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異象,朝廷自然要給百姓一個交代,按照以往的規矩,是要撤三公的,眼下朝廷三公只有一個陳宮,之前的三公在三次政變中都戰死了,眼下若要撤三公的話,就只能撤陳宮了。
“丞相,這天生異象,乃上蒼示警,我等也需給萬民一個交代,丞相素來愛民如子,此番不知丞相要如何給百姓一個交代。”朝堂上,因爲關乎天象,劉協終於能上一次朝了,羣臣剛剛拜完天子,孔融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站出來,要楚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陛下,此番天變與以往不同,臣這幾日查遍史書,也未曾找到與之類似之處,臣以爲,當務之急,是清楚這天變根源,這天變是祥瑞還是災禍尚未可知,如此急迫下定論,臣以爲不妥。”楚南拱手道,三公之位得儘快補齊,他有預感,以後類似的情況會時有發生,眼下的三公儲備,怕是有些不夠用啊。
“祥瑞?”孔融搖頭哂笑道:“蒼天撕裂,黑氣瀰漫,日月無光,丞相覺得這等異像像是祥瑞?”
“然天象雖有,九州各地卻未曾傳來任何災禍消息,百姓依舊安居樂業,既無地龍翻身,亦無天災人禍,只憑孔令君一時臆想,便要斷定此事未免有些武斷,況且,從古至今,可有哪位先賢說過祥瑞就一定是某種特定模樣?”楚南笑問道。
“據我所知,月前江東孫將軍參拜天庭,當時天降霞光,地涌金龍,此等異像方爲祥瑞,依下官看來,我等也該效仿江東,拜天庭衆神,如此,方可得天之眷顧。”孔融朗聲道。
楚南聞言眉頭一皺,看向孔融,孔融不甘示弱的迎向楚南的目光。
半晌後,楚南點點頭:“我人族向來自強不息,何曾需要所謂天庭垂憐,孔令君先祖可曾拜過哪家神邸?”
剛剛視線接觸片刻,他已經確定,這人只是跟自己擡槓,與江東那邊並無聯繫。
域外真仙的存在,其實早已隨着軒轅秘境的消失而流傳天下,楚南也有意將這種思想推廣開來,所以楚南治下九州,至少官方不信仙神,這點在朝堂上不是什麼秘密,現在孔融公然追捧江東那一套,讓楚南多少有些火大。
“先祖心有所向,自無需他求,然尋常百姓並無這般堅定志向,若祭拜天庭,能夠導人向善,有何不可?”孔融下意識的反駁道。
“各家學說都有導人向善之論,那所謂天庭,除了虛無縹緲高高在上之外,可有什麼導人向善的依據和言論,說通俗些,百姓祭拜他們,他們可能保天下風調雨順?可能保萬民災病不生?若不能,祭拜仙神,除了空耗時間,有何意義?”徐庶皺眉道。
“你是何人?”孔融豁然回頭,皺眉看向徐庶,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小吏來說話?
“在下丞相府徵事,文舉公,如今我等所論乃是異像之事,並非在此論資排輩,還望文舉公慎言!”徐庶也不生氣,微笑道。
“哼!”孔融看了楚南一眼,見楚南並無呵斥徐庶之意,冷哼一聲,還想反駁。
“諸位愛卿不必爭執,朕也覺得丞相所言不錯,當務之急,乃是查清天變之緣由,還有各處是否有災禍誕生,到時再論此異像是兇是吉,城鄉以爲如何?”劉協止住孔融繼續爭吵,他很清楚,就算孔融贏了,楚南也按照往日規矩,撤了陳宮司徒之位,但那又如何?對楚南有影響嗎?
一點兒都不會有,甚至連陳宮都不會受到影響,以陳宮大儒之身,楚南之師的身份地位,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能重新回到三公之位。
沒有意義,但若孔融因此受楚南詰難,被趕出朝堂的話,那想再回來就難了。
如今朝堂上,還願意站在自己這邊的,也只剩下孔融一人了,劉協想保下他。
“陛下所言甚是。”楚南微微作揖。
事情至此打住,就算孔融心有不忿,但天子都說話了,他再開口,就是懟天子了,也只能暫時將此事壓下去。
“諸位愛卿可還有其他事情要奏?”劉協笑了笑,笑的有些苦,他知道,這件事結束後,下次朝會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陛下,如今三公之位久空,臣以爲當儘快選出德高望重者補齊三公之位,以全朝政!”楚南取出昨日備好的奏摺遞給一旁的楊讓,由他轉交給天子。
“三公之位?”劉協看着奏摺,點點頭道:“丞相所言有理,只是這三公之位,不知丞相可有人選?”
