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這個小丫鬟長得一點也不比敏繡差,如果她換上格格的衣服,一定比敏繡這個格格更好看。
那晉的額頭上冒出斗大汗珠。剛纔一時驚慌,沒注意到身邊來人,師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把偷放周憲章的計劃,全盤說了出來。
那劉步蟾官居二品,是北洋水師的總兵級管帶,又是李鴻章的得意門生,得知了那晉偷放周憲章的計劃,豈能善罷甘休。
劉步蟾冷冷說道:“那大人,你打算違抗李中堂的命令,放周憲章走?”
“絕無此事!”那晉咬着牙抵賴:“卑職就是想和憲章喝一杯酒,敘一敘師生情意,這個,最後的晚餐。”
“敘師生情意,要麻繩何用?”櫻桃問道。
“捆綁周憲章,二位知道,他是待罪之人。”那晉這輩子以仁義禮義自居,從來沒說過謊,說了幾句謊話,就是面紅耳赤。
櫻桃吃吃笑出了聲:“會辦大人,你把周憲章的手銬腳鐐取了,再用麻繩來捆他,是不是多此一舉了?那麻繩到底是用來捆你的還是捆周憲章的?”
“這個……這個……”那晉眼見計劃敗露,難以狡辯,滿臉通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憲章瞪着櫻桃喝道:“櫻桃小姐,你們不就是要砍我的頭嘛,砍了就是了,何必爲難我師傅!他又沒有真的放我走!”
周憲章的眼睛冒火,瞪得櫻桃臉上發燒:“看什麼看,今天這事你活該!長着一雙賊眼,什麼都敢看!”
櫻桃所說的“賊眼”,顯然是另有所指,周憲章很是尷尬,偷看格格洗澡的事,無論如何不光彩,要是師傅那晉知道了,這個迂夫子必然氣得跳腳,今天晚上也不會費盡心機來救他了。
周憲章乾咳一聲:“你們他媽的要殺就殺,廢什麼話!我話說在前頭,你們殺了我,我認了!要是還敢和我師傅過不去,老子化成厲鬼……”
“你……”櫻桃氣得臉蛋通紅:“周憲章,你自己做了錯事還罵人,算了,不救你了,讓他們砍了你的頭,看你還敢不敢瞪着賊眼亂看!”
周憲章慌忙叫道:“什麼,櫻桃小姐,你要救我!”
“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改主意了!”櫻桃說着,轉身要走。
“慢慢!”周憲章慌忙跳了起來,攔住櫻桃的去路。
格格的貼身丫鬟前來營救格格的仇敵,令人匪夷所思,不過,此時的周憲章,眼看自己的腦袋要搬家,更加嚴重的是,要連累恩師那晉的腦袋跟着搬家,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哪裡顧得了許多。
周憲章知道,櫻桃是敏繡的貼身丫鬟,敏繡格格牛.逼哄哄,見官大一級,她的貼身丫鬟見官大半級,劉步蟾官夠大的,可也要買櫻桃的面子。只要櫻桃說句話,這事就好辦。
要是櫻桃撒手不管,劉步蟾馬上就能把他們師生二人交給李鴻章處理!
周憲章對自己的腦袋不關心,他反正已經淹死過一回,又勒死過一回,他擔心的是那晉的腦袋。
到了今天,周憲章徹底認了這個恩師!雖然這個恩師滿嘴禮教儀,叫人受不了,可人家急切之中,也會來上幾句“他媽的”,頗有人情味。
周憲章攔住櫻桃,忙不迭地恭維起了櫻桃:“多謝櫻桃小姐出手相救,櫻桃小姐義薄雲天、仗義疏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濟危扶困、見義勇爲,堪稱當今世上最美丫鬟……”
櫻桃臉色發紅,怒道:“呸!一雙賊眼還有一副爛嘴!”
周憲章正色說道:“在下句句肺腑之言,絕無半句虛言,櫻桃小姐雖然屈居丫鬟一職,但你容貌美麗,行爲果敢,富有正義,雖然職業低下,但這是革命分工不同,你的人格,比起那個狗屁格格高尚一百倍……”
“閉嘴!不許罵格格!”櫻桃喝道,臉上卻是露出一副嬌羞。
女孩子天性.愛美,也喜歡比美。櫻桃長得一點也不比敏繡差,當了格格的丫鬟,長得再漂亮,也得不到別人的誇獎,道理很簡單,當着格格的面誇丫鬟漂亮,那不是找死嗎!
