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28跟我回炎國三更,答謝鑽石
伊人順着原路折返回去,一路上,她沒有遇到賀蘭悠,也沒有遇到炎寒。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 首發
只是,她並沒能很快回到大廳,只因爲,在路上,她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裴若塵的聲音。
悽愴、悲涼,乃至絕望的一聲峻。
“父親!”
這個聲音,讓伊人頓住腳步,然後,轉向了臨近的一個隧道。
那條隧道並不長,短短的,很快便看到了和以前一樣的石門。
她使勁地推開它鯽。
鑽出去,又是一條窄窄的隧道。
伊人貓着腰,朝那越來越窄的隧道爬去。
並不僅僅是好奇心,而是——
裴若塵到底是在怎樣的狀況下,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呢?
他一直是那麼冷靜自持的人。
很快,當伊人再也不能往前爬的時候,她看到了燈光。
前面滲過來的燈光。
她又努力地探了探頭,終於看清裡面的景象。
……
……
……
最先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裴若塵。
裴若塵彷彿就站在她的面前,他木然地站着,衣服上全是嚇人的血跡,一片一片,彷彿還溫熱着,嘶嘶地往他的身體裡滲。
在他後面,竟然是消失在地道中的賀蘭悠,賀蘭悠一臉譏誚,她冷冷地望着裴若塵,眼神冰冷,沒有憐憫,或者一絲一毫的溫情。
而裴若塵的前面是什麼景象,伊人看不到。
她只看到了裴若塵的臉,那張如江南水鄉般溫潤英俊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激憤,只是麻木着,像從未出生那般,麻木着。
曾經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那麼黯淡,那麼黯淡,黯淡到伊人心底生寒。
伊人心中一急,再也顧不上什麼,她大力地向前一鑽,腳下的泥土不知怎麼豁然塌陷。
她跌了下去。
堪堪跌到了裴若塵身前。
裡面的人皆望過來。
伊人很快地爬起來,摸了摸頭,有點不解地望着衆人。
賀蘭悠的旁邊,竟然還站着炎寒。
之前,只因爲視線的關係,她沒有看到他。
然後,伊人看到了裴若塵前面的人——也是她旁邊的人。
她驚得一跳,連忙往前跳開。
她看到了裴臨浦,全身是血的裴臨浦,臉上帶笑的裴臨浦,已然斷氣。
他的全身,扎滿了冰針,便是最開始襲擊了伊人的那種冰針。
然而,最最詭異的不是他悽慘的死法,而是,他臉上的笑容。
那種滿足的、像渴求已久的笑容,在這樣一副軀體上,顯得分外可怖。
“夫人!夫人,你果然沒死!”伊人尚驚魂未定,旁邊又是一陣歡欣的叫喊。
伊人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一人牢牢地抱住,抱着腿。
伊人慌忙低下頭:匍匐在她腳下的,竟是武爺。
“夫人,你終於活了,終於……終於……”武爺泣不成聲,滿臉溝壑的臉,老淚縱橫。
伊人怔怔了往了他一會,餘光瞥到了自己闖入的地方,忽而明白。
她是破壁而入的。
而那殘破的牆壁上,栩栩如生地繪着一副女子的圖像。
美得亦幻亦真,眼神魅惑,只看一眼,便有種心動旌搖的感覺。
正是息夫人。
她從那幅畫裡鑽了出來,如息夫人的再生。
武爺本已癲狂,乍見此景,自然把伊人當成夫人一般崇拜。
而在那畫像之前,竟有一個躺臥着的浮雕。
赤-身-裸-體,胴-體如玉,眉眼熟悉,亦是息夫人。
息夫人的裸-體,就這樣被雕在地上,腰肢纖細,雙腿挺-直-滾-圓,胸-部傲然地挺翹着,朝上的面容分明是安然的,可恰恰是這份安然,在如此裸---露的情況下,給人一種致--命的誘--惑。
她是嫡落凡間的天使。
而天使,不是用來呵護的,而是用來蹂---躪的。
所有看見這一幕的男人,都會想去蹂--躪她,狠狠的,佔--有她,崇拜她,殺了她,留住她,供着她——
她卻始終安然。
……
……
……
……
裴臨浦就這樣撲倒在雕塑旁邊,全身冰針,臉上帶笑。
他的手,停在雕塑最隱-秘的地方。
伊人忽而明白了他的笑。
這麼多年,無論是從前的跟隨,還是以後的背叛,甚至於十幾年刻意的遺忘,都源自渴望。
裴臨浦渴望着她,渴望得到這個如天神般的主人。
他愛她。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褻--瀆了她,於是,機關觸動,天朝最顯赫的權臣,死在最難以訴諸於口的機關下。
而那之前,他應該是看到了冰針的。
那冰針如此明顯,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掛在上面,告訴每個接近的人:色即是刀。
to-be,or-not-to-be。
這原是所有人的選擇。
裴若塵的叫聲,大抵是想阻止自己的父親。
可是,裴臨浦依舊去了。
拼着萬針穿心,也要去觸摸一下,他日日夜夜的夢靨和渴望。
萬針刺骨,他笑了,息夫人仍是一臉安然。
多麼決絕的陷阱。
——或者說,多麼慘烈的交易。
伊人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滾,武爺依然緊抱着伊人的雙腿,臉還在她的褲子上不停地蹭,如找到主人的小狗。
“武爺……”伊人有點反酸,她低低地阻止他。
武爺仰起臉,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道:“夫人,我是你的小武,小武,夫人叫我武爺,是不是生小武的氣了?小武私自屠殺戰俘,是小武的不對……”
“武爺……”
“夫人,你一定生小武的氣了!嗚嗚嗚!”武爺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伊人趕緊換了稱呼,“小武!”
