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道崎嶇偏僻,伊人越往前走,路就越偏,行到盡頭,卻是一個荒蕪的花園。
雖是春天,這裡卻仍然一副寒冬的模樣,萬木凋零,殘垣斷壁,那花園中間的亭子也似常年沒有整修了,油漆都落了,斑駁蕭索。
伊人情知走錯了路,卻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信步走到了那座廢棄的亭子裡,取出衣襟上被十一插上的手帕,簡單地擦了擦裡面的石凳。就這樣坐了下來。
這裡可真安靜,彷彿遠離了塵囂一般。
伊人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依稀記得,從前大學校園裡也有這樣一處荒蕪的所在,是情侶出沒的好地方,後來據說醫學院把人體廢棄的器官全部埋到了那裡,便漸漸沒有人去了。
只有伊人會常常光顧,她會在那裡一坐一整天,拿着畫板,一張接着一張地畫廢園上的天空。
永恆不變的天空,因爲在廢園上,所以更顯得空曠遼遠,讓人覺得自身的渺小,無論做什麼說什麼,比起這億年不變的天空。只是塵埃而已。
——伊人通常都是用這種理論安慰自己不思進取的劣根性。
想着想着,她突然來了興致,跑下亭子,掰下一根粗細均勻的樹枝,蹲在泥地上,將樹枝擱在眼前,眯起一隻眼睛。
“你在看什麼?”身後有人問。
“觀察。”伊人信口回答。
話音匍落,她驚了一驚,慌慌張張地轉過身來。
很快地,她撞見了一張溫潤含笑的臉,柔和光華,黃金分割。
伊人手中的樹枝‘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裴若塵!”很少去記人姓名的伊人,準確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妃。”裴若塵淺聲回了一句。彎腰從地上撿起伊人誤落的樹枝,也學着她的樣子,用一隻眼將樹枝放在眼前比劃。
本來是很拙劣的動作,不知爲何,由着裴若塵做出來,竟然說不出得優雅動人。
伊人癡癡地蹲在原處,動也不動。
“果然可以看到不同的視野。”裴若塵比劃完畢後,將樹枝交由她,禮貌問:“王妃一個人在這裡玩嗎?怎麼沒有侍女跟着?”
“我本來打算去花廳的……”伊人實話道。
“可是花廳在王府的另一邊,王妃走錯路了。”裴若塵溫和地糾正她的錯誤,溫潤若水的眸光柔和地盪漾着。
伊人覺得自己要沉進去了。
“我知道這條路是錯的。”她突然不願意讓裴若塵看出自己的狼狽,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很傻,不假思索地說:“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條路不對。”
裴若塵饒有興致地望着她,問:“既如此,王妃爲什麼還要往這邊走呢?”
“只是突然覺得不用去花廳了。”伊人終於站起身,拍拍手,將手上沾染的泥土拍盡:“原先去花廳,是想將王爺帶到我那裡去,可是看到那丫鬟,我就知道一定有好多王妃在花廳了,我帶不走王爺,其他人大概也不願看見我,不如不去。”
“所以,你就誤打誤撞,來這裡自己玩?”裴若塵興味地瞧着她,問。
“是啊。”伊人說着,仰起臉來,笑眯眯地望着他:“若是不來,怎麼會看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