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即便曹沫這麼解釋,顧蕃也還是一頭霧水,而周健都禁不住冷嘲熱諷的笑起來,跟顧蕃說道:
“我說啊,你忽悠人家拿三五百萬接手車匠就夠了,你這麼玩,就不怕把人家家長給惹出來,最後收不了場?”
顧蕃開改裝廠,周健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鞍前馬後當馬仔,也很清楚改裝廠接觸很多玩跑車的富二代。
在他看來曹沫也好,沈濟也好,都是家財巨億的富豪子弟,被顧蕃那一套忽悠住了,突然間迸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雄心壯志”,決心投資顧蕃的改裝廠。
這點完全不奇怪。
新海有太多富二代享受上一輩辛苦攢下的財富揮霍人生,玩跑車名錶、出入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之地;也有很多富二代拿着幾百萬上千萬的資金去“玩投資”,家裡對此甚至還持贊同態度,成功也罷、失敗也罷,家裡都不會太在意,只要能從中學到經驗,爲接班做準備就夠了。
在周健看來,曹沫、沈濟就是這類富二代,也覺得顧蕃忽悠他們花三五百萬接手車匠,人家家長知道了,也不會當回事。
就當玩唄,富豪子弟玩一輛跑車,不得玩三五百萬?
問題是,新海有幾個超級富豪,能毫不在意拿兩三億資金出來,給下一代“玩投資”的?
周健覺得顧蕃往小裡忽悠這兩個“富二代”沒問題,忽悠大了,將人家家長驚動出來,收不了場,不僅顧蕃吃不了兜着走,連他可能也會受牽累。
誰叫他是顧蕃的“妹婿”?
曹沫看向周健,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想看他繼續賴在包廂妨礙他們談事,說道:“周總可能對我們的身份跟實力有所誤解,又或許是覺得我們都太年輕,是拿長輩積攢下來的財富肆無忌憚的揮霍——可惜我沒有隨身帶名片的習慣,要是周總比較關注證券市場,接下來幾天應該有機會能聽到我旗下一家公司的信息,畢竟我旗下這家公司,除了收購顧總的車匠改裝廠外,還將收購華宸工業的一些資產。所以,周總完全不用擔心顧總會搞砸這件事,以致最後牽連到你。”
“……”
周健有些犯傻的站在那裡,琢磨不透曹沫的話是真是假、
關鍵他剛纔都將顧蕃現在什麼處境都說了,眼前這人都不殺一價,竟然還傻乎乎拿遠超過他們所想象的代價去收購車匠?
腦子有毛病?
“顧總現在的處境可能有點難,我當然可以拿更低的代價拿下車匠,並要求顧總繼續負責車匠的運營,但車匠最核心的價值不是一堆二手設備,也不是那幾樣不成體系的零碎專利,而在顧總、許工。這也決定着我接下來往車匠注入的兩億資金是不是真打水漂,還是能造出一輛車來,”曹沫風輕雲淡的笑道,“當然,我這麼說,周總都不一定能理解,周總當我錢多任性、就樂意拿兩三億燒着玩也行——現在是不是可以不留在這裡妨礙我們談事情了?”
