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你太有商業頭腦了……”
一月底的週末,有段時間沒見面的阿巴查突然出現在德古拉摩,將大切諾基停在別墅樓前,熱情的走進來擁抱曹沫,大聲稱讚他道。
楊德山、郭建、宋雨晴他們還在爲壓榨廠的交接運營忙碌,有些流程沒有徹底理順過來,還有一陣子手忙腳亂,之後壓榨廠又要上新的生產線,短時間內都沒有辦法歇下來。
今天氣溫稍微涼爽一些,曹沫卻是偷閒沒有到辦公室去,一個人躲在宿舍裡看書,叫阿巴查的熱情給嚇着了。
一月底農場蔬菜日銷售就突破一千美元,曹沫照當地的規矩,每週給阿巴查以及奧喬桑結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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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沫他在農場佔有權益最高,達60%,最初他也承諾出資不低於六萬美元,扣除掉前期已經投入的三萬美元,但他這時候則需要分得的利潤,持續投入農場開發、運營,以便能累計達到他最初的承諾。
阿巴查、奧喬桑以農用設備及土地等入資,都已經完成投資承諾,自然是每週拿走他們應得的利潤。
這麼小規模的農場纔剛剛正式向外供應蔬菜半個月,每週就有上千美元的分紅,阿巴查當然是高興壞了。
阿巴查出身西卡家族,但他與家族的關係並不和睦,還是當選市政委員之後,才能獲得家族的一些資源支持,但也有限。
要是農場每週能有上千美元的穩定分紅,對阿巴查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一個收入來源。
“可惜長久不了,”
曹沫不是有心想打擊阿巴查,但不希望看到阿巴查此時熱情高漲,等看到農場收益大幅下降時,再懷疑他在裡面做什麼手腳。
曹沫覺得有些話,有必要現在就跟阿巴查說清楚,
“供應量提高上來,我們下一步就要考慮用貨車往德古拉摩供貨。卡奈姆太炎熱了,就算是黃昏裝車,夜間從卡特羅繞行,清晨時分送到德古拉摩的各家華人餐廳及越市,蔬菜在卡車裡也要悶七八個小時,品質就會差很多。現在是供不應求,華人餐館、超市沒有選擇,所以我們不會感覺到這有什麼大的影響。不過,只要有人有樣學樣,在德古拉摩市郊租地種植蔬菜,我們不大幅降低售價,不足夠新鮮的疏菜很快就會被驅逐出市場,整體利潤率絕對會大幅下降。”
“那我們也在市郊租一塊地種植蔬菜,不就行了?”阿巴查說道,“在德古拉摩租一塊地,不是什麼麻煩的事。”
“你都說了在德古拉摩市郊租地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我們現在新租地,別人效仿起來更快,激烈競爭會更早的到來。德古拉摩的華人餐館、超市現在還相當有限,最終只能很快導致大家的菜價都賣不上去。”曹沫說道。
“沒那麼誇張吧?”阿巴查將信將疑的說道。
“你是不知道中國人的模仿能力啊,專業一點說,這種商業模式的複製能力,中國人說全球第二,就沒有哪個國家的人能說第一,中國人還特別的勤勞!大概也就猶太人,能跟中國人比一比商業頭腦、勤勞程度。”曹沫咂嘴說道。
“那要怎麼辦?”阿巴查有些心慌的問道。
他過來找曹沫慶祝之前,還滿心想着這份每年預期有六七萬美元的收入呢,沒想見到曹沫就當頭給潑了一盆冷水。
他雖然算是縣高官了,年紀也比曹沫大一些,但說到商業眼光,接觸下來,他自覺得還是差曹沫一截。
“目前還能樂觀三五個月,但等到德古拉摩附近陸續有新的蔬菜農場出現,而隆塔到德古拉摩又沒有能通行運貨卡車的道路,我們除了儘可能通過摩托車少量供貨,現在就應該鼓勵華商將中國餐館開到隆塔市鎮,將這些能炒美味佳餚的蔬菜向隆塔的上層社會推廣,效果應該會好一些。”曹沫說道。
曹沫他就指望能享受三五個月的好處,到時候不僅他的投資成本能全部收回來不說,農場前期一千畝農田也能全部開墾完,接下來就可以向周圍的農戶進行技術推廣,也算是做成這件事了。
當然要是考慮農場後續有相對穩定的利潤,曹沫也考慮過。
隆塔雖然經濟發展極其落後,但也有不少西卡家族這樣的富裕階層,能有兩三家中餐廳在隆塔受到熱捧,然後能定點向西卡家族這樣的大戶提供種植蔬菜,穩定住銷量,利潤不至於下滑太厲害。
