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本打算繼續無視他,見賀蘭雪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還是好心地回答了:“我覺得他好。”
“你別被騙了,”賀蘭雪冷笑一聲,道:“你以爲他的謙謙公子,卻不知他最假仁假義。你以爲裴家是什麼好東西,先是巴巴地把自家已經有了心上人的女兒送進宮裡,現在又要裴若塵娶了悠兒,悠兒的舅舅是鎮南侯,握有天朝三分之一的兵馬,他們打的什麼主意,路人皆知。悠兒與若塵一塊兒長大,自然分不清什麼男女之情或兄妹之情,裴若塵卻是分得清楚的,他明知道悠兒對他,便如對哥哥一樣,他也不見得多喜歡悠兒,卻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你說,他不是貪戀權勢是什麼?”
伊人很認真地聽了,然後不以爲意地看着賀蘭雪,眨眼道:“你也不喜歡我,不也同我成親了嗎?”
賀蘭雪面色一哽,真真如吃了一隻蒼蠅般,說不上話來。
“我知道你喜歡小容皇后,”伊人一面往牀上爬,一面漫不經心道:“那天我都看到了,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樣,不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卻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等終於爬上牀,伊人轉過身,對他無所謂地一笑:“其實,我也一樣。”
賀蘭雪愣了愣,剛纔的意氣用事,轉而被一種莫名的靜思取代,良久,他才輕聲道:“容秀進宮當皇后,不是我不爭,而是爭不贏。”
說完,賀蘭雪自嘲地彎了彎脣,繼而轉身,走到門口,重新又返了回來,將手中的鞋子輕輕放在伊人的牀前,這才默然離開。
伊人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透過屏風,看着賀蘭雪緩緩走遠的背影,突然有種莫名的蕭條與悵惘。
裴若塵果然沒有說錯,那日之後,便接連下了三日大雪,年關將近,冬日在風雪中苟延殘喘。
可能因爲賀蘭雪的關照,管家再也不敢剋扣伊人的炭火和用品,這幾日在屋裡擁火打盹,倒也清淨。
而賀蘭雪,也沒有再來。
有幾次,伊人想提筆畫下那個盲眼少年的畫像,可剛擡起手,又唉聲嘆氣地放下來,怔怔地望着瑤琴,也不知想些什麼。
十一極少看到這樣魂不守舍的小姐,歪着頭,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便發現小姐已經睡着,頭一點一點的,砸在瑤琴上,叮叮咚咚,是夢的交響樂。
到了第四日,風雪停了,又開始放晴,溫度日漸回暖。
伊人終於開始工作了,鋪桌子磨墨忙了半天,又趴在桌子上畫了半天,終於完工。
十一顛顛地湊過來看,眯着眼睛琢磨了半日,然後滿臉黑線道:“小姐,這盜賊怎麼長得和小裴大人一模一樣啊。”
伊人方知自己畫錯了。
真是平生不懂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
害死人。
於是,又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