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長安四大風花雪雨之所的風滿樓,就坐落在平康坊之中。
平康坊,位於長安東城的第五坊,東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街相鄰,南近宣陽坊,都屬於“鬧市鬧坊”之地。
平康坊在長安城中有着自己獨有的特殊性,與東市西市一樣,都屬於不需要執行宵禁政策的地帶。
因爲,平康坊是長安城中所有秦樓楚館聚居之地,與明清兩代之時秦淮河畔的煙花場所,有異曲同工之妙。真可算是中國古代第一個有規模有組織且具有合法性的紅燈區。
到了夜間,沒有了宵禁政策的束縛,平康坊中真乃是晝夜喧呼,鶯鶯燕燕,往來人羣絡繹不絕,處處燈火不絕,煌煌蔽目。
平康坊之所以能夠成爲長安城中最大的紅燈區,除了此地乃是煙花柳巷,秦樓楚館的聚居之地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
那就是因爲與平康坊一街之隔的崇仁坊。
崇仁坊是什麼地方?它也是一個長安城中比較特殊的裡坊。
因爲崇仁坊乃是外地舉子、選人和外地駐京官吏和各地進京人員的聚集地。
駐京官員和進京人員聚集崇仁坊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崇仁坊是各州府衙門在長安設立進奏院的區域。
這進奏院就相當於後世各省市的駐京辦事處。
駐京辦事處都設在崇仁坊中了,那些外地進京的官員怎麼可能不會寄宿在崇仁坊中呢?
到了夜間古代又沒什麼娛樂活動,所以一街之隔的紅燈區平康坊就成了消遣娛樂打發時間的首選之地。
喝花酒聽小曲,狎妓風花雪月,哪個男人不愛?
至於外地考生和選人云集京城赴選應舉,參加科考,都會選擇住宿在崇仁坊中就更好理解了。
因爲崇仁坊是長安最大的一個裡坊,這裡客棧林立,酒肆飯店多如牛毛,而且便宜。
這些舉子考生們選擇崇仁坊中除了是因爲這裡的客棧酒肆之地較爲便宜,可以負擔的起。還有便是這裡是外地各州府的駐京辦事處的聚集地。
設在長安的進奏院(駐京辦事處)就等同這些外地舉子的孃家,這個時候去拜會一下孃家的官員,將來多少有個照應。
在古代官場,同鄉之誼是鐵上加鐵的關係,跟同窗之誼,同師之宜(同個座師),同年之誼(即同科或同榜高中),並稱爲古代官場四大鐵。
每年進長安赴考的選人與舉子都是上千上萬,這也促進了平康坊這個紅燈區的高速發展,生意興隆。
郭業曾經剽竊過唐孟郊的一首詩,原詩是“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就是當時這位叫孟郊的舉子高中進士之後的真實寫照。
這位孟郊詩中提到春風得意指的便是高中進士,至於一日看見長安花,就是說騎上快馬去賞花。這個賞花並非是要去賞什麼牡丹花或者牽牛花。
而是聞的高中進士的喜訊之後,火速騎馬飛奔進平康坊。
進平康坊幹啥?不就是太高興了,太開心了,必須找個漂亮妹紙聊聊天,辦辦事兒唄。
在古代,進平康坊找妹紙,喝喝花酒聽聽小曲,搞一搞風花雪月,實乃是一件大雅之事。並不像像如今,需要藏着掖着,躲躲藏藏跟個偷雞賊似的鬼祟,生怕別人認出自己來。
……
……
所以,長孫羽默及書學班這羣敗家玩意,勢將大雅之事進行到底。
房遺愛、杜荷在前面挺胸擡頭,滿面春光的走在平康坊中,熟門熟路的將郭業等人帶進了風滿樓。
一入風滿樓,郭業總算是知道爲什麼此樓號稱長安四大風花雪月之地了。
這尼瑪哪像妓院啊,品味,絕對的有品味。
兩扇正紅朱漆大門開着,大門口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三個大字‘風滿樓’。
入了門中,便是風滿樓迎客之大廳。
這大廳成抱圓成環之狀,四周處處設有木雕屏風,屏風之後設有雅間,看似頗爲清雅。
郭業悄悄瞄了一眼,這屏風後的雅間,陳設着矮矮的圓形木墩,木墩上邊擺放着一應茶具,貌似是品茗茶藝之地。
我的乖乖,郭業不由咋舌,這哪裡像喝花酒找小妹的地方,倒像是品茶休閒的場所。
不過他臉上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他可不想讓長孫羽默這些瞧出他心中的震撼,不然剛剛立起來的威就散掉了,被人家當成土包子的感覺肯定不是滋味。
大廳左右兩側各架有一座樓梯,房遺愛等人甚是熟稔的從左邊的樓梯徑直上去,直接上二樓。
一到二樓,就有一名龜公迎上來,滿臉熱絡地嚷嚷道:“呀,原來是長孫公子來了?”
