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有些放鬆地看着周正:“一會等着事情差不多清楚,我去向領導彙報一下,估計下午得把人直接送去那邊警察局。”
“......”
“其實現在看來,這也是個好事,這麼一來就可以看看濠江那邊到底那些人對我們的支持力度大小是什麼樣了。”
周正失笑:“兩個億不要了,就爲了看看別人對咱們怎麼樣?”
盧平傾過身,一臉苦笑地說道:“老周,免計劃,是會虧的!我巴不得把這些錢都給退回去!”
周正仰頭盯着那牆上的地圖看了一會,其中有一張是放大的香江濠江兩地地圖。
盧平起身,拿開水瓶給周正的杯子續水。
水聲嘩嘩裡,盧平嘆了口氣:“錢誰不想要,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說對吧?這個事呢,就屬於不義之財,咱們要了錢,會後悔的!”
“老盧,現在做廣告是不是挺來錢的?”周正突然問道。
“嗯?”盧平把水瓶放下。
“你也耳背了?”
“沒有,你說廣告對吧?”盧平看了看周正,老傢伙一臉平靜地點頭。
搖搖頭,盧平把杯子放在桌上:“報紙上做的那種?還是電視上做的那種?”
“你先回答我。”周正說道。
盧平擡頭想了想:“來不來錢不好說,我記得幾件事,幾年前咱們電視臺經常放的那個曰本動畫片叫鐵臂阿童木的,那個就是拿廣告換的,就沒收錢,廣告是曰本卡西歐的手錶和計算器。”
盧平伸手拿起桌上的計算器:“就是這個。”
周正接過去看了兩眼放下:“爲什麼沒收錢?”
“嗯,抵掉了,就是人家沒收你播放的費用,你也別收人家的廣告費,大家都沒收的意思。”
周正微微點頭:“如果要收的話,那應該是多少?”
“那我就不知道了。”盧平回憶了下,“曰本那家卡西歐公司跟富士電視臺買了這個動畫片的播放權,然後放在我們電視臺放,他們出了多少錢我就不清楚了。後來又放的有個廣告應該是收錢的,也是曰本的手錶,西鐵城!”
“哦...就沒了?”
“當然有,報紙電視都有廣告,還有外頭立的廣告牌子,我還記得人民日報登過的第一條廣告是寧江機牀廠的,省優部優什麼的,不過老周,你部隊的......”
周正斜睨着他。
盧平看看周正,有些好奇:“你問這個做什麼,怎麼,誰要做廣告?電視...報紙?”
周正手指輕輕交叉着,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都不是,我是說,在東西上印的廣告。”
“有這種廣告?”盧平奇怪地問道。
他看着周正手裡的杯子:“你是說杯子上印廣告?那多不好看!誰願意要......”
周正打量着這杯子,上頭數枝紅梅花開正豔,幾片竹葉青翠,杯身油亮透白,微微點頭:“也是,不好看,......要是印個爲人民服務還差不多。”
周正目光落在放在左近的那傳真上,下巴微微示意。
“你說......”盧平瞬間領會,他也不笨,拿起傳真,“這免計劃的東西?”
盧平眉頭挑動:“我記得小時候,年畫上倒是有帶廣告的,西遊記牌香菸。”
“有這煙?”
“早沒了,解放前的。”盧平看着周正,“你是說免計劃這些東西都印廣告?對聯扇子......”
“對啊,到時候給他們的東西就得印些廣告口號什麼的,......”周正端坐如鐘,說的話也如鐘聲般震驚了盧平。
盧平嘴張成圓型,半晌說不出話來,不是不想說,而是太多話同時擠到了嘴邊,塞車了。
周正自得地嗯了一聲:“那邊不也得做統宣工作嗎?我看這個機會就好得很啊!”
盧平愣愣看着他,突然笑了。
“老盧,你這笑法很招打啊!”周正虎着臉瞪着盧平。
盧平搖了搖頭,兩手在臉上用力搓了一把,忍着笑意擺擺手:“我這胳膊腿可禁不起你打。”
“那你笑什麼?我的話很好笑嗎?!”周正眉毛都快立起來了。
盧平趕緊又擺手,順便遞上煙:“老周啊,你想沒想過,印了這口號,那邊...那邊人家願意要嗎?”
周正瞄他一眼:“怎麼,不願意?!我們虧着做的東西,他們還嫌七嫌八,總得體現點什麼吧?”
“嘿嘿!”盧平拿起傳真一邊看一邊笑,“老周你想像力挺豐富啊!人家那資本主義社會,你讓他們身上寫着爲人民服務......
過年發春聯...上聯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下聯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橫批爲人民服務?家家戶戶門上貼着咱們主席的語錄......”
盧平說着這話,嘴角緊緊忍着要爆出來的笑聲。
周正撇撇嘴,突然低頭噗了一聲。
“你也覺得有意思對吧?”盧平看着他,遞上打火機,幫着點菸。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兩人各吐了口煙。
“人家如果願意要這樣的東西,那我們還用得着這麼費心費力搞統戰嗎?”
盧平搖頭嘆氣,彈了下菸灰,“你之前說得是真沒錯,我們送東西他們都是嫌七嫌八的......”
“這些傢伙!”周正臉一下又繃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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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五幾年那會,留着香江不收,就是爲了搞貿易,結果呢?別的不說了,貨品被壓價,破壞的不是一起兩起,香江那邊缺米麪肉蛋,我們從內運過去賣,結果被堵在五豐行倉庫裡頭賣不出去,後來看着快要變質了,我們還做了好多工作,那邊纔有人低價來收購!”
啪!
周正一巴掌砸在桌上,胸中怒火雄雄,人也站了起來,鐵青着臉踢開椅子,捏着拳在房間裡氣憤地來回踱着步子。
盧平目光冷冷看了下窗外,幽然嘆氣:“那是敵佔區啊!”
“敵佔...哼哼!”周正仰起頭,“當年只要給我半天我就能打下來的小破地方!”
盧平不耐煩地嘆息:“不打的理由不是說過了嗎?”
周正又哼了一聲:“左右都是麻煩,就應該早點拿下來!”
過了一會,盧平搖搖頭:“現在情況也只能說是稍好一點,協議簽了,再有十一年就收回來了,有人看大勢不可挽回,也就不跳了,不過總還是有人會搞事的!”
“那不得再爭取下那邊的老百姓?”周正轉身問道。
“用爲人民服務肯定是不行的,人家那邊不講究這個。”盧平吐了口氣,“叫市民...而且,他們那裡也是事事講錢,沒什麼服務的概念。”
“也不一定就是爲人民服務嘛!”周正深深吸了口氣,回到桌前,一屁股坐上去。
盧平看看他。
周正拿着杯子,偏着頭,左右看看,淡聲說道:“我們的口號很多吧......”
“嗯,很多,可不管哪一條,都不好隨便印,咱們內地的口號在那邊是很敏感的,......”盧平嘆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