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郭業翻手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飯桌一陣顫抖,剩湯殘羹更是濺灑一桌,嚇得老太太與貞娘等人臉龐相繼變色。
緊接着,一臉氣呼呼的郭業將信箋三兩下揉搓成一團,拋在地上憎恨道:“樑世道,欺人太甚!”
“怎麼了?”
幾名女眷中較爲冷靜的吳秀秀蹙眉問道:“莫非是蜀州那邊出了事兒?”
郭業微微點頭,衝劉振軒揮揮手示意他先退下。
然後衝吳秀秀說道:“蜀州刺史樑世道,狗膽包天啊,趁我不在蜀州這幾天,居然欺辱蜀王殿下若斯,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他。”
一旁性子急躁的康芷茹忍不住插嘴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嘛?”
當康芷茹問完,就連老太太跟貞娘都投來詢問的眼神
。
郭業不做隱瞞,將蜀王李恪如今的窘況說了一通,將樑世道對待蜀王就藩多番刁難的態度也一一講了出來。
最後,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紙團,道:“蜀王派人送信相告,就在我離開蜀州那一天,蜀州郡城中的幾家高門大族還有鄉老士紳聽聞蜀王殿下駕臨蜀州,特聯袂前來拜謁,欲想一睹聖上子嗣,皇室親王的風采。可惜啊,卻被樑世道派人暗中威嚇要挾,將這批人統統擋了回去。目的就是不想讓蜀王與蜀州門閥士紳接觸,恐及蜀王在蜀州借勢站穩腳跟。狗日的,真是欺人太甚!”
吳秀秀聽着簡直有些難以置信,聽過惡奴欺主,但沒見過如此膽大的惡奴,居然連堂堂一番親王都敢如此得罪,隨即有些質疑道:“蜀王乃是天家貴胄,難道樑世道就不怕將來殿下一紙奏摺告到皇上跟前,治他一個欺上之罪嗎?”
“呵呵,”郭業冷笑一聲,道,“山高皇帝遠,樑賊當慣了土皇帝,豈能容別人染指他的地盤?而且八成朝中又有人庇護着他,還有什麼事兒他不敢幹的?再說了,他也是奉命行事,出了事兒自有上面的人替他兜着。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蜀州等地應該與朝中庇護他的那人或者那幫人,不僅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有着許多許多見不得人的齷齪勾當。看來,李恪這次就藩到蜀州,是一屁股坐到了馬蜂窩上了,不然,呵呵……”
“夫君,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康芷茹也提出了質疑,道,“蜀州折衝都尉府不是受蜀州大都督府節制嗎?樑世道再怎麼飛揚跋扈,但也只是一州刺史管轄一州民政而已呀。手中無兵,他又有什麼倚仗?”
郭業道:“你說餘奎?狼狽爲奸,一丘之貉罷了。不然我爲何要找你爹幫忙遊說其他諸州的折衝都尉呢?”
說到這兒,郭業突然衝老太太說道:“娘,看來孩兒不能久呆隴西了,必須儘早回蜀州替蜀王殿下籌謀一切
。不然,我擔心蜀王殿下在樑世道手上吃了暗虧。”
老太太的臉色有些不妥,頗爲不捨道:“這纔回來幾天啊,又要離開。你此番回隴西要辦之事都辦完了?”
郭業不知道老孃說得要辦之事到底是指的什麼,不過他回隴西一是委託康嶽山遊說舊同僚,二是找漕幫總舵主孫明延敘舊會晤,這兩件事都辦得八九不離十。
當即點頭道:“辦完了。”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他,一語雙關道:“依老身看,未必吧?”
這下,郭業算是聽出老孃話裡有話了,笑了笑說道:“娘,你想說什麼,你就明言吧。”
老太太掃視了一眼吳秀秀,康芷茹,貞娘三人,擺了擺枯槁老手,輕聲道:“秀兒,你們三兒先出去下,我和大郎說幾句話。”
吳秀秀急急起身,道:“好的,娘!”
說着,率先站起來走出了飯廳,康芷茹和貞娘見狀亦是緊跟其後,走了出來。
飯廳中,只剩老太太和郭業娘倆。
郭業忍不住笑出聲兒來,樂道:“娘,到底有什麼話要說啊?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哈哈。”
老太太不理郭業的笑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大郎,你要回蜀州辦大事,娘不阻攔你,這是正事,娘絕對不拖你後退。但是,你要動身啓程也不急於一時,你今晚必須在府中住上一晚,明日再走。”
郭業聽罷錯愕不已,因爲他正惦記着吃完午飯就帶着劉振軒他們啓程離去。
他不由疑惑道:“娘,這是爲啥啊?蜀州與隴西雖然相隔有些距離,但好歹也是一兩日的路程,我隨時都能回家看望你老人家啊。”
老太太搖搖頭,雙眼含笑帶着少有的精明,說道:“你是什麼德行娘還不知道嗎?這次一走沒有個大半年,肯定不會回來的。娘問你,這次你去蜀州,是不是壓根兒就沒打算帶秀秀,芷茹,貞娘她們一同前往啊?”