武爺這才破泣而笑,繼續討好地望着她,殷殷地問:“夫人有什麼吩咐?”
“厄……”伊人想了想,小心地說到:“賀蘭雪在地道里面,你去把他帶出來,醫好他,可以嗎?”
“夫人的命令,小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武爺騰得跳了起來,也不管大家,徑直往地道里鑽去。
他已經徹底地將伊人當成自己的主人了。
已入魔障,無法釋脫。
屋裡的人,目瞪口呆着看着眼前這一變化,直到武爺的身影消失在伊人出現的那個洞穴裡,衆人才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伊人身上。
只有裴若塵,至始至終,如一個木頭人般,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父親。
賀蘭悠突然走了過去,走到裴若塵的面前,一巴掌甩過去。
“你已經有一個沒出息的父親了,難道你也打算沒出息!”
公公的醜行,讓賀蘭悠面上無光。
特別,這一切都發生在炎寒面前。賀蘭悠覺得尤其受傷。
賀蘭悠拉着伊人出去後,一個不小心,竟然被那個笨笨的小丫頭逃脫了,不一會,自己又被炎寒追上,兩人陰差陽錯,便來到了這裡,剛好目睹了裴臨浦自殺式的行爲。
以及,他自殺前的癲-狂。
這讓賀蘭悠很不爽,很鬱悶——她本可以向炎寒炫耀:自己的相公,亦是丞相之子,家世顯赫,而且青年才俊,比起炎寒絲毫不差。
可事實呢?
這樣的丞相,這樣呆愣的裴若塵。
賀蘭悠覺得很丟臉,很氣憤,她窩囊極了。
一巴掌恨恨地甩過。
裴若塵沒有迴避,硬生生地接了那一巴掌,本就白若金紙的臉更加沒了血色,臉頰上,也頓時出現五條紅色的指痕。
所有人都啞然,裴若塵微微偏了偏頭,又緩緩地回望着賀蘭悠。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平靜,悲憫,彷彿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陌生的神色。
陌生的裴若塵。
賀蘭悠突然後悔自己的行爲,只是驕傲強撐着她,讓她筆直地回望裴若塵。
裴若塵卻淡淡地垂下眼眸。
他越過賀蘭悠,彷彿根本沒看見她。
他走過去,走到伊人旁邊,跪倒在父親身前,仔細地,將裴臨浦身上全部的冰針,一根一根,無比小心地拔出來。
那樣的虔誠,彷彿在做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伊人忽而淚水盈眶。
她轉過身,從後面狠狠地抱住裴若塵,臉埋到他的肩膀上,竟然大哭起來。
誰也不明白她爲什麼而哭。
在這所有人中,她是最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她不僅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淚水嘩啦啦地打溼了裴若塵的衣衫。
裴若塵雖然沒有回頭,可是呼吸卻突然哽咽了。
伊人是爲他而哭的。
只因爲他已哭不出來。
於是,她代他哭出來。
在他沒有全然心死的時候,她爲他打開那個窗口,不讓他窒息,不讓他絕望。
這個舉動,炎寒同
樣懂。
炎寒的臉上劃過溫柔,溫柔和欣賞,欣賞且憐惜。
賀蘭悠卻倍覺無趣。
她走過去,正打算將伊人從地上拉起來,可手剛一伸出,卻被另一隻孔武有力的手製止了。
賀蘭悠擡頭:正是炎寒。
炎寒輕描淡寫的撥開賀蘭悠的手,然後扳過已哭得肝腸寸斷的伊人,望着她淚水漣漣的小臉,炎寒心悸悸的一動。
手中用力,竟將她扛到了肩上。
小小的伊人,被高大的炎寒扛着,便如被老鷹抓着的小雞一樣。
伊人的哭聲也因爲呼吸不暢,而變得斷斷續續。
“裴若塵,後會有期了。”他丟下一句話,然後轉身就走。
這時候離開,是對裴若塵的仁慈。
炎寒懂得如何去尊重一個對手。
屋子裡,只留下了跪着的裴若塵、站着的賀蘭悠,還有躺着的裴臨浦。
息夫人的墓地還未完全打開。
可鬧劇,已經落下了它的第一場帷幕。
“放我下來。”等炎寒走到甬道上時,伊人捶了捶他,悶聲道。
炎寒於是放了她下來,看着她。
“不知道爲什麼,你方纔從息夫人的畫像裡鑽出來的時候,我有一種錯覺:伊人,你與息夫人是息息相關的。你們肯定有一種必然的聯繫,只是,我猜不到那是什麼聯繫。”炎寒灼灼地望着她,擔憂道:“她沒有好結果,伊人,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和她有關係。”
伊人怔怔,竟是無言。
與息夫人有關聯嗎?
