嗎?”
“不是燒稻草,稻草要用來編席子的,當時我們開荒直接就是用火燒,地上都是那些灰,就拿那些來混了,你是說這樣沒營養了?”李建國驚訝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