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兒在屋裡發悶,不由的回想從老太太到太太再到二奶奶的言語神情,這一回味就如同看錄像回放一般,還真真發覺出點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便是老太太說:“如今鋪子是大爺管,家事由大奶奶握着,這纔不偏幫。”
蘇悅兒這不由的就懵了:鋪子怎麼是大爺管呢?明明瞧着就是二爺在管啊,大爺都燒成腦殘了,終日裡就在屋裡玩的,怎麼可能是他管?不說自己先前聽見的是二爺在跑鋪子上的事,只今日裡婆婆說了那句鋪子的東主便是二爺,這不就矛盾了?難道是老太太年紀大了,口誤不成?
第二個便是太太的言語了,一開始搬着規矩說着她現在接手不合適,卻在老太太一發話後卻又允許她接手,末了還說照規矩就該她接手,嘿,這規矩滿天飛啊,橫豎都是太太和老太太口裡的依據,而自己就被扯進了權利中心,當她感覺到那些推讓的話語都是客套的假話的時候,太太與二奶奶交換的眼神裡夾雜着一絲安定都在明擺着告訴她,她不過是列席的資格,實權纔到不到手上!
“大奶奶,您用點吧,要不飯菜都涼了,吃了傷胃。”紅玉瞧見蘇月兒不動筷子吃飯,自然上前輕勸,蘇悅兒立刻一把抓了她拉到身邊一坐:“我問你,現在鋪子到底是誰在當家?”
紅玉一愣,卻是一臉思索狀,而後才答了話:“奶奶,這話可不好答,原先呢這鋪子在兩年前便是交給了大爺管的,而且祠堂交匙,鋪請三喜,都是一一做了的。但一年前大爺出了事後,卻是兩說了。那時他受了傷,生死未卜,鋪子的上的事便是由二爺頂着的,畢竟每次大爺外出查賬都是二爺看着本家鋪子,所以當時出了事,是二爺費心給補救了過去,而大爺救回來後,卻燒壞了腦子,不能再主鋪子裡的事,自然而然的,鋪子上的事就是二爺說了算,老爺偶爾給幫襯着。這麼一年下來,大家也知大爺是個什麼情形,自然是把二爺看做東主,只是,只是老太太心疼着大爺,還念着海氏的情誼,遲遲不提祠堂交匙之事,以至於到現在,還沒鋪請三喜告訴大家換了東主,而鋪子上的鑰匙卻是在老爺手裡,凡是提庫大宗的事都是老爺去操辦。”
“啊?這麼說,現在就是實際在管運作的是二爺,掌管財政的卻是老爺,但這個鋪子依然是掛在大爺名下的?”蘇悅兒聽了紅玉的回答這纔算摸清楚了其中的關係。
“是啊,是這麼個理,畢竟白家鋪子上的關係除了祖輩上傳下來的,大都是大爺跑下來的,因此老太太就念着他的功。不過大爺現在已經如此了,二爺辦事又還不錯,弄的看着挺紅火的,也許再有個一年半載的老太太還是會放了話出來喊交的。”
“照着意思,鋪子最後交給誰卻是老太太定奪而不是老爺說了算了?”蘇悅兒不由的吃了驚。按照記憶裡的古代三從來說,在家是從父,出門是從夫,夫死則從子的,固然孝道爲大,但家門事業這種事,都是歷代的掌家人有權決定,卻不會聽一個老太太發話纔是,就跟決定誰是儲君是由皇上說了算,而不是太后說了算一樣,歷史上也只有武則天和慈禧之兩位似乎可以越過活着的皇帝來自行決定。
“奶奶是不是覺得不習慣?您多待些日子就知道了,這白家與別的世家不同,別的家主都是老爺們,只有宅內的事纔是主母說了算,可白家卻因着從脫開仕途起,就是老太太一力打拼出來的底子,自然是老太太說了算的。本來瞧那意思鋪子都交給了大爺,應該是再過些年份,就全權交給大爺好去逸享天年的,如今出了事,老太太就只好收回,自己看着了唄。”紅玉畢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知根知底的,如今蘇悅兒問她,她倒也不瞞着,有什麼說什麼。
“你倒實成,我看你很有心眼的,怎麼我一問你就答了,我還以爲你會瞞着我,就跟我問你紅門是什麼,你不答我呢!”蘇悅兒說着衝紅玉一笑,盯着她瞧她神色,紅玉卻是一點神色沒變,還是一副不當事的樣子答着:“您是奶奶啊,老太太把我丟到大爺這裡伺候的時候就打了招呼,要奴婢盡心伺候着大爺和未來奶奶。您今日裡那般機警的救了大爺,奴婢心裡就認您這個主,自是有什麼答什麼,至於紅門……這個奴婢卻不好答了,畢竟奴婢不是裡面的人,什麼都不清楚。”
紅玉說不清楚,蘇悅兒卻是打死都不信的,但她也不追問下去,她相信紅玉不說自是有她的道理。這會的搞清楚這家亂七八糟的關係後,卻對海氏有了興趣便扯了紅玉問到:“海氏是誰?”
