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餘管事真是神了,竟然想到法兒讓弩槍引燃敵船,厲害啊!”
“嘖嘖,百架牀弩輪番不間歇地投『射』,這漫天弩槍飛『蕩』空中猶如火舞銀蛇般,真是驚豔絕倫啊。嘖嘖,這若要是放在晚上,不可謂壯觀啊。”
“依俺看來啊,這就是火流星啊,不,應該是火舞流星雨啊,美,太美了。”
“哈哈,你們瞧,現在敵船上幾乎都被引燃了,瞧瞧那些匪軍,被燒得抱頭鼠竄,喲哈……這幫龜兒子竟然跳江了。”
“好傢伙,這大風一起,竟然有半數以上船隻的大火蔓延連成一片了。”
“哈哈,匪軍的士氣明顯已喪,看情況,牀弩再投『射』上一個時辰左右,這百艘船隻的大火必然徹底連成一片。到時候若無後方接應,這百艘船隻和近十萬匪軍必然葬身火海。”
“咦,不對啊?”
程二牛突然怪叫一聲,在郭業身邊納悶道:“怎麼黑甲玄兵營這邊牀弩投『射』的速度越來越慢了?餘管事剛纔不是說要不間歇地輪番投『射』,直至燒光這百艘敵船爲止嗎?”
“妹夫!”?? 奮鬥在初唐1093
康寶也湊上前來,收起剛纔那副興致沖沖的神情,不悅地向郭業發牢『騷』道:“這曹錄勳是怎麼搞得嘛?還有那餘管事,怎麼好端端地驟減牀弩投『射』數量哩?之前那番開局立馬瓦解了對方的氣勢,大好形勢下怎麼能說斷了投『射』就斷了投『射』呢?妹夫,你說他們在搞什麼鬼?我這就去痛罵這兩個傢伙一頓去。”
說着,康寶調頭拔腿就走。
卻被郭業猛地喝叱一聲:“回來!”
喝住了康寶之後,郭業臉『色』凝重地搖頭道:“你痛罵他們什麼?他們之所以放緩牀弩投『射』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少魯莽行事。”
康寶不解道:“妹夫,怎麼就不得已而爲之了?”
程二牛亦是搖頭附和,表示不解。
倒是龐飛虎好像猜到了些什麼,輕輕問道:“某剛纔察覺小哥臉上雖是欣喜,但眉頭微蹙似有心事,莫非是知曉了黑甲玄兵營那邊出來了什麼狀況?”
“嗯,飛虎你比他倆沉得住氣。”
郭業讚許了龐飛虎一句,然後沒好氣地瞪了其他兩人一眼,接着嘆息一聲,無奈道:“並非曹錄勳他們不想趁熱打鐵,加快牀弩投『射』徹底燒滅敵船,應該是牀弩所需的弩槍已經告罄了。這個早在我意料之內,這也是我之前爲何強烈要求曹錄勳,如果守不住就撤退的緣由,懂了嗎?弩槍終有用盡的那一刻。沒了遠程『射』殺的倚仗,就等同失去了黑水河這道天險,難道憑着三千黑甲玄兵營還能擋住幾十萬匪軍強渡上岸?”
“原來如此!”
龐飛虎一臉惋惜地搖頭嘆道:“可惜了,如果再能撐上一個時辰,這百艘敵船和餘下數萬教匪,定然會葬身火海之中。”
康寶和程二牛現在也明白了曹錄勳這邊驟減投『射』的原因,不禁一陣面紅耳赤,爲剛纔的誤解而感到汗顏。
郭業淡淡地說道:“僅憑百架牀弩能夠守住這麼久,曹錄勳和黑甲玄兵營已實屬難能可貴。幸虧之前晝夜趕製了弩槍,不然恐怕還撐不到現在。不過你們不要灰心,百艘敵船連成一片,只要風勢不減,猛火總有蔓延到最後,將對方這百艘戰船燒成灰燼的時候。如今對方早已是軍心大『亂』,哪裡還會去注意我方弩槍即將告罄之事?放心吧,眼前百艘敵船被燒燬了至少多達半數以上,自救不暇,哪裡還有繼續向前推進之力?”
說罷,龐飛虎等人臉『色』稍稍一緩,心中相繼認同郭業的分析。
“相反!”?? 奮鬥在初唐1093
郭業頗有幾分樂觀地繼續分析道:“若是後面的船隻再來接應營救,那麼這前面剩餘的其他船隻恐怕只需幾個時辰,便會盡數燒燬,接着沉船江底。黑水河深不見底又水流灘急,到時候恐怕那些棄船投江的教匪,統統都要葬身魚腹中了。”
程二牛急急來了一句:“那這後邊的匪軍船隻會前來接應不?”
郭業笑着聳聳肩,搖頭道:“你問我,我問誰去?這個問題嘛……”
說着,他擡手一指黑水河方向,說道:“你恐怕要問躲在後面江船中坐鎮的胡畢烈本人吧?”