招呼一聲後,又衝衆人作揖道:“小的諸位公子行禮了。”
郭業瞅着,這廝顯然知道長孫羽默的來頭,而且這幫紈絝子弟應該也是風滿樓的老主顧了。
長孫羽默懶得搭理這龜公,感覺跟這龜公說話很掉價似的,鼻音哼唧了一聲之後,說道:“本公子今晚要爲朋友接風洗塵,還是老地方吧。”
龜公繼續腆着笑臉作揖道:“得嘞,老地方鳳來閣,早就給諸位公子們留着了。”
說罷,主動前頭帶路,將衆人朝着二樓西頭走去。
不消一會兒,龜公便領着衆人進了鳳來閣。
鳳來閣,顧名思義,有鳳來儀。
衆人入內,郭業稍稍打量了下鳳來閣裡頭的裝飾,房中屬於大間套小間的佈局。無論是屏風牆壁,還是桌椅窗門,顏色都採用暖色調。
令人一入房中,就有了幾分曖昧的遐思。
就連小間中的牀榻帷幔,都是粉紅惑人。
大小房間中瀰漫着一股沁人心扉的香味,有點像龍涎香的味道。
郭業落座之後,暗暗心思,這風滿樓的老闆還真挺會下本,就衝這曖昧的佈置裝飾和獨到巧妙的設計,風滿樓想不紅火都難喲。
不過這些始終都屬於硬件設施,秦樓楚館嘛,關鍵還在於軟件設施的質素到底如何了。
秦樓楚館風花雪月之地,這軟件設施自然指的便是妹子了。
郭業看着在座諸人都一個個神情猥瑣,暗暗笑道,接下來,應該是叫小姐了吧?
果然,只見長孫羽默掏出一小錠碎銀徑直拋到龜公的手中,吩咐道:“去,叫些姑娘進來陪我這些兄弟喝喝酒說說話。”
龜公小心翼翼地接過賞銀,一臉掩不住的喜色,不滯衝長孫羽默點頭致謝,口中哆嗦應道:“要得要得,小的這就通知媽媽給諸位公子安排姑娘。”
說罷,轉身掂了掂手中的碎銀,就要邁步出門。
突然,長孫羽默招手又喊道:“等會兒……”
喊畢,稍稍轉頭看了眼郭業,神秘兮兮地笑道:“去把尤姬姑娘叫來,讓她過來陪我我這位兄弟喝酒聊天。”
“我的天,尤姬姑娘?”
長孫羽默說罷,魏叔玉突然驚呼一聲,滿臉詫異地看了一眼長孫羽默,然後附耳對郭業說道:“郭二哥,這尤姬姑娘可是風滿樓的頭牌哩。去年,還差點奪了長安花魁。咱們長孫公子來了風滿樓不知多少次,就是請不到尤姬姑娘過來喝酒。嘖嘖,長孫公子居然讓尤姬姑娘來陪您喝酒,這,這真是仗義啊!”
旁邊一干紈絝也是面露詫異和豔羨,紛紛附和道:“長孫公子真是大氣,沒說得。”
尤姬姑娘?
郭業將這名字放嘴中唸叨了一遍,聽這名字倒是挺勾人啊?
不過他很好奇,一個青樓紅牌,別說沒奪到長安花魁,就算拿到長安花魁又能怎樣?不也還是個風塵女子嗎?怎麼長孫羽默三番五次請她陪酒都請不到?
連長孫無忌家的公子也不賣面子,這架子也忒大了吧?
瞬間,郭業對這風滿樓紅牌尤姬姑娘的好奇心,升到了頂點。
有點意思,還真要見見這位尤姬姑娘,是長成沉魚落雁呢,還是閉月羞花?到底禍國殃民到什麼程度?
想罷,他衝長孫羽默點點頭,很是感謝對方如此的大方,居然想着最好的讓給自己。
就衝這個大方勁兒,長孫羽默這小子還是可以交往的嘛。
長孫羽默衝郭業難得靦腆一笑,然後轉頭髮現這龜公居然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而且眉宇頗有難色地苦笑着,咿呀咿呀哼哼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長孫羽默立馬不痛快了,喝罵道:“怎麼着?你他孃的別告訴我,尤姬姑娘今天又不能過來坐陪哈?本公子三番五次點她,她都來不了,莫非本公子的銀子不是錢?還是說長孫家的名頭不夠響亮?”
三言兩語間,世家公子的派頭又顯現出來,那龜公已經被嚇得發愣,滿臉苦逼就差哭出來了。
又是連連作揖哆嗦道:“長孫公子息怒啊,小的只是一個跑腿兒的,實在做不了主。半點不敢瞞騙長孫公子,尤姬姑娘此時正陪着幾位官老爺喝酒聊天呢,今晚委實過不來!”
“砰!”
長孫羽默聽罷,暴脾氣立馬又上來,怒罵道:“去他孃的,上次你們風滿樓不是說尤姬姑娘從不坐陪朝廷官員嗎?怎麼今天又去坐陪了?莫非上次是耍弄本公子不成?”
說着,起身上前一把拽住那龜公的衣領,拉扯問道:“告訴我,那官員是誰?小爺今天非要蠻橫一回,去搶上一次人不可。告訴本公子,那官員姓甚名誰,現在他們在哪個雅間?”
長孫羽默這一發飆,在場的紈絝子弟們也被激出血性來了,紈絝本性紛紛上頭,一齊叫嚷道:
“長孫公子霸氣,今晚咱也搶上一次人。”
“沒錯,那官員再牛掰,有咱們的父親大人來得顯赫嗎?”
“靠他姥姥的,今晚尤姬姑娘不過來,小爺們就把這風滿樓給砸了……”
羣情激怒,現場暴虐,情況堪憂……
好在郭業繼續落座未起,一臉的風輕雲淡好似見怪不怪。但心中也是納悶,媽蛋,怎麼哥們到哪兒,哪裡就不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