這話一問,紅玉驚詫的看着蘇悅兒,一副有些見鬼的神情,蘇悅兒一愣,忙摸了自己的臉,心裡卻是詫異起來:難道我問錯了什麼?這個海氏我清楚不成?
“奶奶您,您難道不知道海氏?”紅玉不能相信的小聲確認,事已至此蘇悅兒只有眨巴着迷茫的眼答道:“我要知道還問你做什麼……”
“可是,您是大奶奶啊,您嫁給大爺,卻不知道大爺的親孃,故去的白家二太太就是海氏,海家大小姐嗎?”紅玉驚訝的疑問着,這一串的定詞直接把蘇悅兒給雷到了:親孃?故去的二太太?難道大爺是妾生的庶出?
紅玉瞧那蘇悅兒茫然的樣子確信她是不知的,這便說到:“好我的奶奶啊,您嫁過來的時候,難道親家太太與老爺都不和您說的嗎?”
“呃,我,我纔回來半年,這親事都是父母說了算的,我哪裡知道這些?”蘇悅兒只能往便宜爹孃身上賴。
紅玉聞言便道:“這麼說來,奶奶也不是外面傳的那般,退了原親自求進的白家了?”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哪裡有什麼自主之見?父母說退便退,說定便定,我總不好多話的。”蘇悅兒恬着臉的裝出一副乖乖淑女的模樣,說的自己就是個苦命小羊羔一般任人宰割。
紅玉聽了倒是激動的抓了蘇悅兒的手:“我就知道奶奶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下次我再聽到二奶奶房裡的人胡說,我一定撕爛她們的嘴!”
蘇悅兒尷尬的笑笑,心說:好嘛,流言都在自家府裡飛起來了,還是二奶奶跟前的人,這到底是二奶奶那邊噁心我好籠權,還是你們這些小丫頭給我玩心眼的挑撥,卻要我自己好生體會了。
不予紅玉帶着自己扯遠,蘇悅兒一臉好奇的問到:“你能和我說說白家還有海氏的事嗎?我爹孃還真沒告訴我什麼,到現在我都糊里糊塗的呢!今晚上你跟着也是聽見的,老祖宗說照規矩準備叫我接了家事,我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只怕不好……”
紅玉一聽便點了頭,這便小聲的給蘇悅兒講了起來。
原來白家祖上都是走的仕途,到太老爺這輩上更是做到了宰相一職,後來他的兒子就是老太爺白壽山,雖有才華卻更喜武學,愛遊歷,便不接太老爺的衣鉢自己出去闖蕩,結果在外面認識瞭如今的老太太田氏。田氏雖是紅門當家,但卻是江湖人士算不得什麼高士之家,太老爺本是反對的,可恰逢朝市突變,白家雖沒站錯隊,卻也因爲態度模糊而導致家族自危。爲保全家,太老爺辭官,想躲個清淨,憑藉手裡的錢財買些地做個地主,卻不料樹倒猢猻散,人人爲了自保遠離白家生怕延禍。白家守着錢財如此下去只會座山吃空,就在太老爺發愁的時候,田氏卻藉着紅門的關係幫着打點,不但收了地成全了太老爺的地主理想,更是幫助老太爺做起了糧米生意,此時太老爺深知田氏能耐,更喜她患難與共的真情,便同意了兩人的婚事,此時才辦了親事,田氏便成了白家奶奶,又因着她十分能幹,人脈又廣,而老太爺並不是個非要強盛在外的人,也就把家裡的大小的事交給了田氏自己樂得自在。
田氏將米業做大的同時,也給白家生下了兩個兒子,大兒子白德志,生的早些,受太老爺的思想教育深些,喜歡仕途之道,而不久後,新君登基白家轉眼成了功臣,竟要太老爺回去做官,可太老爺都一把年紀了,怎麼成,便辭了,後來新君多方關照,白家的米業竟是如有神助,蒸蒸日上,在白家大爺白德志成舉人後,便借祖上的光,先封了地方上的縣官,後憑着才能實幹加上帝王的關照,這些年下來已經做到了冀州刺史,如今攜妻外放,只要年頭歷練夠了怕是還要再升職。而其後生的小兒子便是如今的老爺白德厚,因爲隨着田氏近一些,耳濡目染的是生意經,也就做了白家鋪子上的東主,在老太爺病逝後,全然的與他娘田氏一起操持白家。