周健愣怔了一會兒才省得曹沫是請他麻利的滾開,頓時就覺得受到侮辱,臉漲得通紅,但他摸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來頭,酒勁上頭也沒敢發作。
顧蕃卻是在桌下抓住妻子趙芝的手,不至於令自己顯得太激動。
“我在天悅工業持多少股,車匠這邊也要照比例跟投的,你別想落下我,”沈濟也不再多看周健一眼,笑着跟曹沫說道,“玩虧了,我損失也不大;押對注,也能跟着喝湯吃肉,我可比你想的精明……”
在卡奈姆,楊德山、謝思鵬,甚至沈濟早期都覺得曹沫對別人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跟信心,但事實證明曹沫重用跟倚重的人,都沒有叫他們失望過。
車匠跟東盛地產除了體量不能比,同時很多本質的東西也都不一樣。
東盛地產離開他舅舅,離開徐志等高層,在債務重組之後,換一個新的管理團隊,即便發展跟業績的勢力沒有之前那麼猛,但想作死崩盤也難。
所以照正常的商業邏輯,對東盛地產“趁火打劫”,是完全可以的,並且應該的。
而車匠能不能成功或者說其價值所在,完全不在以前的資產跟技術積累,車在現在甚至都談不上有什麼團隊,更多的價值就在顧蕃一人身上。
沈濟也很清楚,他們當然可以“趁火打劫”,以五百萬甚至更低的價值拿下車匠,然後以看似不錯的年薪,讓顧蕃繼續留在車匠,但他們真能奢望顧蕃還將繼續以過去十年如一日的激情,去搞那輛原型車的技術開發嗎?
而倘若有朝一天,顧蕃的價值被其他投資人看重,然後以數倍的高薪或股權將顧蕃挖走,他們到時候再怨天尤人,痛斥顧蕃忘恩負義?
在沈濟這個局外人的眼裡,車匠那輛原型車的完成度很低,但不是沒有完成的可能。
他們現在投入資金,並給予必要的資源支撐,但後續組建正式、實力更強的開發團隊,都只能指望顧蕃發揮靈魂核心作用的。
車匠是沒有什麼值錢的資產,但同樣車匠可挖掘的潛力以及未來的可能性卻不容忽視,而這纔是曹沫真正看重的地方。
車匠可以視爲一個純粹的風險投資項目,而風險投資就一定不能盯着現有的資產價值,就一定不能忽視或低估創始人及創始團隊的作用、價值。
曹沫、沈濟不再理會周健。
而周建身後跟着跑過來看熱鬧的兩個人,意識到顧蕃這次可能真傍上了不得的大人物,要鹹魚翻身了,當即也不再敢有看熱鬧的心思。
他們扯着周健的袖子,半拉半勸的將周健狼狽不堪的拖出包廂。
“我要跟你道歉,”看到周健等人離開,許愛華拿起酒杯,激動的跟曹沫說道,“一來我以爲你們純粹將車匠當成用過僅棄的備胎,甚至僅僅是當成向華宸施壓的一個小籌碼,二來我以爲你們急功近利,誤以爲汽車行業是撈錢的暴利行業,所以今天有些話說得不實不盡……”
老頭許愛華還是比較純粹,曹沫哈哈一笑,碰過杯一飲而盡,說道:“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做決定;既然做了決定,我得跟徐濱他們說一聲……”
曹沫就拿出手機,撥通徐濱的電話:“你們跟周啓智見到面沒有?”
“我們剛趕到津鴻會,但周啓智他們被堵在路上了,大概還要過二十分鐘才能趕到酒店……”徐濱在電話那頭說道。
新海市區將晚六點鐘左右的交通很難指望路上會通暢如流,宴請方或赴宴方遲到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周啓智願意見面,誰請客完全不重要,錢文瀚覺得津鴻會在用餐方便,就將見面的地點安排到津鴻會。
“還沒有趕到正好,有件事我要跟你們,還有錢總提前溝通一下,”曹沫說道,“我決定以個人名義收購車匠,將其在天悅工業之外,作爲一個獨立實驗室發展,接下來也會加大對車匠的投入,繼續完成顧蕃那輛原型車的開發……”
車匠的投資風險太高,曹沫決定他自己承擔這個風險,與天悅工業分開來發展,以免將來開發原型車失敗,對天悅工業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害——這個損害並不是資金上的損失,對人力及技術資源等方面的分配也會有直接的影響。
而不管怎麼說,收購車匠對天悅工業的發展,都會有一定的技術支撐,所以曹沫要及時跟徐濱、錢文瀚說一聲,以便他們調整跟華宸談判的策略跟預期。
“啊,”徐濱在電話那邊頗爲驚訝的說道,“曹先生決定開發原型車?這個我跟黃憶江以及徐立錚是有些想法的,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之前也就沒有怎麼提——我們見周啓智應該不會太晚,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再見一面,又或者明天邀請顧蕃一起會到中心去?”
