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的疲勞讓湯胖子很快陷入深度睡眠,嘴裡叨着半塊壓縮餅乾,喃喃有詞,聽不清到底在介懷什麼。
他是個把食物看得十分重要的人,我總覺得他在這方面的執着,不亞於對明器的追求。
沒吃完就睡,說實話這還是頭一回見到。
夕陽西下,天慢慢轉黑,氣溫明顯下降不少,風也逐漸大起來,我將他嘴裡的那半塊餅乾收掉,然後找了些衣服堆在他身上。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翻身把所有東西壓在身下,裂滿血口的肉掌無意識的肚皮上抓撓幾下,兩腳互搓,好像嫌癢一樣。
而我還在琢磨他最後那句話——時間不多。
白衣留給我的記憶裡,有很多跟我相似的經歷,比如說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定格在自己眼前,不明白髮什麼了什麼事情,疲於奔命,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他那時候也是到處瞎摸亂撞,直到撞得身心俱疲,才肯安安心心的坐下來看天等死,卻又死不了,一天一天的過着,眼見自己曾經的親人朋友都變成仍有靈魂的屍體,無能爲力或者生不如死都無法盡述當時心情。
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動了,他以爲事情有了轉機,可惜,也只是能動了而已,其它什麼也不曾改變。
我總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碰到小米,是不是現在也跟白衣一樣灰敗着認命,每天坐在城門樓下,曬着太陽,想着過去,一天又一天,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沒有任何希望可談。
可到底小米還是出現了,她過來我身邊,告訴我第一步應該如何去走,然後碰到米女,碰到湯胖子,碰到白衣和他那一幫死而復生的鄉親。
看到許多想都不敢想的事實,經歷許多生死一念的瞬間,我想說的是,經過這麼多的事情後,我跟白衣雖然碰到了同樣的狀況,但進展卻早已發生了質了變化。
又想到湯胖子剛說的時間問題,也許,我只是說也許,我真的可以改變什麼。
早知道沙漠溫差大,可沒想到會差到這麼離譜,白天明明穿着單衣都嫌熱,到了後半夜,合衣躺進睡袋都冷得牙齒打架。
湯胖子早就被凍醒了,還跟我爭了半天睡袋歸誰的問題,最終以他睡夠了爲由,硬是將我塞進去,自己坐在我邊上不停搓手呵氣。
“不行,得想想辦法”他突然站起來轉了幾個圈,然後又蹲下伸手往我包裡掏“木頭,帶什麼可以引火的東西了嗎?”
“啊?火機算不算,我帶了一打”沒想到能來這鬼地方,否則到哪裡只要有火機就能解決生火問題。
“屁......睡着吧你,我再想想其它辦法”
他在四周打轉,沒過多久顛顛跑回來拿走他的鐵鎬“幹嘛?”
“看能不能進到塔裡”
覺沒睡着,倒把人給凍硬了。我拉緊睡袋邊緣,抖抖索索的努力坐起來,就見湯胖子拿鐵鎬不停在搗某扇塔窗。
那窗實在太小,真的不比狗洞大多少,好在本身是泥制,又風蝕得厲害,沒幾下就被他搞得能爬進一個成人。
“走木頭,咱們進去躲躲”湯胖子說話間把兩隻大揹包大致歸攏了一下,拉上拉鍊。
我應了一聲,實在不想從睡袋裡出來,剛伸出一隻手,就覺得那冷風能把我刺傷,忙又縮回去緩了一會。
“嘛呢你,快點”可湯胖子已經在塔裡面向我招手了,圓圓的腦袋從挖大的窗口探出來,一臉催促。
我是十分不情願這時候挪窩,但不挪,到時候還是隻有冷死的命,只好咬牙從睡袋裡鑽出來,折一折,再把東西從窗口先扔進去。
我瞅了一眼,見湯胖子打着手電正四周查看,便隨口問了他聲有什麼發現,他吱吱唔唔的說不清楚。
這時候一條腿已經跨進窗裡,大半個身子還在外面,不知道什麼原因,我使勁眯起眼往遠處看了一眼,今晚月色甚暗,毛毛的被包裹着一層不明物體,所以理論上來講,我應該看不到什麼東西纔對。
湯胖子又催了我一聲,說他再下去看看,讓我進來後往上面走,我應聲低頭就要進,猛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忙回頭再去看剛剛看過的黑暗區域。
不過一息而已,那裡已經恢復平靜,我揉揉眼仔細觀察,沙丘在昏暗的月色下起起伏伏,蜿蜒的曲線無窮無盡,一直延伸到目力所不能豈及。
月光能照到的這一面,是細細的沙子,柔和而富有彈性,飽滿的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砰然而出。
而月光照不到的那面,或者被曲線迂迴住的那些地方,一塊塊被切割下來,冷冷棄置,猶如死物。
就在之前無意識去看的時候,眼角分明看到有個什麼東西快速移動而過,再看,一切卻又似幻覺,眼前的沙漠平靜到令人心生異感。
“咦?你怎麼還掛着”很快湯胖子就從往下的樓梯爬上來,見我沒動,不禁出問道。
壓下心頭的怪異感,我邊動作邊問他“下面是什麼?”
“別提了,早被沙子灌滿了,還以爲能找兩個佛像燒燒”他道“走,咱們往上”
“這麼小的窗能流多少沙”我鄙道“該不是你到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嚇得倒退回來了吧”
“小看我胖少不是?也不看看咱是幹什麼革命工作的”說着話,把其中一個包塞我懷裡,推我往上“快點,冷死了”
這種塔的樓梯設計不在一面,往往下的口開在一邊,上的就會開在另一方向,湯胖子催得緊,我只忙忙拿手電掃了那黑黝黝方口一眼,心說也沒全灌滿。
往上一層,就是倒數第二層,湯胖子先拿手電掃視一圈,說再上也沒什麼意義,讓我原地休息,他上去看看後馬上下來。
我把揹包打開,擺好睡袋,想了想又往身上套了幾層裡衣,做完這些後湯胖子仍沒下來“喂胖子,要我上來幫忙嗎?是不是東西多得拿不完?”
我以爲他是發現了什麼,就算不是明器,也該是其它值得他注意的東西,所以話裡面多少有些打趣。
不曾想竟聽湯胖子急忙說“沒,沒事,我馬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