海氏是海家的大小姐,是老太爺死前給老爺挑中的媳婦,兩人婚後也十分恩愛,一年多後來生下了大爺白子奇卻不幸得了產褥症,一直病怏怏的也不見好,到了大爺二歲多的時候就病故了。再半年後,葉家上門提親,葉家的大小姐葉如意就填了房,便成了新的二太太,因着白府裡大老爺和大太太不在,也就喚兩人是老爺和太太了。二爺三爺都是葉氏的孩子,雖然老爺的院裡也有兩房姨太太,但卻都無出,只是相對年輕些,伺候着老爺罷了。
紅玉把一家子的關係說了個透徹,聽的蘇悅兒也放了心,畢竟她的掛名丈夫算是嫡出,不會似庶出的那麼低人一等,雖然現在人都腦殘了,但至少還能保證她的地位不是?只是她還是會咋舌,因爲隨着紅玉說到海家葉家,再加上眉夫人出自東方家,她也發現這白家有點姻親的全都是世家,當真是門當戶對的結果就是政治聯姻,算是強強聯手了。
“紅玉,我聽着白家都是和世家聯姻的,說實在的,倘若大爺不出事,那是不是我根本不會嫁進白家來?”她想到了眉夫人的言語,好似她今個說過她本該是大奶奶的。
紅玉略頓了頓還是實話實說了:“大爺好着的時候和東方家走的近,只是那時候我們瞧的出大爺和東方家的二小姐比較有好感。當時大爺似乎有提親的意思,但也沒動,太太和老太太問他,奴婢記得大爺當時說不急,等軍糧送完回來了再說,畢竟查賬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懸吊着也不是事。誰知道大爺這一出去就出了事,等人弄回來卻是傷的不輕還燒壞了腦子,一時跟個孩子一般的言語,一時又不理人的癡着,連屋裡的人都認不全了。大爺出了這事,白家上下都十分難過,老太太也不想糟踐了人家東方家的小姐,還在慶幸幸好沒定了親害了人,哪知道東方家的人卻自己尋來,這才知道,當時大爺前腳走,東方家的二小姐就私自逃府追了大爺同去,說是怕撐不過相思。大爺隨後是叫人把人給送回了東方府,卻不想,兩人已經做了那事,東方小姐更是珠胎暗結有了身子,眼看弄成這樣,白家上下卻不知情,便親自上門來說成親事。老太太本就對東方家二小姐的性子不大喜歡,但也不礙着事,故而起先是不反對的,但其後聽說她已被破了身子,更是私自出的門追的大爺,便覺得她行事不檢點,瞧不上她,不同意大爺娶她做妻。東方家也是世家豪門,大小姐又是貴妃,她們咽不下氣就想找貴妃來壓白家,好叫大爺娶了其,但東方二小姐自己私逃出府,又是不婚先孕,生生丟了份,就是貴妃也架不住世家的規矩,便倒勸了其,也就進了白府做了妾,只是她畢竟是東方家的二小姐,大家也要賣貴妃的面子,這才喚了眉夫人,不提姨娘的稱。”
“原來是這樣,倒也是陰錯陽差的事了,你剛纔說到孩子,那我今日裡怎麼沒見着?”
“嗨,她丟了份,當時滿城都知,閒言穢語的多了些,她又是嬌慣出來的小姐,心裡容不了事,一氣二鬧的倒是小產了唄,就是可惜了,還是個小子呢!”紅玉說着搖搖頭,一臉惋惜之色,而蘇悅兒卻有些驚覺:小產?電視裡不是說,宅門家的女子小產流產什麼的,都是陰謀嗎?會不會她是遭誰暗算了?不過,我似乎是白撿了這個便宜,做了這個大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