郭業又是面露詫異,顯然被老太太一語說中了心思
。
隨後苦笑道:“娘啊,你也知道秀秀和芷茹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如果將她們帶在身邊,那我耳根還能清靜的了?而且此次蜀州一行,樑世道等人並非善茬兒,孩兒覺得頗有兇險。如果有女眷在身邊,肯定多有掣肘。所以,孩兒並不打算將她們一起帶走。還是讓她們暫留在孃的身邊,替孩兒照顧奉養您老人家吧。”
說到這兒,郭業看着老太太的臉色有些不悅,立馬又補充道:“孩兒在蜀州的日子不會長,最多一年就要返回長安。所以孩兒打算一年之後,帶着娘還有秀秀她們一同前往長安生活。屆時小蠻肯定也會跟二牛生活在長安盧國公府的,到時候我們一家子人開開心心生活在一起,多好?”
郭業給老太太描述了一副天倫之樂的景象,聽得老太太有些憧憬,不悅的臉上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眯眼噙笑。
呼,郭業暗暗鬆了一口氣,可算是將頑固的老太太擺平了。
可誰知老太太貌似很快就從郭業的描繪中走了出來,說道:“大郎,娘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只要孃的身體可行,娘也想跟你一起去長安見見世面,一家人在長安開開心心的生活着。但是,娘就是有個心願,想早點抱孫子。你看看,你小妹如今都有了孩兒,你這個當兄長的還膝下無子,這也說不過去吧?如果娘突然撒手人寰,將來到了下面怎麼去見你爹那個老東西呢。唉,你爹命苦啊,福薄啊……”
說着說着,老太太長吁短嘆了起來,臉色也有多雲轉陰的趨勢轉變。
郭業見狀立馬慌了神,勸道:“娘,您別哭啊,這說得好好的,怎麼又哭上了?孩子這事兒急不來,講緣分的,反正孩兒肯定會讓你抱上大胖孫子,成不?”
老太太搖搖頭嘆道:“你別給我老太婆盡撿好聽的說,既然蜀州那邊不太平不安生,那麼娘也不贊成秀秀、貞娘她們三個陪你過去。就暫且在隴西住上一年吧。但是,你今天不能動身啓程,今晚必須擱家再住一晚。”
郭業整不明白老太太爲何這麼執拗,非要自己晚一天再啓程,不由急道:“娘啊,這是爲啥啊?”
“爲啥?”
老太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說道:“因爲娘想早點抱孫子,今晚你就跟貞娘睡
。娘看好貞娘這孩子,腰細屁股大,絕對是一副好生養的胚子,指定能懷上咱們老郭家的娃兒。”
“啥?”
郭業這下徹底明白了,老太太繞來繞去原來就是爲了這個啊。
敢情兒是讓自己臨走之前播下種來,來年好豐收早點抱孫子啊。
老太太一聽郭業反應這麼大,以爲這小子又不樂意了,當場再次甩下臉來,慍怒道:“大郎,難道你想氣死娘嗎?今晚你必須留下來,必須和貞娘同牀共枕,早早爲老郭家傳宗接代。不然的話,甭說今日,就是明日你也甭想動身啓程前往蜀州,”
“娘唉,你先別生氣啊!”
“少廢話,你今天就是說破大天去,也必須給我留下來住一晚,跟貞娘早早把事情辦了。貞娘那兒,娘已經說過了,你沒看她今天都與我們同桌共飯了嗎?”
“娘,這也太倉促了吧?”
“不倉促,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娘看今晚就是大大的黃道吉日,肯定是觀音送子的好日子。”
“呃……”
郭業一陣無語,現在的老太太貌似心急抱孫子已經魔障了,他覺得再說什麼都是惹老太太生氣,徒勞無益。
看着老孃那不容商量的神色,郭業腦中浮現出了今日貞娘用飯之時的羞羞答答,暗道,老天,枉我昨晚還那麼賣力耕田,早知道今晚還有這麼一場友誼賽,昨夜就應該多多節制啊。
郭業爲人孝順至極,老孃在他眼中大過天,她的命令儼然就是皇帝的旨意,不敢不從啊!萬一氣出個好歹來,找誰說理去?
現在老太太這股子氣勢,也商量不出個子卯寅醜來。看來,今晚是百分百的無法動身啓程了。
而且,還有附加一個艱鉅的政治任務是無法婉拒的。
那便是,奉旨推倒貞娘,勢在必行,不可不推啊!