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75他的考驗(二更)
伊人在鞦韆上晃盪了一會,正要站起身,突然聽到前院一陣喧譁。
她懵懵懂懂地轉過去,反正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見幾聲凌亂的爭吵,還有兵器相擊的響動。
然後,伊人聽到一個極熟悉極熟悉的聲音。
“炎寒,伊人在哪裡”
他終究還是來了砦。
賀蘭雪硬闖過來了。
“你既然照顧不好她,何必讓她跟着你一起受苦”炎寒示意那些士兵別擋着賀蘭雪,讓他進來,他等着賀蘭雪走到自己面前,方冷聲道:“你已經是天朝逃犯,伊人不可能跟着你過顛沛流離的日子,稍不注意,她已經受傷了,若是我遲去一刻,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鰥”
“我要伊人。”賀蘭雪並不爭辯,也不接話,只是執拗而認真地,重複着自己的要求。
“不。給。”炎寒的態度同樣強硬:“難道你不該爲這次的事情負責嗎”
“這次是我的疏忽,我已經自責,可是自責,並不代表我要放棄她。以後我會更注意,無論如何,謝謝你救了我妻子,炎寒,當我欠你一份情。”說着,賀蘭雪就要往裡走。
炎寒伸臂攔在前面,凜然不可犯,“不行。也沒有以後,我不能讓伊人跟着你去冒險。”
“她是我的妻子。”賀蘭雪傲然回答,“我要帶她回家。”
話音未落,他已經欺近炎寒身邊。
炎寒手腕一翻,直接將他推開。
賀蘭雪踉蹌着退了一步,他微微皺了皺眉,白色的身形風掣神速,頓時飄忽起來。
如果硬打,賀蘭雪確實打不過炎寒,可是他身姿輕盈,腳法玄空,想饒過炎寒闖過去,並不是沒有可能。
炎寒也戒備起來,全身氣機張動,封住所有的入口。
於是,又是幾個回合。
在旁邊不敢做聲的宮人,只看到黑色和白色的影子迅速地分分合合,異常好看。
卻不知他們正鬥得難分難解。
“阿雪”
正在興頭上時,隨着一聲遲疑的呼喚,兩人的打鬥突然停住了。
炎寒與賀蘭雪同時往聲音的來處望去,不知何時,伊人已經出現在門楣邊,她一手扶着旁邊的牆壁,眨巴着大眼睛,面向着他們。
“伊人。”賀蘭雪在看到她的時候,做了一個鬆氣的動作,臉上掛出笑來,“我來接你回去。”
伊人很乖巧地點點頭,之前在鞦韆上的擔憂,突然都不復重要了。
即便是阿雪的拖累又怎樣呢
他不會介意,他會甘之如飴,她爲什麼不能什麼都不想,只是信着他,靠着他呢
伊人看不見賀蘭雪的笑,可是她知道,阿雪一定在笑,因爲他們又在一起了。
伊人也笑了笑。她微弱而會心的笑容讓炎寒心底發痛。那是全然不同的笑。
伊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她的路線一直很穩,沒有一點彎路。
她徑直邁向賀蘭雪。
賀蘭雪也放下姿勢,朝伊人的方向疾走過去。
他走到了她面前。
她站到了他面前。
賀蘭雪注意到她略顯踉蹌的腳步,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後,倏然合緊手指。
修長的指甲,幾乎要掌心之中。
“是黃阿牛他們做的”他的聲音寒冷若冰,“裴若塵知情嗎”
伊人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我要剷平他們”賀蘭雪斂眸,忍住自己不可抑制的心疼與憤怒,一字一句道:“不惜任何代價”
“先彆着急想着怎麼剷平別人,先想想自己吧。”炎寒的聲音從伊人身後冷冷傳來,也在同時,他已經將伊人拖到了自己身側,“我不會讓伊人跟你走。除非”
“除非什麼”賀蘭雪問。
“除非,你能讓我心服口服。”炎寒一字一句道。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伊人。伊人的心不在他這裡。
炎寒不想強迫她。
可是,將她就這樣交還給賀蘭雪,他同樣不甘心。
賀蘭雪那個見色忘義的東西,一次又一次讓伊人陷入險境,明明那麼幸運,擁有了她的心,卻偏偏不肯好好珍惜。
想起這裡,炎寒就對賀蘭雪氣不到一處來。所以,他要給賀蘭雪設一道難題,一道能讓賀蘭雪主動退出的難題。
“我怎樣做,纔可以讓你心服口服”賀蘭雪望着伊人,問。如果可
以和平解決,他也不想來硬的。
與炎寒作對,大概是伊人最不想見到的情形吧。
“你聽說過,炎國的無名之地沒有”炎寒問。
賀蘭雪神色微變。
最近天朝有點人心惶惶。
先是泱泱第一大幫,丐幫幫主黃阿牛中毒身逝,緊接着,便是其分舵被剿,現任幫主夫人十一帶着幫內僅存的精英尋求朝廷的庇護,總部才得以保存。
圍剿丐幫的人查不出來歷,只知道他們來去如風,其訓練有素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正規軍隊。
裴若塵親自查看了現場,佈置之精巧,出手之利落,比起天朝最好的御林軍,不遑多讓。
然,那還不是結束。
裴若塵很快發現,來人的矛頭主要是對着他的,丐幫的事情,只是一個試水石而已。
裴若塵在上位之後,在天朝全國各地皆佈置了許多情報機構,以監督各地官員的政績或者追蹤天朝的敵人。