“此事關乎朝政,需陛下做主。”楚南笑道。
朕真的能坐住嗎?
劉協點點頭,目光看向羣臣:“不知諸卿有何人選?”
“臣以爲,禮部尚書孔融,德行名望,足以勝任司空之位!”滿寵上前一步,躬身道。
孔融聞言心中一跳,扭頭看向滿寵,他可不記得自己跟滿寵有什麼交集,此刻將自己推上三公之位,是否代表着楚南要將禮部從自己手中拿走?
六部出臺已有數載,孔融很清楚,這六部就是權力核心,禮部雖然失去了學府的職能,但依舊掌握極高權利,將自己升做司空,看似高升,實則是明升暗降,將禮部從自己手中摘走。
而且升任三公所謂何事?孔融再清楚不過。
下次再出現這種事兒,自己絕對是頂包的那個,先將自己升任司空,下次再有天變,那就順理成章的將自己提出朝堂。
想清楚各種緣由後,孔融連忙道:“陛下,臣德行淺薄,恐難勝任三公之職,還請陛下另擇賢能。”
“文舉公此言差矣!”徐庶笑道:“文舉公不妨看看朝堂,若論德行、名望,朝堂諸公哪位能比文舉公更合適?若文舉公不應此事,這滿朝文武又有幾人勝任?”
孔融聞言,下意識的回頭四顧。
楚南已是丞相,位理論上跟三公平級,實際上位在三公之上,陳宮如今前往關中探查,不在朝中,呂布也還未還朝,餘下的白關中,從劉曄、滿寵、郭嘉、徐庶、賈詡、田豐、沮授等等,無論名望還是年紀,哪一個能與孔融並論?
而且這些人都算是楚南的嫡系,將這些人推上去似乎也沒道理,看了半天,孔融突然生出一股難言的孤獨感來,朝堂諸公,除自己外似乎再無一人站在陛下這邊,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想來,楚南已經準備好接替自己成爲禮部尚書之人了。
劉協動了動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向孔融:“愛卿意下如何?”
“臣……”孔融嘴邊鬍鬚抖動了幾下,最終無奈道:“聽憑陛下吩咐!”
“既如此,便由孔愛卿升任司空,禮部尚書責任重大,丞相,朕一時也想不出接替之人,不如繼續由孔愛卿兼任如何?”劉協看向楚南,詢問道。
“陛下做主便是。”楚南笑着點點頭,他本就沒打算換了孔融這個禮部尚書,雖然這人是皇黨,但事兒做的還是不錯的,楚南麾下,陳宮、劉曄、滿寵、呂布以及自己各領一部,餘者要麼資歷、名望還沒到,要麼就是如同田豐、沮授這般是新降之臣,不適合現在就推到六部尚書的位置上,其餘就連能力也夠嗆,既然如此,讓孔融擔着也不要緊。
看似一直跟自己作對,但實際上這種整天嗚嗚渣渣的人,纔是最安全的,怕就怕那種表面跟你笑嘻嘻,背地裡謀劃着如何收拾你的人。
劉協本已放棄了,聞言有些愕然的看了楚南一眼,見楚南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時間,竟生出一種冤枉好人的愧疚感。
“司空之位已定,那太尉之職由何人擔任?”劉協看向滿朝文武,就如徐庶剛纔所言,朝臣之中,除孔融之外,其他文武百官並不適合接任三公之位,哪怕如今三公之位更像三個虛職,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
“陛下覺得,文先公如何?”楚南笑問道。
楊彪?
劉協和孔融同時皺眉,若是以前,二人自然願意,畢竟楊彪五世三公,乃士族之望。
但自從楚南掌權以來,楊彪態度曖昧,一度站在楚南這邊,受天下士人不齒和唾棄,其子楊修更是入了丞相府爲楚南做事,儼然已經徹底歸附了楚南,如今已經致仕多年的楊彪再被拉出來當太尉就有些……
“不錯,以文先公之名望,足矣勝任此任。”劉協笑道。
拋開個人感情因素不談,楊彪名聲便不必再說,絲毫不比袁家差,而且以前也出任過三公之位,由他來出任太尉之職,無人能說什麼。
再說自己反對真的有用嗎?人家剛剛讓自己保住了孔融的禮部尚書,如今人家推舉出一個絕對合適的人出來,自己似乎也不好駁回。
現在劉協很擔心跟楚南把關係鬧僵,至少楚南還是會給自己保留一些尊嚴的,若是徹底鬧僵了會是個什麼模樣,劉協真的不敢想象!
三公已定,接下來就沒什麼事兒了,或者說沒天子什麼事了,一年多才開了一次的朝會就這般散去,只留下劉協坐在大殿之上,看着空蕩蕩的大殿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