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瀠愛妻,倘若你當真無意與爲夫共赴巫山,煩請將衣襟理好,爲夫不想受那等能看不能吃的折磨。”
“什麼……”她循着他覷來的眸線,倏見自己半敞的衣襟,其內的櫻色兜兒已然被他拉扯出半邊……她星眸嗔瞪去一眼,抓起旁邊披帛將自己包裹起來。
更爲安全起見,她趿起繡鞋,遠離那方長榻,就坐於窗前軟簟,遠眺窗外千頃碧波。
“婉瀠愛妻,你要記得你欠了爲夫一次,今夜要好好補償爲夫纔是。”
她……她極想上前狼狼咬這個男人一口,看看他的皮肉厚實到何樣地步!
“婉瀠愛妻想做什麼儘管做來就是,爲夫甘之如飴,歡喜承受。”
她不語不應,任他自說自話。
“婉瀠愛妻可知何謂‘小八股’麼?爲夫突然覺得這三個字與本王的愛妻甚爲貼合,婉瀠認爲呢?”
“你——”她委實氣極難忍,回首方要嬌叱,忽覺一絲風動由後推近。“啪”一聲輕響過後,一穿窗而入的物件在她面前攤了開來。
起初,二人皆以爲是鄰近船舫無意甩落來的雜物,及至慕曄覷清來物形貌,不由大怒,長腿闊邁跨近窗前——
他倒要瞧個仔細,哪個登徒子敢冒此天下之大韙,將訂情物送到了逍遙王妃的眼前?
婉瀠則莞爾失笑。自己方纔的憑窗一望,居然招來了這等物什,當真是有點有趣了。
攤在她面前楠木小几上的,是一隻纏了青巾的指環,以指環式樣,一看即知是男子所用,而青巾,更是本朝男子頸間常系之物,青巾遞環,可謂風雅呢。
六月初六,俗稱“天緣節”,舉城年滿二八未有婚配的男女盡集雲水湖上,駕舟閒遊,若見得有哪家舫上的公子抑或佳人入了自己的眼,即可卸下身上配飾,男子繞以青巾,女子纏以香帕,擲投進中意人的舫上,若對方有意,自會有投以桃報以李的回饋。此謂姻緣天定,盡心而爲,是曰“天緣節”。
婉瀠因早有婚約,又因性子使然,歸鄉三年從不曾到此間涉足,而活潑喜玩的婉清則不然,年年攜婢駕舟,回回滿載而歸,而與鎮南大將軍的姻緣,亦始於此。然而,誰成想呢,未婚時不曾參與的盛事,成婚後偏置身其中了。覦着頗爲氣急敗壞的逍遙王爺,她暗暗地有幾分興災樂禍起來:若非他的興致所來隨心所欲,哪會發生有這等趣事?自作孽,不可活。
“這勞什子是你擲來的?”驀曄高舉手中物。
“正是。”三尺之外的一葉遊舟上,一青衣男子抱肩長佇,眉目舒展,姿態怡閒,逍遙王的赫然現身亦未使其面上神色有所變動。
逍遙王揚臂,“羅敷有婦,物歸原主!”
青衣男子回手擊擋,“物既出手,當屬佳人!”
慕曄長眉遽揚,揮掌,“名花有主,何須多情?”
男子冷哂,再度回掌,“遇人不淑,自須憐惜!”
可憐那遞環的青巾,在別處或能譜成一段佳話,或能成就一段良緣,在此處,卻只能化作一抹弧影,在兩個男人的掌風間奔波,直教旁觀者歎爲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