現在,周憲章滿嘴跑火車,不僅盛讚櫻桃長得美,更把櫻桃的人品誇上了天,誇得櫻桃一張小臉如同熟透的蘋果,心裡很是受用。
“對對,不罵格格,”周憲章說道:“櫻桃小姐的人格和容貌都如此驚人,爲人卻如此低調,甘爲人下,無怨無悔,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事業,正是我等學習的楷模!”
周憲章爲了救那晉,把二十一世紀的詞都用上了。
櫻桃聽不懂周憲章的胡言亂語,說道:“你別說了,我問你,今天上午,你怎麼跑到格格的房間裡去的?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對格格……”
“冤枉,天大的冤枉!”周憲章說道:“我哪裡知道她是格格,要不是她脫了衣服洗澡……”
那晉大喝一聲:“周憲章!你你你……怎麼幹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我算是瞎了眼,怎麼收了你這麼個門生,我還要救你,早知道,我就該親手殺了你!”
那晉暴跳如雷,竄到牆邊,扯出掛着牆上的寶劍,殺向周憲章。
那晉是個忠誠的衛道士,上下尊卑男女大防看得比命都重!周憲章居然跑到格格的閨房裡,格格還在洗澡!在那晉看來,周憲章完全突破了做人的底線,成了一隻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
那晉剛纔拼死拼活要救周憲章,現在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掄起寶劍要親手砍了周憲章。
恩師掄起了寶劍要殺人,這要是在一天前,周憲章就算不還手,也要撒丫子逃跑。然後,現在的那晉在周憲章心目中,堪比慈父!
周憲章不逃也不還手,雙膝跪地:“學生惹師傅生氣了!恭請師傅砍頭!”
死在那晉手裡,周憲章不僅不害怕,反倒覺得無比幸福。
那晉把劍舉到半空中,晃了三晃,卻落不下來,親手砍了自己的弟子,那晉實在下不了手。
劉步蟾一個健步,手腕一抖,那晉手裡的寶劍就到了劉步蟾手裡。
“那大人暫且息怒,我看,還是先搞清楚,他跑到格格房間裡究竟想幹什麼。”劉步蟾說道。
那晉氣得渾身發抖:“他一個男人,跑到女孩子閨房裡,還能想幹什麼!”
“也不盡然,”劉步蟾說道:“如果是一個普通女孩子,這小子要做點非禮之事,倒也有可能,可是,那是格格啊!”
“格格?”那晉驚問:“劉大人,你是說,他要刺殺格格?”
那晉頓時緊張起來,敏繡格格非比一般的格格,那可是皇上的妹妹!太后老佛爺的侄女!這事要是不說清楚,那晉的九族恐怕都要掉腦袋——周憲章是他的門生,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周憲章,你跑到格格房間裡,到底要幹什麼?”那晉慌忙問道。
周憲章雙膝跪地:“恩師在上,學生有負您的教誨,我其實,就是想逃命!”
“胡說八道!”那晉怒道:“你是我的門生,我是學堂的會辦!誰要殺你?誰敢殺你!”
周憲章紅着一張臉:“師傅,就是您老人家要殺我!”
“放屁!我幹嗎要殺你,我殺自己的得意門生,我腦殘啊!”
“師傅您忘了,您和馮教習的賭約!”
“我沒忘!馮國璋跑得快,要不然,他必然把腦袋輸給我!”那晉喝道。
直到現在,那晉居然還堅信,大清國與日本打不起來,這老頭迂得夠可以的。
周憲章嘆道:“師傅在上,您老人家學識淵博,學生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在打仗這件事上,您老人家還真不怎麼樣。師傅啊,咱大清國與日本已經是劍拔弩張,要不了三年,三個月之內,必然開戰!”
劉步蟾吃了一驚,厲聲問道:“周憲章,你怎麼知道?這是朝廷最高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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