……
……
黑水河上,胡畢烈親眼目睹着自己派出的百艘船隻,近**萬部衆竟然陷入火海中。那叫一個心急如焚,那叫一個怒髮衝冠啊。
沒想到,他真心沒想到,河對岸官軍的百架牀弩竟然會投『射』出燃火的弩槍,而且是漫天火雨般投『射』而出,將自己百艘船隻拼湊而成的一字型船陣給硬生生地毀於一旦。
百艘船隻陷入火海多達半數以上,而且隨着江風助紂爲虐,火勢蔓延之快恐怖若斯。
他預料得到,不出兩個時辰,剩餘的百艘船隻肯定也會葬送在火海中,最後沉入江底。
至於自己那近乎半數兵力的部衆,恐怕也會葬身魚腹了。
恨啊!
可恨啊!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竟然就被毀了半數以上的兵力,這是胡畢烈始料未及的。
遠遠聽着火勢燎原的前沿船陣方向傳來的悲呼聲,救命聲,還有船上部衆疲於逃命投入黑水河中的噗通噗通聲……胡畢烈的心在滴血,心疼得他感覺自己被人硬生生抽了筋扒了皮一般的痛苦難抑。
此時,數名得力部下寒蟬若驚地避着胡畢烈,不敢上前靠近半步,生怕觸了黴頭。
唯有一名膽子稍微壯實一點的部下心虛地向前走了幾步,弱弱地問了一句:“教主,眼下前方的弟兄們損失慘重,這一戰,我們算是折了。我們要不要將船開上去接應一番啊?畢竟都是咱們白蓮教的弟兄,總不能讓他們被活活燒死吧?就算燒不死,投江跳進黑水河,也只有被大浪捲走的下場啊!”
“接應?”
胡畢烈皺着眉頭虎着臉狠狠瞪了一眼說話那名部下,狠下心來搖頭道:“絕對不能去接應,一旦我們向前靠近,正好中了官軍的詭計。前方那百艘陷入火海的江船,便是我們的下場。不,絕對不能去接應營救。”
他雖然心疼前方**萬陷入火海中的部衆,但他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此話一出,頓時讓幾名得力部下心涼一大片。
胡畢烈這個王八犢子,可真他孃的薄情寡義,狠辣心腸啊。
不過胡畢烈既然這麼說了,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再上前竭力勸說。因爲死道友不死貧道,大家加入白蓮教起兵造反,不外乎都是求財求『色』求富貴,犯不着爲了一些將死之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正所謂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隨即,幾人紛紛保持了緘默,眼睜睜地看着前方陷入火海的船陣一艘又一艘地沉入江底,繼續狠着心腸聽着前方火海中同教弟兄們的鬼哭狼嚎和救命之聲。
胡畢烈的不接應不營救態度,宣告了第二次強渡計劃,徹底失敗。
眼下,他忌憚着官軍那百架會投『射』出火流星一般箭陣的牀弩,又有前車之鑑,活生生的慘劇擺在眼前,他當真是半步都不敢率船再進一步。
無奈之下,他只得大手一揮,衝那幾個部下吩咐道:“傳本教主令,折返,撤退,待商議好渡河之計後,再做強渡。”
不一會兒,僅存的一百餘艘江船浩浩『蕩』『蕩』地調轉船頭,朝着來時的軌跡折返回航。
胡畢烈的強渡黑水河計劃,宣告徹底失敗。
隨着白蓮教這倖存的百餘艘船隻娓娓折返撤退,黑甲玄兵營的防線上頓時響起歡呼雀躍之聲,宣泄着他們之前所擔受的那份緊張和壓抑。
僅憑三千兵甲,僅憑百架牀弩,卻阻擋了兩百餘艘江船和二十餘萬匪軍的強渡,並最終毀了對方一百多艘船隻和近十萬人的兵力,這是一份了不起的戰績。
就連一向領着黑甲玄兵營大江南北,百戰百勝驕傲無比的曹錄勳,都不得不承認這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奇蹟。
嶺南城東門,城樓上。
同樣也陷入了一片歡呼沸騰的喧鬧之中。
龐飛虎、康寶、程二牛、朱胖子等人紛紛彈冠相慶。
而郭業則靜靜地走出了歡呼的海洋中,來到城樓一處偏角的僻靜之處,背倚着城牆唏噓地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高興不起來,真的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很清楚,胡畢烈是個蠢才,卻不代表虔州城中沒有識貨明眼之人,肯定已經有人看出了弩槍告罄,牀弩即將成爲擺設的情況。
那麼,接下來的一仗,較之胡畢烈這一仗,勢必還要來得更加兇險,還要來得更加激烈。
到了那時,別說是曹錄勳的三千黑甲玄兵營,恐怕就連東門城樓這邊,也無法阻擋得了匪軍的強渡黑水河和強攻嶺南城。
敗局已是大勢所趨,便是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罷了。
撤?
並非他真正的本意。
此時,他唯有祈盼李靖快些收復嶺南十五州,早日馳援於他。
不然……
他還真只有夾在尾巴跟兔子似的,被白蓮匪軍攆着滿山跑了。
逃跑雖然是戰術,不打雖然就是打,但真走到那一步,傳回長安可真要丟大人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