不過,種地在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成爲暴利行業。
真正想要有大利潤,只能靠更嚴苛的技術、管理及規模取勝——隆塔地區的棕櫚種植園,雖然是當地難得可貴的規模經濟了,但一千公頃規模種植園,年收入也只僅五六十萬美元的樣子。
這還沒有扣除當地僱工、農用設備以及各種物料損耗的成本,每年真正的盈利還要大幅減少。
“那就看一步是一步吧。”阿巴查不免有些失望的說道,從兜裡掏了一隻精緻萬寶龍皮夾,打開將一張紙遞給曹沫,說道,“這是你的報酬……”
曹沫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張八萬美元的支票,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應該是小塔布曼近期收到壓榨廠的收購尾款後,給他們的回報。
雖然說曹沫之前沒有想到他能得到這筆錢,但阿巴查能將這張支票給他,還真是夠可以的。
零五年初人民幣有過一個階段的升值,但兌美元匯率還是維持在一比八左右。八萬美元就是六十四萬人民幣,相當於一臺嶄新的挖掘機價格。
曹沫下意識就想將支票收入口袋,但遲疑了好一會兒,看向阿巴查,說道:“塔布曼莊園往北的那條溪河,以及西卡家族往南那條小河,造兩座能承載十噸級貨車通過的水泥橋,成本應該不會太高。我這八萬美元是不是可以請小塔布曼先生,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捐給隆塔地區的市政機構,用於這兩座橋樑的建造……”
“你這也太傻了吧……”阿巴查皺着眉頭,不可思議的叫道。
要是曹沫是億萬富翁,手指縫裡漏點出來做公益,還能贏個好彩頭——阿巴查算是對曹沫與菲利希安家族合作內情瞭解最清楚,也知道伊波古金礦簡陋成什麼樣子,怎麼都想不明白曹沫將這筆錢拿出來玩高尚情操。
“就像我剛剛跟你說過,因爲沒有橋樑,想從伊波古每天運輸五六噸新鮮的蔬菜到德古拉摩非常成問題,路上要至少多耽擱五六個小時。卡奈姆就沒有涼快的天氣,運輸也沒有什麼保鮮技術,路上多耽擱五六個小時,這對蔬菜的新鮮程度是相當關鍵的,更不要說肉類了。要是這八萬美元能發揮作用,將路給修通了,僅憑藉伊波古農場就能幫我賺更多的錢。我爲什麼一定要將這筆錢收入自己的口袋,反而顯得吝嗇又貪財呢?”曹沫反問道。
“確定能賺更多的錢?”阿巴查有些遲疑的問道。
卡奈姆兩年前才結束軍政府統治,除了殖民者後裔外,整個社會都還沒有徹底往經濟建設思路上轉。
阿巴查在當地絕對算得是有見識的精英人士,但商業及經濟思維,反倒不如自小就成長在思維開放、經濟發展優先環境下的曹沫。
“不說別的,西卡家族種植園每年能生產的近兩千噸棕櫚油,繞行卡德羅到德古拉摩港裝船出口,多出的近兩百公里路程,浪費的時間不去說了,一年運費要多開支多少?怎麼也得有幾千美元了吧?十年、二十年積累下來,得有多少?”曹沫盯着阿巴查問道,“伊波古農場要想繼續擴大規模,唯有德古拉摩能以更高的價格接納農場種植的蔬菜、糧食以及未來要養殖的牲口、家禽。我現在請小塔布曼將這八萬美元捐給隆塔的市政部門,我心安理得的雙手不用去沾染什麼,還顯得自己特別道德高尚,但可能只需要一兩年,這八萬美元就會重新回到我的囊中。在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聚財要先學會散財……”
“我真是佩服你們中國人……”阿巴查搖了搖頭,一時半會都不知道要怎麼評價曹沫的這套理論。
直覺告訴曹沫,阿巴查已經開始動搖,他繼續循循善誘的說道:“僅僅是我這筆錢,可能還不夠,但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捐出,你來主張這件事,大可以找受益的種植園攤派一部分捐款,這對你在隆塔地區真正樹立聲望,應該會有幫助。”
“你不就是想騙我將我那份也拿出來嘛?”阿巴查咬着牙,猶豫了好久,還是將歸他的那張八萬美元支票也從皮夾裡取出來,拍到桌上,說道,“有這十六萬美元,應該是能勉強將伊波古村的道路修出來……”
…………
…………
“什麼,阿巴查,你這是吃錯了什麼藥?”
