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這位是寧風山莊的蘇少莊主,在平江府的地頭上,二位好歹給咱們蘇家幾分薄面。”
“是嗎,你是什麼人?”
“在下蘇……哈哈哈,我不告訴你。”
“你……”
矮個子話剛出口,但見眼前一花,那少年已經到了他面前,五指如蛇啄向他的眼睛。矮個子修煉的武技以“精妙”二字見長,不在快和力量上用功,這少年窺得他的弱點,以快打慢,頓時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矮個子無奈之下,只得撤步避開,鬧的十分狼狽。少年一招逼退他,轉身又去啄那壯漢的眼睛,粗豪漢子看似笨拙,身法卻是極快,側身避讓,卸了他一招,怎奈少年的打法並不講究,一招走空,後續招式接踵而來,而且花樣都是一樣的,五指如鉤,專啄他的眼睛,反覆,反覆,再反覆,絕不創新,一味死纏爛打。
粗豪壯漢再避三五次,陡然覺得吃力,忽然劈出一掌,襲擊蘇振的腦袋,迫使少年撤身迴護,他則把鐵鏈一收,腳下打了個轉兒慌忙避開了。
這番交手只是電光石火之間,彼此的實力卻都已經瞭然。
“阿浪,你還愣着幹嘛,殺了他們兩個!”
一騎驟然而至,馬上的白小竹大叫一聲,翻身下馬挺劍欲救蘇振,卻被少浪劍攔住了。蘇振癱倒在二個漢子的身後,雙手摳着喉嚨,似乎不如此就喘不過氣來。
少浪劍回頭白了白小竹一眼,殺戒,他已經破了,懲惡才能揚善,作惡之人有些是有悟性可以自贖的,但另一些人只能以強力除去,任由他們活在世上便是對正義的褻瀆。
但現在的問題是,想殺二人談何容易,二人的武技修爲俱已臻殿級。
修真境界有神、聖、妙、品、流五境,武技修爲則有堂、室、殿、極、化五級(境)。殿級修爲已經相當高,少浪劍現在的武技修爲只在堂室之間,要想勝出談何容易?
不過兩個漢子也意識到他們想勝這少年也不容易,少年出手太快,快到可以忽略他的武技修爲,二人判斷他極有可能是個修真者。
即便是武技修爲達到化境,想勝一個氣丹剛結成的修真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遑論他們?他們身經百戰,豈能不懂這個道理?
相互用目光試探了一陣,矮個子率先打破沉默,他哈哈一笑,連道誤會,便向同伴使了個眼色,粗豪漢子心中雖有十分不甘,此刻也不敢逞強,他訕訕笑了聲,向少浪劍拱拱手,悻悻的正要走開。忽然身後有人叫道:
“蠢豬,你怎麼把他們放了,這兩個衣冠禽獸留在世上只會害人。”
見少浪劍要放二人走,白小竹勃然大怒,臭罵了少浪劍一頓後,揮劍追了過去,少浪劍剛叫了個哎,粗豪漢子的鏈子錘已經毒蛇般地竄了出來。
白小竹措手不及,呆立不能動。
電光石火之間少浪劍一把推開了白小竹,手中摺扇一收,斬向鐵鏈。
粗豪漢子冷冷一笑,鐵鏈一抖,流星錘的錘頭驟然間炸開了,似一朵盛開的蓮花,滴溜溜地旋轉,每一片花瓣都是泛着青光的青鋼刀刃。
少浪劍腳下一個鐵板橋,穩住下盤,擰身一轉,右手摺扇噗地展開了,只聽啪啪啪幾
聲脆響,摺扇的綢緞扇面上一時千瘡百孔,被激射的鋼針打出了無數的孔洞。
“閣下這一手鋼針,當真是撒的出神入化啊。”
少浪劍指尖捏着一枚鋼針,冷冷地哼了一聲,鋼針呈青綠色,淬有劇毒。
“那也不及你的刀快。”
粗豪漢子說完,尷尬地笑了笑,他的喉嚨上插着一柄小刀,是少浪劍送他的。
噗!這漢子的屍體尚未倒下,心窩上忽然冒出一點刀鋒。
他與少浪劍對決之際,躺在地上的蘇振忽然神威大展,跳將起來,一劍穿了他的心窩。
“嗨,他的劍更快……”
粗豪漢子苦笑一聲,滿懷怨恨地倒了下去。他的盛名靠流星錘而起,但包藏在錘頭裡的暗器纔是他的必殺技。他縱橫天下多年,卻從未想過以這種方式謝幕。
少浪劍也爲他有些不值,若非他開了天眼,一早窺出他的左手動作,此刻倒下的一定是他。對手的武技修爲已在殿級,他本該有個更體面的死法。
矮個子面露哀怨之色,同伴的所作所爲他雖不贊同,但他更不贊同少浪劍殺害他。
啊!
一聲吶喊後,矮個子發動了自殺式攻擊。
僅僅只是三招之後,他便踉蹌着丟了雙刀,他目光茫然地望着他的對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用二十年苦心構築的榮譽之塔,竟會頃刻間崩塌在一個少年的手裡。
“你是束髻士?”
“不是。”
少浪劍沒有說謊,他現在真的不是。
矮個漢子臉上的迷茫更甚,他整個人都陷入了苦思之中。趁他恍惚,有人悄然遊走到他身後,手裡提着他的刀,用他的刀朝着他的後心狠狠地刺了過去。
矮個子渾身一震,揮肘擊打偷襲之敵,他體力已竭,揮肘之際下盤虛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偷襲他的人安然無恙,正用一雙憤怒的眼怒視着他。
“……膽敢藐視我們蘇家!”
