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幾許涼風吹進來,帶着急促的蟬鳴,屋裡的氣氛越發地緊張起來。
“什麼不能排除?”盧平盯着周正,一口氣提在半胸中。
周正緊皺着眉頭,沒急着把李一鳴的事倒出來,事態很嚴重,他不能輕易把帽子扣在一個孩子身上。
關於這個免計劃的來龍去脈,它的利害關係,他得再問清楚一點了,因爲這裡頭有個非常關鍵的地方他沒想明白。
“老盧,......這個計劃就只是集了個資的好處?”周正十分嚴肅地問道。
盧平看看周正,考慮了一會,張張嘴反問:“不然呢?”
“不可能......”周正拿起那張覈算成本的紙,再次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些都是專家算出來的。”盧平強調了一下,“而且是查有實據的!”
周正微不可查地哦了一聲。
盧平輕輕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看周正這模樣,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麼。
“第一年,第二年......”周正眨眨眼,緩解一些酸澀感,擡起頭看着盧平,“這些東西,每年都要發給香江那邊的人對吧?”
“對,只要買了這個會員,就得發,如果我們認下來,我們就得年年給!年頭給到年尾!從今年給到迴歸年!”盧平沒好氣地說道。
他昨天幾乎失眠,就是因爲想到如果整個接盤下來以後的操作有多複雜。
這不是一件兩件東西,這些東西從組織生產,最後到送貨到人,還不是在內地,東西做得不好,肯定得捱罵,就好像有些好單位看多了福利,哪個年節要給得差點,就有人說小話。
內地還好,香江...人家是會上報紙電視臺來評價的,這些以後都是香江工委會要處理的工作內容。
可以說,免計劃集了資之後就是麻煩事一大堆。
有那麼一刻,他想過乾脆放棄這個計劃,但一看到那麼多外匯就知道這基本不太可能了,......消息只要一出去,不知道多少老關係會找上門來要錢!
“老周啊,這事情很複雜,超過我們想像啊!事關香江迴歸,小事都是大事,更不用說這件了!”盧平苦笑連連。
“我知道......”周正摸了摸口袋,點起煙,低頭尋思起來。
與李一鳴的接觸雖然就那麼短短一個多小時,但周正卻感覺自己像是看着這孩子長大似的......
李一鳴無論他在學校裡做錯了什麼,這孩子有着超出常人的聰明,這一點是肯定的,而且他還有很特別的遠見。
趙山過世前在電話裡轉告他的那番關於資源的觀點,就深深打動了周正。
那番話總結起來就是:一切都是資源,一切都是爲了人民服務!
從參加革命以來,無論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拿起武器戰鬥和發動羣衆搞生產,還是戰友和另外一些同志們的革命歷程,似乎都可以用那些話囊括於中......
如果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那這個孩子相當了不起!
當然,光想這只是理論,理論聯繫的實踐,這孩子也有,周正瞭解了一圈,趙紅軍說得更細更多。
與其說是李建國帶着他,不如說是他帶着李建國,從家鄉到榕城,在和平賓館能把趙紅軍整治得服服貼貼,跟着一起大搞信息中心建設,還抓了個敵特,揪出一個內奸,......
隔着電話就可以把杭城賓館那邊的大小幹部指揮得如臂使指。臨上火車還抓了一堆犯罪分子,在火車上又是這整改又是那個意見,到了杭城更是兩三個小時就開了個會,弄出“開證明換外匯”的奇事!
他要去香江,在飛機上還可以進機艙,說要學開飛機。
懂理論,勤實踐,愛學習,還挺衝動,做事特別快!
這樣想起來,他到了香江,弄出這麼大的事半點也不奇怪,畢竟李一鳴是親口說自己要帶很多禮物回來,禮物不得用錢買嗎?
想到這裡,周正心裡幾乎有個聲音在喊了:這個計劃肯定是他弄出來的,還有哪個李一鳴能像這小子這樣做事天馬行空這麼高效率?
但反過來看,如果讓國家給他做的事擦屁股,這根本不可能!
這個計劃,肯定不是這麼搞的!
一鳴他會用這麼笨的辦法......嗎?
這完全顛覆了周正對這孩子的印象,如果李一鳴是這麼個孩子,他哪敢費心費力把他送去香江。
這孩子還想跟中央首長彙報,除了那些關於利用資源的觀點外,難道就是彙報自己很能搞外匯?
是到香江之後犯了傻?見到這裡的人有錢了,他就急了,犯了左傾機會主義的錯誤?
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敵特?李一鳴絕對不可能是敵特,......他從榕城開始犯過錯嗎?
有,又好像沒有......周正透過嫋嫋升起的煙氣,彷彿又看到了那個睜着大眼睛說着墓地可以種滿果樹的少年。
我如果長埋在果園裡,年年墳前果香花香,會不會比種那些松柏對人民和國家更有好處呢?
“一定有什麼你們漏掉了!”周正擡起頭,很肯定地說道。
“什麼?”盧平很意外地等到了這麼句話。
周正把成本覈算的紙頭拍到一邊:“這個是按什麼來算的?”
“應該是按香江那邊來做的。”
“如果是我們內地呢?”
“內地的話能便宜些,但還是虧,老周,你什麼意思?
你沒看這寫着傳呼機還有兩千塊內地的住宿抵用券嗎?這讓人住兩千塊這是要住什麼級別的賓館又要住多久?來這麼多人,我們怎麼組織安排?正常的工作不用做了?安全問題呢?”
周正一時語塞,悶悶地抽了口煙,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因爲數字差距太明顯了。
“哪,你看清楚,這傳呼機一個就得一千多塊,這三千多塊錢你看看,這是哪一級的會員!”盧平指着紙上給周正看。
“不是現在送的,這是五年後送。”周正盯着看了一會說道。
“五年後這玩意能十塊一個?”盧平哈地一聲笑了出來,“我還在頭痛這計劃如果接下來以後怎麼辦呢!你看今年就要送東西了,然後呢,過了年,就得送春聯了,好吧,這也就算了,我們最多組織人來寫,......”
周正看着他,奇怪地問道:“這不能印嗎?”
“印哪有寫的便宜,而且印刷廠現在哪個都忙得不行!”
盧平不以爲然,“我想啊,......這任務打算交給書法協會,組織個活動,寫到年前,總歸能寫完,紙的錢倒不算太多,就是怎麼組織是個問題!到時候把任務分一下,讓大家領,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多少份......”
周正臉色無比難看,春聯給書法協會寫,這算什麼法子,好吧,這也是個辦法......就是感覺這味道怎麼都不對。
“還有,這些扇子,看看是不是也採用這種辦法。”盧平又點了一個,說道。
周正愕然擡頭:“咱們有書法協會,還有做扇子的協會?”
“任務發到街道一級,讓大家在家裡做,就當是給國家創匯了!”
街道辦......人家一天給你弄幾個億的外匯,然後這些東西都弄到街道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