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只覺得他長得好,琴也彈得好,卻不知他也這般會演戲,而且機警妥帖,一點也不像只花瓶。
這樣想着想着,竟覺得裴若塵真的是無處不好,那份眉眼,那份優雅,侵入鼻端的那份如蘭似墨的香味,以及他熨帖在她手腕上的溫暖,都讓她暈暈乎乎,前所未有。
正在此時,裴若塵又回過頭來,衝她安心地笑了笑,笑容很淺,一閃而過,可就像拔河繩那端最後一隻螞蟻,讓伊人的腦子轟然炸開。
漫天星光飄散,這長長的逃亡之旅,竟破天荒地不覺疲倦,反如騰雲駕霧一般。
她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也許在賀蘭雪遺棄她,任由她孤單影只、被別人擄去的時候,伊人雖然覺得理所當然,可是心底,也是有畏懼的吧。
她並不是不怕死的英雄,事實上,她怕死,怕累,怕疼,怕吃苦,就是一個什麼都怕的小女子。
而裴若塵就在這時候來了,改頭換面,溫潤可靠。
——也正因爲他的僞裝,她可以不再被他的外形所惑。
“就這裡。”也不知走了多久,中年人突然停住腳步,停在了鬧市中間一座大房子前。
伊人擡頭看了看,見上面一塊大大的匾額,寫着‘南天茶莊’四個大字。墨跡淋漓得有點囂張,也不知出於何人之手。
她突然想起大隱隱於市的古話。
說話間,中年人已經擡手敲了敲茶莊前古樸的木門,三長兩短,‘咚——咚——咚——咚,咚。’
木門‘咿呀’一聲被拉開,從裡面鑽出一個戴着小氈帽的人頭來,見到中年人,那氈帽小子面上一喜,道:“尤主管,你回來了,得手沒?”
“進去再說。”被稱爲尤主管的中年人警惕地看了看大街左右,然後做了一個‘當心’的手勢,快速地閃進了門裡。
裴若塵與伊人自然緊隨入內。
門板在身後重新被合上了,伊人只覺得眼前一黯,半天才適應裡面的光線:這才發現自己已置身在一間裝修雅緻的廳堂裡,廳內桌椅齊全,,傢俱、書架皆爲濃厚的紅褐色,右側長案上的筆架,筆筒,宣紙擺放得整整齊齊,牆上掛着顏色素淡的字畫,首座的茶几上還有一壺新泡好的茶,讓整間內室都充斥着淡淡的茶香味。
便像一戶有錢人家的會客廳,又有點像書房。
“尤主管,東西呢?少主……”見到進來的三個人後,那氈帽小子顯然有點擔憂了,圓而靈活的眼睛在他那張小小尖尖的臉上,滴溜溜地轉。
“哎——”尤主管連忙伸手止住他的話頭,然後掃了伊人一眼:“先將她帶下去。”鑑於伊人一路上異常配合的表現,尤主管倒沒想着怎麼難爲她,也沒有五花大綁的打算。
聽到尤主管吩咐,裴若塵正準備將伊人帶下去,卻聽到廳堂後巷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然後,隔着廳堂與後廂的簾子略略動了動,一個素白的人影影影綽綽地出現在簾子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