也許吧。
伊人想起那個夢,想起彼岸的那個朦朧哀傷的人影,羽衣翩躚,分明,是息夫人的模樣。
可是,具體什麼聯繫,伊人也想不透。
而想不透的東西,她通常也不再去想——反正,萬事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跟我回炎國,只要你在我身邊,哪怕真的有某種聯繫、某種詛咒,我也不會讓它發生!”炎寒忽而傲然地說道:“你也會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也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這樣夠不夠?”
鑑於身份,炎寒是不可能冊封伊人爲後的,所以,他能承諾的是,她是唯一的那個。
這已經是極大的承諾。
伊人卻沒有言語,低頭思忖着什麼。
炎寒見她神色,又補了一句,“待我真的大權在握,定會封你爲後,但你要等我幾年。伊人,我說的話一向能做到。”
真的大權在握,便是指攻下天朝,不再因爲伊人的特殊身份,而忌憚炎國兵士的態度。
——如果此刻封天朝逍遙王的一個小妃子爲後,恐怕民衆會有微詞。
伊人擡起眼,輕聲說:“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是——”
“可是什麼?”炎寒急問。
“可是,我不太想成爲你的唯一。”伊人淡淡道:“而且,我已經答應別人了,答應別人,讓別人來養我了。”
“那個別人,是賀蘭雪?”炎寒的俊眼眯了起來,望着她,沉聲問。
“是阿雪。”伊人點頭,道:“不知道武爺有沒有將他救出來……”
“他應該已經走了。”炎寒沒有責怪她,只是說:“易劍沒有守在大廳,說明他已經帶着自己的主子離開了。伊人,他再次捨棄你了。”
“不是的。”伊人搖頭道:“我相信,他這次不是故意的。”
地道中,賀蘭雪對她的關切,是真真實實的。
人非草木,是真是假,只要用心去體會,又焉會沒有感覺?
炎寒深吸了一口氣,凝視着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問:“你爲什麼相信他?伊人,你是不是喜歡他?”
伊人眨眨眼,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也相信你啊。”
在賀蘭悠誣陷炎寒時,伊人雖然困惑於賀蘭悠身上的傷痕,卻沒有一絲一毫懷疑炎寒的意思。
相信一個人,有時候,與喜歡與否是無關的。
炎寒這才鬆了一口氣。
也是在鬆氣時,他方察覺:剛纔問那個問題時,自己是多麼提心吊膽。
擔心伊人就這樣毫無心機地告訴他:她已經愛上賀蘭雪了。
而伊人那樣的女子,大概是不容易移情別戀的。
所以,伊人這個答案雖然模糊,卻讓炎寒稍稍心安。
他和賀蘭雪有同樣的機會,可是他能給伊人的,賀蘭雪給不了。
而且——
現在,此時,此刻,伊人在他身邊。
“無論如何,你先跟我回炎國吧。”炎寒故意輕描淡寫道:“賀蘭雪現在是天朝要犯,行蹤會越來越飄忽,你一個女孩子,很難找到他的。先跟我回去,我再派人打聽他的消息,怎樣?”
這一句話說得冠冕堂皇,炎寒卻明白:這是赤-裸
-裸的誘騙啊。
可憐伊人這隻小白兔,沉吟了片刻,發覺也是一個很好的建議。
所以,她點了點頭,仰面笑眯眯道:“總是麻煩你。”
“不客氣,我樂意被你麻煩。”炎寒這才徹底地放心,重新攬過伊人,往外面走去。
經過大廳的時候,上面除了些微的腳印,空無一人,彷彿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地底的雕塑依舊。
與伊人走至門口時,炎寒回望了一眼:甬道深深,裡面埋葬的秘密,他們連皮毛都未曾發掘。
他們只是被表面的浮華迷惑了半日,於是幾番生死,可墓地深處,仍然是息夫人冷冷旁觀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