這些機構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人員全是裴若塵親自挑選出來的,如今,他們也一個個離奇死亡。
有一個最傑出的人,在臨死前傳達出一個消息。
天一閣。
一直聞名於世,由賀蘭雪親自組建,後在賀蘭淳上臺後就轉入地下的神秘機構,天一閣,終於用最強勢的姿態,浮出水面。
這個月發生的種種事情,已經讓裴若塵大爲光火。
而最終讓他下定決心剿滅天一閣的是:有一天他從宮裡回來,竟然發現自己的寢室裡有一張紙條,上面俊秀飛揚的字跋扈地寫着:“不要再來惹我。”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挺拔的字,如一個高傲從容的王上,冷冷的睥睨。
裴若塵揉掉了紙團。
他認識賀蘭雪的字。
他知道上次黃阿牛的事情惹到了賀蘭雪,可是,如今的裴若塵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裴若塵,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享受着所有人的膜拜與尊崇,他已經沒有了忍耐力。
天朝之中,從不敢有人對他這樣說話,這樣打擊他的能力,藐視他的權力。
裴若塵當晚又回到了皇宮,伊琳知他進宮,打扮得花枝招展迎了出來,裴若塵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太后,請立即下令,追緝殺害淳帝的通緝犯賀蘭雪,並且發動全國兵力,剿滅天一閣。”
天一閣神乎其技的力量,讓裴若塵如芒在背。
伊琳沒有異議,然後款款地走過來,挨着裴若塵的手臂,低聲道:“攝政王既然進宮了,不如去看看天安吧他最近哭得厲害呢。
裴若塵凝視了她一眼,然後後退一步,斂身道:“太晚了,太后還是早點睡吧,微臣告退。”
神色冷淡,一言不發地轉身而去。
伊琳氣得直跺腳,眼神一轉,突然瞥見殿堂旁邊的一面大大的穿衣銅鏡。
鏡子裡,美人依舊,卻空自凋零空自落。
伊琳想起自己那白癡妹妹如今正與逍遙王浪走天涯,她已經成爲了天朝最尊貴的人,可爲什麼,竟覺得自己沒有一個白癡快樂
自從上次伊琳勾引失敗後,裴若塵已經越發疏離她了。
太后與攝政王聯名將命令發佈了下去,圍剿行動很快開始了。
不可否認,裴若塵下面設置的機構都是反應神速的。
第一天。
天一閣的一個秘密分部被朝廷堵在了一所大宅子裡,十五人落網,刑訊不果後,那十五人皆被斬於街頭,鮮血淋淋,許久未乾。
之後,雖然每日都有繳獲,但是沒有第一日那麼收穫頗豐,天一閣的反擊也是驚人的,每次派過去的指揮,不足半月,總會被人暗殺於各種奇怪的地方。
或牀上,或青樓,或湖裡,甚至茶館飯莊。
一時,參與圍剿天一閣的上下官員,人人自危。
每次血案發生,裴若塵都會親自派人去查,查清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調查越深入,裴若塵就越觸目驚心。
好像整個天朝都是天一閣的人。
那些被殺的官員,所接觸到的嫌疑人,都是天朝最普通的手藝人,商人,或者家裡的僕人,甚至同僚的官員,甚至街角那個隨地拉客的
野妓,再或者看守大門的普通小兵。
他們似乎都參與到這件事裡。
舉目望去,竟分不清,那些是天一閣的人,那些是普普通通不相干的人。
裴若塵這才明白天一閣爲什麼會讓賀蘭淳如此心驚,爲什麼在賀蘭雪隱匿五年後,賀蘭淳還不依不饒地陷害賀蘭雪,意圖控制他,將天一閣收爲己用。
也爲什麼,天一閣很少露面,卻能在各國各地,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它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它的規模有多大,或者組織人有多能幹。
而是
它太普通,它滲透到了社會的每個階層,販夫走卒,達官貴族,青樓女子,閨中少女,你永遠不知道,也許你身邊一個剛剛還喜笑炎炎的老伯,轉眼便成了另一個人。
裴若塵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
走在路上,他懷疑着每一個路人。
坐在朝堂上,他懷疑大殿裡每一個站得筆直端正的官員。
裴若塵開始細查每一個人的來歷和過往,而圍剿的事情,不僅沒有因爲遇到阻攔而停滯,反而越掩越兇,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曾出現了一萬人圍剿十個人的情景。
天一閣在這樣的強壓下,終於消停了一會,隱身在市井之中,突然之間,沒有了蹤跡。
然後裴若塵依舊不肯善罷甘休。
每個城鎮都在盤查,每天都有無辜的人被關進監獄,有黑心的官員趁機斂財,誣陷轄地裡的大戶人家是天一閣的人,將他們全部打入牢獄,然後將財產中飽私囊。
窮人家則更遭罪,經常晚上才放出來,明早又抓了進去,因爲無錢財打通,受了許多冤枉罪。
這樣持續了一月,裴若塵突然又下達了一個命令。
各地以抓獲的天一閣人員數來申報政績。
此令一出,官員們爲了向裴若塵表恩,更是大肆冤枉好人,以誰抓的人多爲榮耀。
一時間,天朝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