蘇振惡狠狠地撲了過去,四條手臂糾纏在一起,兩個人很沒體面地扭打在一處。矮個漢子漸漸不支,就在剛剛,少浪劍一招擊碎了他的心房,他心力已竭。他雖然揮肘擊退了蘇振,卻已油盡燈枯,在與蘇振的角力中漸漸力不從心,蘇振猛地擺脫他的手臂,繞身到了他的背後,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抓住刀柄,慢慢旋轉起來。
鮮血從矮個漢子口中汩涌而出:“你……你……”
血漾在他的喉嚨間,讓他的話含混不清。他突然猛力一掙,不顧一切地轉過身去,十指死死地扣住了蘇振的手臂,直瞪着他的眼睛,想跟他說些什麼。
蘇振驚恐萬端,狠命地掙扎着,他想撤身逃離,卻被對手纏住不能動,對手那張猙獰的血臉越貼越近,就在眼前!他逃不脫,躲不掉,一時惡從心起,他長嚎一聲,猛然探出雙指惡狠狠地戳入了對手的眼睛!
趁着對手慘呼哀嚎之際,蘇振猛撲過去,雙手抓住他背上的刀柄,狠命地轉動起來。
矮個漢子的手漸漸鬆開,他雙目圓瞪,死不瞑目。蘇振一腳踹開他的屍體,拔出佩刀,跳起來在他屍體上亂砍亂劈,直到體無完膚。他手提血刀,仰目朝天,木然呆立良久,忽然他丟了刀,雙膝發軟,跪倒在地,望着
滿手的血嗚嗚哭泣起來。
“……我殺了人,我殺人了”
面對這番懺悔,少浪劍和白小竹面面相覷,皆不知如何勸慰。
“邪惡不除,正氣不揚,惡人活着好人就沒有好日子過,二公子這是爲民除害,乃是俠義之舉,不必難過。”
少浪劍的話顯然不能讓蘇振好起來,白小竹悄悄扯了他一把,小聲勸道:“讓他自己安靜一會兒。”少浪劍默然退在一旁。
蘇振大哭了一場,漸漸安定了下來,白小竹把少浪劍剛纔說過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蘇振顯然聽進去了,他擡頭問少浪劍:“要匡扶正道難道只能殺人?”少浪劍想了想,正要回答,卻被白小竹搶了先:“自古正邪不兩立,要匡扶正道,就必須掃除邪惡。蘇振哥哥,你做的沒錯,不必內疚。”
聽了這番勸慰,蘇振的心裡好受多了。
吳賢醒後聽說蘇振奮發神勇一口氣刺殺了兩個惡人後,木呆良久不敢相信,但實情就是如此,地上的兩具屍體都是蘇振製造的,雖然少浪劍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瑕不掩瑜,掃除邪惡之功是蘇振的,這一點白小竹可以作證。
她不必違心偏袒誰,又或者隱瞞什麼,少浪劍出手擊殺二人的手段太過隱蔽,她懵懵懂懂的並未看明白,倒是蘇振浴血火併矮個漢子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她把自己的所見所思說給拄着柺杖趕來的蘇越聽,駭的蘇越半晌無言。
幾個少年沉默了一番,白小竹提議先將那個村姑送回去,吳賢不同意,他判斷這兩個人來頭不小,爲安全計,衆人應立即回平江府。
白小竹道:“既如此,就先把這位姐姐帶上,等安頓好了再送她回去。”蘇越道:“小竹妹妹思慮周詳,我看就這麼辦。”白小竹受了讚揚,心情舒暢,忽然兇巴巴地衝少浪劍吼道:“你還愣着幹嘛,去挖個坑把屍體埋了。”
少浪劍不跟她多計較,咳嗽了一聲:“與其費勁挖坑,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便起身向衆人說:“諸位安坐,我去找些柴火。”
白小竹望了三人一眼,笑嘻嘻道:“我去幫他一把。”
時當盛夏,草木茂盛,無甚可引火之物,少浪劍尋了半天只找到一抱乾枯的小樹枝,正要向遠處搜尋,忽見白小竹跟了過來,便提醒道:“草深蛇多,留神被咬。”白小竹不悅,瞪他一眼:“烏鴉嘴,狗嘴難吐象牙。”忽又冷笑:“論起蛇,哪地方的蛇能比得了南嶺?白某人出入南嶺如自家後院,我會怕這裡的小蛇?”
哼哼兩聲正得意,忽聽少浪劍大叫一聲:“蛇!”
白小竹啊地一聲跳到了少浪劍的背後,發現上當後,粉面羞紅,大罵壞豬,舉拳就打。少浪劍捱了她兩拳,後來發現她越打越上癮,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正色說道:“你記好了:第一,我不是豬,更不是壞豬;第二,你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兇巴巴的,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不是你家奴,你再兇我,留神我翻臉;第三,沒事一邊玩去,別耽誤我幹正事。白小豬!”
不知爲什麼,白小竹對少浪劍罵她是“白小豬”一點都不惱,實際上她對少浪劍剛纔吼她也一點都不介意。
少浪劍不讓她插手瞎忙,她偏要插手,跟在他屁股後面拾柴火,忙的一身是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