徐濱他們之前對原型車的開發就有想法,就意味着他們或多或少也想介入車匠的發展,也就是說更具體的合作細節,還要諮詢一下他們的意見。
“我們在這邊吃飯也不是多開心,我們現在直接回田子坊,你們跟錢總見過周啓智後,也直接去田子坊跟我們會合吧——等你們到了再詳聊。”曹沫乾脆利落的說道。
錢文瀚、徐濱他們在津鴻會見周啓智,避免意外撞見尷尬,曹沫覺得不能圖省事再跑去津鴻會,還是到田子坊找家地方,等錢文瀚、徐濱他們趕過去談話爲事。
曹沫掛掉手機,跟顧蕃說道:“對原型車的開發,徐濱他們也有一些想法,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所以跟我溝通不是太多——不過,既然我已經將這事推進到這一步,而且必然要啓動去做,集思廣益還是有必要的。我們現在就直接去田子坊,等他們見過周啓智後,再一起詳聊,怎麼樣?”
“好!”
跟徐濱、黃憶江他們在一起談,顧蕃都覺得能更踏實一些,當即也就毫不猶豫的讓趙芝先去買單,他們直接趕去市區;留下來吃什麼也會沒滋沒味,他們也不在乎浪費這一桌酒菜。
“你們怎麼就走了?我剛應酬過幾桌老客,正準備要去再找你們喝幾杯呢!”肖長民站在收銀臺後正跟趙芝拉拉扯扯,看樣子是他要請這頓飯,不讓趙芝買單,看到曹沫、顧蕃他們下樓,趕忙走過來要挽留他們。
肖長民擔憂顧蕃日子難熬,會向他開口借錢,所以態度變得冷淡,這也是人之常情,曹沫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同時他也覺得肖長民這人沒有顧蕃有意思,不願意搭理,那也是他的自由。
曹沫這麼想着,就跟沈濟先出去,讓顧蕃、趙芝留在店裡跟肖長民拉拉扯扯,解決買單的事……
…………
…………
新海晚高峰的交通確實堵得叫人絕望,曹沫他們六點從田灣村工業園出發,花了不到半小時不到駛上中環高架,但花了一個半小時走完最後六七公里的路趕回到田子坊。
時間都這麼晚了,錢文瀚、徐濱他們隨時會結束趕過來。
曹沫他們就沒有再找中餐館,正而八經的點一桌子菜,而是找了一家提供商務簡餐的咖啡館坐下來。
曹沫他們各自點了一份簡餐吃完,剛換上茶水,錢文瀚、徐濱、黃憶江、葛軍就趕了過來。
“你小子又想撇開我搞什麼大動作啊?”錢文瀚坐下來笑哈哈的問道。
“我想做點什麼事,哪敢撇開你啊?”曹沫說道,“車匠的不確定性很大,直接納入天悅工業,葛總那邊會有些卡,所以我琢磨了小半天,就覺得在天悅工業之外,將車匠作爲獨立實驗室發展,可能會更合適一些。當然,獨立實驗室要怎麼發展,還是要大家來集思廣益。”
“東江證券的產業投資基金,是需要更穩健些,原則上不參與風險投資,這個原則不是不可以突破,但會相當的麻煩。”葛軍直截了當的說道。
也就是說,車匠能獨立發展,不跟天悅工業捆綁,東江證券可以投天悅工業的可轉債,葛軍也有把握說服投委會的其他成員,但要是牽涉到一起,事情就麻煩了。
葛軍對國內外的產業發展也很瞭解,曹沫想要在車匠實驗室的平臺上開發原型車,兩億隻夠前期試水,壓根不需要指望兩億就能拿一套成熟的技術出來。
這種投入及風險,都不是東江證券的產業投資基金所能承擔的。
而錢文瀚的新鴻投資,是私有資本,盈虧自負,錢文瀚又對新鴻投資絕對控股——他想參與車匠及原型車的開發,他覺得風險與預期的收益潛力是對等的,他自己就可以拍板做出決定。
“我就知道天悅工業是個大坑,不能輕易答應你的,”錢文瀚看咖啡廳裡有人抽菸服務員也不制止,就讓司機到車裡拿出雪茄分給大家,說道,“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陪你玩心跳啊……”
“曹先生是決定收購車匠,還要在車匠這個平臺上繼續開發原型車?”徐濱坐下來,鄭重其事的問道。
曹沫點點頭,說道:“你們有什麼想法,藏着掖着沒跟我說?”
