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有人大叫一聲,衝到了哲思烏的近前,把寶劍奪在手中。
“好,好孩子。”哲思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老夫爲契丹操心了一輩子,沒想到,只有一個人懂老夫。窟哥,你很好!”
“不,大巫師,您錯了!”
“我錯了?”
“對,我不是因爲相信您才奪了您的寶劍。”
“那也沒關係。”哲思烏勉強一笑,道:“只要你不希望老夫去死,就說明這些年我沒白疼你。你比那些白眼狼強多了。”
“不,您又錯了。我不是不想您死,只是不想您自殺。我要……親手殺了你……”
說着話,窟哥手中寶劍往前一捅,道:“你去死吧!”
變起突然!
大巫師地位崇高,他自殺大家可以不攔着。但是被人謀殺,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即衆人各拉兵刃,把窟哥團團圍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把他亂刃分屍。
此時哲思烏還沒死,他強打精神,道:“別,別難爲窟哥。誰動了他一根手指頭,就是讓老夫死後也不得安寧。”
窟哥恨聲道:“老傢伙,我不用你假惺惺地可憐。”
“呵呵……我都要死了,作假有什麼用?”此刻哲思烏的眼神無比的安詳,道:“能不能讓老夫死個明白,爲什麼要殺我?”
“哼,你還敢問我爲什麼?賽馬會上,蘇支的大白,根本就不是奚族的馬。這匹寶馬原來的主人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失去阿丹?”
“原來是這個……呵呵,還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窟哥,相信我,我這是爲了你好。原來我是贊成你娶阿丹的。只是後來,我發現,你陷得太深了。這個女人已經主宰了你的人生……”
他咳嗽了一聲,繼續道:“你是要幹大事的人,怎麼能終日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你不該被一個女人束縛住的,你的征途是整個天下!”
窟哥冷然道:“哼,打着爲我好的名義,把我的女人送給別人?這就是你的邏輯?哄鬼去吧!”
哲思烏道:“我說一件事,你就明白我的真心了。其實……我是你爹!”
“啥?”
“別……別大喊大叫的,老夫現在怕吵,很怕吵。”
“你剛纔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就是你的生身之父。其實,你仔細想想就能明白,我爲什麼對你那麼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到底是怎麼回事?”
哲思烏道:“這事說來也沒什麼複雜的。二十多年前,老夫前往紇便部,一時糊塗,跟你母親有了一段過往。”
“後來她的男人死了,老夫本來想把她帶回木葉山。可恨咱們契丹,竟然有妻繼母的習俗。如果她丈夫的大兒子願意娶她,她就不能嫁給旁人。”
窟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自己查查自己的生日,與你母親成親的日期不就行了。順便說一下。我與你母親交往的時候,他的丈夫重病在身,已經不能人事。”
“這麼說……”窟哥臉色大變,道:“我竟然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我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呵呵,天理循環。原來我不信,現在已經信了。如果西天能有佛國,我不知道能不能……我看到了,那光,那雲,那宮殿……”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脖子一歪,死了。
窟哥狀若瘋狂,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哈哈,哈哈哈!”
說着話,他就向郭業衝了過去。
“你別亂來!哲思烏是你要殺的,你們之間的關係他不說,誰能知道?跟我可沒什麼關係。”郭業緊張的說道。
他倒不是怕打不過窟哥,委實是這事還真有點理虧。沒錯,哲思烏是死有餘辜,但是窟哥卻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挑撥人家把自己的父親殺了,雖然說他事先不知道這層關係,但要說毫無責任,也說不過去。
窟哥來到郭業的近前,猛然間雙膝跪倒,道:“藥師王佛,您就把我給收了吧。”
“啊?”
“弟子罪孽深重,無以自救。願意皈依佛門,求佛祖救弟子出苦海。”
郭業額頭上冷汗涔涔,深深感到了巨大的道德壓力,道:“這個……這個……我是藥師王佛的化身沒錯,但今世不是爲了渡人而來,你找錯人了。要不這樣,我介紹一個上師給你。”
“誰?”
“玄奘大師,他乃是旃檀功德佛的化身,讓他給你好好說道。照我的意思,你也不一定要出家……”
郭業話還沒說完呢,窟哥一叩首,道:“多謝佛爺指點迷津!”然後站起身來,登登登就往外跑。
“你去哪?”
“找玄奘大師!”
窟哥走了,哲思烏死了,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氈帳之內的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就是作爲這件事始作俑者的郭業,心裡也不怎麼舒服。
他拱了拱手,道:“我看今天就到這吧。至於剋制鬼面瘡的事情,你們別催,我回去好好想想,有什麼辦法既可以逆天改命,又不受天譴。”
“恭送秦國公!”
……
……
騎馬離開了契丹大軍的營地,郭業與蕭丹、蘇支一起,並轡而行。
蘇支道:“不錯啊,你竟然能說服阿保金背叛哲思烏,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有什麼難的。當初阿丹不是說過嗎,阿保金曾經把真相和盤托出,目的就是讓她和他一起私奔。我對症下藥不就行了。”
“不會吧,你難道答應他和阿丹姐姐……”
“那怎麼可能!我來問你,阿保金爲什麼要和阿丹私奔?”
“阿丹姐姐好看唄,契丹第一美女,當然是魅惑衆生了。”
“還是的呀,阿保金本質是喜歡美女,又不是非要蕭丹不可。只是他接觸蕭丹比較方便罷了。我花錢給他安排了一個美女,胸大.屁.股大。略施小計,就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了。總而言之,五貫錢的事兒。”
蕭丹的情緒有些低沉,道:“沒想到,契丹至高無上的大巫師,竟然因爲五貫錢就死於非命,還真是造化弄人。夫君……”
“嗯?”
“爲什麼我大仇得報,一點都不開心呢?”
郭業吐了口氣,道:“可能因爲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吧,這可不僅僅是五貫錢的事兒。比如窟哥,咱們就挺對不住人家的。仔細想想,他也沒什麼錯,不過是對你用情太深了。”
蘇支道:“是呀,先是最心愛的女子被人搶走,然後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孩子也真倒黴的。丹姐姐,要不,你找機會安慰安慰他,別讓他去當和尚。”
“再說吧。”蕭丹微微搖頭,道:“現在見了他,也不知說什麼好。”
郭業道:“我讓玄奘好好勸勸他,最好還是不要出家。窟哥本質上應該算是個好人,不應有此下場。”
……
……
三人緩緩而行,忽然聽到了陣陣孩子的哭聲,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座氈帳孤零零地樹立在曠野中。
“怎麼回事?咱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