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堅持不肯馬上回去,非要等出了雨林再說,見她實在已經下定決心,我也只好放棄繼續遊說的打算。
目前來說,能有切實辦法能治好她的傷,就已經超出我的預計,按說已經達到了本次談話的目的。
所以也不強求。
直到我跟小米聊得差不多了,湯胖子才從頭頂大咳一聲,問我們現在他可不可以下來。
我笑他多事“有本事你一輩子別下來”
“那哪能?內急的時候不得呲你一臉?”就知道這廝沒好話,再接下去指不定還會說出什麼,只照着他大屁股扔了一石頭,但沒再跟他擡槓。
湯胖子臨下來前,小米最後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張楊,上帝在生氣時總愛任性的關上某道門,但也總會留下一把開門的鑰匙。你就是那把專屬武威的鑰匙,堅持下去,不然這把鑰匙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我鄭重點頭,表示明白。
令人不敢想像的是,當我們繞過前方密林,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片慘烈戰場。
雙方不是人類,而是全都紅了眼的巨型蜘蛛,我跟湯胖子以及小米渾身包裹在樹枝裡面,目瞪口呆,直看得連呼吸都快要馬上忘記。
目力所及之處,無不是八腳朝天的蜘蛛屍體,它們有些已經肚爛腸翻,有些卻依舊腹部滾圓,朝天仰躺在密林深處,八隻竹竿一樣細長的步足微微向內蜷扣。
然而,死去的已然死去,活着的,卻依然不肯善罷干休,或兩兩對抗,或三五亂戰,全都怒睜着那血水浸泡過一樣的眼球,恨不能將對方一擊至死。
整個戰場,籠在一層淡淡的藍色之內。
那藍,似煙如幕,如紗卻又似霧,輕靈到美,迷幻到死。
“這是......這是......”
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前一刻還是我們的捕殺者,後一秒卻成了這種場面,落差大到讓人實在難以想像。
我想過千萬種的可能,在過來後可能看到的情形,卻獨獨沒想到它們四奔而來,爲的只是將同類盡數滅絕?
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它們現在是個活物就會主動攻擊,但這裡除過蜘蛛就是同類,無緣無故的憤怒讓它們只能殘殺同類。
“那煙有毒”許久之後,小米斷言道。
一定是那煙的問題,它們全都是被這煙的氣味吸引過來,可能其中有破壞大腦控制力的成份,比如幻藥之類,不然不可能突然發生這麼大場面的廝殺。
要知道,圓蛛不是個會主動攻擊的種類。
“一定要進去嗎?”我遲疑道“能不能想辦法繞過這裡?”那幫傢伙正殺得紅眼,我們這時候跑進去跟送死幾乎沒有區別。
小米伏在湯胖子背上,皺眉道“樹冠實在太密了,煙不會自動散去。而且就算咱們能等到幾天後煙淡下來,可附着在地面表層,或者樹杆植被上的沉澱顆粒仍然有害,誰也不能保證就會萬無一失”
我點點頭,又看向湯胖子,他見我看他,急忙搖頭道“別看我,通常我下地身邊都會帶師爺,就是專門出主意的人”瞅了眼背上的小米,接道“非要讓我想的話,我就只能想到撒泡尿把布打溼,然後綁住口鼻衝進去”
我惡,辦法倒是個辦法,但聽起來真叫人難以接受。
小米道“要不就等等,最多三五天,最多不接觸那些東西就是了”
我聽後直覺的看向自己的光腳,這個辦法肯定不行,我們現在三個人只剩下湯胖子腳上一雙鞋。
湯胖子順着我的目光掃了一眼,道“不然,我跟小米先進去,找到地方後再出來揹你?”
“你確定進去後能找到?”
“應該能吧”
“你也說了是應該能”我笑“再想想,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實在是苦中做樂,但總要有個人表現的樂觀一點,不然還沒想出辦法,就已經被各種設想挫敗到不願前進了。
湯胖子見久無主意,放下小米,自己也坐在地上休息。我看了眼不遠處更多倒下的蜘蛛,也無聲的坐在他們身邊。
拿起樹枝在地上邊畫邊道“我總結一下吧,首先,煙有毒,現在進去地面沒有問題,但空氣有問題。幾天後進去,除去空氣沒有問題,其它地方都會有問題。其次,難說裡面有着什麼東西,也許很好找,也許很難找,那麼按最壞的來想,就當它很難找好了”
小米和湯胖子看着我列出來的各項,點頭,我就又接道“現在進去,需要面對的另一問題,是還活着的那些蜘蛛。而過幾天進去,蜘蛛可能就不會這麼多。所以”我將所有這些都圈在一個圓內“我們必須要在這裡等幾天,等煙完全沉澱下來”
湯胖子點頭。
“進去後不能接觸任何東西,所以就要找到足夠多的水和食物,以及,保證腳底也不觸碰到地面的裝備”
又點頭。
“總結如下:我們將在藍煙沉積的這段時間裡,做足準備工作,然後做好長時間在裡面尋找的心理建設,然後再小心進入”
還點頭。
邊點頭,湯胖子邊道“這跟我們之前講的有什麼區別?你只是將它重複了一遍”
小米撇了眼他,冷笑道“明確目的,統一思想,以免某些人進去後自做主張,害人害己”
“呵,我還害人了?”湯胖子馬上諷刺回去“難道不是某人之外的某些人一直在幹這種事嗎?”
我大糗,忙岔道“說這些沒用,而且我保證我下次一定注意,咱們應該先想想要怎麼找到水源才行”食物的話,樹內皮雖然不好吃,但在實在艱難的情況下,劬強也能應付。
聞言,小米狠狠的瞪了湯胖子一眼,湯胖子咳道“我沒那個意思,說起來,你救過我的命,算扯平”
再說下去,難免有自大嫌疑,我生平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誇我或者謝謝我之類,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想了想,認真道“胖子,你曾分過我煙抽,一人一半,公公平平,在心裡,我其實早就把你當兄弟了,沒那多可計較的東西”
湯胖子微一張嘴,怔道“就爲這?”
“可能還有其它,但這是你最早留給我的印象,煙和酒一樣,對男人來說一起分享過這兩樣的,都算兄弟”
“這,這樣啊”他結巴着乾笑道,完後心不在焉的從上衣兜裡摸出一根菸,卻不點,只叼在嘴裡唼着,直盯住自己手那隻煙盒發愣怔。
我見他這樣,很大方的笑着從他嘴裡夾過煙,一分爲二,白的那半給他,又把帶把的那半往自己嘴裡送。
湯胖子見後突然劈**過去,我愣,他也愣,小米咬牙道“姓湯的”
他看看小米,表情怪異,低頭胡亂把白的那半塞我手裡,自己叼了帶嘴的那半,邊急忙點火,邊吱唔道“白,白的,比較多”吸了一口,被嗆得半天喘不上氣來,咳成一團。
我跟小米麪面相覷,慢慢覺得自己的嘴角越提越高,其實,湯胖子有時候也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