塔布曼家族在鹹湖島的豪宅裡,小塔布曼看着大理石茶几上的兩張支票,大爲詫異的問道。
隆塔地區落後,作爲卡奈姆的舊都、商業之都,德古拉摩的商業氣息濃郁,阿巴查、曹沫暗中撮合收購交易成功,塔布曼家族支付一定比例的回報,在德古拉摩已經是天經地義之事。
再說阿巴查從他這裡拿走支票時都心安理得的,沒想到才過幾個小時呢,阿巴查拉着曹沫將支票送回來。
阿巴查還要求他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將這兩張支票,捐給隆塔市政委員會,然後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在隆塔與德古拉摩市北郊之間修兩座水泥橋,將兩地的交通貫穿起來。
小塔布曼當然無所謂,這兩張支票他是照規矩給出去了,就沒有想着收回來。
要是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捐給隆塔市政委員會,還能爲塔布曼家族贏得好聲譽,但問題是阿巴查瘋了嗎?
還是說阿巴查個人名下的財富,已經多到不在乎這八萬美元了?
“布哈里總統當選後,一再聲明要嚴厲打擊貪腐,但遇到阻力重重,聯邦議會甚至正極力推動一項議員豁免貪腐調查的議案——我既然立志從政,又是愛國建設陣線的便不能再有這樣的污點,還請你能夠諒解。我之前收下這兩張支票,想着我來直接捐給隆塔市政委員會,但見到Mr.曹之後,細想以塔布曼家族的名義捐出這筆錢,更名正言順一些。”阿巴查一本正經的說道。
要不是這一切都曹沫勸服他的,曹沫都差點相信阿巴查義正辭嚴的這話都是真的,都叫小塔布曼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這已經是你的錢,你既然決定這麼花,我沒有意見。”小塔布曼聳聳肩,表示尊重阿巴查的意見。
“吱呀!”
小廳通往孤形大客廳的門這時候被人推開,曹沫轉過頭去,就見到小塔布曼的妹妹斯塔麗,穿着當地的染布長裙走進來,更長嬌豔明麗。
“斯塔麗,”小塔布曼喊住妹妹,指着茶几上的兩張支票說道,“這兩張支票是家族給阿巴查先生幫着撮合收購的報酬,但阿巴查先生品德高尚,希望能以我們家族的名義,將這筆錢捐給隆塔市政委員會,用於隆塔到道路橋樑建設——我最近可能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斯塔麗,你也應該爲家族做點事情了。”
見斯塔麗看阿巴查的眼神,由遲疑、困惑轉爲驚訝,而阿巴查也挺直胸膛來迎接斯塔麗的注視,曹沫真想一腳將阿巴查給踹翻在地,然後揪住斯塔麗的領口大吼:瑪德隔壁的,無知的少女,道德高尚的人在這裡!
曹沫滿心苦澀的保持着大度的微笑,心想有時候太苟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