“也不是我們有什麼想法,”徐濱說道,“被新海大學聘請過去負責國家汽車動力工程實驗室的鄭潺原,我們跟曹先生提出,老顧、鄭工跟他都是認識的——要是曹先生決定要在車匠的基礎上,發展一個獨立的實驗室,我覺得可以跟鄭潺原見一見。”
“行啊,可以見面,但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也不要跟我打啞謎。”曹沫說道。
這個鄭潺原,徐濱跟他提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年也進華宸工作了兩年,之後考出國留學,留在德國一家汽車實驗所工作,然後作爲國家重點青年科學家引進回國,在新海大學任教,並主持新海大學所屬的一座國家級汽車動力工程實驗室。
黃憶江還是鄭潺原在德國時留學、工作的同學、同事,徐濱是經鄭潺原介紹,邀請黃憶江到天悅工業主持產品研發及測試中心的。
很可惜曹沫幾次回國,日程都安排得很滿,還沒有機會跟鄭潺原見上一面。
而這次天悅工業下定決心要上新的項目,不管起步規模大小,曹沫都要抽時間跟國內汽車動力工程領域的新銳人物見上一面的。
“老顧拼裝的這部車,因爲關係都比較熟,我、立錚很早就有跟着,鄭潺原回到國內,以及憶江加入天悅工業,我們也都拉着多次跟老顧吃過飯,討論過另外一條技術路線。當然了,老顧做這個比較早,也做出一定的基礎,而我們誰都是窮光蛋,拿不出錢來,即便推測另一條路線有可能更合理,但現實也是限制老顧只能照老路子走下去……”徐濱說道。
曹沫說道:“我投資車匠後,你們希望車匠能實踐另外一條技術路線?”
“不知道你對新能源汽車有沒有了解?”徐濱問了一句,卻也沒有考較曹沫的意思,他直接簡單介紹起來,“新能源汽車也非新世紀所獨有,事實上早在燃油汽車出現之前,純電動汽車就早開始應用。據統計,1900年,也就是將近一百一十年前,歐美當年售出的四千多輛汽車裡,百分之四十是蒸汽機車,百分三十八是鉛酸電池電動汽車,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二纔是燃油汽車。當時的燃油車還是外燃機,噪音大、還冒着黑煙,很不受歡迎,直到發動機技術發展成熟,燃油車才佔據絕對優勢,純電汽車則徹底退出市場。而到上世紀六十年代,石油危機爆發,同時歐美國家又開始重視環境問題,純電動汽車發展又重新受到重視。之後十多年時間裡,電動汽車的驅動技術有了極大的發動,一些小型電動汽車開始佔據固定的市場,比如高爾夫球場的代步車等等。不過,受限於電池技術的發展,電動汽車製造商到九十年代,開始研發混合動力汽車,以克服電池和續般里程短的問題,同時燃料電池、氫發動機等技術也陸續冒頭,但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電池密度快速提升,電動汽車的續航水平以及電機的動力表現,已經強過一般的低排量燃油車了,又重新成爲這一領域的主流技術……目前國內還沒有哪座城市正式試點推廣新能源汽車技術,但新汽、長安、北汽等大廠都已經着手發展、儲備一些新能源汽車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